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春 发布于2018-10-17 18:15
点击:1282
评论:6
《世人枉說 “一三五.…” （平仄“基調”倡論·三之一 ）》
晴嵐書室謝池春（沛文）撰
諸多方家學者論述詩詞對聯聲律，自必以「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法則套用於五七言律句中，又以律句去檢視「一三五、二四六」這個法則，接著亦必然不斷地數說它有不當之處，其實，不是這個說法不夠準確，是他們自己不自覺地堕入了誤區，觸目所見的論者，一直都在這個泥淖中打轉，走不出來。
律體句（包括五七言律、絕句）的韻律，平仄起句與行進形式是：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句幅不限）
雙平雙仄這樣交替行進，叫做「兩兩交替」，又叫做「雙聲疊韻交相遞進」（註），這已是我們大家的傳統共識。請注意，這種基本調子，我稱之為「基調」，是「韻律」，而不是「律句」。──現在大多論者都將「調」與「句」等同，混淆在一起了，而「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正是這個韻律（調）的重大法則；再請注意：這是「韻律」（調）的法則，而不是「律句」的法則，只是律句必然包含有調的法則而已。因此，學者們只知用這個單寬雙嚴法則來套用於律句的論述，卻沒有分離概念，便必然陷入句尾闡釋的困境，於是人們慢慢便出現了厭棄此法則的情緒。今天我不再諱言：這種錯誤實是拜前輩詩學大家王力先生的不當論述所賜。
王力先生是非常值得我們敬重的詩學鴻儒，他在各方位的論述很有力地弘揚了傳統詩學，他的著作堪稱為傳承漢詩理論的豐富寶藏。但是，他在律句平仄律方面的闡述，犯有上述概念混淆的基本疏忽，或者可以說是失誤，因為他的崇高地位，致令人人跟隨，影響深遠。十多年前我已多處公開發表過不同見解，但一直不忍以點名方式發論，或是因此而一點也不能引起詩詞學界的注意。拙著《普通話平仄通》*（香港明報出版社）一書於2004年出版，十多年過來，人們一樣沒有建立起我認為真正的傳統觀念來，聲律理論一直膠著停留在王力先生不覺醒的「困尾」概念，與啟功先生的「平仄竿」遊戲輕率狀態之中，我們這個詩國，歷來竟沒有具系統性而完善的平仄聲律入門書籍，以至衍生了由今人余教授啟動的，近年網絡中甚囂塵上的所謂句中「馬蹄韻」，這般顛覆傳統的野狐禪來，到處瀰漫著人云亦云僭越傳統的歪風邪氣。
其實「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法則是詩詞對聯句子的聲律至寶，可惜被誤解誤用，這個錯誤，成為近代的「主流」意識，主因是詩學權威王力先生的論述偏差影響所至，更因諸多詩家學者長期盲目的不斷重複，至令今日弊端愈現。近年網上更見越來越多批評「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這個說法的貼文，有些甚至還把它說成「誤導初學者」了，論者們正應了一句俗話：捉到鹿，唔識（不懂）脫角。
雖然有人曾經質疑過王力先生對「孤平」定義的解釋（至今仍有爭論），但在更重要十倍的律句平仄規律表述上，竟從未見有人對王力先生的論述方法提出過異議。其實這個因基本概念混亂所至的偏失，看似小事，原來茲事體大，事實已經顯示，它可以讓一些歪論乘虛而入，衍生出顛覆漢詩聲律傳統，甚囂塵上的野狐禪聲韻「格律」來，以無限擴張的句腳句中馬蹄韻，壞我騷風，損我漢唐以降堂堂之陣、正正之旗！
此話怎說？而又應該如何在「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這個韻律法則之下闡述律句？要掌握成篇法又有何訣竅（歌訣）？這些都在拙著*與本人以往的「基調」論中有過或多或少的闡述， 在此希望抽時間作深入論述。
（註）
【雙聲疊韻】：句中平仄律，全稱「雙聲疊韻交相遞進」，又稱「雙聲交替」或「兩兩交替」。原本「雙聲疊韻」一詞，於修詞學上另有所指：「雙聲」指兩個同輔音詞，如「玲瓏」，「疊韻」指兩個同韻母詞，如「連綿」，而本文中是指平平仄仄（或仄仄平平）交相遞進，是沿用歷來論律的稱謂與說法，謹此略誌鴻爪。
我認為，如恐兩者混淆，將「雙聲疊韻」稱為「雙平雙仄交相遞進」或「兩兩交替」或「雙聲交替」亦可，重要的是都指「兩平」或「兩仄」起句、交替行進，名稱雖不同而意涵相同，便也是一樣，歷來名詞移用、借用例子也是有的。
………………………………………………
【補充】
不少詩友，由於誤解、成見而不認同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說法，仍然以為這只是為啟蒙初學之用，不知它的實際意義遠遠超乎於此。不認同這說法的人，通常有幾點未覺醒的原因，略析如下：
一、誤解「一三五」「二四六」的意思，以為是實指這幾個數字。實際上，那只是代表性指稱：一三五者，泛指逢單數位置的字，其實可以是一三五七九……位置；二四六者，泛指雙位置之字，可以是二四六八十……位置。
他們之所以那樣錯誤理解，是因為心中只有五、七言「律詩句」，而忘記合律之句還有詞與對聯中其他不同數字的「律體句」。這種誤解，我發文指出過多次了，但是總不能引起他們作出深入一些的思考。
