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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新村阿翁
2、词的对仗主要特点
律诗的对仗要求词中都可使用。作为有别于格律诗的一种文学体裁,词的对仗有其自身的特点。王力《古代汉语》云:“词的对仗与律诗的对仗有几点不同。”[1]1654列举了“不限平仄、不避同字、不定位置”三种。本人认为“不拘同韵”,也应作为词的对仗特点之一,但目前词学界无此定论,这里姑且视为补充。
(1)不限平仄
“律诗的对仗原则上要求以平对仄,以仄对平,词的对仗则不限于平仄相对。”[1]1654如:“月波清霁,烟容明淡”(欧阳修《鹊桥仙·月波清霁》起首两句),句式:仄平平仄,平平平仄。又如:“波似染,山如削”(柳永《满江红·暮雨初收》后阕第三、四两句),句式:平仄仄,平平仄。这种对仗,一般称为“字面相对”,在词的对仗中是允许的。
(2)不避同字
“律诗的对仗避免同字相对,词的对仗则允许同字相对。”[1]1655如:“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下片第六、七两句),其中“有”字为同字对。又如:“尊如海,人如玉,诗如锦,笔如神”(辛弃疾《金人捧露盘·恨如新》后阕起首四句),其中“如”字系同字对。
(3)不定位置
“律诗的对仗有固定的位置,词的对仗很少有固定的位置”。[1]1655近体诗中律诗的对仗要求严格,五律、七律的颔联、颈联,排律除首尾两联外的其余各联,按照格律要求必须对仗,位置固定。而词的对仗就不像律诗格律那么严格。这是因为词调有上千种,各调有各自特定的形式,每一个词调的句数、字数和句式等不尽相同,就某一词调来说,用不用对仗可有所限定,而就整个词体来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一致的要求。况且,词是长短句,在某一词调中能否用对仗,还取决于相连的两个或几个词句字数是否相同。如刘镇《高阳台·灯火烘春》起首两句:“灯火烘春,楼台浸月”用了对仗;李璟《山花子·菡萏香销翠叶残》下片第一、二两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用了对仗;张炎《念奴娇·行行且止》前阕中间第五、六两句:“岸嘴冲波,篱根受月”用了对仗;秦观《风入松·崇峦雨过碧瑶光》上下片末两句:“霁景一楼苍翠,薰风满壑笙簧”,“好酹杯中芳酒,少留树杪斜阳”用了对仗。不同的词调用对仗的位置都不相同。即使同一词人填写同一词调,使用对仗位置也不尽相同。如朱淑真《生查子·去年元夜时》上阕末两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用了对仗,而在其《生查子·年年玉镜台》上阕末两句“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未用对仗,却在下阕起首两句:“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用了对仗。
(4)不拘同韵
律诗中除首句入韵可以形成首联同韵字对仗外(如杜甫《七律·登高》首联:“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其它各联是不允许同韵字对仗的。但在词中不论起首位置还是其它位置,只要前后句字数相等,即使是遇到两个同一韵脚句,也是可以使用对偶的。如苏轼《天仙子·走马探花花发未》下片第四、五两句使用了对偶:“人有泪,花无意。”其中“泪、意”同韵字相对。吕渭老《撷芳词·重帘挂》前阕第四、五两句使用了对偶:“月盈楼,泪盈眸。”其中“楼、眸”同韵字相对。蒋捷《一剪梅·一片春愁带酒浇》前后阕第二、三两句和第五、六两句使用了对偶:“江上舟摇,楼上帘招。”“风又飘飘,雨又潇潇。”“银字筝调,心字香烧。”“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其中“摇、招”、“飘、潇”、“调、烧”、“桃、蕉”为同韵字相对。
3、词的对仗形式
律诗的对仗形式诸如工对、宽对、邻对、流水对、当句对、借对、错综对等,词中都可使用。下面,仅对词中运用较多的双句对、鼎足对、衬豆对、扇面对等几种对偶形式作一举例。
1双句对
各个词牌的词句中,除了一字、八字句、九字句、十字句、十一字句基本上没有字数相等的相连两句以外,二字句、三字句、四字句、五字句、六字句、七字句,都有相连的两句,也都有使用对仗的可能。
二字句:
莺语,花舞。(温庭筠《诉衷情·莺语》)
风飐,波敛。(孙光宪《河传·风飐》)
三字对:
柳丝长,春雨细。(苏轼《更漏子·柳丝长》)
箫外月,梦中云。(史达祖《鹧鸪天·搭柳阑干倚伫频》)
水痕深,花信足。(张炎《祝英台近·水痕深》)
四字句: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细草愁烟,幽花怯露。(晏殊《踏莎行·细草愁烟》)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辛弃疾《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
五字句:
