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果 发布于2020-05-08 15:59
点击:773
评论:0
历史上,有许许多多的大诗人都向往田园,他们以山水田园为讴歌的对象,把细腻的笔触投向静谧的山林,悠闲的田野,营造出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借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和对宁静平和生活的向往。他们曾写下过无数脍炙人口的诗句,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王维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杜甫的“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等等。
但是,有一个人则相反,他非常不向往田园,他认为向往田园,就等于迷失路径;向往田园,就等于失去斗志,人生就没有奋斗的目标,没有了前途,甚至就是个活死人,人生也就没有了意义;就算已身在田园,他也迫不及待、想方设法地想逃离田园,回归以往的官场上。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唐朝前期的宰相刘幽求。当年他被流放到岭南封州,可以说那时他无官一身轻,已被称作“封州流人”了,大可在封州享受一把田园生活,像那些大诗人们一样归隐林泉,吟唱山水。可他偏不,他不乐意,他难受,于是在被流放的封州写下一首《书怀》,以表达他心志:
心为明时尽,君门尚不容。
田园迷径路,归去欲何从。
这首诗,亦是刘幽求仅存的一首诗,并被收录于《全唐诗》里。所谓“书怀”,也就是抒发情怀,也有发泄、排解和舒畅等意思。刘幽求这首则属于愤怼,发泄他被贬去看守田园的不满。
诗中首句他说:自己尽心尽力为朝庭办事,忠君之心可谓明月可鉴,却因一点点小事就不为皇上及朝廷之所容,把我贬到遥远的封州去看守田园。这里真有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意思。
接着第二句他说:田园有什么好看,长期去看守田园,只会消磨我的斗志,迷失我的路径;长期以往,就不能再为朝廷分忧、不能再为朝廷卖力了,皇上啊,赶快下旨让我回去长安吧,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可见他时刻盼望着回归朝庭的迫切心情。
刘幽求一生还写过多少首此类的诗已经没人知道了。仅存的这首,也是在垃圾筐中捡来的。据北宋末年叶梦得所撰《避暑录话》记载:“此诗三馆昭库烂册中捡得,幽求非肯安田园者,殆出守时愤怼而作。”此诗在明本《封川县志》中亦有记载,但诗题不叫《书怀》,而是叫《流放封州》。后者的题目或许更贴切些。
刘幽求(655-715年),是唐朝前期的人,他一生中有过两次被贬的经历,流放封州是他第一次被贬。《大明一统志》记载:“流寓刘幽求,冀州人,唐临淄王,入诛韦庶人,幽求预叅大防,先天中为相,太平公主有逆谋,幽求説明,皇图之谋泄,睿宗流之封州。”
刘幽求对于大唐来说是有功劳的。他在铲除韦氏集团、辅佐唐睿宗复位、唐玄宗继位等重大事件中发挥过关键作用,为大唐中兴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当过宰相,又是大唐的“徐国公”。然而他是怎样被流放到封州并为此愤愤不平的呢?
公元655年,刘幽求出生在冀州武强(今河北省武强县)。燕赵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刘幽求就是这样一位热血男儿。他满怀报国之志,经过多年苦读,终于在武周圣历年间考中进士,被授四川阆中尉一职,那年他已45岁。
公元705年,武则天退居上阳宫,宰相张柬之与左、右羽林将军桓彦范、敬晖等迎唐中宗复位,杀了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却放过了武三思。刘幽求不顾人微言轻,提醒他们:“不杀武三思,诸位将死无葬身之地!”桓彦范等人不听,只是一笑置之,不久果然都为武三思所害。由此可见刘幽求的远见卓识。
公元710年,皇后韦氏毒死中宗,立李重茂为帝,史称唐少帝。她没有婆婆武则天的才干,却权欲熏心,要效仿武则天称帝。李隆基忍无可忍,决定与姑姑太平公主联合铲除韦氏集团的势力。山雨欲来,刘幽求敏锐地嗅到了政变的气息。他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投到李隆基麾下,为之出谋献策,同时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终成一代风云人物。很快,刘幽求凭借过人的胆识,成为李隆基倚重的左膀右臂。
