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和写理学诗---演绎钱穆理学诗的情境架构续
                    张宁海

  钱穆把“理学诗”作为一大类。“理学诗之一种特殊面貌，可备诗中之一格”（钱穆《理学六家诗钞》第2页，《理学六家诗钞》收入了邵康，朱晦庵，陈白沙，王阳明，高景逸，陆桴亭六位理学大家的诗作。）钱穆当然指的是理学诗相对唐诗“别具一格”。这样的分类之前没有。但是很有意义。唐诗富哲气，理学诗富哲理。哲气是感情带有哲学的气息，哲理是哲学加入情感使理性生动，故而别具一格。

唐诗富哲气的经典写法是触景生情。所谓唐诗在气象。极致的写法是只写景，让读者想象大风大浪或风花雪月中发生的故事，灵动飘逸又含对生活的启迪故而称哲气。

唐·白居易·暮江吟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残阳，可怜”带有人生的感悟，还不算地道的只写景。

 唐·杜甫·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完全用描写景色表达杜甫得知安史之乱被平息的消息后喜悦的心情。景纯真情纯在，这是正宗的触景生情。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步之差谬之千里。这是格言。这样的句子写成诗是箴言诗，是另外一个极致。这样的格言诗情感不够丰富，理性不够生动。非钱穆归类的理学诗。

情景理哲出界境，精于炼剪望才尘。
终究文字出功底，仄竖横平造化人。

 情景理哲出界境。也就是朱子说的理气动静出境界。包含情景理哲全要素才是理学诗。

 理学诗·王阳明·泛海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疑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明月飞锡下天风。

 前两句在说理，后两句是写景。关键是前两句说理不仅仅是事理，而应该是“哲理”。对下面的叙述有指导意义。
笔者看了《理学六家诗钞》把这首诗作为代表性的经典“范墨”。王阳明的心学在理学家里面应该是首屈一指的。有了心学，理学诗方可称一格。为什么？这里有必要稍微展开说一说理学和心学。

     在心学之前中国的学术基本是以自然界和社会作为研究对象。是研究“天之理”的。而心学是把人类的思维作为研究对象。“心即理”就是“思维学”，是研究“心之理”的。这在思想史上称为“主体性转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如心学的核心理念“致良知”在西方相应的有“良心论”“意志论”等理念，和文艺复兴及宗教改革相关。“主体性转向”开始了世界范围的第二个“轴心思想”时代（第一个轴心以孔子，苏格拉底为代表）。全增嘏教授主编的《西方哲学史》据称是文革结束后中国出版的第一本哲学专著，其特色是把哲学放在“阶级斗争史”即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加以论述。不是从概念推导概念的“经院式”哲学。全教授的一个观点使我很受启发。西方资产阶级在革命成功后，把科学技术作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动力。邓小平同志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那么笔者认为包括管理科学在内的各门学科即第一生产力对哲学的要求就是对人类的思维进行深入的研究，《像哲学家一样思考》（美·詹姆斯·克里斯蒂安），进而推动各门科学的突破。奥地利哲学家胡塞尔1859～1938被称为西方现代哲学之父，他的“现象学”就是研究人类思维规律的。一百多年来在西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胡塞尔的“后学”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1889-1976认为哲学由于现代科学的发展而变得过时，他甚至说“哲学”实际成了“思”的敌人。现在应该由“思的工作”来取代（《哲学的终结与思的任务》）。有人认为海德格尔是康德以来最杰出的对形而上学的批评家。

“现象学与现代自然科学有着密切的关系”“是科学的科学”（全增嘏《西方哲学史》1985年版第765页第751页）西方哲学对人类思维规律的研究极大的推动了科学的发展。出现了大量的新的所谓“边缘学科”也就是“交叉学科”如工程控制论，信息论，大数据等等，产生了如互联网这样的影响人类社会进程的科学技术。但丁：博学深思是重要的，不过单纯依靠思考却是远远不够的，只有通过语言，文笔，画笔，凿子等等把他们表现出来，才能成为科学。

“人类的”思维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现象。它的本质还是物质的。把思维现象作为研究对象是唯物主义的。如果是现在但丁会说：“只有通过语言，文笔，画笔，凿子,汽车，电脑，信息，互联网等等把他们表现出来，才能成为科学。”

习近平主席在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上说，构建新时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三个来源：马克思主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哲学。

