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瑕疵辨析
01
《春江花月夜》是唐代诗人张若虚的诗作。夸张一点说已经达

到家喻户晓，众所周知的程度。但是，你若进一步追问：有几

个人能一字不差背诵全诗？几乎没有。再退一步问：又有几个

人能准确背诵出该诗的其中一句？平心而论，能准确完整背诵

出其中一句的，的确非常罕见。令人遗憾的是，铭刻在人们心

灵深处的，只剩下“春江花月夜”五个字的诗题而已。然而，

为什么又有不少“砖家”，“叫兽”，“名假”把这首诗捧为

“孤篇横绝，竟为大家”；“孤篇盖全唐”，“诗中的诗，顶

峰上的顶峰”。回答是，因为他们大都抓住一点，片面夸大，

溢美之辞泛滥，一哄而起，制造迷信，盲目崇拜。为此，笔者

特就此诗本身艺术瑕疵提出辨析，以正视听，以恢复她在唐诗

发展史上的地位和本来面目。



02
先看原诗：
春江花月夜
【作者】张若虚 【朝代】唐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03
历代名家评析
1）
胡应麟曰：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流畅婉转，出刘希夷《白

头翁》上。
2）
王世懋曰：句句以春江花月妆成一篇好文字。
3）
唐汝询曰：此望月而思家也。言月明而当春水方盛之时，随波

万里，靡所不照。霜流沙白，状其光也。因言月之照人，莫辨

其始。人有变更，月长皎洁，我不知为谁而输光乎？所见惟江

流不返耳。又睹孤云之飞而想今夕，有乘扁舟为客者，有登楼

而伤别者，己与室家是也。遂叙闺中怅望之情，久客思家之意

。因落月而念归路之遥，恨不能乘月而归，徒对此江树而含情

也。
4）
锺惺曰：浅浅说去，节节相生，使人伤感。未免有情，自不能

读，读不能厌。……将春江花月夜五字炼成一片奇光，分合不

得，真化工手。 ——《唐诗归》卷六
5）
谭元春曰：春江花月夜，字字写得有情，有想，有故。
6）
陆时雍曰：微情渺思，多以悬感见奇。 ——《唐诗镜》九　盛

唐卷一
7）
周珽曰：语语就题面字翻弄，接笋合缝，铢輌皆称。
8）
伯敬云“浅浅说去，节节相生，使人伤感，未免有情，自不能

读。读不能厌。”诚哉斯言也。 ——《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

评林》七言古诗，盛唐二 
9）
黄家鼎曰：五色分光，一片奇锦。不是补天手，未免有痕

迹。
10）
王夫之曰：句句翻新，千条一缕，以动古今人心脾，灵愚共感

。其自然独绝处，则在顺手积去，宛尔成章，令浅人言格局，

言提唱，言关锁者，总元下口分在。 ——《唐诗选评》卷一
11）
沈德潜曰：前半见人有变易，月明常在，江月不必待人，惟江

流与月同无尽也。后半写思妇怅望之情，曲折三致。题中五字

安放自然，犹是王、杨、卢、骆之体。 ——《唐诗别裁》卷五
12）
管世铭曰：卢照邻《长安古意》、骆宾王《帝京篇》、刘希夷

《代悲白头翁》、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何尝非一时杰作，

然奏十篇以上，得不厌而思去乎。非开、宝诸公，岂识七言中

有如许境界。何大复未之思也。 ——《读雪山房唐诗抄》卷八

，七古凡例
13）
王尧衢曰：此篇是逐解转韵法。凡九解：前二解是起，后二解

是收。起则渐渐吐题，收则渐渐结束。中五解是腹。虽其词有

连有不连，而意则相生。至于题目五字，环转交错，各自生趣

。春字四见，江字十二见，花字只二见，月字十五见，夜字亦

只二见。于江则用海、潮、波、流、汀、沙、浦、潭、潇湘、

碣石等以为陪，于月则用天空、霰、霜、云、楼、妆台、帘、

砧、鱼、雁、海雾等以为映。于代代无穷乘月望月之人之内，

摘出扁舟游子、楼上离人两种，以描情事，楼上宜月，扁舟在

江。此两种人，于春江花月夜，最独关情。故知情文相生，各

各呈艳，光怪陆离，不可端倪，真奇制也。 ——《唐诗合解》

卷三
14）
王闿运曰：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

，竟为大家。 （陈兆奎按：《春江花月夜》：萧杨父子时作之

，然皆短篇写兴，即席口占。至若虚乃扩为长歌，秾不伤纤，

局调俱雅，前幅不过以拨换字面生情耳。自“闲潭梦落花”一

折，便缥渺悠逸。）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

其支流。宫体之巨澜也。（陈兆奎按：昌谷五言不如七言，义

山七言不如五言，一以涩炼为奇，一以纤绮为巧，均思自树一

帜。然皆原富体。宫体倡于《艳歌》、《陇西》诸篇。子建、

繁钦，大其波澜；梁代父子，始成格律。相沿弥永，久而愈新

。以其寄意闺闼，感发易明，故独优于诸格。后之学者，已莫

揣其本矣。） ——《王志》卷二，《论唐诗诸家源流》附陈兆

奎按语
15）
闻一多曰：在这种诗面前，一切的赞叹是饶舌，几乎是亵渎。

……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宫体诗的自赎》
16）
李泽厚曰：这首诗是有憧憬和悲伤的，但它是一种少年时代的

