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兼说如何填词

——复诗友在拙作《莺啼序·有所思》下约评

一

kongbai：2020-02-22 07:21

老师这首长调叙事从容不乱，行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结尾问责道出国人心声，发人深省。附拙词一首，望老师拨冗指点一二，沁园春 战疫。

庚子新春，瘟源武汉，遍染神州。想大街小巷，时时冷落，公园广场，处处清幽。封闭千城，禁足百姓，万户宅家少自由。须坚忍，盼速杀魔怪，快解拘囚。

军民共济同舟，待春暖花开奏凯讴。赞白衣奋战，抛生赴死；各方联控，敌忾同仇。非典元勋，南山老帅，治本追根再领头。冲火线，党员身示范，砥柱中流。

二

huge回复： 2020-02-23 14:21

挂个抬头是礼貌的，谢谢朋友，至于要求指点，太客气。谈一下感受。

朋友这首《沁园春》，从整体看，写得蛮棒，自然流畅，实事求是反映了当前举国抗疫的情形，人人可与之共鸣，可读性很好，而且在这个网也站得住，至少比我至今见到的好多咏抗疫诗要好。

具体说来，一是写得很完整，在格式上整体把控很自然，句子层次转换排布很得体，对仗和领字也有很好的兼顾，二是意思上，整体铺陈也很言通义顺，没发生跌跌撞撞，同时如珠珠落玉，掷地有声，这都是好的一面。肯定到此，说多无益。

有期待处，是感情还不够，有站外之嫌。主要是因为过多平铺直叙，缺乏抽丝拔缕的震撼感和明显跌宕，以及应有的虚实相间，这本来就是缺憾。其实这也不怕，亦可解决，关键是要有一些带情感的字眼，通过点睛尽量把情表现出来。像“想”字便可酌，光能引出下面意思是不够的，还没有起到领字在情感上抓纲的作用。

这方面可以看出，作者的文字功夫很好，但还需要注意更细密的语感。写诗是推敲之术，不但要求意思准确，语感更是意思的魂，是理解和运用文字的保护神。

同时，既要注意音义听读，创作和欣赏，还要注意语感有共性的一面和个性的一面，要把握好在迎合读者与坚持个性之间的度，这不仅是创作表达能力问题，也是真情实感问题，二者有着纠缠不清的联 系。

关于真情实感，很多人写完诗并不承认没有真情实感，应该说有的的确是没有真情实感，是不觉得自顾自在矫揉造作罢了，像呻吟和憋诗，有的则并非没有真情实感，而是表达不好，让真情实感不到位的问题。如，灵感酝酿不够就想写，或灵感已经过去了才想写，乃至没有灵感了还继续写，这都会关乎真情实感的表达问题。

解决灵感问题，真情实感表达出来就不愁，最好的办法是，要学会时刻能有调动灵感的能力。这方面我写过好多专文，如《与诗友谈诗：即兴、灵感与碰撞》，特别是《写诗与灵感》系列，朋友们要想学会个中技艺，可去翻翻看，不然就会老让我重复地说，这些都是在别处哪里也查不到学不到的。

如果懒得去翻，还来约我评诗，则得看做功利所欲，也就不便要我接续劳动。我的思考、说话、落笔，所有的东西遵循的就是实事求是，与人为善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三则，包括给朋友这个回复，都是针对实践的，朋友可以体会，我是实践论者，直言快语，不搞虚荣，不搬理论，就讲经验教训。

例如，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方法过程，措施策略，规范规则，变化变通，重点难点，关键关口，原理道理，诗里诗外，规律本质，心理心态，警惕防患，爱憎好恶，思想观念，道路方向，哲学逻辑，政治经济，文学科技，历史将来，家庭社会，道德伦理，社交管理，操守人格，情感热血，心胸心地，脑筋心眼，思维思考，灵感灵魂，智慧智力，调查研究，观察运用，落实贯彻，积极消极，正常非常，良知良心，风气作为，品端习惯，前途末路，正道旁门，人性兽性，眼光视野，局限障碍，宽阔狭隘，仁厚偏颇，尊严体面，环境氛围，廉洁腐败，高雅低俗，小人君子，真知伪见，陋习恶癖，病根病灶，等等，一语难概。