     那么王阳明的心学为什么没有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呢?国学大师曹伯韩（《国学常识》）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认为理学的方法如“归纳演绎”“六经注我”等等是正确的，开始了中国思想理性思维的新时代。而理学研究对象太狭窄。只注重经史子集铭文考证基本没有涉及科学技术。看到了光明没有走出山洞，拿着钥匙没有打开阿里巴巴的宝库而是自家后院的谷仓。理学研究和科学技术脱节起不到指导推动的作用，这些和封建统治阶级不重视科学技术关系很大。太学不学科学，科举不考科学。只有官僚机构，没有科学机构。太医院，造办处，样式房等这些最接近科学技术的机构，并没有发展出综合性大学或医学院工学院。政策导向不对，理论创新就不会充分。法国科学院于1635年2月22日，由法国首相黎塞留创立。那时候的大明朝和后来的大清朝在干什么？所以笔者在读《理学六家诗抄》的同时也翻了翻胡塞尔，海德格尔和罗姆巴赫的书。

    西方从古希腊开始神学和科学就冲突。哲学和科学站在一起。哲学家就是科学家，如阿基米德，欧几里德等。哲学名词最初就是“物理学之后”。城邦的学院里科学是必修课。但科学一直受神学的，特别在中世纪黑暗时代布鲁若被教会烧死。科学是异端。而科学却因此成为反对神学的武器。“战斗的科学”总有发力的时候。文艺复兴也是科学复兴。科学这个名词就是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的。全增嘏教授说德国古典哲学就是建立在近代科学发展的基础之上的。黑格尔费尔巴哈之后出现了马克思。（全增嘏《西方哲学史》第六编引言）。1850年欧洲产生了马克思主义。同年中国爆发了太平天国“拜上帝教”。其思想高度思维水平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宗教也在转向。英国当代神学家唐·库比特认为伽利略和达尔文使得基督教“痛苦”地放弃了奥古斯丁以降的宏大故事。科学的叙事就是旧宗教的死亡。直到1950年教皇在《人类通喻》中聪明的将人类的身体交给了达尔文主义者。而为上帝保留了人类理性的灵魂。也就是基督教不再执着于上帝创世纪了。神学已经成为“研究性” 的学科。“新神学”因此还能存在下去。（唐·库比特《新的大故事》）。本体论问题已经解决了。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唯物宇宙观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之后 哲学家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思维和存在”  的问题上。
    中原民族是一个祖先崇拜的民族。神学不占主导地位。科学自由发展，中国出现了大批古代科学家。早在上古时期，我国劳动人民就已利用规矩来制认为作方圆。战国《墨子》中有小孔成像光学原理。诸子百家里多有科学家。秦汉五百年成书的《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中，对图形面积的计算已有记载，刘徽、祖冲之、王孝通等对几何学都有重大贡献。宋朝的理学大师朱熹的科学素养也极高。说中国没有科学传统是没有道理的。自由的科学长期领先于西方。中国古代文明辉煌灿烂。直到明初郑和下西洋中国的科技水平都是领先世界的。
    祖先崇拜的实质是尊重传承先辈在生存斗争中积累的经验。本源是唯物主义的。在氏族社会这种崇拜是全社会的“英雄崇拜”。那时候的英雄是人类生存斗争的英雄如“羿射九日”。孔子的形象也是一位智慧的老者而不是神灵。是“思的英雄”。祖先崇拜到了封建社会逐渐演变成了家族为基础的封建宗法。就成了束缚思想发展的“绳索”。（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国的封建社会虽然没有布鲁诺被烧死的案例，却也越发不思进取。

传统中原文化受草原文化和日本海洋文化的冲击。近代之前主要是受草原文化的冲击。“狼图腾”有进攻意识。给儒家文化注入野性。但是这种进攻意识缺少进取意识。清朝的大臣不叫大臣叫奴才，王后面还要加个“爷”，王爷，万岁爷，老佛爷。家天下“祖宗成法不可变”，修铁路都怕“惊动了龙脉”。还发展什么科学？清朝还有上百年的文字狱。中国不缺乏“第二个轴心时代”的思想家，而政治的黑暗约束了思想的发展，迟滞了科学技术的进步。所以孙中山强调“天下为公”。

