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rryguo 发布于2019-02-18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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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五十似初秋----读龚自珍《己亥六月重过扬州记》
人生五十似初秋,是清代文人龚自珍在散文《己亥六月重过扬州记》中表达的观点。
有人认为,龚自珍借扬州之行谈初秋,是影射清朝社会已到没落的晚期。
尽管龚之行文,奇谲冷峻,神秘莫测,但细读其文句,并无影射社会之意。
文章开始,作者借北京有人说,如今的扬州,和当年鲍照的《芜城赋》中描写一样的衰败。
然后,作者将去扬州的见闻一一道来,反驳扬州衰败说。
作者登上扬州城墙,“扬州三十里,首尾曲折高下见,晓雨沐屋,瓦鳞鳞然,无零甃断甓。”
雨中扬州城一眼望去,依然房屋井然,一派平和安详。
走进市内,人声欢闹。于是买肉携酒,醉酒当歌。
然后,登舟远游。一路上故园旧址尚在,山上的桂树,水中的荷花,赏心悦目,全然无衰败之相。
回到旅馆,与扬州的文人墨客相聚。谈经论诗,题书求字。和当年嘉庆年间来此一样,令作者心情大欢。问道:"谁得曰今非承平时耶?”
夜深人静之时,作者遇三女子。卿卿我我,语焉不详。作者仅说:“是夕魂摇摇不自持。”暗示他一夜风流,飘飘然也。
1820年,龚自珍曾与友人宋翔凤同游扬州,携歌妓游冶,题写艳诗。此次1839年再访,时隔近20年。宋翔凤已病,生死未卜。
而那些艳诗女子,也不知去向。作者说“不为见,引为恨”。风情万种,对当年歌妓情人,难释情怀。
唐代杜牧有诗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扬州二十四桥的,自古闻名。
清初文人张岱在《二十四桥风月》等文中,记载了扬州南门外钞关一带,仍为妓院青楼之地。
张岱笔下的扬州:“四方流离及徽商西贾、曲中名妓,一切好事之徒,无不咸集。”
龚自珍,风流才子,声色之徒。在扬州连住四夜,自称“拏流风,捕余韵。”不可能不去二十四桥一带狎玩。
风流数夜,春心荡漾之际,作者对鲍照当年所称扬州" 风号雨啸,鼯狖悲,鬼神泣者“,大不以为然。
有评家捕风捉影,说此文通过对扬州这座历史名城表面一片繁华、骨里万般萧索,以及当地文人官僚醉生梦死精神状态的描绘,概括而曲折
地反映了整个所谓“乾嘉盛世”上层社会的黑暗与腐败,云云。
行文至此,完全是作者本人在扬州醉生梦死,寻花问柳四天。
要说影射“乾嘉盛世”上层社会的黑暗与腐败,恐是子虚乌有。
文章最后一段,作者笔峰一转,谈及初秋之论。此事仅关系作者个人命运之转换。
尽管作者正处在扬州的酷暑,但凉爽的初秋即将来临。
作者于是感叹:“天地有四时,莫病于酷暑,而莫善于初秋。””今扬州,其初秋也欤"?
作者由一年中最美好的初秋,联想到自己年届五十。五十岁应该是人生最美好的阶段。
作者感概道;"今昔之慨,自然之运,古之美人名士富贵寿考者几人哉 ?”
美人迟暮,名士老矣。作者在感慨年华易逝。
再去写艳诗,我则老矣。但是评写人物,整理文献,我仍能胜任,“固未老也”。
不知作者到底在京城遇到什么大事,非得离开官场。有说是官场排斥,有说是情场是非。原因不详。
于是龚自珍结束二十年宦游,准备就任江苏丹阳云阳书院讲席。
想到从此由京城官宦转而教书授徒,出处之变,前途未卜。
在其《己亥杂诗》中,作者说道:”先大父宦京师,家大人宦京师,至小子,三世百年矣!“
作者祖孙三代在京城为官近百年,一朝离去,能不感叹万分!
但是,作者坚信,自己虽然贫穷,“自信不邃死”,我还是正值初秋也。
从四十五岁至四十九岁逝世,正値作者盛年。一生中的许多名作,都写于这段时期,如《己亥诗选》,《病梅馆记》,《己亥六月重过扬
州记》《送钦差大臣侯官林公序》,《论京北可居状》,等。
作者虽然生长在南方,但早年去北京。对于京城及其周边的生活非常熟悉和喜爱。
在《论京北可居状》一文中,他甚至有在承德一带终老之念。
江南虽为龚自珍故乡,他对南方士人柔弱,轻狂,媚俗的习气不屑一顾。(见其文《叙嘉定七生》)
作者虽身在扬州温柔富贵之乡,心中难舍对京城眷念之情。笔下百感交集。
离开扬州两年之后,他暴死于丹阳,据说死于情场仇杀。回想他离京南下,更像是有人要追杀他。
总之,龚自珍游扬州,个人的命运,面临重大转变。心情抑郁,寻欢解愁之际,五味杂呈,魂牵梦绕。
扬州之行这篇游记,正是在此特殊背景下的记录。
附:自作讀龔詩有感一首:
七絕 讀龔詩有感 ( 之六 )
( 龔自珍文《過揚州記》,言年過五十爲初秋,自信不死。 )
齒垂五十近初秋,翠酒紅裙志更稠。
不信江湖催命劍,影隨狂客到揚州。
注: 龔自珍在文中說:“余齒垂五十矣,,,天地有四時,莫善于初秋,,,自信不遽死”
在揚州,美女相伴,賓客酒宴,看似躊躇滿志,然死期將致。不及兩年,龔生暴死于仇家之手。
後世腐儒愛贊此文揭示晚清垂暮,實則龔生垂暮也。從無人問及,龔氏如無惶恐之心,爲何提及死字 ?
2016年3月 深圳 海匯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