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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王国维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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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长吉的一首五律
萧闲
发布于2020-02-19 17:20 点击:1263 评论:3
答赠 李贺
本是张公子,曾名萼绿华。沉香熏小像,杨柳伴啼鸦。
露重金泥冷,杯阑玉树斜。琴堂沽酒客,新买后园花。
∨
首先呢,说李贺木有一首近体诗的可以笑笑了。
这首呢,是典型的律诗。押麻韵。不过有个多音字重,因句当为仄,为宋韵,《说文》厚也。《增韵》轻之对也。为肿韵,《集韵》厚也,善也,慎也。《五音集韵》多也。
有个问题来啦,长吉为何不以乐府诗体做此篇 答赠 呢?
赠答 ,谓以诗文互相赠送酬答。
《南史·后妃传下·梁元帝徐妃》:
“时有贺徽者美色,妃要之於普贤尼寺 ,书白角枕为诗相赠答。”
宋 严羽 《沧浪诗话·诗评》:“古人赠答,多相勉之词。”
唉,看来此作的动因应当是有一位友人以五言律的体式与贺诗文往来。不过这一位友人的诗作内容也应当是与此篇共同一个事由进行意见交流的。
下面逐联再开看看到底二人之间交流、沟通些什么内容。
1.首联:本是张公子,曾名萼绿华。
开篇即是两个事典破题。事典因为典源有故实于内,可以加深对整首作品创意的理解。先看看典故的基本内容。
【张公子】:
相关人物刘鷔(汉成帝)
《汉书》卷九十七下《外戚传下·孝成赵皇后传》
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初生时,父母不举,三日不死,乃收养之。及壮,属阳阿主家,学歌舞,号曰飞燕。成帝尝微行出,过阳阿主,作乐。上见飞燕而说之,……先是有童谣曰:「燕燕,尾涏涏,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成帝每微行出,常与张放俱,而称富平侯家,故曰张公子。
汉成帝刘鷔好隐蔽身份,身着便服和张放一起出游,自称是富平侯家的张公子。后用为咏贵公子之典。
唐.骆宾王《帝京篇》诗:“朱门无复张公子,灞亭谁畏李将军。”唐.钱起《秋霖曲》:“貂裘玉食张公子,炰炙熏天戟门里。”
大概说的是什么呢?
前朝成帝喜欢白龙鱼服的与民同乐,因为比较信赖张放,遂以张家的子弟名目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张放,何人也?
张放,西汉京兆杜陵人。张汤五世孙。元帝姊敬武公主子。娶皇后弟许嘉女,成帝为之大铺张,赐甲第,号为天子娶妇,皇后嫁女。官侍中中郎将,监平乐屯兵。与帝卧起,宠爱殊绝。常从成帝微行出游,斗鸡走马。后为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翟方进劾奏,出为北地都尉。复征入为侍中。历任天水属国都尉、侍中光禄大夫等职。帝卒,哭泣而死。
关于典故中的童谣:「燕燕,尾涏涏,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
赵飞燕,张公子,是成帝个人比较宠爱、信赖的两个人。
涏涏,何意?
帝为微行出游,常与 富平侯 张放 俱称 富平侯 家人,过 阳阿主 作乐,见舞者 赵飞燕 而幸之,故曰‘燕燕尾涏涏’,美好貌也。” 颜师古 注:“涏涏,光泽貌也,音徒见反。”
《汉书·赵后传》‘燕燕尾涏涏’(堂练切),今误本作延,非。涏从廷乃得声……水滴谓之涏,此形容小鸟张尾之状极肖,字书训光泽貌亦属臆説。”
仓琅根:装置在大门上的青铜铺首及铜环。仓,通“苍”。《汉书·五行志中之上》:“木门仓琅根。”颜师古 注:“门之铺首及铜鍰也。铜色青,故曰仓琅。铺首衔环,故谓之根。”亦省称“仓琅”。
至于童谣的内容呢,谶纬之言,即或许有。谶纬,疑犯从有,汉武帝末年可是掀起了滔天的血浪。
这童谣是恶心此三人的,不过谣言的力量从来就是巨大的,谁让信息不对称呢?
所谓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赵飞燕即由此而没。
看来,张公子 这个典故,涉及到了君主的私隐。
李贺开篇即用,不知是否在含沙射影呢?
是永贞宫变?
是宪宗沉湎迷信、追求长生?
是宦官专权、乱政无能?
是同情妃嫔悲苦生活?
是权贵骄奢淫逸、好景不常的?
是藩镇祸国殃民的?
