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1月间,我们70届知青一百多号人马分几批加入到前哨十五连。其中23日进连队的是人数最多的一批,大约七十多人。由于人多,要全部容纳必须加盖新的宿舍。我们新兵两个排的男生就被安顿在刚刚完工的新宿舍里。但要说“完工”是不够严谨的,因为新宿舍仅具一个粗糙的外壳:上没盖瓦,下没铺地,没有外粉刷也没有内粉刷,屋内两边墙上搭脚手架用的几个洞敞开着——离完工似乎还早。从窗户照进来有限的光线全让裸露的红砖墙给吸收了,屋子里暗幽幽的,微风中晃晃悠悠的电线下面悬着颗小小的赤膊灯泡。这就是我们第一天看到的宿舍的样子。
屋里没有床,这点倒是与简陋的外壳相协调,只能睡地上。地是泥地,上面薄薄地铺了一层稻草。两头放行李,中间七八个人一溜躺下,就像睡在炕上。第二天起来翻开被子就发现这层稻草已经湿透,大家就到打场上去拖干燥的草来垫上。但是不几天就又潮湿了,于是又去添加干燥的草。就这样,不时加添干草就成了我们初来咋到半年间的规定动作了。同时,随着草铺的加厚,老鼠们也纷纷热情地加入进来,在草铺中间开劈通道,安营扎寨,忙里忙外地和我们保持着亲密的接触。
但有时干活累了,草铺潮湿了也懒得动,直到实在挨不下去了才去加添干草;也有一连几天阴雨,更加上宿舍内外地势一样高,人来人往的也带进水来,靠近门口水积起来草铺就更湿了,但是打场上没有干草,没法添加,也就这样任其潮湿着;有几次发现底下的草已经霉得不象话了,而打场上也有一定量的干草可用,就费些力气将稻草彻底换掉。后来加到一定的厚度,就不能这么做了,只得不断做加法。就这样,因潮湿而不断添加干草的过程一直延续到第二年春末。眼看着草铺渐渐长高到必须高抬腿才能上去,终于从场部运来了我们企盼已久的铁床。令人费解的是同时传来消息证实这批铁床已经在仓库里闲置多时了。
架铁床的前提是将草铺拆除。把稻草拖出宿舍时费了很大的劲,但年轻人的情绪是高涨的,大伙七手八脚的在扬尘漫天的房间里扒拉起稻草使劲往门窗外扔。由于是压结实了,看看就这么点草,翻松了扒出来居然有这么大的量,将宿舍前那个不算小的空地堆的满满当当的,必须不断运走才能继续工作。稻草里什么东西都有,吃的、用的、还包括平时遗失找不到的。这些物品的非正常移动,有我们自己的粗心,但主要是和老鼠们的兴趣爱好有关。翻到接近底层时,那股霉味直冲得叫人睁不开眼透不过气。从里面窜出的老鼠更是数不胜数,一匹匹体格壮硕,神色慌张。睡铁床的那天对于我们来说就像过节,而草铺的解体对老鼠们则意味着灾难,它们只能四处逃散,另谋出路。
2013.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