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肅宗.至德二載.秋天,閏八月初一日,我將往北邊出發,去尋訪家人,由於戰亂紛擾,所以,家人的生死情況不明.
吳瞻泰所著杜詩提要說"以皇帝始,以皇帝終."是說,此詩,開始提到唐肅宗,中間提到唐玄宗,最後以唐太宗做結束,來描寫..唐朝由盛轉衰的過程.
維時遭艱虞, 朝野少暇日.顧慚恩私被, 詔許歸蓬蓽.拜辭詣闕下, 怵惕久未出.雖乏諫諍姿, 恐君有遺失.君誠中興主, 經緯固密勿.東胡反未已, 臣甫憤所切.
此時的國家,正陷於動亂之中.朝野都忙著奉獻心力,而我獨受皇帝恩准,可以回鄉省親,探望妻兒.當我拜別皇帝時,心中卻是惶恐不安,遲遲不肯離去.雖然,我沒有本事做好諫諍的工作.但是,我還是害怕,國君在施政上有所違失之處.當然,我的國君是一個能夠復興唐朝的中興名主,他有條不紊地處埋國家大事,所以,在施政上,不會有所違失.此時,讓我深切憤怒的,就是叛賊至今仍未平定.所以,我應該要留下來,為皇帝分憂才是.靡靡逾阡陌, 人煙眇蕭瑟.所遇多被傷, 呻吟更流血.迴首鳳翔縣, 旌旗晚明滅.
我慢慢地來到郊外,走在田間小路上,這時,我看到人煙變得稀少,到處是一片蕭瑟.同時,我看到許多受傷的軍人,被送回後方,他們不斷的呻吟,和流著鮮血.這時,我回過頭來,向鳳翔望去,看到夕陽照射在擺動的旌旗上,呈現一明一滅的的景象.
前登寒山重, 屢得飲馬窟.邠郊入地底, 涇水中蕩潏.猛虎立我前, 蒼崖吼時裂.菊垂今秋花, 石戴古車轍.青雲動高興, 幽事亦可悅.山果多瑣細, 羅生雜橡栗.或紅如丹砂, 或黑如點漆.雨露之所,甘苦齊結實.緬思桃源內, 益嘆身世拙.
我繼續向前走,登上一座座的高山,這時,我多次看到,戰爭的痕跡被留下.我從山上望向邠州的平原,它像是在地底,而涇水流過,水波盪漾.山上的怪石,形狀像是猛虎,而猛烈的風,像是要將山吹裂的樣子.我在路上,看到今年秋天的菊花盛開,並垂下來,路上的石頭,則是有古代的車子壓過的痕跡,說明這條路已經很久沒人走過.我向天上望去,天空一片碧藍,秋高氣爽,讓人產生要隱居的念頭.當我走入山中,看到山上各處長滿了果實,有的長得很細小,例如橡實和栗子;有的像丹砂一樣鮮紅色;有的則是和黑漆一樣的顏色;有的味道嚐起來是苦的;有些嚐起來是甜的.雖然,它們是如此的不同,但是在雨露的滋潤下,它們都結出了飽滿的果實;我不斷地細想,我在這樣的桃花源風景裡,讓我更是感慨.我對我自己在現實世界中,對自己的安頓的處理,是如此的笨拙!
坡陀望鄜畤, 巖谷互出沒.我行已水濱, 我僕猶木末.鴟鳥鳴黃桑, 野鼠拱亂穴. 夜深經戰場, 寒月照白骨.潼關百萬師, 往者散何卒?遂令半秦民, 殘害為異物.
我由山坡上,望向鄜州祭拜天地的祭台.此處,其實是望向妻兒居住的地方.但是,有很多的山巖和山谷,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奔跑到水邊.這時,由下往上望去,看到僕人還在高處的山坡上的樹林中,像是站在樹梢上;在深夜的時候,我經過了古戰場,在那裏,往上看,鴟鳥在黃葉落盡的桑枝上鳴叫著.往下看,則是看到野鼠立於洞穴口,護衛著家園.寒冷的月光,照著遍地的白骨.這種淒涼的景色,讓我想到...當時,因為潼關不守,百萬大軍潰散,而關中及其四周的人民,被叛軍屠殺的慘狀.
況我墮胡塵, 及歸盡華髮.經年至茅屋, 妻子衣百結.慟哭松聲迴, 悲泉共幽咽.平生所嬌兒, 顏色白勝雪.見耶背面啼, 垢膩腳不襪.床前兩小女, 補綻才過膝.海圖坼波濤, 舊繡移曲折.天吳及紫鳳, 顛倒在裋褐.老夫情懷惡,數日臥漚洩.那無囊中帛, 救汝寒凜栗.粉黛亦解苞, 衾裯稍羅列.瘦妻面復光, 痴女頭自櫛.學母無不為, 曉妝隨手抹.移時施朱鉛, 狼藉畫眉闊.生還對童稚, 似欲忘飢渴.問事競挽鬚, 誰能即嗔喝?翻思在賊愁, 甘受雜亂聒.新歸且慰意, 生理焉得說!
