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李白信奉道教,众人皆知。他"五岁诵六甲","十五岁游神仙",二十岁"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正式瀼顶成为小道士,四十四岁终于在济南紫极宫反剪双手,走上法坛,接受道篆,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道士。这之前刚在长安赞美了杨玉环珠露华浓,名花倾城,却被唐玄宗赐金放了还,心中充满了忿怒与失望。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夫妻信同一个宗教是最自然不过的了。李白其妻宗夫人乃宰相宗楚客的孙女,非常捧扬道教。传说她在安史之乱后躲在庐山,还常常探望道姑李腾空,李白有《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记之。其一:"君寻腾空子,应到碧山家。水舂云母碓,风扫石楠花。若恋幽居好,相邀弄紫霞。"晚年的李白,沉溺道教深得很,哪管得李腾空是奸相李林甫的女儿。
诗佛王维信佛,也基本可以肯定。诗里最爱用的就是"空"字:"空山新雨后","空山不见人","空知返旧林","胜事空自知","夜靜春山空","积雨空林烟火迟","心怯空房不忍归"。万事皆空,长期"禁肉食、绝彩衣"。更有一事深知其涅槃佛性。风流倜傥年仅三十的摩诘"丧妻不娶,孤居三十年。"信佛即是遵循如来教法,发愿与一切众生皆能脱离六道轮回之苦,求得永恒清净的解脱与安乐。最基本的就是要远离男女欢爱的烦恼。他宁愿扛上断背之嫌与裴秀才迪亲密来往,赠"红豆生南国"之《相思》,也不近女色。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王维深爱亡妻,还是没有摆脱心中的那丁点的美好和痛苦。书上不见记载王维夫人难产芳消之前是否随夫也信佛,但与诗佛关系授受不亲的玉真公主后来"缁衣顿改昔年妆",一气之下出家做了尼姑倒是实有其事,千真万确。
诗圣杜甫崇尚儒家的说法则是后人封的,有仙佛圣凑数之嫌。钱穆称杜甫为唐代的"醇儒"。清人刘熙载说"少陵一生却只在儒家界内"指的是思想倾向。杜甫一度醉心于道教,与李白高适一起对炼丹成仙颇是痴迷了青春的一整年。壮年对佛教产生了好感,真想过遁入空门。对儒学,“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曾极端悲愤,牢骚满腹。
杜甫一生困窘潦倒,屡遭挫折,人生信念是在逆境遇中产生充实。仁爱、忠君的儒家思想确是自始至终,连BBC最近都赞叹不已,称其为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与但丁、莎士比亚并列。杜甫感情深厚诚笃,是梁启超眼中的"情圣"。他与杨氏夫人伉俪情深,不离不弃,相依为命,白头偕老。夫妻二人用一生的修行在乱世中践行儒学的信念。
苏轼能不能与仙佛圣并列为伟大的诗人?见仁见智!苏轼到底笃信了什么宗教却是没法确定。
朝云皈依了佛门是无疑的。她最后执手苏轼诵"六如"四偈而香消玉殒:"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苏轼在黄冈闭门思过,两三天就去安国寺烧香打坐冥思一次,“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不知是否最终清明在躬,眼見佛性?有朝云一样的悟悦灵性?象他这样博学多识,才华横溢,机灵狡巧,佛法禅理的融会贯通确是倚马可待。儒释不谋而合,圣佛成一易难。如此的冰雪聪明,要说他就浅依愚信了,或者说他心无有所托,也着实都难以让人相信。至少苏轼是自己活明白了。不知他的那篇《南华长老题名记》理论水平到底怎样?但是东坡在拜谒祖庭题诗《南华寺》,真实的诚恳感动。
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练。
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
人生七十古来稀,哪能真活一百年?
贫病流离如杜甫尚儒,养尊处优如王维拜佛,酗酒豪放如李白信道,和精细膳食如苏轼好像什么自己都明白,分别活了58, 61, 62和64岁,平均61岁又三个月,误差上下4.5%以内。生命的长度与信什么、信到什么程度绝对无关!厚度倒是与宗教信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