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不第后赋菊》
黄巢,何许人也,他就是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曹州冤句人。曹州是哪里知道吗!它是山东的古地名,属菏泽市,素有‘雄峙烈郡’之誉,是个出好汉的地方。
曹州为中原和齐鲁重镇,自古崇文尚武,因袭西周曹国之疆域而得名。最早由北周改西衮州为曹州,与济阴郡同治左城,上古时期为华夏部落活动的核心区域,尧舜受封于此,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早在4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人类就在这里渔猎耕种,繁衍生息。
山东菏泽乃伏羲之桑梓,尧舜之故里,先为商汤之京畿,继属曹国的疆土,后建曹州之广城。伏羲生于雷泽,尧生于常羊,封于定陶,葬于阳城,舜生于姚墟,耕历山,渔雷泽,商汤迁都于亳州,周文王第六子封于曹伯,定都陶丘,建立了陶国,春秋时期范蠡定居于陶国,世称陶朱公。商元圣伊尹,思想家庄子,军事家孙膑,哲学家惠施,农学家泛胜之,汉梁王彭越,汉政治家吕后,隋大将单雄信,唐功臣徐茂公,这么多著名人物都出生于此,如今又冒出来了一个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
黄巢小时候就有诗才,成年后曾几次应试进士,但皆名落孙山,他心里不服气啊,于是满怀愤恨地就写下了这首诗。诗中极具反叛的心理情绪,可见黄巢对于当时朝政的极度不满,以及这些年埋藏在心中强烈的反抗精神。一诗未落,推出一场民间反唐的前奏曲。
究其缘由,大致是那时的皇帝年纪还很年轻,朝廷政权都掌握在臣下手中,南牙和北司相互之间因为弄权矛盾很大。自从懿宗即位以来,奢侈浪费一天比一天厉害,外面又连年打仗,征收赋税非常紧急。关东地区连年发生水灾和旱灾,州县官员却不如实报告朝廷,上下相互蒙蔽,老百姓到处漂流饿死都无处申诉,便相聚在一起反叛朝廷,以致各地纷纷出现这种情况。
州县兵力本来不足,加上社会长期比较安定,人们都不熟悉打仗的事,每次和乱民遭遇,官兵多半都被打败。这一年秋天,濮州人王仙芝纠集数千人,开始在自己的家乡长垣县举行了起义,自称均平天补大将军。
黄巢少年时和王仙芝都是从事贩 卖私盐为业,善于骑马射箭,喜欢做一些侠义之事。等到王仙芝造反后,便与兄侄八人聚众数千人也响应了王仙芝,号称冲天大将军,和王仙芝一起攻打州县,横行于山东一带地方。民众中被繁重的赋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都争相归附他们,在几个月之内士众就达到数万人。
据史料记载,黄巢起义虽是王仙芝起义的后续,却是唐末民变中,历史最久,遍及最大,影响最为深远的一次战争。黄巢之乱,祸延大唐半壁江山,导致唐末国力大衰。
起义队伍发展壮大,一路掠夺了十多个州县。到达淮南地方时,多的一伙有一千多人,少的也有数百人。朝廷于是诏令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等五个军区的节度使和监军极力加以讨伐、搜捕和诏安、利诱。
