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夏,济南出发,中午急急忙忙拜见老领导任女士。退休的任主任,大观园附近开了家图书公司,她喜欢喝茶,办公室有功夫茶具。进公司,任主任正忙,我说渴死了,她说,李处长在办公室喝茶,你去吧。李处长40来岁,一表人才,坐在沙发上,右肩还挎着牛皮包,看到土包子我,淡淡寒暄了一句,继续喝他的茶。
一是太渴了,二是小县城的我,没见过功夫茶。坐下就喝,小茶盅不过瘾,自己换了个大杯子。五分钟喝了三壶茶,也没觉得好喝。越来越阴沉的李处长,低着头对着茶壶,嘟囔了一句——“驴饮”。“驴饮”——两字在我耳边嗡嗡炸响,困惑不解。小时候,大人嫌孩子喝水快,说慢点喝,慢点喝,喝这么快做什么,和“饮驴”一样。
“饮驴”是驴喝水,驴喝水低着头,嘴巴伸入水中,咕噔咕噔地吸水,能看到驴脖子水吸上去鼓起的水包,老家说“饮驴”就是骂人。“饮驴”倒过来“驴饮”,脑子转了几个圈,也不渴了,心里越来越生气,要还击!你不明说,我要婉转,不到一分钟,胡诌了一个笑话。慢慢抬起头,也自言自语地说,看小盅喝茶,想起了小时候和大队书记孩子打草喝沟水的事情。李处长想听,我说,那时农村穷,下洼打草没水瓶子,大队书记家有卫生室打针用的葡萄糖空瓶子(500ML),他上午喝了一瓶子水,不是很渴。我不行,上午滴水没喝,看到沟里有水,想用手捧起来喝,刚下了雨,沟坡很陡很滑,站不住脚。我双手摁住沟两坡,两脚也蹬着沟两坡,俯卧撑一样动作,把头低下去喝上几口,仰起头来咽下去,和“饮驴”一样,李处长开怀大笑。我说大队书记的孩子不这么喝,李处长问,如何喝,我说,沟边草地里有驴马踩的蹄子窝,雨后有少量水,他也趴到地上,用嘴吹吹水面杂草,一点一点地嘬水喝,和狗舔水一样,反复学着喝功夫茶啧啧品茶的动作。李处长越想越不是滋味,起身走了,我独享茶水。几分钟后,任主任进来,问我说什么来,李处长气呼呼地走了。没说什么,他说了句“驴饮”,我给他编了个小故事,他听完了,就走了。任主任让我说一遍,她笑得直不起腰,说;活该,活该!上次他说张书记“驴饮”。
2009年,在任主任“真水无香”茶社又碰到李处长,我说,任主任,单独开个茶间吧,看到李处长害怕!
初稿2012年1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