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吴文英歌妓词《东风第一枝· 倾国倾城 》

吴文英詞集中有一首，风格迥异，评家质疑非吴生所作，这就是《东风第一枝· 倾国倾城 》。 下面聊一下这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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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第一枝· 倾国倾城 》 吴文英

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铅华不御。漫道有、巫山洛浦。似恁地、标格无双，镇锁画楼深处。

曾被风、容易送去。曾被月、等闲留住 。似花翻使花羞，似柳任从柳妒。不教歌舞。恐化作、彩云轻举。信下蔡、阳城俱迷，看取宋玉词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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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首赞颂美女的词。美女的身份，是风月场上的歌舞妓。

上片 。首句 “ 倾国倾城 ，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

起句不凡。赞此美女有倾国倾城之貌。 “ 非花非雾 ”，白居易诗《 花非花 》: “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 。 非花似花，非雾似雾。初看此女，朦胧之中，飘然似花。 “ 十里春风独步。” 杜牧诗 “ 春风十里扬州路 ”。此美貌独步，無人可比。胜似扬州美女。

“ 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

西子，西施。太真，杨玉环 。澹泞，形容女子清新明净。柳永词 《 木兰花 》: “ 天然澹泞好精神，洗盡嚴妆方見媚 。” 先拿两位人世间的美女来比。

“ 铅华不御。漫道有、巫山洛浦 ”

不施粉脂，容颜胜巫山神女，洛水宓妃。 見宋玉的高唐赋。曹植的洛神赋。 再拿两位传说中的美女来比 。

“ 似恁地、标格无双，镇锁画楼深处 ”

此句言 : 似这样一个风范无双的美女，却藏身画樓。

“ 似恁地 ”，意思 : 似这样。此三字属虚词。类似的有 “更能消 ”， “ 又却是 ” 等等 。词家认为，善用这类虚字，能使 词句活泼生动。 柳永词《安公子》: ” 似恁地，深情密意如何拼。”

柳七郎喜用虚字，吴文英却极少用这类虚字。这也是吴词的一大特征。后人怀疑此词非吴生所作，其中一个理由在此。

“标格 “: 风范，风度。镇: 正。画樓: 华美的楼宇。

下片。 “ 曾被风、容易送去。曾被月、等闲留住。”

曾: 怎 。容易 : 轻易。 这句话很要紧，風，月二字，点明了此女身份，乃一风月场上女子。 对偶句，问得轻巧，口气戏谑: 你为何轻易落入风月场 ?

“ 似花翻使花羞，似柳任从柳妒 ”

又是对偶。

翻 : 却。再赞其美。 此花太美，令众花含羞。 此柳多姿，令众柳嫉妒。

“ 不教歌舞。恐化作、彩云轻举 ” 。

此时，作者情激而狂 。说不能让她歌舞，恐她翩然一舞，化作彩云飞去。


结句。 “ 信下蔡、阳城俱迷，看取宋玉词赋。”

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 》里，形容东家之子的美貌 : “ 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

下蔡，阳城，皆楚国贵公子封地，美女亦多。

信: 料想之意。 作者自比宋玉。料此女一笑，亦会惑阳城，迷下蔡 ，那就让我这个宋玉，写一篇佳什，来赞此女吧。

上片里，美女尚在画樓中，非花非雾锁在闺中無人識。

下片里，美女彩云輕举，惹得花羞柳妒，惊駭阳城，下蔡之徒。

此词风格直率，用典明白。遣词造句，不似吴文英词中那种隐晦曲折，吞吐深奥的手法。故评家说此非吴词也。

宋人喜写歌妓词。吴词在同类词中，不算上品，也属中上。

此處，再读两首宋人歌妓词，作一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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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姝丽 

宋 · 秦观

越艳风流，占天上、人间第一。须信道、绝尘标致，倾城颜色。翠绾垂螺双髻小，柳柔花媚娇无力。笑从来、到处只闻名，今相识。

脸儿美，鞵儿窄。玉纤嫩，酥胸白。自觉愁肠搅乱，坐中狂客。金缕和杯曾有分，宝钗落枕知何日。谩从今、一点在心头，空成忆。

注 : 鞵: 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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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 : 此词，和吴词有得一比。秦观对此美女，是慕名而来，似有一番故事。倾城之赞語，溢于言表。 后人评，此词下阙太急，太露 。比起吴词，少游激情太过，愁肠搅乱，已成坐中狂客，但也绕有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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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山溪·赠衡阳妓陈湘

宋代：黄庭坚 

鸳鸯翡翠，小小思珍偶。 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 娉娉袅袅，恰近十三余，春未透。 花枝瘦。正是愁时候。

寻花载酒。肯落谁人后。 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 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 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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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 : 山谷早年善写艳词。此词写于晚年，为人称道。

美女陈湘，在山谷笔下，“ 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 湘女多情，自古而然。 有人讥笑，山谷对此十三岁幼女如此多情，未免过于。

他和这位陈湘，应是有一番交情。只不过此时山谷官运不佳，遭贬斥流放途中，虽有豪言 “寻花载酒。肯落谁人后。”，也只得忍痛离别， “千里犹回首 ”。

相比之下，吴文英和那位美女，無甚交情。似乎是头一次见面。但一见钟情，陷入单相思，且思之欲狂，以至于 “ 不教歌舞。恐化作、彩云轻举 ” 。

” 真才子，必风流 ” ，良有以也。

读其词，又回到宋代 ， 回到那个才子佳人，卿卿我我的年代。


2019年元月 深圳 海汇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