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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戎狄 男  5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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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夜饮朝眠曲》注【李贺集辨注草稿】

华夏戎狄 发布于2019-11-12 16:50   点击:6971   评论:9  

《夜饮朝眠曲》注【李贺集辨注草稿】

 

作者:华夏戎狄

 

夜饮朝眠曲[1]

 

觞酣出座东方高,腰横半解星劳劳。[2]
柳苑鸦啼公主醉,薄露压花园气。[3]
玉转湿丝牵晓水,粉生香琅玕紫。[4]
夜饮朝眠断无事,楚罗之帏卧皇子。[5]

 

[1] 朝:蒙古本作“长”,误。曾益曰:诗云:厌厌夜饮。王琦曰:诗意是公主之家,宴请皇子,而为长夜之饮。刘衍曰:此诗在揭露公主丑行。有刺襄阳公主、永昌公主二说(钱仲联、姚文燮)。徐传武:这首诗写的是公主宴请皇子,通宵宴乐,酒醉后白天又大睡不起的,对皇家贵族奢侈无聊的生活进行了深刻的揭露。王晓强以为,“古代遇到灾荒,每断屠禁酒”,元和三年冬至四年春夏大旱,宪宗“可能”采取了包括禁酒断屠之类的措施,“这篇即作于这个背景之下,时在春季。它矛头对着最高统治者的子女,讽刺他们毫不在意灾情的态度。……隋炀帝有《夜饮朝眠曲》二首,是艳浮的闺情时,李贺本篇虽然袭旧题乐府,却与旧意南海北溟,风马牛不相及。”

 

狄曰:此诗述长夜之饮,皆无疑意。王琦以为系公主宴请皇子,盖因如公主醉于别家,似太豪放。然则唐人之豪放,不惟清人,即今人亦未必尽知也。细味结尾两句,则应为皇子宴请公主。其余诸说,全不顾长吉亦与宴之事实,皆错。此长吉之随笔小品,而非应酬之作,故不须捧人,然援笔之时,余酲犹在,绝不可能有讽刺、谴责、揭露之意。又:杨慎《词品》录隋炀帝《夜饮朝眠曲》二首:其一:忆,待来刚御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其二:忆,投报晓。被惹香黛,枕金釵。笑林中,除却司晨

 

[2] 吴正子曰:腰横,腰带。曾益曰:东方高,晓也。王琦曰:半解,酒后衣冠不整之貌。叶葱奇曰:(觞酣出座)酒酣离座。陈弘治曰:劳劳犹辽辽。诗小雅渐渐之石:山川悠远,维其劳矣。”郑笺:“劳劳广阔。”疏:“广阔辽辽之字,当凑够辽远之辽,而作劳字者,以古之字少,多相叚借。”刘衍曰:星劳劳:东方发白,残星闪烁貌。劳劳,即寥寥。徐传武曰:半解松散不整。王晓强:“出座”,离开宴会,即宴饮结束。

 

狄曰:出座,离座,只是到举行宴会的堂室之外透透气,未必是离开宴会回家。腰横半解腰带松弛之状。觞酣”,腰横半解”,想离座之前,自己已弄松了腰带。觞酣出座腰横半解者为谁?只能是长吉自己。后述公主既醉,不可能苑中散步;而皇子已卧,更不可能。东方高东方微白。黑夜即觉天低,为人之自然感受,故有“夜幕低垂”之语。星劳劳星稀疏之貌,即尚有残星。此较《感讽五首·其四》之“星尽四方高”,时辰还要早些。

 

