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格律札记（50）

九、近体诗的节奏

（三）七言句的节奏  

近体诗的七言句比五言句的字数多两字，节奏略有不同。

1、“二二二一”式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贺知章《七绝·回乡偶书》）

燕台/一望/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祖咏《七律·望蓟门》）

2、“二二一二”式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刘方平（《七绝·春怨》）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杜甫《七律·咏怀古迹五首（其三）》）

3、“四三”基本式

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杜甫《七绝·绝句漫兴九首（其五）》）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王维《七律·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4、“二二三”式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苏轼《七绝·惠州一绝（食荔枝）》

云开/远见/汉阳城，犹是/孤帆/一日程。（卢纶《七律·晚次鄂州》）

5、“三一三”式

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白居易《七律·寄殷协律》）

凤凰曲/奏/钧天乐，乌鹊桥/通/织女河。（[元]曹元用《七律·京都次马伯庸尚书韵二首（其二）》）

6、“一三三”式

燕/知社日/辞巢去，菊/为重阳/冒雨开。（皇甫冉《七律·秋日东郊作》）

门/通小径/连芳草，马/饮春泉/踏浅沙。（郎士元《七律·酬王季友题半日村别业兼呈李明府》）

7、“一六”式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杜甫《七绝·绝句四首（其三）》

盘/剥白鸦谷口栗，饭/煮青泥坊底芹。（杜甫《七律·崔氏东山草堂》）

8、“二五”式

兴王/会静妖氛气，圣寿/宜过一万春。（杜甫《七绝·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其五）》）

霜落/雁声来紫塞，月明/人梦在青楼（刘沧《七律·寄远》）；

9、“三四”式

紫气关/临天地阔，黄金台/贮俊贤多。（杜甫《七绝·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其九）》）

静爱竹/时来野寺，独寻春/偶过溪桥（[宋]欧阳修《七律·退居述怀寄北京韩侍中二首（其二）》）

10、“五二”式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杜甫《七律·宿府》）

寺下春江深/不流，山腰官阁迥/添愁。（杜甫《七律·涪城县香积寺官阁》）

11、“六一”式

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杜甫《七律·堂成》）

却从城里携琴/去，许到山中寄药/来。（贾岛《七律·送胡道士》）

12、“二四一”式

河山/北枕秦关/险，驿路/西连汉畤/平。（崔颢《七律·行经华阴》）

江鹳/巧当幽径/浴，邻鸡/还过短墙/来。（杜甫《七律·王十七侍御抡许携酒至草堂奉寄此诗便请邀高三十五使君同到》）

 在唐人七绝中上下句之间有节奏相同的，也有节奏不一致的。

例1：绝句四首（其三）  [唐]杜甫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此诗起首两句为“四三”式，第三、四句为“一六”式，上下句节奏均相同。

例2：宫词  [唐]顾况

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

月殿/影开/闻/夜漏，水精/帘卷/近/银河。

此诗首句为“二二一二”式，而第二句却是“二二二一”式，上下句节奏有变化。第三、四句为“二二一二”，上下句节奏相同。

例3：秋夜寄丘员外  [唐]韦应物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此诗起首两句为“二二一二”式，节奏相同。第三句为“二二一二”式，而尾句却为“二二二一”，节奏有变化。

例4：枫桥夜泊  [唐]张继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此诗中首句为“二二一二”式，第二句为“二二二一”式，上下句节奏不一致。第三句为“二二三”式，第四句为“二二一二”，上下句节奏也不同。

在唐人七律中有各联出句和对句节奏相同的；也有首联、尾联出句和对句节奏不相同的，但颔联、颈联的出句和对句的节奏相同一般为常格。

例1：宿府  [唐]杜甫

清秋/幕府/井梧/寒，独宿/江城/蜡炬/残。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风尘荏苒/音书绝，关塞萧条/行路难。

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栖息/一枝/安。

此诗各联中出句与对句的节奏相同，颔联与颈联之间节奏有变化。

例2：客至  [唐]杜甫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餐/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

此诗首联出句为“二二一二”式，对句是“二二二一”式，节奏不同。后三联中出句与对句的节奏均相同。

例3：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  [唐]柳宗元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此诗首联、颔联、颈联的出句与对句节奏均相同。尾联出句为“二二二一”式，对句是“二二一二”式，节奏不同。

例4：酬郭给事  [唐]王维

洞门/高阁/霭/馀辉，桃李/阴阴/柳絮/飞。

禁里疏钟/官舍/晚，省中啼鸟/吏人/稀。

晨/摇玉佩/趋金殿，夕/奉天书/拜琐闱。

强欲/从君/无那/老，将因/卧病/解/朝衣。

此诗首联和尾联的出句与对句节奏不相同，颔联、颈联的出句和对句节奏相同。

唐人七言排律语句的节奏同七言律诗语句的节奏，因七言排律较长，下面仅举一例。

例：清明二首其一  [唐]杜甫

朝来/新火/起/新烟，湖色/春光/净/客船。

绣羽衔花/他/自得，红颜骑竹/我/无缘。

胡童/结束/还/难有，楚女/腰肢/亦/可怜。

不见/定王城/旧处，长怀/贾傅井/依然。

虚沾/焦举/为寒食，实藉/严君/卖卜钱。

钟鼎/山林/各/天性，浊醪/粗饭/任/吾年。

此首排律各联的出句和对句节奏相同。

 上述近体诗五言句的节奏主要依王力先生的观点，七言句的节奏为博采众长。实际上，关于近体诗的意义节奏，目前诗学界众说纷纭，缺乏统一划分标准。诗句节奏究竟有多少种各有各的说法，对同一诗句的节奏也有多种划分的观点。如以五言诗的节奏来说，清·钟秀《观我生斋诗话》举有四种，清·冒春荣《葚原诗说》论有八种，王力先生归纳有九种，周绍华著《诗词写作入门与名篇赏析》讲有四种，等等。王力《汉语诗律学》云：“以上所列的意义上的节奏，多数只是可能的分析，不是必然的分析。譬如‘欲归/群鸟乱’，也可以析成‘欲归/群鸟/乱’，‘鹤巢松树/遍’也可析成‘鹤/巢/松树/遍’；‘泉声咽/危石’也可以析成‘泉声/咽/危石’；‘味/岂同金菊’也可以析成‘味/岂同/金菊’，等等。”又如以上所举“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杜甫《七律·宿府》）王力《诗词格律》中认为应该分成“五二”，清·浦起龙《读杜心解》中却认为是“上四下三”，清·冒春荣《葚原诗说》里则归入“上四中一下二”。故学习近体诗的节奏，应博采众长，不断研究探讨。

2017年6月1日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