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对联,会觉得抽空对对对联,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尤其是跟圈子里熟悉的人,更尤其是出句里暗含玄机,悄藏蕴意。
平原姐姐建立的诗词吾爱微信群,仅十多位群友,都是博客里喜好诗词的好友,且都是彼此熟悉的,博客交往十多年,脾性都有了解,不对联则罢,一对就爱拿网名讥来讽去的,不亦乐乎。
木溪是大家都爱攻击的对象。
木溪,惠州人士,自小习格律,诗联颇在行。自2006年底结识以来,每日里都见他有诗产,意象也不惊人,要么风、雨、雷、电,要么花、草、虫、鱼,多是日常所见;题目也不标新,要么山行、寒夜、看云、遇雨,要么秋潭、暮登、晚坐、夜饮,不过走走停停。性情呢,任你挑撩拨弄,我自四季恒温,颇有一种“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莲”的傲骄。正因如此,才惹得博友们每每对他刺刺挠挠,哈哈笑笑。
最爱刺挠他的要数台风。一大船长,没个正形,大概他每日里在海上腾云破浪,动荡惯了,似个漂流瓶,也觉得自己诗词对联上有点理论,老爱嫌处变不惊的木溪不生动,迂腐,给木溪起了个外号叫朽木,把“敲打”二字挂在了嘴边上。可好,这个“朽”字,便成为人人刺挠木溪的应手棍,屡用不疲。
还有一位叫江湖夜雨寒灯,简称江湖,东北人,生意精,居中走洋的使舌,本领没得比,虽中年油腻的年龄,人仍送雅号“小油灯”。一见木溪也是没好话,联里联外的刺激。
木溪博客有个栖息地,叫大亚湾的月光,收徒无数。我在博客也有个根据地,叫菊花寨,当年不知转了哪根筋,自命名菊花寨寨主、压寨夫人。我虽初知格律,才识诗词,却有不怕天不怕地的气概,勇于“承接”任何人抛来的出句,对木溪更是肆无忌惮,横冲直撞,也多少收了几个丫头童子。得众人撺掇,曾一度形成菊花寨与大亚湾两军对峙的局面,天天打仗。
然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木溪还是以前的德行,勤勤恳恳,诗诗联联,我却陷入在山区的杂事里不可自拔,早懈怠了,幸亏被平原等几人拖携着,没出圈子。
昨日里得闲,见木溪又使出旧日的老一套,出几个联来给众人对。我也来试试生锈的笔:
小雪轻摇梅一树【木溪】
木樨漫荡月三秋【婴心】
三冬难耐三更雪【木溪】
千里尤欺千岁樨【婴心】
雪拥梅花非为爱【木溪】
樨淋月色更添愁【婴心】
爱尽已无言可表【木溪】
愁深不得字来书【婴心】
表里无尘珠玉润【木溪】
书鸿有迹水云甘【婴心】
木溪见状,老毛病犯起,出句:菊寨开门蜂结队。江湖夜雨寒灯见了,即对:木根半朽蚁成群。分明对仗不工,我便改改来:亚湾积穴蚁成群。江湖又改:亚湾溃坝蚁成群。我一看,“坝”字太白,不雅,一面教育江湖,文雅人一定要用文雅字,营文雅意,做文雅事,一面再改,亚湾溃穴蚁成群。想想啊,亚湾的蚁穴都溃散了,那蚂蚁们不急慌慌四处乱窜吗?老生动了。如此定型:
菊寨开门蜂结队【木溪】
亚湾溃穴蚁成群【婴心】
未想木溪果如台风所说的,迂腐,见联,说:笨啊,溃坝了,蚁都不知去哪儿了,还能成群?没点逻辑,老了。顺带出句“叹菊寨夫人,哪堪岁月,眼昏背拱”。
他却不知,我要描述的是溃穴的刹那,蚁群突然没了家园,不急慌慌乱窜才是怪事。那木溪,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吗?也顺带对他的出句:
叹菊寨夫人,哪堪岁月,眼昏背拱【木溪】
怜亚湾溪月,不敌雨风,影破形残【婴心】
木溪一面哈哈哈哈,说够狠,一面再出句,却虽玄机暗藏,总归是风格归软,情绪变嫩,我也只得收敛了打架的心,悠悠对他:
残阳一缕黄花瘦【木溪】
拱月半轮溪水寒【婴心】
寒雨敲花惊菊梦【木溪】
瘦香浸夜动秋思【婴心】
思绪夜缠云顶月【木溪】
梦园诗读枕边霜【婴心】
花老已无三月意【木溪】
月残更惜百花香【婴心】
香袅兰居花影静【木溪】
意耽诗榻竹风凉【婴心】
期间台风、江湖又出来淘气,比如台风用“随园诗话枕边书”、“愁心谁挂泪边花”对木溪的出句“思绪夜缠云顶月”,江湖用“木残常怀百年心”对木溪的“花老已无三月意”,用“寒惊雁阵鸟鸣哀”对木溪的“香袅兰居花影静”。我只岿然不动。
为何?因木溪大概果然年深日朽,窍多,出句往往机关重重,比如顶针、接龙、谐音、前后意象的逻辑关系等等,对句要重重机关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