平卢节度使宋威上表奏请将率领步骑五千人另外编为一支部队,同时带领本道兵到各处讨伐乱民。朝廷于是任命宋威为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还拨给他禁兵三千名、甲骑五百匹,随即诏令淮南地区方镇所派出去的讨贼都头,都要接受宋威的领导和指挥。
宋威当年也是员猛将,咸通十年末,南诏入侵,直抵成都城下,时任右卫武卫上将军的宋威,率领二千忠武军作为援蜀军预备队,与主力合作,大败南诏军,其功劳最多。但因唐军内部腐败勾心斗角,才过了六七年,宋威也很快堕落的不成样子。
宋威在沂州城下进攻王仙芝,王仙芝被打败逃走了,宋威为了邀功请赏却上奏说王仙芝已经战死,于是把各道援兵也都打发回去了,他自己也回到了青州,因此文武百官都入朝向皇帝道贺。然而只过了三天,州县又奏报说王仙芝还在世,攻掠抢劫和过去一个样。
当时军队刚休整待息,朝廷又下诏要调拨他们,将士们都愤怨得想发动叛乱。朝廷于是只得诏令忠武节度使崔安潜就近调集军队抵御王仙芝,因为崔安潜是朝臣崔慎由的弟弟,不论怎么说他们是责无旁贷的。同时命令昭义节度使曹翔带领步骑五千人和义成军一道保卫东都宫,命令左散骑常侍曾元裕为招讨副使守卫东都。又派遣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精选步骑二千人守卫汝州和邓州各交通要道,派遣邠宁节度使李侃、凤翔节度使令狐鋾各选步兵一千人、骑兵五百人防守陕州和潼关。
王仙芝攻下了汝州,捉了刺史王镣,王镣是唐朝宰相王铎的叔伯兄弟。其人富有词学,但却屡举进士不第,卢肇等曾为之不平,遂作诵镣诗,后遂于咸通中进士入第,累官主客员外郎。乾符二年,改仓部员外郎,迁左司郎中、汝州刺史。是年,王仙芝攻克汝州,王镣被执,东都大为震恐,士民带着家小纷纷逃出城去。朝廷连忙勒令赦免王仙芝的罪过,还要授予官职,想用这种待遇来招抚他们。
这时,起义军攻下阳武县城后,又去进攻郑州,昭义军监军判官雷殷符此时正屯驻在中牟县,就去拦截他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于是起义军又向南边的唐州和邓州发动攻势。淮南节度使刘邺连忙上奏请求增加援兵,朝廷勒令感化节度使薛能挑选精兵数千人援助淮南。
起义军转而进攻蕲州,蕲州刺史裴渥是王铎主持考试时录取的进士。王镣在贼人里面,帮助王仙芝写信向裴渥游说,于是裴渥和王仙芝商定各自收兵停战。裴渥答应为王仙芝奏请官职,王镣也劝说王仙芝答应裴渥的条件,待条件达成之后,裴渥于是打开城门邀请王仙芝和黄巢等三十余人进城,并设置酒宴大摆财货赠送他们,还上表向朝廷陈述王仙芝等接受安抚的情形。
裴渥也是唐朝宰相裴澈之兄,然而宰相中多数人都说:“从前先帝不赦免庞勋,一年后终于平定了他,现在王仙芝这样一个小小的贼寇,是不能和庞勋相比的,赦了他的罪,还任命他做官,只会助长了坏人的气焰。”
由于王铎的坚决请求,皇帝还是同意了安抚,于是任命王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派中使把告身送到蕲州授给王仙芝。王仙芝得到任命的消息很高兴,王镣和裴渥都向他道贺。然而好事不长,还没有退出城,黄巢看到自己没有得到官职,大怒说:“开始起事的时候,我们共同立下誓言横行天下,现在你独自得到官职去左神策军上任,却丢下这五千多士众到何处去呢!”
