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昔高三苦讀,百慮縈心,每有彈鋏之憤,常效窮途之哭,唯望速考以消永晝。高考既畢,復憂前路,恐升學之不獲。成績已出,恓惶不知所之,靜自三思,毅然遵心所向,棄理從文,然失意之愁,猶未得少解。故雖屢入斯門,而無心騁遊記懷。旋懷刪述之志,遠赴桂林求學。
逝者如斯,入大學竟月餘。適逢國慶佳期,始得重遊母校,去就之情,盈乎於心。中山酒醒,回首恍如大夢。
遙想疊卷刷罷,眼花耳鳴,豪情頓生;早讀昏昏,掩卷欲睡,鈴響驚覺;英文迷迷,君但鼓舌,我豈易心?函數實奇,幾何多詭,幻化莫解;更有動能動量,電子電容,物理誠不我理。若夫課散歸家,則有朱顏翠袖,調笑步移;單車風馳,歸心電掣。餘則佳書盈手,安步當車,吟詩嘯月,屬文伸懷,雖比翼鴛鴦,略無羨意。自謂長得如此,不枉此生。
歷時雖含苦,憶來只覺甘,細思萬事莫不如此。黃仲則《兩當軒集》有《綺懷十六首》,悱惻情真,余甚愛之。覽物之情雖異,然追思感喟,其意略般,因題為“綺懷”。
大學一月,頗不遂人意。轉念復思:曩之惡懷,今之綺懷,今之惡懷,不亦明朝之綺懷與?吾寧砥礪今朝、以圖大志乎?將惶惶終日、虛廢光陰乎?寧獨善深思、出泥不染乎?將群居終日、言不及義乎?
子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犁牛尚不以父廢,靈人豈可以勢奪。何必憂甚,宜自勉勵,嚐膽臥薪,三戶亡秦。
靖節《形影神》有“甚念傷吾生,正宜委運去。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實獲我心,但得如此,即朝生夕死,又何恨哉?
己亥年九月
於廬陵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