   顺便说一句。有评论认为中国古代没有科学只有技术。中国人没有科学的传统。还举例子，中国人发明了火 药却没有发展出化学。笔者实在不能苟同。无论中外在近现代科学出现之前，科学和技术都是没有明确边界的。火 药的发明和用于战争比较确切的记载是11世纪的宋朝1259年。而现代化学这门学科的确立应该以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的出现为时间点。门捷列夫出生于1834年。之间相差6百年。赵匡胤战彼得大帝？须知应用技术的积累和思维方式的超越是产生现代科学的基本条件。1598年明朝火器专家赵士祯造连发火器，研发的颗粒状火 药不输世界先进水平（英李约瑟《中国科技史》）。在1627年击败金皇太极的宁锦之战中发挥了极大作用。现代枪弹的装药仍然是颗粒状的。谁说中国人只会玩爆竹？所谓主体性转向是指人对客观世界的干预能力暴增，再就是人类对自己的思维结构开始认知 。西方把主体性转向的时间点指向1500年。而王阳明生于1472年。王阳明的“心外无物”比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提出的还要早几十年。无论王阳明是否唯心主义，能够争论这样的问题（反方代表人物罗钦顺），说明中国在心学那个年代应用技术的积累和思维能力并不落后。中国已经站在了进入现代社会的门槛上。可惜此后没有与时俱进。中国科学落后是近代以来最高统治集团没有与时俱进甚至禁锢思想的结果。11世纪西方的化学在那里？

    笔者的意思中国人是有科学精神的。自由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而没有神学为对手缺少竞争，进取心不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封建宗法更束缚了思想的发展。而中国人的科学精神总会在一个时间点上再次爆发，迎来“科学的春天”（郭沫若在全国科学大会上的书面发言的题目）。搞科学当然要研究“思维学”。

    还是谈理学诗。理学诗的产生是有深刻历史背景的。心学“心即理”是研究人类思维的，就是“思维学”。是中国人理性精神科学精神的体现。“方法是正确的”系统也比以前复杂了。那么诗词仅仅触景生情，涉及到理学理念是不能很好表达的。所以有了理学诗。这就是钱穆先生归类的重要意义。
    诗歌是文学不是做理论报告。必须有文学的形式。形式即特色。理学是中晚唐发端，宋朝开始集大成的，北宋五子的哲学探索被朱子结构在了一个集大成的系统中。到了明朝产生了心学。朱子解决了宇宙本体论问题。王阳明已经无本体论的羁绊，专注于“思”的研究。（北京大学教授杨立华《宋明理学》）。这也是主体性转向的基本走向。理学诗自然也是以宋诗为主体的。宋诗常常把诗弄的象写议论文。这或许就是转向的特色。

朱晦庵 仁术

在昔贤君子，存心每欲仁。求端从有术，及物岂无因。

恻隐来何自，虚明觉处真。扩充从此念，福泽遍斯民。

入井仓皇际，牵牛觳觫辰。向来看楚越，今日备吾身。

再有朱熹的

奉题张敬夫春风楼 

隆堂谨前规，杰阁耸竒观。凭栏俯江山，极目眇云汉。

主人沂上翁，顾肯吟泽畔。俯仰一喟然，冲融无间防。

我来抑何幸，屡此承晤叹。生平蔕吝胷? 若层氷泮继。

继今两切切，保合勤旦旦。万事尽纷纶，吾道一以贯。

何为谨前规，何为眇云汉？何为冲融无间防？何为保合勤旦旦？还有生平蔕吝胷? 若层氷泮继。如何“一以贯”？诗是要吟唱的。即便在当时台下的人几个能听得明白？理学诗不仅仅是听的诗歌，而且还是“看的诗歌”。 朱晦庵的这首诗当然是看的明白的。 理学发展时期已经有了活字印刷。纸媒应该比唐朝发达。理学诗可以传的开。朱熹是理学代表人物，他这样写诗一点也不奇怪。议论诗风一直延续到现在，清朝有宋诗学派，民国和今人写诗“理趣”的味道也甚浓。然而诗毕竟是文学，就是朱熹也不总是高谈阔论。

朱熹·观书有感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从字面上看这是一首风光诗。文字轻松活泼毫无锤炼的痕迹，唐诗倒显得雕琢。而一加上题目，就可以看出这是理学大师朱熹在借自然景观阐明他的理。客观自然是有“天光云影”的天理的。源头活水的天理是“所当然不容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作为哲学命题这没有问题。而朱熹还把它用于道德范畴，“存天理，灭人欲”。虽然朱熹强调灭人欲是不赞成欲望过分奢靡，做到“清如许”就很好了，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但是 “灭人欲”至少在修辞上过于极端，从社会实践来看有限制个性发展的倾向。

朱熹  月榭

月色三秋白，湖光四面平。
与君凌倒景，上下极空明。

  荣格说“无意识成就浪漫主义”，“上下极空明”就可以是“存天理，灭人欲”的无意识的浪漫主义的意象。朱熹的无意识也这样的居高临下。而这么读诗似乎也太费劲。那么如何又“空明”又理学呢？

