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四） 【原书卷九·一三】

余在都时，永之引见满洲学士春台。春自云：“年三十时，目不识丁。从一禅师静坐三月，颇以为苦。一夕，提刀欲杀禅师。仰头见月，忽然有悟，赋诗便工。”《塞外》云：“野水吞人面，青山瓮马声。浮云连帽起，残雪带鞭行。”殊雄伟。公爱永之与枚，以为两少年必贵；每至，必留饮、留宿，遣妾捧觞。

永之，即沈荣昌。

春台，字锡祺。清满洲人。康熙五十二年进士。累官翰林院侍读学士。年三十时目不识丁，从一禅师静坐三月，遂悟诗法。

捧觞，捧酒，陪酒并负责倒酒。觞，酒器。

本人翻译：

（略）

真老实人言：

春台学诗的故事，流传甚广，原始出处大概就是《随园诗话》。故事的真实性颇可怀疑。春台年三十时目不识丁，禅修三月，茅塞顿开，不但会写诗，还高中进士，官至翰林院侍读学士。若非神人附体，恐怕难圆其说。古代文人，总喜欢给自己的身世添加点神奇色彩，在那个年代，不足为怪。本条诗话还记载：“公爱永之与枚，以为两少年必贵；每至，必留饮、留宿，遣妾捧觞。”而据《批本随园诗话》（清·伍拉纳之子著）批语：“春台一穷翰林，即任试差，不过得一二千金，遽买南妾一人，日日食鲜鱼活虾，瓦鸭（南菜瓦罐酱鸭）火腿，绍兴酒，龙井茶，何以养之?”何以有此说？《随园诗话卷八·三五》：学士春台典试福建，过吴下买妾方大英，美貌能诗；以南北地殊，服食不惯，雉经（自缢）而亡。搜其遗稿，有句云：“户闭新蛛网，梁空旧燕泥。” 我猜想，大概给袁枚奉觞之妾就是方大英，否则不会记下其遗稿诗句。美人之诗多能流传。人因诗添美，诗借人盛传。美女动笔，事半功倍，诗坛也难说不是一个看颜值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