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偶感——读书人孔乙己

    读过一篇有关“孔乙己”的演讲稿，颇有感触。为此专门找出珍藏了近四十年的《鲁迅作品选读》，还把这本当年浏览过多遍的书，郑重地推荐给了正读中学的孩子。

    鲁迅先生的小说虽流传不多，却个个是精品，总能在反复阅读中咀嚼出更深刻的社会意涵。就像再读《孔乙己》，以前肤浅和片面的认识，都得到了本质上的提高和拓展。

    文章中的“咸亨酒店”就是当时南方小镇的社会生活缩影，让我们感觉既陌生又熟悉：那“短衣帮”就像时下的农民工；店家酒里“羼水”，和现在的“注水肉”异曲同工，古来无奸不商而已。相信那时的黄酒是货真价实的，不会掺杂一些没用的只会要人命的东西。

    在一群站着喝酒的“短衣帮”中，孔乙己显得“鹤立鸡群”，他不屑于纠结酒里掺水与否，一身又脏又破的长衫，还勉强地维持着读书人的体面。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不但真实还有点可爱：在众人的哄笑和揶揄中，他不是“涨红了脸”，就是“脸上笼上一层灰色”，自尊受到伤害又无可奈何的心态表露无遗，不似现在有些人厚颜还引以为荣、鄙俗还自诩“成熟”。当孔乙己将茴香豆分给小孩子吃的时候，就像一位慈祥的老爷爷；又摇着头说出：“多乎哉？不多也。”这句文绉绉的话，让人发笑之余，他生活的窘态跃染纸上。

    前些日观看“中国汉字大赛”，深感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汉字，和唐诗宋词一样，都是世间最美的文字语言。孔乙己考别人茴香豆的四种写法，有点迂腐和卖弄，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学问能卖弄，那些半瓶子醋的市侩们只能卖弄粗鄙和滥俗。时下，我们对文化的概念多有误解，以为学历高的就一定是文化人，其实前者只是有专业知识、古称“匠人”而已，而后者则要求相当的文史哲底蕴和一定的艺术鉴赏力等诸多方面。所以，不要自诩“有文化”，更不要随便自称“文化人”。

    咸亨酒店的最热闹之时，往往就是孔乙己最囧的时刻。“窃书不能算偷 … 读书人的事 …… ”如此辩白，却引来更多的调侃。好像除此以外，没有说过他偷盗钱财、干过什么不法的事。“窃书”，也许只是爱看书想看书又没钱买。读书人的本色，却贫困潦倒，可惜可叹呀！一个“弄到将要讨饭”地步的人，换了有些人恐怕早昧良心投机倒把甚至为非作歹了。孔乙己能以“君子固穷”自律，还是值得称道的！

    另一件让孔乙己“颓唐不安”的事，就是没有“进学”、“半个秀才也捞不到”。文章的背景正是科举制度废除的年代，多少旧式学子从此断了前途。“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怎么能要求一生为求功名而读书的人就此转换观念呢？又怎么能让一心科举的书生们都学会“营生”、成为商人呢？孔乙己写一手好字，本是不小的本事，可性格上的清高、呆板和不适时宜，因此落魄无着直到悲惨的境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年的科举，与现在高考一样是相对公平的考试制度，用现在的话就是：“让权贵子弟和平民子弟在一个考场里公平竞争”。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科举无法突破“四书”、“五经”的范畴，高考三十多年了却造就了填鸭式的应试教育。大学毕业又如何，只是中学教育的延续。不进行再教育再培训，如何学以致用。可以想象，若高考废除，多少学子的心血将付之东流，连带与之关联的各色职业人等断了生计。汉代的举荐制有其优点，却难避免人为操纵弊端，尤其在当下道德不振、正义式微的时代。可叹泱泱大国，竟然缺乏一种完善的选才渠道。

    孔乙己，是旧时读书人的缩影，是时代和制度的受害者。反思现在，多少朝气蓬勃的莘莘学子，走进社会后变得沉沦不振或世故圆滑，弃文化如敝履、奉恶俗为时尚；多少有独立思想和真知灼见的学者默默无闻，而那些无聊或谄媚的市侩文人们却大行其道。我们这个社会是否真正缺少善待和激励读书人的氛围。需要指出的是：给读书人更多光明的出路，就是给中华文化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怜不幸的孔乙己除残酷的现实外固然有其自身因素，我们要在时代的背景下以批判的眼光看待他时寄以更多的同情，希望他的悲剧不要在今天接连重演，就像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里的惊世骇俗的一声呐喊，我们也要大声疾呼：“救救读书人！”

WILLIAN LV  2015.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