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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点评】“仆”之曲解
杜甫《北征》诗中有两句“我行已水濱,我仆猶木末”,“仆”的争议很大,连所谓好汉们也望文生义,任意发挥,不见半点技术含量,比拼热闹,实在是乏善可陈。
“仆”在杜诗中应该是动词,但不是“跌倒”之意,《素问》中有句“度水跌扑”,除去中医理论比况之意外,“跌扑”是偏正结构,即跌和仆是连续的两个不同动作,跌是人身栽歪过程,仆是着地的刹那,相当于“叩”,应该是“头抢地”----顿首,即磕头跪拜,引申为崇拜、拜见之意。
“木末”是借代手法,替代“木芙蓉花”(《九歌-湘君》——“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即水中之薜荔、木末之芙蓉,类似缘木求鱼均为无望之妄。反衬木芙蓉花开在高高之树梢,一般2--5米高,摘花困难,属落叶灌木或小乔木),象征高洁高贵品质且可望不可即。在杜诗中,上下两句字面相对,词性亦对,也算工对。
参照《楚辞》,综合之意应为“我去过河边还瞻仰了高洁的芙蓉花”,木芙蓉是临水高挺之花,唯此仰视,岸芷汀兰芍药牡丹无法替代。而不是什么“来到水边栽了一个跟头,头蹭住了树梢头”,更不是“我来到水边洗脚,我的仆人却上树摘桃子去了”----胡解!
杜甫来到水边,或渡或钓或濯或溺或饮或X,官场被贬心存幻想,舍不得怀沙自杀!只是学学屈原举行一个“跪拜芙蓉以示清高”的身份转换之心理仪式,沿袭屈原的“香草美人”之梦想,用以纪念官场进取结束,心情开始转向沉郁顿挫。
“僕/仆|扑”无论繁简变异均属于同源词,这是古汉语基本知识,翻翻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段注:“仆者,顿也,谓前覆也,人前仆 若顿首然,从犬,原指狗趴下---”),非汉语言文学专业人士往往五花八门瞎猜。“仆”的原始意义是动词,不可能是名词,至于仆人之“仆(僕)”,也是动词活用做名词,即“磕头之人”,即为奴为仆。
有的诗友走火入魔,盯住一处挖地三尺,竟然把“犹”考证出“大马猴”,宋朝何薳的《春渚纪闻》说,“杜子美《北征诗》云,‘我行已水滨,我仆犹木末’岂亦子美之仆留挂木末如猿猱耶?”,一千年前就有人耍猴了,当时就被看作是语病而笑话!是不是相对地也把“已”考证出一条拖曳污泥的泥鳅呢?闹出了无底线的52式肥皂剧,不过,已与学术无关了。
如果杜诗处处有来历的话,杜诗的情怀腔调体制来源于屈原。《北征》几乎是《离骚》、《九歌》和《哀郢》等的“唐朝版本”,照猫画虎,风格几近趋同,不同之处在于屈原浪漫主义虚写想象,杜甫批判现实主义写实记事,二者互为参照是解读杜诗的钥匙。也是解构《北征》字词句篇关键所在。可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杜诗遣词造句最大的的特点是追慕前贤,这就是后来的“处处有来历”。总在翻弄前人的字词句意境,读书破万卷的副作用表露无遗,这也是杜诗值得后人反复玩味之处----《杜诗详注》的由来,不借助考证,几乎无法理解。老杜这种写诗特点,丰富了诗歌表达手段,增加了诗歌的历史厚重感,也给后人无节制用典开了个坏头,读诗犹如训诂,使真正的诗之原味、诗之性灵反而被挤占了,功过参半。比起清水芙蓉的李白来,厚重有余,空灵略逊,当然李杜各领风骚。
考察争议之字,最忌一叶障目,需要学术大境界,应该放在大环境里站在高起点上,客观反映了评论者的文学专业素养,一句话便知对方几斤几两。《韩非子》有一则笑话:“夔一足也,”许多人以为夔这人只有一只脚!孔夫子却指的是“做这件事,夔一个人就够了”云云,孰是孰非,能笑破肚子!
不过,难怪《古诗文网》也讲:“我已来到了水边,我的仆人还落后在坡上(回头看,因为坡陡,以致他好像在树梢上一样)”,我想这是由于老杜本意用的是“仆(动词)”,后来以讹传讹抄成“僕(名词)”,简化字又把“僕/仆”归为“仆”,历史无意中舛错变迁,给后人设下了迷宫----就这么简单任性!
201706171604
樵夫君好!我独自认为“我行已水滨,我仆犹木末”没有你分析的那么复杂。其一,这就是一个字面词性都工对的诗句,上下互文。其二,诗句的意思就是:无论我是继续“行走”还是即将“仆倒”,我的希望已经接近到水中采摘薜荔那样(所以用水滨),又像到树梢摘取荷花,很难实现了。其三,这是诗人在叙述沿路惨景时自然联想到了自己仕途屡屡受挫时的人生感叹。谬误之处,敬请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