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之叹》浅析

鸟迁定向朝南北，云走焉知西复东？
漫道打工如候鸟，吾曹生旅与云同。

读一首诗，绝不能象读一篇理科论文那样，专门去研究它的见解是否精当，逻辑是否缜密。因为理科论文创作，依据的是逻辑思维，而诗歌创作依据的是形象思维；逻辑思维要求句句在理，而形象思维则妙在有时看似不讲理，而其实正合诗歌创作美学之道也。此所谓“白发三千丈”然也。白发三千丈看似不合理，但若写成“白发点五丈”，理虽合矣，则诗就索然无味了。《文心雕龙》之《隐秀十四》言：”文之英蕤，有秀有隐。隐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隐以复意为工，秀以卓绝为巧”。其大意是：作为诗文的精华之处，必然有秀有隐。隐，就是文字之外的更深一层的意义；秀，就是篇章之中秀拔警策的语句。隐的含义见于文字之外，隐秘的心声能使人从侧面神领心会，蕴含的文采会在不知不觉中展现。以此观见赏读程先生的七绝《农民工之叹》，则会理解其隐、秀之功力了。首句“鸟迁定向朝南北，”开宗明义”发议：候鸟之迁徙是有定向的，冬往南，夏往北，这是常识（北半球！），为什么不往东往西呢？鸟的飞行的确可以往东往西，但却不是我诗中要表达的“隐”了。这是为下文作伏笔。且看下面紧接着一句“云走焉知西复东？”，快要切近“秀”了：云行才不是那样定向呢！它那儿知道来去的路线，它只是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飞来飞去。“漫道打工如候鸟，吾曹生旅与云同！”这就是诗中“警策的语句”了（注意：我特意将结句中的句号改为感叹号）。人家都把我们打工者比作候鸟，其实我们哪里比得上啊！候鸟还知道冬南夏北，而我们则是萍综无定，不复西东啊！极言打工者漂泊不定，处处无家处处家的生存状况！（顺便插一句，有一次我去一个即将竣工的工地采访，采访对象是一个满脸灰土，但看得出长得很cute的小伙子。采访快结束时，我随意问一句，下一处将去哪里啊？他笑笑说，还不知道呢，然后转脸看向远方。他那飘忽的眼神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正是诗人想要表达的地方！体现了从一个侧面对打工者生存状况的深情关注和人文关怀！到此，这首农民工之叹就叹出“文外之重旨者也”，也就是说，文字之外的更深一层的意义了。
这首诗在艺术特色上也有可圈可点之处。诗中使用了比、兴等手法。例如以鸟、以云喻农民工，比喻形象鲜明，真切可信。同时前两句又起兴的作用，引领诗的主旨。全诗语言朴实无华，绝无娇柔造作之句，与内容甚相贴切。当然，这首诗也不是完美无缺。一首感人的七绝，应该是“辞工稳而隐远也”。此诗“隐远”如上所说，“辞工稳”尚可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