“唐隆政变”起事当夜,李隆基发动兵变,众人尚在犹豫。二更时分,刘幽求看天空流星散落如雪,大呼:“天意如此,机不可失!”于是对宫城发起总攻。很快,韦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等人以及韦姓外戚全部被诛,少帝当即让位。为安定内外,“连夜又发敕令百余道,皆出自刘幽求之手”。
皇帝的位子已经腾出来了,由谁来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李隆基虽然着急,但作为自家人不好明说,还是刘幽求大声疾呼:“众约今夕共立相王,何不早定?”相王就是李旦,李隆基的父亲。李旦再三推辞,不肯登基。刘幽求力谏:“从前相王已登皇位,众望所归,今人心未靖,国难初纾,相王岂得守小节?请早继位以镇天下。”李隆基也来相劝,李旦才“不情愿”地复位称帝,即为睿宗。
睿宗复位后,又有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立谁为太子?按制应立长子,即宋王李成器,但若论功应立三子,即平王李隆基。睿宗一时难以定夺,十分苦恼。李成器和李隆基两人则相互推让。此时,又是刘幽求极力进言:“能除天下大祸者,当享天下大福。平王功劳最大,德亦最贤,自应立平王为太子。”众人深以为然,于是李隆基入主东宫,成为太子。
在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争斗中,刘幽求吒咤风云,杀伐决断,显示出超常的才干,也为他挣足了政治资本。他从一名小小的县尉被破格提拔为中书舍人,参与朝廷机要事务,睿宗又升他为尚书右丞,封“徐国公”,并赐他金铁诏书,称“子子孙孙,传国无绝。特免十死,铭诸铁券,以传其功”。 从这里可以看出,睿宗李旦对刘幽求是十分感激的,赐他免死铁券,已是当时的最高奖赏。
可是,皇帝家的事从来没那么简单。忠心耿耿的刘幽求因介入太深,很快就为自己招来了麻烦。太平公主深受哥哥睿宗信任,在朝中大量培植党羽,宰相多由她来任命。眼看李隆基的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刘幽求站了出来,劝李隆基及早下手,除掉太平公主,以免酿成大患。李隆基何尝不知道姑姑的野心,只是对方势力太大,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罢了!见状,刘幽求与右羽林将军张暐密议,准备以羽林兵诛太平公主之党。同时,刘幽求又派张瑋对李隆基说:“窦怀贞、崔湜等皆因公主得进,日夜阴谋。若不早图,一旦事起,太上皇何以得安!谓速诛之!”,李隆基“深以为然”。然而,张暐这个人,个性爱饮酒又嘴碎,不小心在喝酒时对侍御史邓光宾大言其事。邓光宾倒没有告密,却先惊坏了李隆基。他先行派人上奏太上皇父亲,上陈刘幽求、张暐的“罪行”。二人被逮后,李隆基又“求情”,说刘幽求虽“离间皇家骨肉”,但有“兴复”大功,不可杀,只把二人外流,未加斩杀。于是,就把刘幽求流放到封州。
从《书怀》中可知,刘幽求不是个甘于田园之人,他是有抱负的人,不像陶渊明早早就辞官归隐田园。本来流放封州可以无官一身轻,远离纷争,可作隐逸之士,可以“晨夕看山川”、“田园日梦想”,但他却不这样,他觉得是“田园迷径路”、盼着“归去欲何从”。果然刘幽求流放封州一年多后,公元712年,睿宗退位,李隆基当了皇帝,即唐玄宗,一举铲除了太平公主的势力,将刘幽求官复原职,召他回京主持国政大事,也遂了他的心愿。
公元713年,刘幽求授尚书左丞相,兼黄门监。但朝中一向有人嫉妒刘幽求,便奏言刘幽求对现在的职务不满意,兼有怨言。不久,他又被罢免了丞相职务,只留任太子少保。再后他被贬到崇州任刺史,又过了一年多,调任杭州刺史,715年,转任桂阳郡刺史,在赴任途中因忧愤而死,享年六十一岁。
唐玄宗在刘幽求死后想起他以往的好处,赐其为礼部尚书,谥曰文献,公元718年又下诏让他配享睿宗庙庭。毛泽东在读《旧唐书》时,曾评价刘幽求“能伸不能屈,以恚死。”点中了他的死穴。也许是刘幽求的性格使然,他这种性格既成就了其为大唐的一番事业,也注定了他一生都摆脱不了仕途多舛的命运。
若刘幽求当年肯归隐封州田园,或许就不会因忧愤而死,或许还能多写几首田园诗,而我们现在也就可能多读几首刘幽求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