何況,我曾經被胡人俘虜,帶到長安城,等到,現在我回到家裡時,我已經因為憂慮操勞,而滿頭白髮了!此處,更添加了後面要說悲哀的氣氛.經過了一年的分離,我再回到家裡時.我看到,妻子衣衫襤褸,她看到我回來,不禁嚎淘大哭,她的哭聲,和風聲,泉水聲,一起在山林中,幽咽迴盪著;我看到,兒子們,因為長年的飢餓,所以臉色蒼白,他們看到父親回來,由於生疏,乃轉過身來放聲痛哭,他們在寒冷的秋天,卻連一雙襪子都沒有,打著赤腳,同時汙穢不堪;我的兩個稚女靠在矮床邊,她們身上穿著只到膝蓋,不合身的粗布衣服,不但破爛,還滿是補釘,同時,補丁的地方,還是用舊的繡花布料隨意縫補的.所以,看到海圖的波浪,被拆開,而水神和鳳凰的圖案,也是顛倒.我看到妻兒如此貧困的生活,心情非常惡劣,我躺在床上,病了幾天.我心裡想著...我怎麼會,沒有帶些衣物,來幫助家人受寒受凍的身體,度過寒冷的日子.我將帶來的行旅打開,把買回來的化妝品和衣服,陳列出來.妻子化粧後,臉上再現光彩.而兩個稚女,也學著母親打扮起來,她們將臉塗上朱色和黑色,同時,畫上闊闊的眉線,看起來狼藉一片.我雖然還要忍飢挨餓,但是,畢竟能夠活著.此時,我的兩個兒子,拉著我的鬍鬚,一直好奇的問問題.看到這種情況,做父親的我,也是不忍心斥責他們.我回想,當初被叛賊擄獲,當時的憂愁,如今,能夠和家人團聚,感到非常的喜悅.所以,對這些嘈雜的環境,一點也不以為意.
如今,唐肅宗還流亡在外,要到什麼時候?戰爭才能結束呢!我抬頭看,天色已經改變了,因此,我相信叛賊一定會被討平.此時,回紇的軍隊,隨著從西北方吹來的秋風,一起來到行在所.他們的國君懷仁可汗,願意幫助唐朝平亂,回紇軍隊的特性,就是善於馳騁衝擊,他們來了五千個戰士,和一萬匹戰馬.唐朝及其他民族都佩服回紇勇猛好鬥,他們像猛鷹一樣飛騰,而破敵比射箭的速度還要快;但是,他們對唐朝也是個威脅.所以,來少一點,對唐朝較好.只是,我們的國君,卻是虛心的期待爭取回紇幫助,而當時的輿論,則是頗為沮喪,不願借兵於回紇,希望能將這種政策改變.唐朝的官兵,全部是養精蓄銳的部隊,他們要收復叛軍佔領的地區,可以不必等待.只要先收復了伊水.洛水一帶,那麼長安不必費力就可以攻拔.接著,可以打開青州和徐州即山東江蘇一帶,轉過來,可望收復恆山和碣石山一帶即山西河北地區.現在是秋天,禍福的形勢轉變了,已經到了亡胡.擒胡的時候,所以,胡人的命運,豈能長久.唐朝的命脈,本不該斷絕.回想安祿山亂起之初,唐王室狼狽不堪的逃出長安,但是,事情的發展與結果,不同於古代.奸臣楊國忠終於被誅殺,和他一起為非作歹的人,隨著就被消滅了.所以,唐朝沒有出現像夏及殷商那樣的國君.唐玄宗親自處死了楊貴妃.我們唐朝就像周代.漢代一樣,有周宣王.漢光武帝那樣明哲的皇帝,如今,在唐肅宗的帶領下,國家獲得了中興的機會.威武的龍武大將軍陳玄禮,由於他的誅討奸逆,使得唐肅宗即位寧武,領導手下的這批功臣名將,來平定安史之亂,讓我們大唐帝國的正朔,能夠延續下來.在淪陷區的長安城裡,宮殿及城樓,是一片淒涼冷清.城裡的百姓們,大家都盼望官軍能夠收復失土,解救人民,脫離苦海.先帝唐太宗的園陵,本來就有神靈保佑,保護陵墓.而祭禮全部執行,沒有中斷.所以,由唐太宗奠定了強盛的基業,所創立建樹的功績,將繼續被恢宏發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