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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填词: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
王良忠(湖南)
中国博学出版社与诗词百家文化传媒联合公开出版我的这本词集《杖履诗余》。诗余,是诗词大家对词的别称。
有人以李白的忆秦娥,菩萨蛮二词为“百代词曲之祖”(见南宋黄叔旸《唐宋名贤词选》)。
据考证,曲子词源自民间,在 唐朝时已经出现。经过五代到两宋,词得到很大发展,成为宋代
主要的文学形式。
许多教科书上说,宋词以描写艳情为主。 宋代末年的著名词人张炎在中国最早的词论专著《
词源》说过:“簸弄风月,陶写性情,词婉于诗。”因此近现代有专家判定,宋词是 中国文学发
展史上第一个抒写艳思恋情的专门文体,“ 诗言志,词言情”、“词为艳科”,这都是对宋词创作
主流倾向的归纳。这种对宋词的基本看法或结论,至今影响了许多词人的创作倾向。甚至在
诗词的高等教育与研讨中,也众口同声,千篇一律。我在学习宋词的过程中,对宋词是抒写
艳思恋情的专门文体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想先说说三个大词人,第一位对宋词进行全面革新的柳永, 他也是两宋词坛上创用 词调最
多的词人。柳永对宋词的发展所作出的许多重要贡献,因有专著论述 ,在此我就不作过多的
叙述。但我特别要强调的是,柳永第一个系统地扩大了词的题材范围。例如在描写男欢女爱
的传统题材时,柳词从达官显宦的峻台重阁转向了平民百姓的市井青楼,具有浓厚的市民气
息。这类词有的表现了世俗女性大胆泼辣的爱情意识,有的表现了惨遭遗弃的平民女子的痛
苦心声,有的抒写了处于社会下层的伶工乐妓的不幸遭遇和美好愿望,皆透露出当时时代的
新鲜气息。再则,柳永他把本来多用于诗的言志抒情内容一并移入词中,用来描写江湖流落
的索寞,抒发别离相思的况味,此类作品达到了相当完美的艺术境界。应该说,柳永是填词
题材的大胆开创者。扩展填词题材,这不单单是一个內容转换的问题,还关系到词的表现手
法丶词的语言表达方式丶词的叙述结构变化等一系列的探讨与创新。柳永极大地丰富了词的
表现手法。以至有人称他为“曲祖”。柳永《乐章集》存词虽只有213首,却有133调,全宋词
八分之一的曲调首见于《乐章集》,这都是柳永最突出的贡献。
另一位是苏轼。苏轼对词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开拓和变革,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无论是内
容的拓展,还是形式的新化;无论是风格的突破,还是人生的超越,苏轼都以其极大的热情
、卓越的才能进行了不懈的追求和努力。从而极大的提高了词的艺术品位,提高了词的文学
地位。是他把词引入了文学殿堂,从根本上改变了词史的发展方向,树立了词史上的里程碑。
陈师道曾用“ 以诗为词”评价苏轼词,言中其词革新的本质。刘辰翁《辛稼轩词序》说:“词
至东坡,倾荡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 ” 他外出打猎,便豪情满怀地说:“会挽雕弓如
满月, 西北望, 射天狼。”(《 江城子·密州出猎》)他望月思念胞弟 苏辙,便因此悟出人生
哲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他登临
古迹,便慨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念奴娇》)五彩纷呈,令人目不暇
接。 刘熙载《艺概》卷四概括说:“东坡词颇似老 杜诗,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也
。” 正是苏轼的 “以诗入词”,把词家的“言情”与诗人的“言志”很好结合起来,把文章道德与
儿女私情并见于词,在词中树 堂堂之阵,立 正正之旗。而有一些人认为,从苏轼始,正是宋
