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翠竹 发布于2019-05-17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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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真诚待人、好心办事、甚至以德报怨,固然是良心;如何领会人家的好意,也是一种良心。
记得在澳洲,许多大陆同胞都觉得考当地驾 照是一件很难的事。因此我与同胞谈起,就说这些鬼佬考官,还是有点良心的。不料同胞不同意:“他们哪有良心!强硬得不得了,就是不让通过!”
许多大陆人到了那边,虽多次考试,仍考不上。甚至在国内拿了驾 照,驾龄4、5年,亦拿不到当地驾 照。
老司机拿不到驾 照,原因是国内的交通规则,规定不准回头,只看后视镜;而西方的交规,考虑到后视镜有一个死角,因此规定除了看后视镜,一定要回头看一下。结果是鬼佬有一句口头禅,形容中国大陆的老司机考驾 照,翻译成汉语,就是“死不回头”!
而新手考不上驾 照的原因,是因为那边不是驾校制度,而是私人自己训练,报名考 驾 照。有专门的私人教练,这与体育教练、私家裁缝、私家理发师、或家庭教师一样,他以这个为职业,你打电话或当面预约,他报价,你觉得可以接受,就约好日期、时间、每小时多少钱。这个费是很高的,一般每小时80到120澳元不等。而当地的生活,一个人的吃饭,每月大约一两百元。所以有些新手,舍不得多花钱训练,因此屡试不过。那些私人开业的人,也都是有资质,有行业标准的,比如驾驶的教练,就要持证,且购买专用的教练车,不但副驾驶位置有刹车,还有方向盘,离合器,等于两套驾驶装置,而教练的那一套装置,还是占主导地位的。成本不菲,因此收费高也是情理之中。实际上英联邦国家,报名考驾 照,并考了交通规则之后,就领到了“L牌“,实际上是临时驾 照,规定只要有驾龄三年以上的老司机坐在车上,就可以自己驾驶,而车上会贴上一个醒目的”L“作为标记,别的驾驶员看到L标记,就会理智且宽厚地避让。因此,新手可以挂L牌,在教练带过几次以后,应找驾龄长的人”陪驾“。这个L是“学”,(英文是learn),不是临时的“临”,人家是英语。
有一件小事,总是让我深深地思索良心这个问题。
在澳洲的时候,一位熟人在教练指导下开了几回车子,就有了”车瘾“,她打电话给租车公司,却租不到车。理由是租车公司的人有良心,不租给她。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租车公司的人没有良心,不肯租车给她。
西方的“的士”极少,比我们这边目前的三轮车还少。但是租车公司很发达,打个电话就可以租车,当然要有驾 照,有的还要三年以上驾龄。一般都是新车,因此没有为车子内部坏了而扯皮的问题,况且车子有保险,就是刮了、蹭了、撞了,也是驾驶员出一个首付,大约500元以内,其余由保险公司支付。这些国家的资本主义很成熟,他们不是驾驶员自己承担一个百分百比,而是500以内自己全付,超过的部分,才是保险公司全付。以此体现驾驶员的责任感,尽量规避危险,不冒险。租车服务很周到,事先电话讲好,做预授权,你可以下了飞机、火车或轮船,就直奔附近指定的车库,通常车库有人,或者没人而门开着,找到指定的车,钥匙就插在车门上,(小地方,本镇的人都熟,没人偷车,就算有流动人口偷车,那是警察的事)。服务周到的另一方面,就是可以在另一个城市交车,交车也不用验车,如有问题,是第三方验车,因此可以放心,租车押金,过后从银行退还。通常是停在指定的车库,把钥匙插在车门上,打个电话,就算交车了,自己就可以上飞机、火车或者轮船。言归正传,租车这么方便的国度,人家还是不忘询问驾龄、驾 照。车子租出去,公司就可以赚钱,出了事,保险公司负责,可是公司的人,还是如此”没有良心“,不肯租车给我们这位可爱的有车瘾的朋友。
她来找我替她租车,声称我为她出名义,她自己出钱。因为是朋友,只好答应,就租了车。因此也就有了责任,我必须陪着她。我坐在她车里,她驾驶就合法。我建议她开到附近风景好的地方,一方面休闲,一方面练车。因为练车,就是不断碰到各种情况,并果断地在别人指导下处理那些情况。学开车,总得几个月,要慢慢领会一些事情。但是她不肯,她把车开到没人的岔路上,一两个小时,机械地反复练习Y形倒车,一次一次地失败,一次一次地反复,不听指点。然后又开到停车场,一次次地重复不成功的泊车动作,以至于我几乎晕车,不能坐在车上,而是站在地上了。我不得不”失去良心“地给她泼冷水了:不能这样练!不能用国内那种应付考试的方法练!仅仅以通过考试为目的,那么安全的问题如何交代?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全,路上别的车子、行人的安全,怎么看待?你要有责任感!