[3] 蒙古本、述古堂本如此。宋蜀本、汲古阁本、密韵楼本作“花”,汲古阁本“一作苑”。狄曰:“鸦啼”,强解才可通,“花”应为“苑”之形讹,宜用“苑”。蒙古本、汲古阁本、述古堂本、密韵楼本如此,宋蜀本作“莺”。狄曰:皆有依据,然版本以“鸦”为多,且长吉多以鸦之啼、飞作为晨兴之意象,如《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辞并闰月·九月》之“鸡人罢唱晓珑璁,鸦啼金井下疏桐”、《潞州张大宅病酒遇江使寄上十四兄》之病客眠清晓,疏桐坠绿鲜。城鸦啼粉堞,军吹压芦烟”、《画角东城》之“河转曙萧萧,鸦飞睥睨高”皆是,故长吉所写,应是“鸦”。

 

宋蜀本、蒙古本、汲古阁本、述古堂本、密韵楼本皆如此。吴注刘评本,以及徐渭、曾益、王琦注本皆作“兰”,叶葱奇以下亦同。王琦曰:蕙兰,吴本作“蕙园”。狄曰:吴正子注单行本,余所未见,而王琦见之为“园”。刘晨翁评单行本,余见明淩濛初刻本,亦为“园”。较早之吴注刘评本为元复古堂本,余亦未见,所见为四库全书本、江户写本及徐传武点校之清摛藻堂本,皆为“兰”。明弘治庚申马炳然刻本《锦囊集》、明弘治壬戌刘廷瓒刻本《李长吉诗集》,皆以复古堂本去除吴注刘评而成,今见亦皆是“兰”。综上所述,“兰”字应为元复古堂合刊吴注刘评时所改,不可从!

 

柳苑蕙园”互文,皆指宴会堂室所处之庭苑,此庭苑中,树则植柳、草则种蕙,故云。薄露压花花着露水,微微下垂,故曰“压”。长吉立苑中,听到晨鸦之啼,看见蕙花上薄着晨露,闻到苑中花之香气。柳苑鸦啼公主醉,言鸦啼时公主已醉。贵宾沉醉,被扶入别室休息,其余诸客才得自便,一般礼节应如此。所以公主沉醉在前,长吉离座在后,然长吉作诗,有信息后出之习惯,故至第三句,才以嵌入方式交代此事。

 

[4] 熟:蒙古本、汲古阁本、述古堂本、密韵楼本如此,吴注刘评本如此。宋蜀本作“热”,曾益、徐渭、王琦及以下诸注本皆从之。狄曰:“”为“熟”之形讹,应用“熟”。

 

董懋策曰:琅玕紫,醉色也。姚佺曰:面热则粉香,酒上面,色如红玉。王琦曰:玉转,谓井上辘轳。湿丝谓汲水绳。叶葱奇曰:琅玕”,玉名。陈弘治曰:热粉句:明公主醉也。王晓强曰:二句说公主们为了使人看不出自己曾一夜宴饮,天亮人少时,使人打水梳洗。因为面色带酒通红,而敷着重粉加以遮盖,又因带酒面热,粉气蒸散,特别容易使人觉香。

 

狄曰:下句,诸注皆以指公主。然上句取水,盖为梳妆,公主醉后梳妆,不合常理。王晓强掩饰之说亦极牵强,且后解夜饮朝眠断无事”为“白天睡觉,入寝夜静时醒来欢会痛饮”,如此就更不须晨起梳妆了。若上句但为述其时辰,下句仅说公主醉态、并未梳妆,则前已云“东方高星劳劳”及“鸦啼薄露”,此处之“牵晓水”即成闲笔。且以“紫”形容酒红面色,意象实在难堪。

 

