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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溪行 男  7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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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场之十

缘溪行 发布于2018-08-13 11:02   点击:875   评论:1  

 农场的冬天,田里头显得空荡荡的。冬小麦蔫蔫的,稀疏而暗灰的绿色斜插在露着汗渍白的盐碱地里,麦田的边角上还不时可以看到一条条横的斜的踩踏过的痕迹,有些角落甚至已被踩得光光的了;晚稻已经收割,还有部分留在地里、田边,没来得及运回去;棉花的叶子掉的七零八落,深褐色的棉杆和土地的颜色仅有深浅的差别,间隔还遗漏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残花;油菜苗还挤在秧田里……一眼望过去大都是深深浅浅的灰褐色,了无生气,一片萧瑟。只有江阴边米灰色的芦苇一片连着一片,头上顶着高高的浅褐色的芦花,在尚未开垦的荒地里顽强地坚持着,迎着风拂起“唦……唦……”的声响,时急时缓,交替迴响着纯净明快和低沉厚重的旋律;芦絮松蓬蓬的,飞起来,粘在衣服上,钻进头发里。刺骨的寒风一阵一阵,呼呼的喘着粗气,一路横扫过来,叫人难以抵挡。风紧起来,人只好佝偻在棉衣里,一手捂紧领口,一手压住帽子,侧脸眯眼,一付逆来顺受的模样。没办法,大自然面前,人是微不足道的。

记得我们到连队后第一次作业就是在后江阴边割芦苇。所谓后江阴,是一条自然河,在连队最后面的东头边上,离连部约有一里地。那是一片待垦的荒地,因为盐碱,只长芦苇长不出别的。我们的任务是每人上午割完后挑一担回来,下午也是割完后挑一担回来,工作量不算大。这个工作连续两周时间,对于新手,既是适应期也是考验期。

冬季的阴天,云层厚厚的,太阳迟迟露不了脸,一天内简直就看不出光线有什么变化,必须看表才知道时间。排长比我们早两年到连队,是老三届职工,排长没有手表;他没有,我们就更不用说了。那时手表价格特贵,上海牌手表全钢的一百二十元一块,半钢的八十元一块。我们一个月工资十八元,一个人工作半年,不吃不喝还只能买一块半钢的。而且还要凭券,券是配给的,农场里一年大概也就发一次,一次也没得几张,要排队等候,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轮得着;你就算是买得起,也不一定有资格买。有时候券是轮到了,但钱不够,这张券就只得转给你后面的那位,并说好和明年的交换。排里唯一一只计时器,是隔壁宿舍的长脚从上海家里带来的一只小闹钟。大家要知道时间都得问他。刚到农场的一段时间,长脚每天拎着这只小闹钟出工,到了工地将铃声拨到收工的时间,放在田埂上,这只闹钟成了我们出工收工的指挥员。闹钟已有些年头了,部分的漆已磨掉,露出冷褐色的铁皮;据长脚说这闹钟还时常犯浑:该响时不响,不该响时乱响;而且以该响时不响居多;更严重的是会无故停摆,这一点恰恰是我们最担心的。所以工作期间大家时不时的放下农具跑去田埂边看上一眼,担心它旧病复发。

这一年冬季有几天出奇的冷。出工没多久,就感觉冷得慌。开始还指望动作勤快些会暖和起来的,没想到再怎么勤快也无济于事,那一碗稀饭两个馒头几瓣酱瓜好像对抗不了岛上那种特有的阴冷。不知谁提议烤火取暖,话音未落,就响起一片附和声。也不等排长点头,就七手八脚的将割下来的芦苇堆在干涸的沟渠里,点着了。大家围坐在四周,手脚迎向篝火,慢慢的起了暖意。往四周一看,远处也有一团灰白色的烟松松地飘散开来,那是另一个新兵排干活的地方。估计那边也一定发生了和我们相似的情况,可能也在远远地眺望着我们。

由于是刚到农场没几天,除了校友或住同一条弄堂里的比较熟悉,其他都还刚刚认识。很多人将家里带来的好吃的放兜里,有烟,有糖,也有酱菜、糕点什么的,大家互换着尝尝,边吃边聊。都是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很快熟捻起来。有的想得更周到,带了两只馒头来,放火上烤了,香喷喷的,自家没等着吃,你一块我一块的就分光了。

然而几天下来,刚来时的新鲜感渐渐褪去,每天出工收工、割草挑担,循环往返日复一日,农场生活露出了原本该有的面貌——没想到那种单调的节奏却激发了年轻人的想象力。

出状况的那天,也是阴天,灰色的云霾布满天空,风也猛,也是冷得不得了。大家正起劲地割着芦苇。我觉出边上情形有些异常,扭头一看,只见几个人拿着镰刀停在一旁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似乎在商量事情,然后,其中一个朝四处望望,向田埂走去。     

过了一会,听有人喊:

“嗨!排长,时间差不多了!”

排长直起腰斜着头向上瞟了一眼,问:

几点啦?

已经十点半了,喏,你看。

说话的将闹钟递过去。

哦?那就……回吧。

排长似乎有点犹豫。

我们立刻停止了收割。将已割下的芦苇顿齐、扎紧、起挑、上路回家。农场是滩涂围垦而成,一望无际。我们一行十几个人,一个接着一个,挑着担子走在田埂上,姿态显得有些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的,老远一看就知道是新来的。

等走进连队,转过第一排宿舍,抬眼就见连长站在连部门口,戴一顶单军帽,外面披着一件已经泛白的军大衣,大衣里面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出来,夹着根烟,放在嘴边,并不吸,眼光扫向别处,也不看我们。有人就说:“哎,连长看到我们了。”“这下坏了!”“不对吧?”排长已有察觉,转过脸盯着后头几个家伙狠狠地瞪了瞪眼
     等走近了,就听连长哑哑的嗓门提起来:

……?回来得早啊!

排长没有立即回答,抬头看看天:

“时间差不多吧?”

连长直直地将手伸到排长的鼻子底下,夹着烟的手指用力点点腕上的手表:

“自己看

我们赶紧低着头,一个个从连长身边快速鱼贯而过,只听见连长在后面压低嗓音干巴巴地说:

“你来一趟。”

我们将芦苇挑到老虎灶卸下,回到宿舍手也不洗,将房门反锁了

但见那几个捣蛋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笑出声来,有一个还忍不住在床上打起滚来……

                                                                                                              2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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