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理与论诗(3)
在经济大潮里,致富和攀比的欲望让人利令智昏到了方方面面,唯利是图似乎成了精神里最核心的寄托,甚至挤占了精神的全部,也造成了对尊严的偷换。这种情形让人人错误地以为知识就是救命稻草,就是一切,就意味凡能考试的东西不仅都是敲门砖,而且是可以抱着睡觉而止于之的东西。
知识的确是智力有形化的结果,同时也是智力发展赖以支撑的物质基础,但智力终究很难直接等于智慧。比如,用知识犯罪可以说成是智力的,能否说成就是智慧?
在自然科学里,各种智慧创造尤其依赖智力,智力的水平往往取决于知识发现的多少,一种知识的有无完全有可能关乎一种智慧创造的有无。比较而言,在以人文性为主导的艺术领域里,知识同智慧的关系有着不一样的规律。知识并不意味就等于智力,知识的活学活用化及其程度才意味真正的智力,因而才主要反映为智慧对智力的运用效率。
这种情况下,任何知识的增加也仅仅关乎艺术表现形式的创造性变化,尽管带来形式变化本身是智慧的,却不能代表这种形式与那种形式在存在意义上有何智慧区别。
例如,文字上真草隶篆间字体的演变和甲骨文的发现是智慧的结果,在书法上却具有同等的艺术地位,不存在哪个智慧高低的问题,也就来不得歧视哪一字体。
同样,文学上的诗歌、散文、小说也如是。即便诗歌中分出了古风、近体诗、词以及民谣、打油诗等,也是形式和风格之分,并无智慧之别,到底还是要看创作出的具体作品是打动人的,还是顾自呻吟的。
这些认识和发现就属于最起码的思维中的理。这些理固然是外界作用于人的思维的结果,却未必需要形成语言概括出来,但就是这样的理成就了艺术领域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和形式间与形式内纷纭复杂的创作源流,纵然各个源流间历来不无歧视色彩的成见偏见,纷纷有着不同的热衷,其实深层里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对“理”的扭曲,终改变不了“理”代表客观规律而必须受到尊重这一永远的事实。
那么,以论诗的名目用各种扭曲的姿态刷存在并逞发言权,也无不以思维发端,是智慧的么?
比如,靠东抄西摘影响乃至玩弄初学者,醒不了地做“救星梦”;用钱权把自己送入某个圈子,然后对诗说三道四;把写诗当做速成,简单以为写诗就是写合辙押韵的句子,就是写意境、写“名言警句”;用“拿来主义”当做自己的东西,自以为攥住秘诀似的以所谓“八病”绳缚近体诗;用近体诗歧视古风或用古风否认近体诗;用无能、无知、无深学而形成的偏见成见当做创新,等等。
这些非但与智慧不沾边,实际上都是用个人的不能或偏好来绑 架艺术行为,已经跟论诗这种艺术批评形式所应有的智慧相去甚远了,而是地地道道的狭隘心态使然,是彻头彻尾的“小聪明”、“小心理”。
“小聪明”、“小心理”,是什么人脑子里但凡有点智力就做得出来的,若认为其中有点智慧,反而没了这种情形,恰所谓“道废君子隐,礼崩小人狂”。
在古人眼里,“道”指的是自然界的一切及其变化规律,是“无”与“有”的集合体,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同时就意味各种法则,道理,道德、学问,规范,规矩等具有规律性和约定性的因素。
“礼”虽然是“礼节”、“礼仪”的意思,但作为摸得着看得见的行为及其准则,显然是“道”的化身,是使“道”有形化的产物,因而“礼”与“理”是同一涵义的两个方面,无外乎表现为有形的举止,还是无形的思维意识。
今人作为古人的后人,又是怎么传承这些的呢?恐怕用“南辕北辙”、“物是人非”这样的字眼更有概括力。
人际间一旦连最基本的“礼”也变得越来越淡化,意味有机会越来越公开化地毫无约束地褪去最后一层可伪装的东西,相互尊重便实际很难提得上,其意义也将由人与人间无形的精神信仰、道德风尚等联 系,变成有形的单一利益诉求关系,尊严意识也将无以避免地走向极端而随之向势力看齐,于是不管社会制度怎么规定出合理的生产关系,受劳动雇佣关系所主导和制约下的人际局面都必然集中于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就不得不用来动摇人性最根本的“道”这个基础,这时还有什么“理”可讲?
很多人都觉得这种局面很让他们享受,撇开一些随波逐流的人以做梦为乐不说,那是因为能有这种貌似享受的毕竟还是少数人。这种享受实际是人际间相攀比的结果,是少数人比较于大多数人而产生的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并不代表一个人已经有着真正独立人格的尊严。
一个没有实际独立人格尊严的人,尚在他自己都自觉不自觉无法摆脱的随歪就倒跟风而动的情形之中,或随众说好坏,或看势力论高低,有资格论诗否?恐怕连写诗的资格都是值得怀疑的。
本文系列: 另文系列:
1、《关于论诗一(涵义)》 1、《写给有些人:写诗与思想感情一》
2、《关于论诗二(自知)》 2、《写给有些人:写诗与思想感情二》
3、《关于论诗三(刷存在)》 3、《写给有些人:写诗与思想感情三》
4、《关于论诗四(文能)》 4、《写给有些人:写诗与思想感情四》
10、《关于论诗十(任性)》
12、《关于论诗十二(通识)》
13、《关于论诗十三(传承)》
14、《关于论诗十四(现实)》
15、《关于论诗十五(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