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也可用逻辑思维
——读唐诗《西施》和《汴河怀古》
西施这位若耶溪边的浣纱村姑,自从被越王勾践将其作为美女间谍送入吴宫之后,便在她的国色天姿上抹上了一层洗刷不净的政治斑痕。五代诗人杜光庭在《咏西施》中写道:“脸横一寸波,浸破吴王国”。似乎她是亡吴的根本原因,把西施说成是吴国灭亡的可怕祸水。自此旧史上便有了女祸亡国论,来为封建社会最高男性统治者开脱罪责。
但古代诗人中亦不泛见识不凡者在,罗隐便是其中的一位。他在《西施》这首小诗中写道: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这是一首史论式的为历史人物翻案的小诗。那明白如话的七言四句闪耀着咄咄逼人的雄辩锋芒和不容置辩的自信气势,有力地驳斥了女祸亡国论。
作者在诗中使用了形式逻辑中的间接反驳方法。诗的前两句立论,后两句驳诘。立论驳诘有力。其反驳过程可以这样表示:
1、要反驳的论题:P 吴国灭亡是由于女祸。
2、:设 P 真则 Q。如果吴国是由于女祸,那么越国也会因为女祸而亡国。
3、非 Q 。越国没有女祸也灭亡了。
4、所以 P 假。可以推论出吴国不是由于西施取亡,而是“家国兴亡自有时”。用现在的话来说,自有其内在的政治经济规律。
这一反驳是那样尖锐泼辣,切中要害。使一个需用一篇煌煌史论方可说清的问题,尽在这两句诘问中迎刃而解。
再看唐诗人皮日休的《汴河怀古》:
尽道隋亡为此河 至今千里赖通波
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这首诗独具见解,以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修大运河这一历史事件,否定了修治大运河是亡国之举的传统观点,从历史的角度客观地评价了隋炀帝的是非功过。从逻辑思维的角度看,运用的是辩证思维,即一分为二的方法,分析同一事物互相互相对立的两个方面,体现了诗人朴素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很得时人和后人的赞赏。
这两首诗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化论为诗,以理为诗,才情超绝。从《西施》和《汴河怀古》这两首诗来看,都没有对生活形象的铺陈、描绘、叙述,而是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分析判断来表达思想感情的。它们之所以名标后世,不仅是因作者见解卓特,更是因为诗人在诗的韵律和文彩中成功地运用了逻辑思维这一工具。我认为写诗也可用逻辑思维,《西施》和《汴河怀古》就是逻辑思维入诗的典范之作。应当指出的是,这两首诗虽然充满了理趣,但在艺术上没有创造,是思想价值大于艺术价值之作。而文学的第一属性毕竟是审美,没有新的艺术创造,首先只能被看成是有文采的思想史文献。逻辑思维虽然可入诗,但这只是一些特例,写诗还是应当用形象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