这些都是管用的东西，对不管用的不说不讲，绝不让人乱知道，对功利之心不与，绝不助纣为虐，从不站中 间道路，故这些都有扬抑褒贬，揭疤捅疮，针痛戳痒的作用，似乎有不顾他人感受之嫌，况且我付出劳动的原则，不是供人参考，不做无效之举，而是信任联 系，要求虚心接受，立竿见影，否则便打住，这让很多人感觉不适，尚不知朋友怎么想，但愿不群，能够领会。

实际是，因为从不会打发人，一旦引起思考，回复大多很长，费时间费脑力，如果遇事情打断，还要反复接续就更不得消停，故不愿他人不珍惜，凡不懂珍惜必不懂将心比心，也就没有再去帮助的必要。

或问，能不能写短一点？自然可以，只怪这是打发人而炫耀自己才做的。说话是当长则长，当短则短的事情，用文字说话更是这样，不能留下疑惑和走偏的贻患，何况我这个人好交心，担心误人，讲究把事情说透，就更不愿意打发人。实在也是因为与其打发人，就还不如什么也不想不做。说这部分，且做闲话，朋友莫烦。

说回来，语感是对语言文字各方面的感受和运用能力，跟灵感一样，也是一种敏感体现。人是用语言思维的，语感跟不上，很难说思维灵感会怎样，进而灵感不行，又很难说语言文字表达表现会怎么样，说到底，任何一种敏感都意味的是创造力。

人再有真情实感，但没有跟得上的灵感和语感做基础媒介，多半会“茶壶里煮饺子”，如果看得见人，有具体表情和场合在还好说，当剥离了这些，到单靠文字来判断就不好说，所以就语感来讲，这恰恰是关乎创作表达能力的问题，也是关乎能否恰当表现出真情实感的问题。

语感在共性方面，人人都可共识，迎不迎合读者其实无妨，但个性方面，与作者的所在环境氛围，运用习惯，平时对语言的理解和修养等有很大关系，体现着作者对语言可能有的特殊感受和特殊寄寓，这方面就要坚持创作的本义，不要故意迎合读者。

凡站得住的语感处理，属于耐品的方面，也就是随着读者体会加深，会越品越有味道。这一点恰恰是写诗者最须加强修养的，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达到的，哪怕好多作者易在这方面解释这解释哪，实际是维护面子，不承认不到就是不到，不耐品就是不耐品。

往下，“须”，“盼”则更显露了出来，两个字至少得有一个字要站入情景中，即使作者人不到，精神和心灵也得到，况且这两个字应给前面的领字有强化作用，要给人以步步为营，直捣黄龙感。

如果这些不好处理，其实不怕，亦可解决，因为写诗填词和做事一样，不到最后一刻就永远有机会，任何时候都能有令人刮目相看的空间。这就是懂得万事一理的好处，也是人诗合一的好处，永远有取之不尽的灵丹妙药。

也就是说，只要是在前面的东西，就都不怕平淡，但必须要让人感觉越往后眼睛越亮，从而避免或虎头蛇尾，或一平到底。这处，我还是要提个以前在拙论中反复提过的建议，就是多听一听马三立的相声，会有所悟道。

再来看过片中的领字，“待”似乎和前面一样的平，这就不好了，等于不但没有从前面站起来，反倒打了滑擦。要想让“待”字站住，因为已经到了过片，就不应再想靠继续往下来补救，这时应往前面考虑，也就是重新去调整前面。

接下来，“赞”这个字，在意思上虽爱憎明确，立场分明，可惜这个字只能提示情感倾向，并不能说明情感浓度怎样，通篇看，这个字对情感没有做出多大贡献。看来这个问题还是语感问题，仅仅注意到了字的显性意思，而忽略了字不仅有字面意思，还有写不出来的东西，如语气，意味，意趣，情调，潜意思，双关，反用，以及不同场合和不同搭配使用下的各种特殊变化等。

再后面，是否查一查词谱，看看最后一行三字后，是不是要有个领字，应该说，《沁园春》这个词调，领字是很有说处的，这也关乎这一长调的整体意趣和特色。填词不仅仅是让字数对上，也不仅是满足各个要件，根本还在于以这些为不折不扣的工具，表达思想感情，所以每一词牌的具体味道、色彩和风格，都是其特色的根，不容稍失。

记得我多次说过，填词是照人家的样子吃自己的饭，这两样都是同样的重要，基本不允许相互抵触或相互迁就，要并行。说是并行，也不在于表达什么具体意思，而在于情调上不能离词牌原有的意趣太远，基本策略是相辅相成和相辅相成，弄不明白这些就去选用一些中性词牌，也不要按字数找词牌来套。