词发展走下坡路的开端,从此宋词只是一味的寄情山水,或者歌以明志。对此不便作过多评论。
我要推介的第三位是伟人毛泽东。毛泽东继承并发展了“诗言志”的传统,娴熟地运用古典
诗词这一文学形式,抒发着一代伟人明睿、高昂、奋进、自由、崇高的博大情怀。毛泽东忧
患着人民的忧患,欢乐着人民的欢乐,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毛泽东诗词
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正气之歌、正义之歌、刚强之歌、快乐之歌、英雄之歌、胜利之歌,具有
向上向善的巨大张力,蕴涵着鼓舞人、激励人感染人、塑造人的审美价值和教育功能。如
果单说毛泽东的词,可以说是自柳永丶苏轼之后,毛泽东创造了另一个古典词艺术的高峰。
他的代表作《沁园春·雪》《沁园春·长沙》《采桑子·重阳》《蝶恋花·答李淑一》等,都具有天
人合一的浓郁情结。这种天人合一,即是毛泽东的哲学观念与审美情趣,也是他的政治追求
和社会理想的高度统一。在诗词中,有着毛泽东别具一格的心物交融的丰富体验。是他把花
草林木、风雷雨雪、山岭峰峦、江河湖海、春夏秋冬等描绘得出神入化、仪态万千。
毛泽东诗词意境高远,蕴涵丰富,表达了毛泽东的心路历程、伟岸人格和光辉思想。毛泽
东诗词因为“有我”,显得自然真切;因为“无我”,彰显伟岸崇高。在漫长的革命生涯中,毛泽
东不断磨砺小我,融入大我,达到了无私无我的精神境界。毛泽东心中只有人民,一切为了
人民,“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这正是毛泽东诗词感人肺腑、历久弥新的根本
原因。这也是毛泽东对诗词发展,包括题材丶意境丶表现手法上的更为突出的贡献。
透过对以上三大古典诗词大家的简单回忆,我们可以真切地领悟到词作题材是“无意不可入,
无事不可言”的。我们透过诗词发展史再从词牌与词作的多样性,也可以进一步说明这一点。
据唐圭璋先生编纂的《全宋词》与孔凡礼先生辑补的《全宋词补辑》来统计,现存宋代有姓
氏可考的词人共1493人,词作共两万首。作家之众,作品之多,艺术之成熟,题材之广泛,
内容之丰富,可谓空前绝后。从中作者发现,其实在词本身的发展过程中,其实用功能便是
在不断扩大的,甚至许多作品己经兼备了应用文的性质。特别是到了南宋,词几乎进入了人
们社会交往的各个方面,可以用来谈恋爱,可以用来交朋友,可以用来安慰父母,可以用来
教育子女,可以用来联络亲戚,乃至拜寿丶给人送终丶贺人生子丶打阔佬的秋风丶拍上司的
马屁,等等,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能。
我的这本《杖履诗余》所收集的词,只是对词各种各样的应用功能重新作了现代层面的尝
试而已。我想以此推动词在白话文时代的发展。当然,在拓展词的题材方面,也作了某些尝
试。例如歌颂祖国丶伟人英雄丶凡人琐事丶针砭时弊等章节的作品,这是过去没有的,或者
说是不多见的,不系统的,也是许多人不提倡以词作形式表现的。在书中,作者仅仅是想起
到抛砖引玉的一点小小作用。我想:苏轼填词,可以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难道我们今
天的词作爱好者,就不能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了么?
至于怎么把各种各样题材的词创作到比较完美,在此就不作过多阐述。我的体会是:
1,不种的题材,要选择不同的词牌,并且要尽量选择自己熟悉的丶有利于充分表达该题材的词
牌。注意发挥词独有的其袅娜多姿的形体美与错综和谐的音乐美。2,无论填写哪种题材的词
都离不开一个“情”字,或豪情,或亲情,或友情,或爱情,或恩情,或欢情,或悲情,或怨
情,等等。总之在內蕴上要寓情于景及一切意象,这样填出来的词,格调优美些,意境广阔
些,艺术感染力也更强烈而持久些。
(注:此文是王良忠为近期由中国愽学出版社正式出版的词集《杖履诗余》一书所撰写的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