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 长河修禊

清·张惠言

云重才寻翠，风轻已试香。桃花好在柳初黄，和着三分飞絮，便轻狂。

旧迹莺能说，新愁水自长。只须坐石莫流觞，若到三分薄醉，耐斜阳？

【译释】

此词是继上一首《青门引 上巳》后又一首咏上巳节的词作。也应作于词人滞留京师应考时期。农历三月初三日上巳节时古人到水边禧游，曲水流觞，以消除不祥，是谓“修禊”。“长河”当是北京郊外的一条河流。此词通过描写上巳修禊的过程，抒发了韶华易逝、老大无成的浓重感伤。

云重才寻翠，风轻已试香：才刚刚看到像浓云一样茂密翠绿的柳色，轻风就已经带走桃花去幽会了。云重：形容柳色茂密翠绿像一团浓云一样。试香：尝到了桃花的芳香。“试”与《红楼梦》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之“试”意近。化用李贺《南园十三首》“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语意，谓东风已经与桃花偷尝爱情禁果，指桃花已离开枝头跟随东风而去。这层写在上巳时节，柳色刚变得浓翠，桃花已经随风飘落，为下层指责桃花“轻狂”做铺垫。才、已两个虚词的呼应使这组工整的对偶句承接紧密，自然流畅，同时暗示出韶华逝去之迅速，时不我待之紧迫。

桃花好在柳初黄，和着三分飞絮，便轻狂：桃花盛开是在柳叶初黄之时，现在刚有零星的柳絮飘飞，轻狂的桃花就随同柳絮追逐东风而去了。柳初黄：柳叶初生时为嫩黄色。通常在农历二月。和着：连同，随着。三分飞絮：指刚有少量的柳絮飘飞。北方柳絮漫天飞舞通常在农历三月下旬至四月上旬，现在是三月初三，所以刚有少量柳絮飘飞。便：就。轻狂：化用杜甫《漫兴》“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句意，说桃花没有坚守枝头的节操，轻易地跟随东风而去了，与上层“风轻已试香”呼应。词人用拟人写法，看似指责桃花，实则表达韶华易逝的感慨。

上片两层既是描写上巳时节所见实景，又通过桃花随风飘落寄托时光易逝、好景不常的感慨，流露出美人迟暮的忧虑。

旧迹莺能说，新愁水自长：重来旧地，连树上的黄莺都能说出我往年的忧愁；而今年新添的忧愁又像长河的水一样悠长无尽。自：仍然。谓新愁不管词人已有那么多旧愁，仍然增添了很多。词人年年到此修禊，年年满怀忧愁，连黄莺都记得词人之愁，可见词人旧愁之多；而今年到此修禊，旧愁未减，更添了像长河一样的新愁。

只须坐石莫流觞，若到三分薄醉，耐斜阳：只可以在山石上坐一坐，不要到水边流杯饮酒；因为如果饮酒饮到三分微醉，酒触愁肠，再加上令人伤感的斜阳残照景象，让人怎能禁受呢？流觞：见《青门引 上巳》译释。耐：忍耐，禁受。“耐斜阳”是个反问句，意谓无法禁受。这层紧承上层，既扣住“修禊”之题，叙事有条不紊；又层层渲染，将愁情推向深入，最后以一个反问句作结，在高潮中戛然而止，余味无尽。

此词紧扣“长河修禊”之题，既明确交代了时间、地点、景物、活动，又句句含情，处处见情。真正做到了景因情设，情由景生，情景交融，浑然一体，令人佩服作者的妙笔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