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又起看诗界



最近，有位叫贾浅浅的诗人很火，火到爆屏，还荣登热搜。

贾诗人的突然蹿红是因为她写的诗，网友们称之为“浅浅体”的诗。这些天来，诗人贾浅浅及其“浅浅体”的诗，在文学圈乃至全网搅起了滔滔汹涌的口水与文争。



起因与纷争



引爆及推波这场纷争的，缘于今年年初“草根评论家”唐小林的《贾浅浅爆红，突显诗坛乱象》。该文写道，“贾浅浅爆红，背后是各路文学名家和诗人积极为贾浅浅的诗歌撰写评论，溜须拍马”。并列举了贾浅浅各项诗歌比赛的获奖经历和诗歌作品，批评贾浅浅诗歌是“回车键分行写作”、“肮脏恶心的垃圾文字”。

被唐小林批评的“溜须拍马”之“各路文学名家和诗人”都有些谁呢？从网络曝料所罗列的看，对贾诗人及贾诗人之诗不吝溢美之词的，有文评家、北师大教授张清华，西安建科大文学院前副院长韩鲁华，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中国作协会员杜阳林，西北大学教授、博导陈晓辉，福建省作家协会卢辉，“梨花体”诗祖赵丽华一干人等。那么，对“浅浅体”诗人，他们又是如何评价的呢？

张清华说“她（贾浅浅）的诗给了我太多思维的新鲜感与词语的绵延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萦绕、回旋……有的人可能写了一辈子，也未曾像她这样天然地靠近诗歌本身……我惊讶她在这样的年纪，就几乎顿悟出了生命的至理，人生的三昧”，“她的文字与章法、细节与意象的处置都有过人之处”。

韩鲁华说“浅浅是个好娃，我认为她在诗歌写作上是有才华和灵性的”。

李敬泽评价是“浅浅的词语和句子——那是好的，我怀疑，很多时候，浅浅的诗是被某个句子所引发、所带动，或者说，有了那样一个句子，她不得不写那样一首诗，或者说，仅仅因为一朵花开一声鸟鸣，她就拥有或失去了江山”。

杜阳林认为“一个‘天然’的诗人，必定是不受拘束，自由游弋于诗歌国度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贾浅浅是一个‘心中藏有一匹野马’的女诗人，在诗集《椰子里的内陆湖》中，也多次遇到她“摘‘马’入诗”的境况”。

陈晓辉说“孔子曾将人分为‘生而知之者’和‘学而知之者’，约翰•斯图尔特•米尔进而将诗人分为‘天成的’诗人和‘炼就的’诗人。贾浅浅可能就属于‘生而知之者’，注定是‘天成的’诗人”，“观其创作轨迹，浅浅已然完成创作蜕变，走向诗歌创作的自觉”。

卢辉则认为“贾浅浅的文字是颇有灵气和个性的，她拥有诗人的天赋和能力，把文学变得更加感性、可视化”，“浅浅的诗,大多靠激情推动,字与词之间相互取暖,字里行间不时乍现灵光”。

“梨花体”代表诗人赵丽华说：“她（贾浅浅）的诗好，中国大众不懂诗歌审美，比西方差100年，有富二代为何不能有文二代。”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贾平凹对贾浅浅的诗也是赞誉有加：“我惊讶，她怎么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那些句子是她这个年龄人的句子，是这个时代的句子，我是远远撵不上了，倒生出几多感叹和羡慕。”



然而，众多的网民包括一些文学界及至广泛的社会人士，对贾诗人及其“浅浅体”却大不买账，大加鞭挞，直至无情的批判，甚而延伸到对诗歌文学的意义、命运和未来的忧虑和深层次拷问。

有人质问：“随便说几句话，不加标点符号，就算是诗了吗？” 讥讽“浅浅体”为“回车键分行写作”，大家又发现“一句话分成好几行来说就是诗”。有的说“看似不正常，其实很平常”。有人觉得“有点儿过于低俗了”是垃圾文字。还有人斥问：“这还是有着唐诗宋词血统的诗歌文学吗？”更有人激愤拍案：“这不只是污言秽语、缺乏文采，难以卒读的问题，甚至说是伤风败俗或公开涉黄的违法行为。灵魂杂芜不堪者，以己之昏昏，焉能使人昭昭！”等等，不可不谓言词激烈、铺天盖地。



“浅浅体”及贾诗人其人



掀起如此风浪的“浅浅体”诗，是个什么样子呢？“浅浅体”究竟有何等魅力，到底有咋样神力引发如此巨大争议？让我们先来见识一下。现抄录网上盛传的：



一首《朗朗》：

晴晴喊

妹妹在我床上拉屎呢

等我们跑去

朗朗已经镇定自若地

手捏一块屎

从床上下来了

那样子像一个归来的王



一首《我的娘》：

中午下班回家

阿姨说你娃厉害得很

我问咋了

她说：上午带她们出去玩

一个将尿

尿到人家办公室门口

我喊了声“我的娘嗯”