晓水时井水清凉,故云。牵晓水”者,侍女也。熟应指胡粉,以铅制 备胡粉,须长时间加热,长吉或因此称胡粉为“熟”。晋张华《博物志》云“烧铅锡成胡粉”,明代《天工开物》“胡粉”条记述其工序甚详,唐代之工艺估计差近之。琅玕:《尚书·禹贡》:厥贡惟球、琳、琅玕。”《尚书正义》:球、琳皆玉名。琅玕,石而似珠。……《山海经》云:昆仑山有琅玕树。’……正义曰:《释地》云:西北之美者,有昆仑虚之璆琳琅玕焉。说者皆云:球、琳,美玉名。琅玕,石而似珠者。必相传验,实有此言也。”则琅玕,为美石之珠,非玉、亦非蚌珠。《急就篇》“系臂琅玕虎魄龙”,指琅玕琥珀穿成的臂串。此诗中琅玕”与“熟”相映,应指钗头垂下之石珠串。紫,言其色也,或许本色非如此,因天色尚暗,遂目之近“紫”焉。

 

时辰虽早,日间当值的侍女,已经起床。长吉所见,有于庭园井中取水,准备梳妆者;有梳妆已毕,前赴执事者。熟粉生香琅玕紫,此必直接服务于主人之高级侍女,且从长吉身边经过,才得察及妆容、嗅及香气也。

 

[5] 曾益曰:断无事言夜饮朝眠之外无他。眠者必以帏,卧皇子,即公主也,言朝眠也。姚文燮曰: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子季友求尚主,宪宗以普宁公主妻之。……山南东道属襄阳,故末云“楚罗之帏”,盖伤之也。“断无事”,宁真保其不跋扈耶?徐传武曰:夜间饮宴昼酣眠,绝对不会有事情。楚罗:楚地产制的绫罗。皇子:钱仲联认为当作“王子”,“疑是传写与刊刻时同音误书。”王晓强曰:“断无事”,绝对不会使人察觉,生出事情。……一个“楚”字见出诗人的良心!元和四年春天,江淮一带的旱灾最重,有人吃人的现象。这一带古为吴楚之地。

 

狄曰:诸注解“事”,或牵强、或含混,俱不可从。断,一定、绝对之意,此为预判之语气。楚罗但以产地言其精而已。皇子,非指公主或主婿。夜饮朝眠”者,卧帏内之皇子也;断无事”者,“玉转湿丝牵晓水,熟粉生香琅玕紫”之人也;则晨起皇子更衣、盥洗,至索茶、索馔、索调笑,皆其事也。长吉见诸侍女之早妆而成此二句:皇子已罢饮卧眠,她们绝对无事可应。这实在是拿侍女们打趣,言其辛苦早起梳妆打扮,竟遭辜负也。皇子卧眠,最后交代,然其逃席,必在公主沉醉之前。此又为设宴者为皇子之证。若皇子为客,卧眠虽也需值守,然用一二人而已;而公主刚刚沉醉,正需人照顾,则长吉不会以为,皇子卧眠就算侍女们“无事”。惟公主为客,沉醉后自有随从贴身侍女照顾,不必多烦皇子府中人,而作为主人的皇子已眠,长吉才会判断诸侍女虽早妆而“无事”。长吉此作,用隋炀帝乐府旧题,虽情节不同于彼,然风格亦艳,是“清艳”也。

 

2019.11.12.

狄按:杨升庵博闻强记,然好杜撰,《词品》所录隋炀帝《夜饮朝眠曲》,未必可靠。于旧书网订王大厚《升庵词品笺证》,待其来后,再为判定。2019.11.13.

狄按:
王大厚笺证:“此二诗,《乐府诗集》未收,或恐非炀帝之作。《玉台新咏》卷五录沈约《六忆辞》四首,佚其二首。而此二诗与之体式相同,或即其所佚耶?”沈约《六忆诗》:其一:忆来时,灼灼上阶墀。勤勤叙别离,慊慊道相思。相看常不足,相见乃忘饥。其二:忆坐时,点点罗帐前。或歌四五曲,或弄两三弦。笑时应无比,嗔时更可怜。其三:忆食时,临盘动容色。欲坐复羞坐,欲食复羞食。含哺如不饥,擎瓯似无力。其四:忆眠时,人眠强未眠。解罗不待劝,就枕更须牵。复恐傍人见,娇羞在烛前。2019.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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