于是殴打王仙芝,把他的头也打伤了,他的部下也都喧噪不已。王仙芝惧怕众人的怒火,就没有接受朝廷的任命。继而在蕲州大肆进行抢掠,房子被焚烧一尽,城里面的人一半被赶走,一半被屠杀。
裴渥逃往鄂州,赦使逃往襄州,王镣被起义军拘留了下来。王仙芝将他们的军队三千多人分给自己和尚君长,二千余人分给黄巢,然后离开蕲州,又去攻打宋州城池。平卢、宣武、忠武三道的军队和他们进行作战,但都没有取得胜利,起义军就把宋威包围在宋州城里。
左威卫上将军张自勉带领忠武道的军队七千人前来救援宋州,斩杀二千余人后,起义军这才撤除包围逃走了。
张自勉是珠山人,善于骑射,精通韬略。初因盗贼四起,为保一方安宁,组织民兵捍卫乡里,后来得知朝廷组建征南行营,遂单枪匹马奔赴军中当差,因功经从叔行营使张明举荐补中郎将。
其时强大的大唐帝国,因藩镇割据,宦官当权,早已是千疮百痍,破败不堪。为了支撑摇摇欲坠的唐皇朝,张自勉凭借自己的智勇双全,和忠于皇帝的赤子之心,率领将士奋勇镇压王仙芝、黄巢所领导的起义队伍,真可谓是呕心沥血。尽管战功卓著,仍然每遭权贵的陷害,若非宰相郑畋救助,不但兵权被夺,而且险遭杀身之祸。
事情是这样的,王铎和卢携想让张自勉把他所带领的军队归宿宋威指挥,郑畋认为宋威和张自勉之间已经有了猜疑,若是将张自勉分在宋威手下,一定会被宋威杀害,因此郑畋不肯在奏疏上签名。
王铎和卢携就在皇帝面前申诉,借此要求免官,郑畋由于自己说的话没有人听,也借口有病要辞去相位,皇帝自然都没有答应。
郑畋上奏说:“自从沂州报告打了胜仗以后,王仙芝更加猖狂,攻下了五六个州,使数千里的地方遭到破坏。宋威这个人衰老多病,自从虚妄地奏报军情以后,各道的兵马都更加不听从他的指挥,现在停留在亳州,一点进攻征讨贼寇的打算也没有了。曾元裕拥兵驻扎在蕲州和黄州,一心观望形势退缩不前,倘若贼寇攻下了扬州,那么整个江南地区朝廷就管不了了。崔安潜威望超过他人,张自勉是一名骁勇的良将,宫苑使李瑑是西平王李晟之孙,既威严又勇敢,臣请求任命崔安潜为行营都统,李瑑为招讨使取代宋威,张自勉为副使取代曾元裕。”
然而郑畋的建议没有得到采纳,他和王铎、卢携在皇帝面前的争辩也论输了,于是他又上一奏说:“自从王仙芝叛乱开始,崔安潜最先提出派遣军队共同讨伐他。接着调拨士卒,尽量拿出钱粮来支持,贼寇往来上千里路,使不少州县遭到破坏,唯独不敢进犯崔安潜所统辖的忠武军境内,又将他的本道兵交给张自勉带领,解救了宋州的围困,使得江、淮之间的漕运得以畅通,不致落入贼人手中。现在蒙恩要将张自勉带领的七千名将士,全部交给张贯隶属于宋威,只留张自勉一个人回许州去,宋威又屡上奏章加以诬陷和诋毁,因为立了功反而受到侮辱,臣私下为这件事感到很痛心。崔安潜出兵征战以来,前后打了不少胜仗,一旦把精锐部队都交给了别人,良将空手回来,倘若强敌突然到来,又用什么去抵御敌人!臣请求只将忠武军中的四千人分给宋威,其余三千人仍由张自勉带领,守卫他所管辖的州境,这样既不侵占了宋威的功劳,又避免使崔安潜感到耻辱。”
卢携不赞成这样办,郑畋于是又上奏说:“宋威欺骗了朝廷,败军之将的名声远扬,又听杨复光说,王仙芝七次写降表请求投诚,宋威却不为他上奏朝廷,朝野之人都痛恨他,认为应当用军法处置。他的行为表现出这个样子了,不应该再让他掌握兵权,希望和内大臣参议商酌,尽早把他罢官。”
杨复光本姓乔,为宦官杨玄阶所收养,故改姓杨。唐末农民起义爆发后,他历任唐将曾元裕、宋威、王铎诸军监军,并多次劝说王仙芝投降。
