消夏乐府五首     作者：华夏戎狄

消夏乐府五首

其一
晚夜隐雷龙，晨兴驱风马。
我有半床书，携卧于仲夏。
甜酪苦茶两无猜，佳人烈士云中来。
佳人长裙藕荷紫，烈士短剑霜雪白。
近衰多不怿，此际一快哉。

其二
纤腰舞扇伴秾歌，南音糯软似水磨。
但是娇娃皆爱好，惜乎花苑柳无多。
春香初识豆蔻春，嫁衣纯红掩泪痕。
闺阁秦汉付太史，列传恭录助情人。

其三
逾越山川捧素心，颖师中国弹鸣琴。
僧宝何须注竺字，真相才赋眉棱尊。
鹰似愁胡碧水深，掷置琵琶取桐魂。
傲岸先干韩昌黎，冰炭捣屑和成糜。
频说不要不要的，肠中百转泪湿衣。
殷勤再谒李昌谷，七发迢递医病虎。
取笔勒石牛女间，一麾白雪漫天舞。
巨眼真识奉礼郎，百代卿相不流芳。
雕虫简册阿师塔，开帙松风即飞扬。

其四
刘季游云梦，韩信载后车。
我固当烹语，竟是对谁说？
诸王如龙在渊野，列侯眼神生曲折。
哎呀呵呵解其缚，尺寸膏腴漫交割。
华筵樽酒更颜色，争执将兵孰与多。

其五
张巡与许远，孤诣守睢阳。
胡尘塞天地，星月黯无光。
粮尽至食人，公知花箭香。
不见神州三陆沉，
实赖此二公，大恶不得及有唐。

2016.6.10.韵依十三辙。

附1：韩昌黎·听颖师弹琴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皇。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附2：李长吉·听颖师弹琴歌
别浦云归桂花渚，蜀国弦中双凤语。
芙蓉叶落秋鸾离，越王夜起游天姥。
暗佩清臣敲水玉，渡海蛾眉牵白鹿。
谁看挟剑赴长桥，谁看浸发题春竹。
竺僧前立当吾门，梵宫真相眉棱尊。
古琴大轸长八尺，峄阳老树非桐孙。
凉馆闻弦惊病客，药囊暂别龙须席。
请歌直请卿相歌，奉礼官卑复何益。

狄按：“药囊暂别龙须席”殊难解。忽然想到，“药囊”即“病客”，为长吉之自谓自嘲，今之“药罐子”是也。此解虽有趣，尚不知以何证之。

狄笺第三首：

欲笺拙作，必也先笺先贤诗。昌黎、长吉，皆是先述琴音，再说原委。是相借鉴乎？是不约而同欤？已然难考。

昌黎诗似不须注，而长吉诗不可无注，录叶注：
1双凤语：指两手挥弹，声如凤凰的雌雄和鸣。
2越王夜起游天姥：《太平寰宇记》：“天姥山在越州剡县南八十里。传云登者闻天姥歌谣之声。”按天姥山在浙江新昌东，东接天台山。因为天姥山在越地，所以说“越王夜游”。
3谁看：倒语，犹言看谁。（狄按：这一联用周处、张旭典。）
4竺僧：佛教出于天竺，所以称“竺僧”。
5“真相”，佛家语，犹言真容。“梵宫真相”，是拿庙中菩萨、罗汉像来比颖师。
6请歌直请卿相歌，奉礼官卑复何益：是牢骚语，并不是讥诮颖师。

“竺僧”，叶先生盖承袭旧注，但是我不同意。“竺僧”者，天竺僧人也，实言其种 族，与“胡僧”同类。罗汉像是怪模怪样的，但菩萨像较为汉化，所以“梵宫真相”还不算证据确凿，确凿的是“眉棱尊”。“尊”者，以“尊贵”代“崇高”也，“眉棱尊”就是眉骨高，相应的就是眼窝深，是为胡貌，当然也包括印度人。拙作的第一段共六句，就是说此事，算是超短叙事兼议论文：
1逾越山川：即“不远万里”意。
2鹰似愁胡：老杜《画鹰》诗：“侧目似愁胡。”这里应解作“愁胡似鹰”，是对“眉棱尊”的进一步描绘。碧水：碧眼。
3掷置琵琶取桐魂：言颖师有相当音乐基础，所以到东土后学习弹琴，一上手即得其精髓。当然，这是我的发挥。

拙作第二段共四句，言颖师谒韩昌黎的情形。昌黎诗云“无以冰炭置我肠”，是反语，亦是调皮语。网络流行语有“好得不要不要的”，正与之暗合，所以我也调皮一下。

拙作第三段共四句，言颖师谒李长吉之景况。长吉之“凉馆闻弦惊病客，药囊暂别龙须席”，盖取《七发》之“涊然汗出，霍然病已”意，所以说“七发迢递”。“取笔勒石牛女间，一麾白雪漫天舞”，言长吉为颖师琴音作传。全力以赴，只得此句，宜乎为长吉所非笑也。“虎”，歌诗之王者。

拙作第四段共四句，是针对长吉之“请歌直请卿相歌，奉礼官卑复何益”说的。文章千古事，长吉不自知，而颖师知之，岂非“巨眼”耶？谒昌黎用“傲岸”，谒长吉用“殷勤”，已微露颖师所重，“雕虫简册阿师塔，开帙松风即飞扬”，长吉亦不负颖师之所重也。“雕虫简册”，指长吉诗集，长吉诗有“寻章摘句老雕虫”句。诗集中有颖师舍利塔，指颖师风采赖长吉之笔力得以千古也。是颖师之幸，亦是后学之幸。

遂定拙作诗题为《续颖师弹琴歌》，不敢望附骥尾，敢在下风也。

2016.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