二、不少詩友因為心中只有五、七言詩律句的習性，對口訣中提到的「三」「五」二字特別敏感與抗拒，總是說「五言句第三字必論」、「七言句第五字不可不論」，這明顯體現出概念上的嚴重錯誤。他們完全不知道，五言第三字實不能作第三字看，七言第五字也不能作第五字看，而都應該作「尾調」（末尾三字組）的第一字來看待。如此類推，不只五言七言應該如此，九言、十一言十三言……其倒數第三字都應作尾調第一字來看待，因為標準式律句，尾三字有自己特定的規律，它們是一個律句之中的「特區」。這是他們永遠不理解，也不願意花時間去理解的地方，這種惰性令他們永遠將這個「一三五」口訣視為只是啟發童蒙之諺，實在不求甚解。
三、他們雖然知道律詩句的尾三字平仄應有的構成形態，卻看不出尾三字雙單式結構重要的「成句」功能：尾三字實際自成一個平仄「特區」，有此特區才能成其為一「句」，所以絕不能僵硬地視之為「七言的第五字」……等等，糊塗之極。「特區」也者，首先它不違「憲」（二四六要分明），其次它有它的特權，最能體現特權的就在這個「尾調」的第一字，它可因應末尾二字平仄而作出巧妙配合，避免三平與三仄尾，他們弄不懂，總在此糾結困頓，永遠只知道五言「第三字」必論、七言「第五字」必論，有眼不識尾三字特區，因而對「一三五不論」的說法一直頑抗不受，埋沒口訣的重大意義。
四、合律的長句，例如昔時南京临时政府成立贺联，可為代表，此聯於拙著《普通話平仄通》（2004·香港）書中亦曾經有過分析：
滚滚长江，流不盡/我族 四千 六百 餘年 無量 辛勞 無量血；……
茫茫震旦，要爭個/全球 八十 三萬 方里 自由 民意 自由魂；……
這裡只取了原聯上下幅各前半部分句子，還有後半各二十七字，但闡釋句中律，僅此已足以說明問題。
所示上聯兩分句，平仄處理均非常合律（下聯僅拗「萬」字，可予寬容）。第二句包括領字部分，亦完全符合兩兩交替的律句音步規則。三字領“流不盡”下領的十五字：「我族 四千 六百 餘年 無量 辛勞 無量血」（中仄中平中仄中平中仄中平/平仄仄），正是傳統五七言律句的延長。
律句長、短幅之構成緣由「基調」，即平平仄仄（兩兩）起步、交替行進，遵從一三五二四六單寬雙嚴的音步節奏規律，貫徹到底。這規律尤於此聯句的下領十五字明顯表現出來。
今人只知於五六七言基本句式論句中平仄律，而不知平平仄仄（兩兩）交替這種傳統“基調”，是不限制句幅，可以做出更長的合律句子來的，我們應該理解、重視這個根本的「基調」規律。
五、因口訣確實直接衝擊當今對兩種句式的流行態度：一是避忌孤平句，二是接受古風「平平仄平仄」與「平平仄仄仄」句，成為他們拒絕認同口訣的藉口，卻不知這是自己一葉障目，不見森林的愚昧。
筆者的基調倡論，强調這個口訣的法則在律體中不可輕忽的重要性，自然必要觸及孤平句與古風句式，因「一三五不論」造成孤平句，「二四六分明」又不符合那種接納古風句的見解，所以他們當然不能認同這個口訣，因了這種成見，要他們重新去審視這個法則的必要性，是非常困難的，事實上，若沒有這個人人實際正在遵行的法則，就沒有今天的格律體式面貌。
人們憑甚麼去斷定一個句子是否律句呢？其實說穿了，無論詩人還是論詩人，都是剔除孤平與古風句式之後，暗地裡依據「二四六分明」這個原則去作出判斷的，但判斷完後便將這原則忘得一乾二淨，一轉頭又來批判「一三五二四六」雙規。世人一直無視這種「雙重標準」現象，是甚麼原因所至呢？很簡單，現代有影響力的論詩人，近如王力啟功等等大家，從來沒有過拙論中的「調」「句」分離概念，不知道實際存在律體句概念應有的三個層次，他們觀察句律，在這一角落沒有足夠的穿透力，以至令大眾對此一直處於鴻蒙狀態。
筆者這個「基調」倡論，雖然所言概念與道理至簡，卻正因大眾現狀之鴻蒙狀況，所以要嘮叨贅言三篇，不敢懈怠，必須黽勉而為之。
六、必須强調，筆者宣揚這個口訣的時候提到孤平與兩個古風句，是基於今天詩壇的這個主流現實不能不提，卻不代表我對這些句式的取向和態度。筆者將這它們列為特殊句式，不作認同與否的評議。例如對孤平應該如何定義，對孤平之說認不認同，孤平只可以自救還是亦可於上句仄轉平先作他句救，筆者在基調與一三五二四六法則、概念層次等等系列論述中基本上不作取向評議，有心人應該另立專題論述，我是只就既存主流事實，客觀提到為止。
本文共三篇，將在隨後發表的其餘兩篇作更深廣的論述。
【晴嵐文化】
【這是我顛覆近代國人觀念的倡論之一，點讚慎思，因它可能贏得更多的是罵名。】
（弘揚傳統 · 歡迎完整轉發）
………………………………………………
拙文相關參閱（本人空間）：
【平仄「基調」倡論·三篇】謝沛文 撰
※之一：
《世人枉說“一三五…”（平仄“基調”倡論·三之一）》 http://www.52shici.com/posts.php?id=203766
※之二：
《簡易成句法與構篇歌訣（平仄“基調”倡論·三之二）》 http://www.52shici.com/posts.php?id=204458
※之三：
《律絕訣竅·律體句概念三層次·本論與他論比較（平仄“基調”倡論·三之三）》 http://www.52shici.com/posts.php?id=204904
………………………………………………
（2017.4.7修整版）
*【拙著】謝沛文編著《普通話平仄通》
一書，2004年5月出版，國際書號「9789628841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