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故纸

鬓压霜，衣满浆，市头老翁断人肠。
纵横老泪亦惮惮，一语未开先成伤。
自言本是乡间老，犬吠柴门鸡蹈桑。
膝下承欢妻问暖，山中何事计辰阳。
老来方晓事逾艰，夜夜但愁墟里烟。
陇亩躬耕日复日，不及狂客当酒钱。
老妻辗转沉疴重，无计床前看喘残。
弱子离乡音信杳，他乡谁教礼前贤。
雁阵南飞夜渐长，老禽犹解避寒霜。
鹑衣百纳秕糠尽，欲贩果蔬换米粮。
村前村后争相告，市内小卒似虎狼。
手握鸡毛当令箭，横行气焰胜强梁。
平明登道意沉沉，老妪耽耽门首心。
闹市徘徊肝胆裂，依稀难觅旧乾坤。
扬尘车马几遮日，仗势猧儿不避人。
更有市卒如恶犬，狺狺路上断人魂。
不惜拳脚纷纷乱，偏就衰翁显精神。
惜弱怜贫为正气，谦谦君子自全身。
匆匆看客浑无意，总是新伤叠旧痕。
城南烂果任西东，城北残花自纵横。
得意踌躇鸟兽散，扬尘还欲卷飞蓬。
         人散曲终归鸟急，西风残照亦狼藉。
只哭翡翠好颜色，脚下纷纷碾作泥。
泥附玉屐犹驷马，人沦涧底不如泥！
到此无声语哽咽，孤村料亦有悲啼。
背灯孤影自嚎啕，相吊茕茕空寂寥。
我见此情情不忍，谁凭翁媪逞英豪。
不赠木桃向饿殍，反将沟壑索琼瑶。
绁缧岂是费思量，号令一方乃是王。
权秉竟如刀在手，敢同年少竞轻狂。
前朝事，君知否？
纵使皇奴称敕令，红绡犹系向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