憧憬和悲伤，……所以，尽管悲伤，仍然轻快，虽然叹息，总

是轻盈。……永恒的江山，无限的风月给这些诗人们的，是一

种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夹着悲伤、怅惘的激励和欢愉。闻一多

形容为‘神秘、‘迷惘、‘宇宙意识等等，其实就是这种审

美心理和意识意境。——《美的历程》第七章



04
综上所述，有大部分名家认为这首诗，
“春江花月夜，字字写得有情”。
“句句以春江花月妆成一篇好文字”。
一言以蔽之，字字珠玉。
其实，字字珠玉，也就是说句句都很精彩，句句都是焦点，都

是重点；那从艺术哲学的角度上讲，实际上就无所谓精彩，无

所谓重点。因为，精彩，重点是相对不精彩，不重点而存在的

。
以一幅中国山水画为例。要画好群山，层峦叠嶂，跌宕起伏的

境界，山必有主峰与次峰的对比区别。不仅如此，中国画还非

常讲究虚实，开合，黑白，有无，矛盾，对立统一的艺术法则

。再来看《春江花月夜》一诗。平均使用笔墨。不分轻重缓急

，处处浓装艳抹，句句不离春江花月夜，哪一句又敢荡开一笔

，来个起承转合，跌宕起伏？恨不得把人间所有美丽辞藻都罗

列上去。结果适得其反，辞藻争美，谁也不让谁，同质化太严

重，出力不讨好。最终只能统统都被人们忘却。
呜呼！
成也句句珠玉，
败也句句珠玉！


05
一般来说，真正的艺术大家是不轻易乱堆砌辞藻的。
看看李白的将进酒，白居易的琵琶行，等等。虽然都做不到字

字珠玉，因为有艺术对比的效应，所以这两首诗有不少的诗句

已被人们普遍铭记，并在口碑上广泛传播。
再看当代的巴金的小说，孙犁的散文。基本都能让读者在阅读

作品时，几乎忘记文字和词汇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谁最喜欢堆砌辞藻？ 
那就是涉世不深的中学生，“文学青年”。
真正的美女，一般都不是靠脂粉涂抹，化妆出来的；
假美女，人妖才最需要好好化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才是真美女的本色。
当然，这并不是说一概否定一切化妆。百花齐放吗！
再来看张若虚，身处初唐时期的诗人。
或多或少受着齐梁绮丽浮靡文风的基因制约，潜意识地把春江

花月夜写的如此华丽。因此，他是不可能写出一首孤篇压倒全

唐的艺术顶峰之作的。事实也是如此。
初唐如幼年；
中唐如青年；
盛唐如中年；
晚唐如晚年。
岂有幼年能抵达人生创造之顶点乎？


06
1）
论写春她不如：
唐代杜甫的《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2）
论写江她不如：
李白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3）
论写花她不及：
杜甫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4
写月她不及：
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李白的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

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

婵娟。
何来孤篇压倒盛唐一说？


07
如果说，有的诗整篇平平，但是却有一两闪光警句，不胫而走

，特立独行，甚至固化为成语或典故，这样的诗是以句胜，而

无篇。那么，春江花月夜则是无句而有“篇”。好像整篇都很

美似的，其实这就好比虚无缥缈的森林一样，没有一颗可以坐

实的树木的道理一样。终归会化为稍纵即逝的过眼烟云。有几

个人连句都记不清，反而能记住整篇呢？其实能记住的还是诗

的题目：春江花月夜。


08
一花一世界，
一诗一宇宙。
宇宙之所以生生不息，到处充满着生命的核能，就是因为宇宙

间充满着虚实，有无，开合的矛盾对立统一和谐。疏可跑马，

密不透风。有黑洞把低密度的物质吸入压缩成高密度的物质：

恒星或行星。比如太阳和月亮。也有白洞反过来向外喷射低密

度的物质。一味是实，生命就没有生存空间，宇宙就会成为死

寂。反过来一味均衡化，能量处处相等，毫无差异，宇宙也会

走向无序而混沌。
而春江花月夜的艺术瑕疵就是，整篇缺少虚实，主次，黑白，

有无，疏密艺术矛盾的顶层设计和构思。炼句不够，平均使用

笔墨。


09
佛祖从来宽宏大量，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你佛头著粪，他拈花微笑！
因为你贴金也好，著粪也罢，最终都不能丝毫有损于佛的光辉

！
你再看看闻一多先生是如何说的：
“在这种诗面前，一切的赞叹是饶舌，几乎是亵渎。……这是

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宫体诗的自赎》
顶礼膜拜到何等地步！
看来闻一多先生是把春江花月夜诗当做灵魂宗教来信仰，但是

可以肯定的说，他只是一个灵魂的流浪者，永远不可能修道成

佛，因为佛本来就在每个人自己心中。
就以一则寓言做结吧：
“有兄弟两一起出门去求佛。
老大生性忠厚，为人宽容，循规蹈矩。他找到一家名刹，一呆

就是一生。临死也没有修成正果。
老二风流倜傥，不拘礼法，聪明过人。他遍访名山大川，学无

常师。多年后也未能成佛。愤愤之余，便开始骂佛。骂后不过

瘾，又开始砸佛。最后他干脆把大粪著在佛像的头上。据说老

二在他有生之年还真成了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