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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忽现 男  5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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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书记

春华忽现 发布于2018-10-28 22:40   点击:1169   评论:2  


从前在单位时,虽然累,但也快乐着……

但也还是盼,盼那个礼拜天——因为只有这一天,才能让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后来,实行了五天工作制,这让我乐了够呛。再后来,一遇上节假日,就把星期、礼拜拉到一起,着实过了一把瘾。再后来的后来,单位走了下坡路,领导倒背着手,在小会议室里来回溜着,当溜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念出一句诗,名字叫一推六二五。有点儿不合折,但领导也无奈。我们下岗了,从此,把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

这回可好了,下岗了,时间就有得是了,呆在家中,躺着、歪着,再也没人管啦!不过,离开了单位,我一个人闯荡在社会这个广阔天地里,象小鸟出笼,见到了风和日丽,却不知道往哪飞。我那时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儿什么——于是,心情又开始烦乱起来。百无聊赖,我便在房前屋后开了一点儿薄地,每日耕种,常常是想要锄草,却锄到了禾苗儿;想要浇水,却错拎了个土蓝儿……看见我常常对着天空发呆,姐姐说:“要不你出国吧……”我知道姐姐是想暗中资助我——可出了国我又会些什么呢?难倒我喜欢看外国人对我翻白眼儿?!

有一天,我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儿——忽然就想起了我的那些藏书!那些书,虽然到现在也没真正吃进肚子里,但眼前却完全可以用它换些饭吃。不是说,书山有路么?!

在路边找到了一处空地,不情愿地拿出我的那些藏书。这些书可都是我从前在路边的书摊上精挑细选的,现在,我要用这样的方式再把它还回去!

那套四卷本的“天方夜谭”,是我花了好几十元钱买的,我自认为挺罕见;还有那本“针灸图谱”,细致入微的老版本,也是难得一见的;再就是那套三卷本的西游记,那么优美的文字,那么引人入胜的故事,我一直都很钟爱。八一年我买的时候才三元零五分儿,不过,我现在并不想涨价;还有那些花了我好多时间四处搜集来的工具书……卖书一如割肉,如果不是为了糊口,谁能傻到这个地步?我热盼着能有很多爱书的人来光顾,潜意识里又不希望他们真的就买。

书还没摆完,就把一个小老头给引来了。他背着手儿看了半天,然后指着那套西游记问:“这个多少钱?”我说:“三块。”他便看了看书的订价,说:“新的才三块零五分儿。”说完,放下书扭头就走了。他哪里知道,我的这一套书的价钱,还不够眼下买半本书的钱呢——我循着他的来路看过去,原来,他们老俩口就在我的对面卖冰棍儿,他们可是一直都盯着我呢。

渐渐地围观的人多起来。有的说,还真有不少好书呢;有的说,那些老书很难得。还有一位教师模样的人说:“只有书不过时——卖了,真是可惜了。”他们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倒让我又难过了一回。这波人刚走,那个卖冰棍儿的小老头又来了,他围着我的书摊转了两圈儿,大概是看到了他想要的那套西游记还在,就又放心地走了。如此几次三番,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傍晚时分,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停下车,他踩着马路牙子询了半天价——原以为他不可能就买,结果大出所料,他一下子就买走了我一多半的书!他的作风倒有点儿象我,只要合理,只要喜欢,就嘁喳咔嚓!

那个小伙子刚走,那个卖冰棍儿的小老头就急三火四地跑过来,他用眼睛快速地在我的书摊儿上扫描了一遍,然后迫不急待地问:“书呢?”我问:“什么书?”老头儿着急地说:“那套西游记呀。”我告诉他说已经卖了:“——那不?让那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刚买走。”他听了,眼泪儿差点儿掉下来:“完啦,完啦,白瞎了,白瞎了——晚了一步!”

卖了书,买了米,那天晚上却睡得一塌糊涂。半夜里,我被一阵呼啸声惊醒——定睛一看,原来是被我卖出去的那些藏书们,它们大呼小叫着把我团团围住。有的说,它们为了我起早贪黑,尽职尽责,到头来却被我恩将仇报昧着良心给出卖了;有的说,咱们从前在一起朝夕相处,情同手足,可如今却为了一斗米就折腰,见利忘义;还有的直接揪住我的袄领子挥拳便打——这些书从前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可现在它们却一个个都变成了凶神恶煞—— “书哇,我又何曾没记住你们的好?可我也是为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你们个顶个儿大智大慧,离开我,你们会更加前途无量——” 哪知,我越是这么说,那些书们就越发地失去了理智,逼得我不得不发下毒誓:“书哇,我保证:要是有朝一日我翻身了,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都赎回来……”

经历若此,就想,一个人有工作时并没觉出有什么好;可若是一但没了工作,就会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也才知道,工作,在一个人的生命历程中占据着何等重要的地位;也才知道,全民就业才是稳定社会的坚实基础,也是从根本上保障民生的重要法宝!当然,这也是我经历了这次卖书之后才深深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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