。。不知道。唉,看对句吧:
曾名萼绿华。
【萼绿华】:
女仙名。自言是九嶷山中得道女子罗郁。晋穆帝时,夜降羊权家,赠权诗一篇,火澣手巾一方,金玉条脱各一枚。见南朝梁陶弘景《真诰·运象》。
陶弘景《真诰·运象》:萼绿华自言是九嶷山中 得道女罗郁,年约二十,穿青衣,姿容美丽,晋穆帝升平三年十一月 夜 降于羊权家,此后经常往来,一月之中,六过羊权家。后授羊权以仙药引其登仙。
另,指绿萼梅花。宋范成大《范村梅谱》:“緑萼梅:凡梅花跗蒂皆絳紫色,惟此纯緑,枝梗亦青,特为清高,好事者比之九嶷仙人萼緑华。京师艮岳有萼緑华堂,其下专植此本。”
这对句,又扒拉出来二个人物:女仙与羊权。
此二人呢,仙不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强调其二人间关系暧昧:夜 降,且 常往来,一月之中,六过羊权家。
张公子vs羊权,燕燕vs女仙。。至于成帝,,莫须有。
还原一下首联:本是张公子,曾名萼绿华。
直接白话:本是个雄的,曾经却是个雌的。
迷糊不迷糊?
答:迷糊吧。萼绿华,倒是可以牵强的取有求长生的意象,那张公子呢,取什么意象?
对长吉生存的时代之历史比较懵懂,这颟顸的事情或许研究中晚唐历史的学者心里会清晰些。
看颌联,这里不做继续约摸。
2.沉香熏小像,杨柳伴啼鸦。
沉香,一种可以作为文玩换和药材的香料,丰润油脂,淡雅幽香,无论是观感还是香味,都是难得的珍品。不过,沉香,也由此从来都木有便宜过。
小像,这个小像的像字,估计是象字。小象形状的熏炉类用具。
本是张公子,曾名萼绿华。沉香熏小像,杨柳伴啼鸦。
简单的把二联间相承的章法勾兑一下:
本是张公子,沉香熏小像。当是白昼者。
曾名萼绿华,杨柳伴啼鸦。当是傍晚者。
看对偶,沉香vs杨柳,小像vs啼鸦,熏vs伴。。
唉,对偶修辞在律诗中的效用,自有律的沉湎者得其厚味儿啊。
这里表示需要修炼闭口禅。。
不过,“沉香熏小像”,这一句颇为旖旎或凄清的意境呢,被纳兰引入词中用作悼亡镜像。
鹧鸪天 纳兰容若 (清)
——送梁汾南还,时方为题小影。
握手西风泪不干,年来多在别离间。遥知独听灯前雨,转忆同看雪后山。
凭寄语,劝加餐,桂花时节约重还。分明小像沉香缕,一片伤心欲画难。
分明小像沉香缕,字面上的意思是小像在缕缕沉香的轻烟里历历可见。直接化用李贺这首答赠的颌联。唉,“沉香熏小像,杨柳伴啼鸦”,“小像”应是做“小象”,象形熏炉的样子,熏香的气息从胖墩墩的象鼻或大耳中袅袅升腾。。
颈联做转。
3.露重金泥冷,杯阑玉树斜。
此联呢,应当是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写实。
金泥,1.以水银和金粉为泥,作封印之用。
汉 应劭 《风俗通·正失·封泰山禅梁父》:“剋石纪号,著己绩也。或曰:金泥银绳,印之以璽。”
唐 李贺 《咏怀》之一:“惟留一简书,金泥 泰山 顶。” 王琦 汇解:“金泥,以水银和金为泥,以封玉牒者。”
2.用以饰物的金屑。 唐 孟浩然 《宴张记室宅》诗:“玉指调筝柱,金泥饰舞罗。”
露重,深秋时令。金泥呢,到底指代的是什么,需要结合对偶观察。
杯阑玉树斜。杯,本义:盛酒、茶或其他饮料的器皿。阑,取动字,残;将尽。玉树斜,当是躯体因酒醉而踉跄不稳定。
露重vs杯阑,金泥vs玉树,冷vs斜。
唉,看对偶组合,金泥的具体代指是什么呢?