  王阳明的心学是强调人的意志的。朱子也说良知，朱子是天理有良知。王阳明说“致良知”，天理良知是由人的意志推动实现的。一个致字尽得心学之要义。西方术语叫“意志论”。王阳明的“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就是这个意思。而从道德层面看却有提倡个性自由的倾向。在封建皇权时代显得鲜活而另类。朝廷并不喜欢王阳明的学说。而心学的社会反响却很大。王阳明讲学时四方“裹粮而来”者不计其数。周围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满了人。“更相就枕席，歌声彻昏旦”，怎样的盛况。

 心学诗·王阳明·泛海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疑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明月飞锡下天风。

钱穆说理学诗“洒落恬淡”。和朱熹的诗比，王阳明的诗气势大而不逼人，似乎更符合钱穆的审美意趣。笔者亦然。

叙利亚诗人阿尔多斯说，在阿拉伯传统中，意义先于存在。一个阿拉伯诗人当众朗诵的时候，人们总是要求他表达早已存在的意义。但是诗人会将这种意义用诗表达出来。对于我来说，诗歌就是寻找不断漂移的意义的永恒过程”。这是阿拉伯传统的理学诗。

“意义先于存在”。那么按照解构主义的方法，一个七绝可以一联说意义，二联说存在。也就是先说情景理哲，后说风花雪月大风大浪。未尝不是一条“诗路”。再看看王阳明的诗就是这个结构。这是王阳明的艺术特色。

 按照军事家乔良“超限主义”的思想，前面加强理哲的气息，后面要尽量减少哲理最好只说风花雪月大风大浪，效果怎么样呢？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毛主席的诗具唐风也具哲理。而把哲理“无限风光在险峰”放在最后，这是“总结性的”。名家大家的写法，个性更强。如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放在全诗的最后。如果写成理学诗可以是这样的。把哲理格言放在前面，景色放在后面。开放式的结尾显得意境悠远，余音缭绕。不强求格局而是保留格调。

天成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松立苍茫消暮色，乱云飞渡显葱茏。

 一联是讲哲理。天成不仅仅是天生，文章天成还有人文历史成就的厚重。增加哲理性。二联把“劲”“仍从容”等哲理性的词汇换了，变成单纯的风光描写，用气质和格调表达劲力和从容。于是同样的话题，前面一首是飘逸豪放的唐风诗，后面一首就是洒落恬淡“理学诗”了

     这就是结构，结构就是诗。按这个结构写诗会不会很呆板呢？不会，这个结构不排除其他的写法。这是其一。诗词是多维度的结构，这里仅仅是在一个维度上进行定格。其他维度仍然是自由的。如结尾一联就可以有许多写法。我见过有专文谈绝句的结尾形式有二十余种之多。都可以用不受影响。

唐诗里有一个结构叫以景结情。情未说出以景断之，是历代诗评家称誉最高的结尾技巧。

 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二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这个和理学诗只差一步。理学诗是以景断理，理未说出以景断之。而且做到极致。在一个维度上进行极致的解构和重构是结构主义诗学的一个方法。这里极致就是极理学又极空明。：写哲理要道法纲常通天达地炉火纯青，写景色却要无欲无念“写意留白”韵味无穷，理景互在相得益彰让人拍案叫绝。一般是景生情，情再生理。直接由景生理的理学诗是不容易写的。

景逸·戊午吟
莫为为者是真机，稍着安排便已非。
桃自鲜红李自白，鱼能跃渊鸟能飞。
不知本体原如是，安得功夫妙入微。
看尽古今差谬处，只缘些予见相违。

  看尽古今差缪，这是写理学诗的“真机”。不强求格局，保留格调似乎更适合一般的格律诗词爱好者的写作。

下面是笔者按王阳明的“范墨”写的十首理学风光诗。二联是纯粹写风光的。问题比较大的是一联，除了第一首，其余哲理性都不是很强，哲思还是不够。要继续钻研。抛砖引玉耳。

1，七绝·庐山仙人洞

天成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松立苍茫消暮色，乱云飞渡显葱茏。

2，七绝·周村世凹

曲身垄下采华章，极目咸辛尽品尝。
源内桃枝开一处。菜花片片散天香。

 注：周村世凹是山谷小村名。“世凹”谐音世外桃源，号称最美乡村。位于南京江宁区。

 3，七绝 武朝门
耸入云端俯九天，踌躇低岸看高烟。
晨霞微照朝门阙，桃闭樱开倚断垣。

 注：南京明故宫武朝门。相传朱元璋征发军民工匠20万人，填燕雀湖"改筑新城"。工程始于公元1366年，历时一年建成，壮丽巍峨，盛极一时。惜毁于战火。现为遗址公园。
方孝孺在此被腰斩。南京老百姓悯惜硬骨头的忠臣，故笔者赞为“高烟”。

