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吴文英詞《 青玉案·短亭芳草長亭柳  》

這是一首清明給亡妾扫墓的詞。

賞析如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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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  吴文英

短亭芳草長亭柳。記桃葉，煙江口。

今日江村重載酒。殘杯不到，亂红青塚，满地閑春繡 。

翠陰曾摘梅枝嗅。还憶鞦韆玉葱手。紅索倦将春去後。

蔷薇花落，故园胡蝶，粉薄殘香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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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詞时间是在寒食清明。地點有几处: 江口的渡口。蘇州閶門西的一个叫江村的地方。蘇州的故园。

這首詞不長，但時間地點跳跃了几次。

起句。“ 短亭芳草長亭柳。記桃叶，煙江口”。

短亭，長亭，古人送别的地方，都在城門外。桃葉，王献之侍妾的名字，此處代表夢窗的亡妾。

記起当初，在煙雾茫茫的江口，送别桃葉姑娘遠行 。一路是短亭連長亭，芳草垂柳。

“ 今日江村重載酒。殘杯不到，亂红青塚，满地閑春繡 。”

江村，在蘇州西門。青塚，特指女子的坟墓。閑，安静，空闊。春繡，春草如秀。

今天，我携酒重到江村。大地平静，春草如秀。桃葉姑娘的坟在野花之中。一时还找不到坟墓，祭拜殘酒。

下片 。

“ 翠陰曾摘梅枝嗅。还憶鞦韆玉葱手。紅索倦将春去後 。”

思路又回到當初。在故园。翠陰，绿色的樹下。玉葱手，姑娘白嫩的手，紅索，鞦韆的紅绳子。倦，庸倦。将，扶持。梅花，鞦韆，都是寒食清明的节物。

还記得，春天将去的时候，在故园的绿荫下，桃葉姑娘那双玉葱手，摘下梅枝用鼻嗅。庸倦地扶着鞦韆的紅索绳。

结句。“ 蔷薇花落，故园胡蝶，粉薄殘香瘦。”

思路又回到眼前的故园 。蝴蝶，也代表着作者自己。瘦，消损，减少。夢窗词喜用瘦字。

如今，故园的蔷薇花已经散落，蝴蝶飞回，看到花粉稀薄，花香残损 。 桃葉姑娘已永逝矣。

讀吴词，要会識别吴文英的倒字法。有时，把前后的詞或字倒置一下，重新组合，就能讀懂詞意。

讀懂了此詞，才可謂凄凄惨惨戚戚。

词評家俞陛雲说: 这首词写的是荒茔酹酒。

讀宋人高翥的詩 :

《清明日對酒 》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儿女笑燈前。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末句: 一滴何曾到九泉。又何况，此處長眠，薄命红颜。

故，詞評家陈洵説 : 詞極凄豔。

词家又曰 : 用字不可太露。

此詞無标題，僅从“殘杯“，“青塚”二詞，才可讀出沉痛之原因。

評家陳洵説 : 此詞大起大落，大家之异人如此。

夢窗詞學清真。清真最善于作時空轉换。此詞上下片中，各有一次時空轉换。

起首，是在过去某日的渡口，送桃葉姑娘遠行，長亭連短亭，草青柳黄 。接着，轉到眼前清明時节，手携祭酒，去給她上坟，大地回春，却難尋青塚 。

下片。又回想當年寒食清明，在故园与桃葉姑娘，摘梅枝，蕩鞦韆，春意盎然 。再回到眼前的故园，花殘蝶回，伊人永逝。

夢窗詞《风入松 聽风聽雨過清明 》，入选宋詞三百首。其中有“黄蜂频扑鞦韆索”之句，和此詞下片的鞦韆句相似，都是写美人纖手曾扶之意。可参照閱讀。

可能此詞用字文雅，初讀并無荒塚酹酒之意。然細讀几次，真會讀出“詞極凄豔 ”四字。

圍绕荒冢酹酒的主題，用大起大落的手法，带給人悲喜輪回，生死無常的感嘆。

讀此吴詞，令人悵触，醉魂和夢。桃葉姑娘，給后世留下美妙倩影，無限恨情。

附 :  自作次韵詞一首

青玉案  清明憶故人 次韵吴文英
   故人仙逝，天隔一方。

傷心橋下傷心柳。憶碧玉，櫻桃口。今日踏青誰祭酒。九原飛夢，霧凝孤塚，蒼莽松楸繡。
流亭夜宴壺觴嗅。仍記杯傾素纖手。不勝痴情酲醉後。流連西苑，分襟春水，樹老江潭瘦。

（  2021年4月  深圳 海汇閣人）

2019年2月 深圳 海汇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