晕乎乎踉踉跄跄的前行,寒冷的夜气压住了酒暖,
尤其冰冷的感觉却是触手的 金泥 。
这里,当取意思一。“金泥,以水银和金为泥,以封玉牒者。”
玉牒,(1). 古代帝王封禅、郊祀的玉简文书。《史记·孝武本纪》:“封 泰山 下东方,如郊祠 泰一 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祕。” 唐 刘肃 《大唐新语·郊禅》:“ 开元 十三年, 玄宗 既封禪,问 贺知章 曰:‘前代帝王何故秘玉牒之文?’ 知章 对曰:‘玉牒本通神明之意,前代帝王所求各异,或祷年算,或求神仙,其事微密,故外人莫知之。’” 宋 王禹偁 《单州成武县行宫上梁文》:“祈福不劳藏玉牒,礼天须至用金泥。”
(2). 记载帝王谱系、历数及政令因革之书。至 宋 代,每十年一修。《新唐书·百官志三》:“﹝ 宗正寺 ﹞知图谱官一人,修玉牒官一人。” 宋 罗大经 《鹤林玉露》卷三:“玉牒修书,始於 大中 祥符 ,至於 政 宣 而极备……编年以纪帝系,而戴其历数及朝廷政令之因革者,为《玉牒》。” 明 何景明 《寄樊国宾》诗:“业绍青緗旧,名沾玉牒香。” 爱新觉罗·溥仪 《我的前半生》第九章:“我曾根据一九三七年修订的‘玉牒’和妹妹弟弟们的材料,做过一个统计。”
(3). 泛指典册、史籍。《文选·左思<吴都赋>》:“鸟策篆素,玉牒石记。” 张铣 注:“玉牒、石记,皆典策类也。”《文选·张协<七命>》:“生必耀华名於玉牒,没则勒洪伐於金册。” 李周翰 注:“玉牒、金册,并国史也。”
(4). 指佛道之书。 晋 葛洪 《抱朴子·黄白》:“《玉牒记》云:‘天下悠悠,皆可长生也;患於犹豫,故不成耳。’” 隋 炀帝 《宝台经藏愿文》:“前佛后佛,谅同金口;即教当教,寧殊玉牒。”《云笈七籤》卷七:“三元布经皆刻金丹之书,盛以自然云锦之囊,封以三寳神之章,藏於九天之上大有之宫,谓之玉牒金书。”
(5). 神仙名籍。 唐 韦应物 《萼绿华歌》:“有一人兮升紫霞,书名玉牒兮萼緑华 。”
看尾联。
4.琴堂沽酒客,新买后园花。
琴堂:《吕氏春秋·察贤》:“ 宓子贱 治 单父 ,弹鸣琴,身不下堂而 单父 治。”后人遂称州、府、县署为琴堂。
七品琴堂,对县令的美称。因县令官阶一般为七品,故云。
宓子贱:春秋时鲁国人。名不齐,字子贱,孔子弟子。曾为单父宰,弹琴而治,为后世儒家所称道。参阅《吕氏春秋.察贤》。《汉书.艺文志》载,儒家有《宓子》十六篇,久佚。
沽酒:
(1).从市上买来的酒;买酒。《论语·乡党》:“沽酒、市脯,不食。”唐 韩愈《赠崔立之评事》诗:“墙根菊花好沽酒,钱帛纵空衣可準。”
(2).卖酒。汉 桓宽《盐铁论·散不足》:“古者不粥飪,不市食。及其后,则有屠沽,沽酒市脯鱼盐而已。”唐 白居易《杭州春望》诗:“红袖织綾夸柿蔕,青旗沽酒趁梨花。”
后园:屋后庭园。 汉 司马相如 《子虚赋》:“时从出游,游於后园。”
结合后园,再还原一下沽酒之客,,这位沽酒客呢,当是代指以文才、文学取仕的词臣之流。
再勾兑一个典故:
文君沽酒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汉代蜀郡 临邛富豪卓王孙之女卓文君,年轻新寡。司马相如到卓家赴宴,以琴声挑之。卓文君遂与他私奔。卓王孙因嫌相如家贫,不同意他们的婚姻。两人在临邛开设酒铺,文君亲自当垆沽酒,相如身穿犊鼻裈和酒保、奴婢一起洗涤杯盘。卓王孙深以为耻,不得已而分给财产。后以“文君沽酒”为年轻女子卖酒的典故。唐 郑谷《蜀中三首》之一:“雪下文君沽酒市,云藏李白读书山。”
琴堂沽酒客,新买后园花。什么意思呢?
品味前面三联,个人感觉是:昔日的落魄士子今个呢已然入了龙门,白屋呢,那白茅覆盖的房屋呢,已然遥远,唉,还是忘记了吧。
小结:李贺的诗章,不能够以解毒李商隐的方法来暧昧解析。李贺,这是一位“黑云压城城欲摧”,“雄鸡一唱天下白”,“天若有情天亦老”,有着拿云之志向的诗人。
再问:到底二人之间交流、沟通些什么内容呢?
唉,王夫之(《唐诗评选》)说:“长吉于讽刺,直以声情动今古”,“真与供奉(李白)为敌。”
附录一首李商隐的大作:
重过圣女祠 李商隐
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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