然而她真的认为我是没有良心了。对于她这样的勤奋,这样的不辞幸苦,我居然泼冷水,打击她的积极性,可见是”太没有良心了"。从这里联想到我们国内的教育,看教师的姿态,家长的姿态,应是极端地没有良心了。国内的学生以应考的方式学习,对自己不负责任,对社会不负责任。然而我们的应考,根本不在于掌握知识要点,也不在于熟悉技术,不是想养成好习惯,仅仅在于达到考试要求,目标是通过考试。问题在于考试要领与安全驾驶之间是不完全一致的;同样,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各项考试的要求,与社会顶梁柱的要求并不完全重合。而一心一意的只为通过考试,以规则为目的,显然就偏离原来的价值观,已经是在钻考试规则的空子了。所以我说,我从教人驾驶,领会到教育的真谛。教育,就是定出一个规则,大家照办可以大体上达到目标。然而不能钻这个规则的空子,因为它只是用来达到目标的一个标记点,并不是我们的目的。任何规则,都是有空子可钻的,必须用自己的良心,来对待这些可以钻空子的规则。必须是大家都用良心来对待规则。因为钻空子,只是自欺欺人。
再说我们这位勤奋的练车人。我意识到我错了,因为她的邻居、同事、好友,都有车,而不肯借给她,或者不肯陪她练车,就是因为有良心,他们知道她突击应付考试的处事态度,他们不肯!以至于她需要租车!
但是我竟然帮她租了车!
这样一番密集的“高考复习”式的练车之后,她已经自认为是驾驶高手了,不肯听我的建议和劝告。的确,此时来做垂直泊车、平行泊车、45°泊车、Y形掉头,她确实比我更准确了。在驾车去还车的路上,我批评她,不能这样驾车。她立即反驳:“我是严格地按照交通规则来的!”我想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听了,而是打断我的话,很不耐烦地表示我没有资格教她了。我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在马路上,真正起作用的规则,是力学定律,而不是交通规则!交通规则,只是事后确定该哪家保险公司赔付的时候,起点作用。你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别人违反了交通规则,可是人家是大型货车,你是小轿车,粉身碎骨的还是你这个守规则的!”此时我就意识到,我做了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我不应该陪她练车。
结果,她在一周之内就拿到了驾 照!据说,考官还表扬了她。她得了高分。
一年半以后,我已经回到国内一年了。其他朋友告诉我:“你回国大概两个月以后,某某就差点出车祸死了。当时她的父亲就坐在车上,大型工程车把她的小轿车引擎压得惨不忍睹,幸好人都没有重伤,只差一点点。对方负全责。她叫我不要告诉你。她发了照片给我看,并说‘你看看我的车被轧成这个样子!‘ ”
一个人考一本驾 照是小事。一个国家,一代人的教育是大事。从一个人考驾 照的良心,联系到教育考试制度,可以折射出一个国家的良心。体现自己的良心,领会别人的良心。面向事物的真正目标,而不以规则为目标,不去钻规则的空子,亦是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