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缘 发布于2019-05-31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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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小小说《门口》
门口
门口!
贺歌一宿没睡好,庄里的水被猪场污染两年多了,庄里人去县政府找了几十次,竟然连主管县长办公室的门口都没能进去过!
作为饱受党的二十大精神浸润的共产党员,他昨晚是想着怎么进县长办公室门口入睡的。
当年他考上大学,读不起,是乡亲们从一个个黑巴巴的门口,走出来,有的捧着鸡蛋,有的背着粮食,有的抱着老母鸡……有个人竟然拎着一串铜钱,说家里就这个值钱了,让贺歌当铜卖的。当时他望着这一枚枚铜钱,好像是一个个方方正正的门口,那第一个门口就是大学的门口!他当时就声泪俱下:“乡亲们回去吧,谢谢你们啦,等我毕业回来,为乡亲们,我会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就是前面的门口是鬼门关,我也会为大家闯!”
夜里贺歌思绪万千,庄里的水没法喝了,看着一个个捂着肚子奔向厕所的男女老少,好像厕所的门口就不是门口,而是吞噬力吸引力极大的乾坤宝袋……
两年了,都两年了,自己一个老师的工作有那么忙吗?不错,自己放假的时候政府也放假,但是为了这事请一天假又怎么样?
还好,乡亲们进不了门口,已经66次了,他们才来惊动他这块——最后才舍得用的敲门砖。
门口!他有些歇斯底里了,仿佛眼睛鼻子嘴都成了门口,也都装满了门口……
终于,贺歌来到了门口,主管王县长办公室的。
门口方方正正,深棕色的钢铁防盗门,透出森森的威严。相比之下,乡亲们留有残存的红色春联的乌黑门口,犹如张大的流着血泪的控诉的大得有些扭曲的嘴。
门口!竟然赤裸裸的,没有人把守呀!贺歌心里一亮,仿佛身上上上下下所有门口——毛孔都打开了,豁然开朗的,像蓝蓝的天,自由的白云;空旷的原野,悠闲葱绿的草……
他举起激动得有些战抖的手,但是却落在一个软软的大大的强有力的像是门口一样死死圈住的手里。“你找死吧,你敢敲县长的门!你知不知道县长昨天在救火现场忙了一个昼夜,今天上午安排他休息,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要主持。”看贺歌呆呆的听着,他又接着说“我是刘秘书,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他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贺歌,低吼道:“你别打扰县长了,难道你就不怕县长……”
“我不怕!”贺歌再也听不下去了,来到门口前,让自己脸上的门口对着县长办公室的门口,高声呐喊:“我凭什么怕县长,人格都是平等的。县长要是好官,那就是人民的公仆,我代表的是涝洼塘庄水污染受害两年的人民,哪有主人怕仆人的理;如果县长是贪污腐败的恶吏,那么就应该人人得而诛之,我是共产党员、人民教师,我愿意为民除害,我怕什么!”
贺歌说完,喘着粗气,打量了一下周围:一个门口,两个门口,三个门口……两排门口有的紧闭,有的门口明显虚掩着,缝隙里还汪着像眼睛或像耳朵的隐隐的门口。而刘秘书早已无影无踪,留在贺歌印象中的只有他那呆呆的张得像门口的灰色的嘴……
“……讲得好!”县长门口里面终于传出了渴望已久的声音:“刘秘书!,刘秘书!进来,上午休息取消!通知下午的会议也取消!二十大精神告诉我们——共产党就没有自己的别的利益,人民的利益就是我们共产党最大的利益!”
一个虚掩着的门口关严了,两个虚掩着的门口关严了,三个虚掩着的门口关严了……只有贺歌记忆中刘秘书脸上那张门口大大的敞开:无奈的,厌恶的占据着贺歌身上所有的感官门口……
县长门口里面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呼叫刘秘书的声音……
贺歌死死盯着那个门口,门口好像忽大忽小的变换,像是做着均匀的呼吸,门口两旁的白墙,变得细嫩柔和,似乎后因为笑而凹成的浅浅的酒窝;门口上方的空白仿佛更加开阔,足足可以放下蓝蓝的天;门口前的地板上印着自己硕长的身影!门口……
贺歌好像忘记了使命,记忆中好像只剩下了五花八门的门口,却不像以前的门口。门口里无一例外地散发着春天般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