当时杨复光派人游说告谕王仙芝,王仙芝就派遣尚君长等向杨复光请降。宋威却派军队在路上拦劫了尚君长等人,宋威上奏说是和尚君长等在颍州西南作战,活捉了尚君长等人献给朝廷。杨复光上奏说尚君长等人其实是来投降,不是宋威擒获的。朝廷诏令侍御史归仁绍等人审问这件事,结果还是未弄明白,于是将尚君长等人在狗脊岭暂首示众了。王仙芝闻讯大怒,因此大举进攻荆南。
荆南节度使杨知温是朝臣杨知至的哥哥,由于文学优异被提拔,却不知道用兵打仗之事。有人告诉他起义军将要到来了,杨知温以为是瞎说,不作防御的准备,当时汉水水浅河狭,起义军从贾堑渡过了汉江。
正月初一的早上,天空下着大雪,杨知温正在接受僚属的拜贺,起义军已经到达城下,攻下了外城,于是将士们共同修治内城驻守着。到傍晚时,杨知温还没有出来巡视,将佐请求杨知温出来安慰一下士卒,杨知温却戴着乌纱帽,穿着黑皮袍出来了,将佐就帮他穿上铠甲以防备流箭。
杨知温看到士卒们顽强的抗击敌人,一时感概万分,竟然吟起诗来给幕僚们欣赏,然后才派使者去向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告急。李福接到了信报,连忙带着他的全部人马前往救援。
这时候有沙陀骑兵五百人正驻守在襄阳,李福邀请他们一道前去荆南,到达荆门时正好碰上了起义队伍,沙陀骑兵于是大肆进击,一举打败了他们,王仙芝在混乱中战死。尚让听到王仙芝被战死的消息,在江陵城外焚烧抢掠一番之后就离开了,江陵城下原有的三十万户人家,在这次战争中被杀的十成中有三四成之多,一时间江陵城的上空哀声一片。
第02章: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兵变
振武节度使李国昌的儿子李克用是这个沙陀骑兵的副兵马使,此时就戎守在蔚州。
李国昌本名朱邪赤心,字德兴,朱邪铁勒后代,朱邪执宜之子,唐末沙陀部首领,袭父职为阴山府都督、代北行营招抚使、朔州刺史,因镇压庞勋起义有功,拜单于大都护、振武军节度使、徐州观察使,赐名李国昌。
李克用是李国昌的第三子,神武川新城人,属沙陀族人,唐末时将领,别号‘李鸦儿’,其军队亦称‘鸦军’。因一目失明,又号‘独眼龙’。早年随父出征,常冲锋陷阵,军中称之为‘飞虎子’。曾先后镇压庞勋起义军、王仙芝起义军,长期割据河东。
适逢大同防御使段文楚兼任水陆发运使,代北地方连年饥荒,漕运一时供 应不上,段文楚就减少了一些应发放给军士的衣服和粮食,另外,他执行法令又非常严峻,军士们对他既愤恨又怨怒。
段文楚是陇州汧阳人氏,祖父是唐德宗时代的检校礼部尚书张掖郡王段秀实,段文楚提出在本地招募三千士兵,由广、桂、容三道提供衣甲军粮,士兵招募训练完成以前,邕州的防务由广、桂、容三道负责,士兵招募训练完成以后,三道就可以不用派遣军队帮忙了,而只负责提供三千士兵的钱粮即可。
客观地说,段文楚的这个建议,不管是合理性还是可行性都是不错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了唐朝中央的批准,然而段文楚最终的下场比较悲惨,乾符五年,如果是在邕州,危险来自于外部的南诏,那么在大同,危险就来自于内部的沙陀。
当时在黄河以南各个地方,起义队伍纷纷出现,云州沙陀兵马使李尽忠和牙将康君立、薛志勤、程怀信、李存璋等人谋划说:〝段文楚是一个懦弱之人,难以共举大事;现在天下大乱,各地盗贼群起,朝廷号令已不能达到四境各个地方,这正是英雄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大丈夫不能在此立功建业,就不是人中豪杰,我们虽各自拥有兵众,但振武节度使李国昌功劳大官位高天下知名,他的儿子李克用勇敢为各军之首,假如辅佐他们起来独立,代北这个地方是很容易就会平定下来的,我们的功名富贵也就指日可待了。〞