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秦观《千秋岁·柳边沙外》)
惹恨还添恨,牵肠即断肠。(毛熙震《南歌子·惹恨还添恨》)
倚风融汉粉,坐月怨秦箫。(史达祖《换巢鸾凤·人若梅娇》)
六字句:
好梦枉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柳永《西江月·凤额绣帘高卷》)
玉粉旋烹茶乳,金齑新捣橙香。(苏轼《十拍子·暮秋》)
露叶薿薿生光,风梢泛泛飘香。(向子諲《清平乐·幽花无外》)
七字句:
万骑临江貔虎噪,千艘列炬鱼龙怒。(戴复古《满江红·赤壁矶头》)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宋祁《玉楼春·东城渐觉风光好》)
罗袜况兼金菡萏,雪肌仍是玉琅玕。(韩偓《浣溪沙·宿醉离愁慢髻鬟》)
(2)鼎足对
鼎足对,也叫鼎对、三铛(chēng)等。“三个句子相对,如三足鼎立。”[2]这种连续三句的对仗,在律诗中无法使用,一些词调的格律为使用鼎足对创造了条件。
攀弱柳,折寒梅,上高台。(温庭筠《定西番·汉使昔年离别》)
破青萍,排翠藻,立苍苔。(辛弃疾《水调歌头·带湖吾甚爱》)
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刘辰翁《柳梢青·铁马蒙毡》)
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贺铸《眼儿媚》·萧萧江上荻花秋)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廋马。(马致远《天净沙·秋思》)
(3)衬豆对
衬豆对,就是指在词的对仗中首句用领字。这是词的特殊对仗形式。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
上例相邻两句字数不相等,是上五下四的两句,上句虽然是五个字,但前面是一字豆“有”字,将一字豆抛开后,出句剩下四字,与对句字数便相等,因而就可以使用对仗了。
正十分皓月,一半春光。(吴文英《高阳台·寿毛荷塘》)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苏轼《行香子·清夜无尘》)
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周邦彦《忆旧游·记愁横浅黛》)
念日边消耗,天涯怅望,楼台清晓,帘幕黄昏。(贺铸《沁园春·宫烛分烟》)
那堪片片飞花弄晚,濛濛残雨笼晴。秦观《八六子·倚危亭》
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周邦彦《拜星月慢·夜色催更》)
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辛弃疾《贺新郎·别茂嘉十二弟》
(4)扇面对
扇面对,亦称扇对、隔句对,起首句和其隔句相对,次句又与其隔句相对。也“就是把两句作为上联,两句作为下联,四句构成一个对仗。”[3]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
宁委涧,嫌金屋;宁映水,羞银烛。(刘克庄《满江红·题范尉梅谷》)
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苏轼《沁园春·孤馆灯青》)
望一川暝霭,雁声哀怨,半规凉月,人影参差。(周邦彦《风流子·枫林彫晚叶》)
(5)不等对
不等对,一般有两种,一是句中字数不相等的对仗,与当句对相似;另一个是前后句虽字数不等但长句的部分与短句相对,看似前后句字数不等,但对仗部分实际字数相等。尤其后一种更是词的特殊对仗形式。
河畔青芜堤上柳。(冯延巳《蝶恋花·谁道闲情抛弃久》)
林间戏蝶帘间燕。(冯延巳《采桑子·花前失却游春侣》)
细雨院深,淡月廊斜重帘挂。(蒋捷《绛都春·春愁怎画》)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柳永《戚氏·晚秋天》)
微呈纤履,故隐烘帘自嬉笑。(周邦彦《早梅芳·缭墙深》)
远浦萦回,暮帆零乱向何处。(姜夔长《亭怨慢·渐吹尽枝头香絮》)
词的对仗形式多种多样。除上述几种对仗形式外,有关对仗的其它知识,可参见律诗的对仗。词,虽然说对仗可用也可不用,但填词时一概不用好不好,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余浩然《格律诗词写作》云:“纵观前人,诗词中对仗的多少一般与其水平成正比。水平越高的人,诗词中对仗越多.”[4]
参考文献
[1]王力.古代汉语[M].3版.北京:中华书局,1999.
[2]唐松波,黄建霖.汉语修辞格大辞典[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89:234.
[3]王力.诗词格律概要[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2:220.
[4]余浩然.格律诗词写作[M].2版.长沙:岳麓书社,2005:368.
(2017年4月20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