 4，七绝·花山石牡丹
花山秀色不堪尝，疑目天娇质若荒？
玉露香霏潸落下，飘来魏紫与姚黄。

 注：花山位于南京高淳县东南。山民自古以种植花卉为业，现正在发展特色农业旅游。盛产之白牡丹为名贵品种。相传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下界救助受伤的花农，不慎将仙丹洒落在石缝里，“丹石成花”开出牡丹色白如玉，故称石牡丹。
魏紫是指千叶肉红牡丹，出于魏仁溥家；姚黄是指千叶黄花牡丹，出于姚氏民家;原指宋代洛阳两种名贵的牡丹品种。后泛指名贵的花卉。宋·欧阳修:"姚黄魏紫开次第，不觉成恨俱零凋。

5，大报恩寺塔
霓虹十抹淡如初，步诵七层色若无。
度化梵吟金玉镌，瓮城侧上剑弓伏。

 注：南京大报恩塔为明朝皇帝朱棣为母后建。毁于兵火。原址重建时发掘出阿育王塔“金玉镌”。新塔于2016对外开放。塔高十层，通体采用不含铅铬的“纯净”钢化玻璃建造，称琉璃塔。入夜在霓虹照射下晶莹剔透又绚丽多彩。喻意佛家“色即空，空即色”之大智慧。上到第七层就是“七级浮屠”了，无色无欲，四大皆空。佛理也是理。
中华门瓮城是大型军事设施藏兵洞，与大报恩寺近在咫尺。建文四年朱棣发动靖难之变占领了南京，诛杀大臣，建文帝朱允文不知所终。

 6，五绝 媚香楼
皇国少固城，点指一流莺
桃雨拂清巷，黄鹂杏上鸣。

媚香楼是李香君故居。位于夫子庙景区秦淮河畔。李香君是秦淮八艳之一。《桃花扇》的女主角。
为什么皇朝的城池不坚固呢？是因为人们在意的是桃花清巷黄鹂红杏。理未说出以景断之。

 7，七绝·五马渡
梁皇思渡憾涛升，彼岸达摩看似明。
佛踞云中八百寺，江流永济一山晴。

 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传说达摩祖师自古印度来中国南朝传教，到建康（今南京）时拜会梁武帝。梁武帝是笃信佛教的帝王，他即位以后建寺、写经、度僧、造像甚多。他很自负地询问达摩︰“我做了这些事有多少功德？”达摩却说︰“无功德。”武帝又问︰“何以无功德？”达摩说︰“此是有为之事，不是实在的功德。”武帝不能理解，达摩即渡江北去。五马渡在幕府山景区内。相传达摩祖师在附近渡江。幕府山位于长江南岸边。有达摩古洞、江流永济等六景。还有寺庙一处为永济寺。达摩曾经在古洞面壁。

8，七律·南京下关火车站旧址
流云更带忧思去，初入阳关变数深。
背影三跌三顾首，落花一见一悲春
低眉人海存亡未，直臂民天理道真。
短号试鸣孩梦醒，停车坐爱抱儿亲。。

 注：南京下关火车站因为朱自清的小说《背影》而出名。民国老建筑现在改为铁道博物馆。对于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年轻的朱自清有点不耐烦。故而第二联“以情断之”。最后两句也不再“理学”了，只写景。理学诗结尾一般讲究静穆幽远。结句如果有人的活动，即便很热闹很响亮也要采用“白描”的写法，不要加入作者感情和哲理性的词语。不是内容的静穆幽远，而是表达方式的静穆幽远，符号学的静穆幽远。

 9，七绝·胡家花园（愚园）
庭前堂后岁无尘，止水堪愚化墨痕。
白鹭一惊知府梦，清辉尽洒入孤晨。

 注：胡家花园”有“金陵狮子林”之称。同治十三年（1874年），南京籍苏州知府胡恩燮厌倦宦海，辞官归乡，构筑该园。胡恩燮定园名为“愚园”，取意“大智若愚”，民间俗称“胡家花园”。2016年修缮完工后对游客开放。

 10，五律·南京夫子庙
玉振金声在，商前宇退深。
取财须有道，复礼必归仁。
思量黎民秤，搀扶赤子心。
秦淮霓彩炫，素女刻竹真。

  素女是先秦神话中的仙女，司掌鼓瑟、琴乐、医疗。这里化用字面意义。作坊里朴素的女子在竹上刻书。
理屈词穷”时谈天说地，静穆幽远好收尾。《理学六家诗钞》里辞章颇多，值得好好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