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家,喜谈"诗眼"。何谓"诗眼"?"诗眼"是指一句或一首诗词中最精炼传神,能使全首诗词更生动形象,更富生气的一个或几个字。一首诗一旦有了它,就活 了起来,犹如高手之弈棋,一子领先,而满盘生风矣!也有人认为,一首诗中一旦有了它,如同电光石火,使读者的眼目倏然一亮,拍案叫绝。这不是玩弄技巧,而 是画龙点睛。

         说到"诗眼",人们总爱举王安石的《泊船瓜洲》诗中"春风又绿江南岸"名句。诗中的"绿"字就是"诗眼"。据说,他在草稿上改了十几次,最初是"到"字,改为"过"字,又改为"入"字,复改为"满"字等等,自己都不满意,最后才选定这个"绿"字。"绿"是形容词作动词用,它包含了"到"、" 过"等字的意思,而"到"、"过"等字都不能包含或代替"绿"字。如果春风没到来未吹过江南岸，那江南的春草自然不会绿了。如果春风没到来未吹过江南岸,那江南的春草自然不会绿了。这个“绿”字有色彩、有生机,比“到”、“过”等字鲜明、生动,而且新鲜不落俗套。试想,倘若不是这一个“绿”字,这一句诗还有什么韵味?这一首诗还有什么亮色? 

      “诗眼”的经典之句,还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和“云破月来花弄影”中的“闹”字和“弄”字。写到这里，使我想起一个故事：宋代词人张先名气很大，宋祁也很有才名。有一次，当了尚书的宋祁去找任都官郎中的张先，告诉看门的说：“宋尚书想见“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张先连忙从屏风后走出，高兴地招呼：“这不是“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吗？”于是设酒宴招待，，尽欢而散。这两位诗人各举对方得意的警句，惺惺惜惺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可见名句、警句在读者心目中印象之深。这两个警句“警”在哪呢？名句“名”在何处？王国维说“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矣。”警句的关键，就在于被称为“诗眼”的那最重要的字上。我们还可深入一步讨论，“闹”与“弄”字用得好，好在哪里？杏花再繁茂，也不会发声。诗人偏用“闹”字，把表达听觉的字用于表达视觉，千枝万朵，挤挤攘攘，春光多么热闹！花被风摇曳，影子也摆动，诗人偏说花有生命，在故意摆弄影子。看来，“弄”、“闹”二字，都是把平静的事物，当作主动的活泼的事物来描绘，化静为动，境界就出来了。这句诗的眼睛活了，炯炯有神，诗句也成为千古传诵的警句了。

       诗眼，可以增强诗词的艺术感染力。毛泽东的《蝶恋花.答李淑一》，是一朵闪烁着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美学光芒的奇葩。该诗最后一句：“泪飞顿作倾盆雨”中的“飞”字，采用艺术夸张手法，把怀念杨开慧和柳直荀烈士的感情，抒发的淋漓尽致，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诗眼，可以加深形象描绘。李白的“水寒夕波急，木落秋山空”“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这些诗句的“急”、“空”、“绿”、“香”等字，都是熠熠发光，令人激赏的。特别是吴姬压酒的“压”字，《渔隐丛话.诗眼》云：“见新酒初熟，江南风物之美”，工在压字。杜甫的“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这个“斜”字，真正捕捉到紫燕翻飞的形象。不仅于“斜”字中见飞，而且于飞的形象中见“神”。

         诗眼，还可以神话诗词的意境。宋代叶绍翁的《游园不值》中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个“关”字衬了春意活跃，一个“出”字则表达了春意撩人的情景。诗句蕴含了一种冲破压抑，脱颖而出的韵味，意境深远，韵味悠长。还有冯延己的“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中的“皱”字，这个“皱”字把飘荡的春风拂过水面漾起的涟漪刻画得惟妙惟肖。

         诗眼，说到底是作者的眼光，亦即作者的观察力和鉴赏力，要写出力透纸背的诗句，先须有洞彻人生的眼力。“诗眼亦自工时拔”（苏东坡），要达到这境界，对于作者来说，已不仅是文字技巧，而必须“功夫在诗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