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距离二十里有个叫马路口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历史以来的繁华集镇。马路口东边一华里处有个九龙山，那里是一个小村庄，现在是个居民组。
马路口的南边交界处是十燕坪，那里有个十燕洞。十燕洞高大深远，洞里由于冬暖夏凉，每到冬天就有许多燕子在洞里过冬，还有不少檐壁鼠【蝙蝠】也成了冬燕的同巢伙伴，它们像一串串大葡萄不规则地挂在了十燕洞的顶部。十燕洞不远处，有一座两跨廊桥，叫十燕桥。是那时候有名的公益古典建筑。只是现在不在了。廊桥已成了公路桥。
马路口的西边三里处是潺溪坪，潺溪坪是个大村庄，潺溪的对河两岸一共居住着几百户人家，不过这里是农村，房屋的前后都是一大遍稻田。虽说是农村，但听我父亲说，这里出过好几顶顶子。我好奇的问什么叫顶子？我父亲弯着腰显得很耐烦地告诉我，“顶子呀，就是清朝时候皇帝给当官的人发的官帽。谁戴上了那顶子，谁就是官。“
也就是这个地方，我的小学第三任老师就是这个地方的人。他叫邓尚卿，个儿不高，但很有才气。那是55年到57年的事。
就在那55年的冬天，尚卿老师刚来的那一期，一个很冷的夜晚，我父亲拉着我到尚卿老师哪里去玩，在那昏昏的煤油灯下，红红的木炭火边，他俩谈的非常投机，东南西北无处不谈。我印象最深的是：
我父亲坐在火盆边，双手伸在炭火上面翻伏着，时儿烤烤手心，时儿烤烤手背，嘴里慢条斯理地说，尚卿老师，我这里有副对联，你可对对？尚卿老师如获至宝，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哇！试试看。”
我父亲喝了一口开茶，郎朗地说：
十燕桥 桥上荞 风吹荞动桥不动
尚卿老师知道，这是讲十燕坪廊桥的固定长条凳上放着一担刚割回的荞，被风吹得摇摇摆摆，而桥一点也不动。他慢慢地喝着碗里的开茶，看样子他脑子里的运动非常激烈。他可能不光在思考对联，也许还在想着对联以外的事——我如果对答不上，我这老师怎么当下去？
我父亲是抽烟的，抽的不是现在普及了的纸烟【香烟】，而是用一根足有一米多长是铜烟斗吸的旱烟。我父亲每吸一斗烟弄得满屋子烟味。尚卿老师他不吸烟，那时候不时兴戒烟、恨烟。尚卿老师也不阻止我父亲抽烟。房间里鸦雀无声，只听到我父亲烟斗里唧唧的燃烧声，和叭叭的吸烟时的嘴动声，时儿老师的喝水声。剩下的就是我父亲的烟味了。
我父亲吸完了那斗烟，又准备装上一斗烟时，尚卿老师瞇着眼睛不慌不忙，一字一顿的说：
九龙桑 桑下霜 日出霜融桑不融
我为老师庆幸，虽然我一点都不懂对联，便为老师吆喝着，老师对得好，老师对得好！
我父亲横着眼睛盯了我一下，我在也不敢吱声了。
我父亲有几分赏识惊讶，但还是讲出了我不喜欢听的话：“尚卿老师了不起呀！真才呀，真才！，只是还是有两处不十分工整。”
“桑“ 与 ”不“两个字、”桑“失仄，“不”字重。”我暗暗地想，哎呀，对联还有这么多讲究哇？难，太难了。
尚卿老师有几分腼腆，但还是接受了我父亲的意见，忙说，是，是，是。我再想想。
他这下很快就说话了，您看这样行不行？
九龙宇 宇前雨 日出雨消宇难消
我父亲满意了，回来的路上，他叮嘱我，尚卿老师有才，跟他好好学！
十燕桥 桥上荞 风吹荞动桥不动
九龙桑 桑下霜 日出霜融桑不融
十燕桥 桥上荞 风吹荞动桥不动
九龙宇 宇前雨 日出雨消宇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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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
2017-05-27 12:24 ，被阅读过 846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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