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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遣悲怀》三首的艺术境界
这是千古绝唱!至今无人能超过的悼亡诗。
其一: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其二: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其三: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这三首悼亡诗写尽了古代夫妻感情的真挚。几乎每一句都是流珠闪玉,珍文贵语,很难定下哪一句、哪一首才是最爱!比如第二首的“贫贱夫妻百事哀”已经成为古今至理名言。 第一首作者回忆得意前后的生活对比,深刻刻画了夫人的坚韧和美德。而作者得意后“今日俸钱过十万”的现状,和他得意前的贫困状态、尤其是夫人“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的种种生活努力 ,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三首最后两句“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也充分印证了作者的誓言和怀念。(虽然事实正相反)
谢公东晋宰相谢安,他最偏爱侄女谢道韫。黔娄:战国时齐国的贫士。此自喻。言韦丛以名门闺秀屈身下嫁。以战国时齐国的贫士黔娄自喻,其中含有对方屈身下嫁的意思。百事乖:什么事都不顺遂。荩箧:竹或草编的箱子。泥:软缠,央求。藿:豆叶,嫩时可食。奠:祭奠,设酒食而祭。末两句,仿佛诗人从出神的追忆状态中突然惊觉,发出无限抱憾之情:而今自己虽然享受厚俸,却再也不能与爱妻一道共享荣华富贵,只能用祭奠与延请僧道超度亡灵的办法来寄托自己的情思。“复”,写出这类悼念活动的频繁。这两句,出语虽然平和,内心深处却是极其凄苦的。戏言:开玩笑的话。身后意:关于死后的设想。行看尽:眼看快要完了。怜:怜爱,痛惜。诚知:确实知道。邓攸:西晋人,字伯道,官河西太守。《晋书·邓攸传》载:永嘉末年战乱中,他舍子保侄,后终无子。潘岳:西晋人,字安仁,妻死,作《悼亡诗》三首。这两句写人生的一切自有命定,暗伤自己无妻无子的命运。窅冥:深暗的样子。以邓攸、潘岳自喻,故作达观无谓之词,却透露出无子、丧妻的深沉悲哀。接着从绝望中转出希望来,寄希望于死后夫妇同葬和来生再作夫妻。
《唐诗余编》云:“第一首生时,第二首亡后,第三首自悲,层次即章法。末篇末句‘未展眉’即回绕首篇之‘百事乖“,天然关锁。”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古今悼亡诗充栋,终无能出此三首范围者。勿以浅近忽之。”潘德舆《养一斋诗话》云:“微之诗云‘潘岳悼亡犹费词’,安仁《悼亡》诗诚不高洁,然未至如微之之隔陋也。‘自嫁黔娄百事乖’,元九岂黔娄哉?‘也曾因梦送钱财’,直可配村笛山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