另一个见状

也跟着把尿尿到办公室门口

一边尿还一边说：

你的两个娘都尿了



还有一首，《日记独白》：

迎面走来一对男女

手挽着手

女的甜蜜地把头靠在

那男人的肩上

但是裙子下

两腿间流出来的东西

和那男人内裤的气味

深深地混淆在一起

……

这就是被称之为“浅浅体”的贾浅浅的诗歌。

从这几首可以看出，由于“浅浅体”遣词多写及人的排泄物或性事物，故而也被人称作“屎尿体”。就有网友发问：“这是传说中的屎尿屁文学吗？”



那，创作出这般“屎尿体”诗歌的贾浅浅“本尊”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公开的资料显示，贾浅浅女士是西北大学中文系本科和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目前系西北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在读博士。现任西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副主席。正儿八经文学科班诗门出身的贾诗人，创作出这样的几首“屎尿屁”大作来，着实让人有“平地惊雷”、“石破天惊”的惊诧或是惊奇。也许，她还有更好的诗作。

有网友披露，贾诗人还有一重身份即知名作家贾平凹的女儿，而且还有另一重身份乃贾平凹文学馆常务副馆长，研究方向是她爹贾平凹。还有媒体透露，贾浅浅曾任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而贾平凹曾任该文学院院长。加之她爹还有着中国作协副主席头衔，因而，不管她的职业生涯与她爹是否有关联，终因她的“屎尿体”受到一些圈内人士不遗余力地捧脚和肉麻的讴赞，尤其是有的文学大奖还高调地颁发予她，这就难怪引爆了对她如此激烈的非议，引发网民乃至社会对圈子文化、裙带关系、权力腐败等问题的质疑了。有人就毫不留情面地指出：贾浅浅的诗，有其父《废都》中某些段落及删去文字的影子。她的走红如果不是靠拼爹，很可能是在坑爹。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不该如此粗野，写出这样不雅、有碍观瞻的文字。“养不教，父之过”。

这里不作赘言。



“五体投地”的当今诗界？



此次“浅浅体”刮起了这么大的飓风，我想更为主要的还是人们对诗歌的意义、命运和文学创作未来的担忧和焦虑，或者说不希望作为清水净地的文学界塌方与堕落，而这些年来层出不穷的骚体乱象，也确实让人有太多的焦虑与拷问。有人统计过，这些年来诗歌方面先后出现过至少五次较广泛的纷争，戏称诗坛这些年来的惊世骇俗，委实“五体投地”。

据我寡闻，所谓“五体”应该是指“梨花体”、“羊羔体”、“废话体”、“平安体”和这次“浅浅体”的诗歌文体。回顾一下：



所谓的“梨花体”，因女诗人赵丽华名字谐音而来，又被称为“口水诗”。代表作系其2006年写的一首《一个人来到田纳西》：

毫无疑问

我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被称作“羊羔体”的，是指2010年10月19日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项的车延高之诗作，因其时任武汉市某机构领导，又被人们讥称“回车键里出官诗”。有意思的是，“羊羔体”获鲁奖诗歌奖引发争议的这件事，还荣获“2010十大文化事件”。代表诗作，如《徐帆》（节选）：

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

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

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

一墙之隔

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

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

后来她红了，夫唱妇随

拍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片子

我喜欢她演的《青衣》

……

最近，去看《唐山大地震》

朋友揉着红桃般的眼睛问：你哭了吗

我说：不想哭。就是两只眼睛不守纪律

情感还没酝酿

它就潸然泪下

搞得我两手无措，捂都捂不住

指缝里尽是河流

朋友开导：你可以去找徐帆，让她替你擦泪

我说：你贫吧，她可是大明星

朋友说：明星怎么了

明星更该知道中国那句名言——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觉得有理，真去找徐帆

徐帆拎一条花手帕站在那里，眼光直直的

我迎过去，近了

她忽然像电影上那么一跪，跪的惊心动魄

毫无准备的我，心兀地睁开两只眼睛

泪像找到了河床，无所顾忌地淌

又是棉花糖的声音

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泪

省着点

你已经遇到一个情感丰富的社会

需要泪水打点的事挺多，别透支

要学会细水长流

说完就转身，我在自己的胳臂上一拧。好疼

这才知道：梦，有时和真的一样



“废话体”，是以乌青写的《对白云的赞美》最为典型，故也被称作“乌青体”，在2012年也曾引起大讨论:

天上的白云真白啊

真的，很白很白

非常白

非常非常十分白

特别白特白

极其白

贼白

简直白死了

啊--



2020年，甚嚣尘上的“平安体”，是时拥有副厅长、博士、二级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等众多头衔或高位的贺电诗作，如《平安经》：

初生平安

满月平安

百天平安

1岁平安

2岁平安

3岁平安

……



还有一种，也有人称之为“马屁体”的诗，坊间流传某位大文豪也曾写过诸如“你是我的爸爸”这样的诗句。而五年前，有个叫刘傲夫的青年诗人写的《与领导一起尿尿》倒是流传甚广：

厕所里立便器

只有两个

我正尿着

领导进来了

与我并排

站着开尿

气氛有些沉默

我觉得这时候

应该说些什么

我说：领导

你尿尿

也尿得这么

好！



我国古代和现当代文学史上，曾有过豪放派与婉约派，江西诗派、桐城学派，京派与海派，荷花淀派与山药蛋派等从不同角度区分的多种文学流派或学派。新文化运动之后，诗歌也有新诗与旧诗之分，或是文言诗与白话诗之分，或是古律诗与现代诗之分，改开后也还曾出现过阵势不小的朦胧诗派，等等，不一而足。但是，在我国当代文学史上地位并不显山露水，也不恢弘的诗坛，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里，竟然蹿出这么多的所谓诗歌文体，而且频率之高、速度之快，不仅令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而且还真有点让人忧郁了。

难怪有人天问，如今这诗界咋的了？！



未结束的话



我们知道，人类是崇尚诗歌的，诗歌是一个族群（民族）记忆与文化传播的载体。甚至一首诗歌就成为一个民族象征，她是民族的文化符号。如《荷马史诗》于古希腊、《格萨尔王》于藏民族。

我国在西周时代就产生了《诗经》，她反映了劳动与爱情、风俗与婚姻、祭祖与宴会、战争与徭役，以及天象、地貌、动植物等方方面面，成为周代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我国最早的史书《尚书》就提出了“诗言志、歌咏言”，孔子也教诲弟子“不学诗，无以言”，诠释了诗歌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毫无疑问，诗歌是用来传递思想、表达心声、抒发情感，亦是放飞理想的文化载体，文以载道。以我个人浅陋之见，一首好的诗歌作品，是应当表达深邃的思想，传递真实美好的情感，并具有驾驭诗歌内容的能够奇峰凸起的高超艺术表现手法，诗歌或有使人思辨的明言哲理，或有让人遐想的美妙意境，或有令人向往的美丽画面，或有不可言说的性情灵动……这样的诗歌，不空洞、不苍白、不无趣、不枯槁、不僵化，不无意味，也不无意义。

现在，面对这场“浅浅体诗”的批评与争议，有官媒出来说话，认为“批评意见可能未窥全豹，争议之诗或为游戏之作。但文学创作的基本原则还是要遵循的——图自赏，创新可以大胆尝试；为流觞，诗文不能有伤大雅。”

据闻，贾浅浅接受采访，谈到创作理念时称“写作之初其实是‘认识你自己’，以及与未知的自我的触碰与对话，其后方能走向写作的自觉。在这个过程，你的写作取材自生命本身，心绪激昂地找寻生活和生命的真相。”

诚然，有些批评可能只盯着了贾诗人的几首“屎尿体”，诚如官媒所言“批评意见可能未窥全豹”；网友所罗列的一些业内人士对贾浅浅诗作的评价，是针对贾浅浅全部或更多诗篇的。两方的意见可能失之偏颇，但不管怎样，我倒是希望贾诗人能够按其所说的“心绪激昂地找寻生活和生命的真相”，创作出更多更好令人叹为观止的诗歌尚品佳作。我和大家一同期待着。



临了，觉得还是有必要再与诸位看官一起“品鉴”一下“浅浅体”，以思考诗歌应有怎样的功能、意义，深思这不同凡响的诗歌现象。因为思考是永恒的！如，这首《灵气》读后，您是否也从中获得了灵气？

陷在海水里忽然

想尿尿

想尿就尿腿间热乎乎

我感觉海水沿着尿液流进身体终于明白

我这是和大海通灵了我光腚

蹲在黄土高坡上猛然

想拉屎

想拉就拉

屎棍粗而不断

我感觉大地利用屎棍支起身体霍然顿悟

我这是连上地气了从此

我成了

地球上有灵气的人



又如，当你正在用餐，有人给您诵读她的大作《真香啊》：

上午同事们一起把饭吃

一个同事在饭桌上当众扣（疑为“抠”—本文作者注）鼻屎

她喊了声“不要擦拭”

另一个同事见状

抢上前去抓过那同事的手指

一边舔还一边说

真香啊，你的鼻屎



真心的，请问您还能吃得下去么？



2021年2月8日夜草记，2月10日改于小月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