当然也有个形式服从内容的问题，不过不到一定程度不可轻试，不然就失去了填词的意义，而成了照字数写词。形式服从内容，一是在格式的结构、章法、句法，节奏等方面要允许，这通常有词谱标出的各种制式做依据，更可在经验和研究支持下互相参照，总之都还好说些，故做到变化中有忠实并不难。

二是在没有词谱可依据情况下的变化，这时除了要考虑上面这些因素，要抓住的就仅剩下词牌的意趣了。意趣大体同情调，是最接近原来曲子的旋律的，通过意趣来揣度旋律是很难的，甚至不为一般填词者认可，这需要很强的填词经验，乃至大量观察，考察，分析和研究经验，还要懂得一点音乐知识和原理。

两个方面比较起来，前者一旦推开来就可以模仿，后者则不允许模仿，也没法模仿，因为有好多内在的因素在制约，是最吃功夫的，模仿者往往既不清楚，甚至也不理解，这就让模仿者没法模仿，一旦模仿反倒乱了套。

形式服从内容的本质是取义为上，但从来都不是瞎取义为上，不然就成了笔力问题。笔力问题需要笔力来解决，瞎取义为上恰恰错过的是对笔力的严格要求和精益求精的磨炼，得不偿失。

就以《沁园春》为例，格式以四字居多，杂两个三言，一个六言，三个七言，以及置四或五个领字，藉而又稍有变化，例用两个对仗，或扇面对，或两两对，其它部分从古人各家作品观察，大多能对仗则对仗，这就让这个词调有了很鲜明的意趣特征，其节奏和对称感都很强，且参差也很突出，提示这是一个倾向以极度铿锵为特色的长调，只要保证真实的情感情绪，就都可以作为总的要求，例如，或昂扬振奋，或沉抑疏朗，抑或兼扬兼抑，唯不可无扬，这意味这个词调适宜范围很广，如抒情，遣怀，鸣志，吟念，吐忿，闲咏，歌颂，鞭笞，等等，这些都离不开饱满的情绪。

填任何一个词牌，基本明白了这些，大体就填不歪，形式服从内容也好遵循。还有个门道是，词本身的格式较固定，从一格一式讲，制式本身具有限定作用，所以非中性词牌都有一定情调局限，只要不是特别玩情感、词语、典故等极端猫腻，只要不是故意逞长贪短，乱拣词谱，那么不管情浓清淡，或言多言少，就本着实事求是来选择词牌，本着把想说的填进去，总体上也不会有多么的不着调。

朋友这首词，总的是很符合上面言之种种，所以说填得很完整，故问题不在于按格式填词本身，能把握到这个程度是很好的，因为既要兼顾思路，又要兼顾适格，且两方面谁也没有跟着谁跑，齐头并进，又基本做到了天衣无缝，确实很难得，而且遣词造句，都选的是熟语，用得也十分恰当，找不到一个生造词语和滥用典故，没有什么雕琢痕迹，于波澜不惊中见功底，这正是时风所缺的，是让人学习的地方。

并且，这个词调虽长，创作却不拖沓，也不局促，整体张弛不大，倒显得沉实，很有秩序，关联很好，很有概括力，意思也非常凝聚，缺的是情感不足，略显不温不火。不温不火的好处是能把人带入实情实景，不好的一面则是最终让人想的是事件，却不一定记得这首词。

以上是我这一读者的感受，好的一面尽管没多说，却是主要的，对于问题，则不仅指出了，也给出了解决方法，包括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更不缺所谓“秘诀”，没有人云亦云的地方，都是别人未曾，或根本就说不出的东西。

就说到这，他人怎看朋友这首词，不去管它，仅我一家之言，感受和理解如何，妥否，朋友定夺。亦以同调顺和，遣个故事，--

号角声声，不见硝烟，只见战场。叹鼠年才接，瘟君大肆，花灯正暖，阵地先张。武汉封城，栏杆举国，遍地春潮陡转凉。心焦处，问请缨与否，断后何妨。

何尝错过应当，要几次旋来论铁钢。笑阳春争艳，尔偏说老，人生苦短，谁恰伤黄。劲敌当前，壮心未已，无我催奔汝不强。休争了，看一鞭二马，分去城乡。

见：http://www.52shici.com/works.php?mem_id=5584&works_id=2181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