李尽忠本是唐朝时契丹大贺氏部落联盟领袖,军事统帅,大贺窟哥之孙,袭封松漠都督府都督。自从安史之乱后,唐朝中央逐渐失去了对各地的有效控制,唐朝政府真正说了算的只有关中一小块地方;唐朝中央的势力消弱了,周边的少数民族政权就趁虚而入。
那时唐末岭南地区被分为五个藩镇:岭南东道节度使,容管经略使,桂管经略使,邕管经略使,安南经略使。唐末的邕管经略,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老少边穷’地区,因为少数民族众多,纳税人口少,养不起军队,所以邕管的防务历来是靠身后的三个兄弟藩镇,本着‘唇亡齿寒’的考虑共同发兵三千负责的,这种情况直到段文楚就任邕管经略使时才改变。
这时李尽忠派康君立暗地到蔚州劝说李克用,康君立说:“如今天下大乱,天子任命将臣来安定边境,然而今年刚遇到一点饥荒就消减粮饷,我等守边之人,岂能坐等受死;我们应当一起除掉暴虐的主帅,以此来向边关将士谢罪。”
李克用说:〝方今天子在上,举事应当有朝典,你们不要轻易议论;我的父亲还在振武,容我先禀告他一声。〞
康君立说:〝现在机密之事已经泄露出来了,若迟迟不动手就会发生变故,哪里还有时间向千里之外去请示父命呢!〞
于是就在当天夜晚,李尽忠带领牙兵进攻了云州防御使府的牙城,将段文楚和判官柳汉璋抓起来关进了监狱,他自己暂时主持大同军云州的政务,一面派人去叫李克用前来云州。李克用带领他的军队赶往云州,一路上又发展部队,到达云州城下时,军队已将近一万人,李克用把他们都屯驻在斗鸡台下。
这时候李尽忠已经派使者将符节印信送给李克用,请他担任大同防御使留后,又将段文楚等五人戴上刑械送到斗鸡台下。因此李克用命令军士们剐了他们的肉吃掉,又让骑兵践踏他们的尸骨,然后李克用进入云州刺史府处理政事,吩咐将士们向朝廷递表请求任职的赦命。
奏表送到朝廷不久,李国昌也上奏说:〝请求朝廷赶快任命大同防御使,要是李克用不服从命令,臣请求带领本道兵前去讨伐他,我最终不会为了爱护一个儿子,而背负国家。〞
朝廷正想派李国昌前去告谕李克用,恰好收到他的奏文,就任命司农卿支详为大同军宣慰使,诏令李国昌告诉李克用,叫他只用一般的仪式迎接宣慰使,说是另外再任命他官职,一定会使他称心如意的。
朝廷看到李克用驻有云中,于是任命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而改任李国昌为大同防御使,以为李国昌一定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卢简方在前往振武的途中,才到岚州时就不幸去世了。
李国昌本想父子同时驻有两个方镇,当收到委任为大同防御使的诏书后,随即就把它撕毁,将监军也杀掉了,拒不接受替代。就和李克用合兵进击了遮虏军,直向宁武军和岢岚军进发。朝廷连忙调集义成、忠武、昭义、河阳各镇的军队都来到晋阳,以便抵御沙陀军。沙陀军进攻岢岚军,先拿下了外城,又在洪谷打退了官军,晋阳因此紧闭了城门进行防守。
晋阳是我国古代北方著名的大都会之一,在今陕西省太原市晋源区一带,始建年代不详,最早出现在史书中的年代是公元前479年。春秋末期,晋国大卿赵简子家臣董安子,在太原盆地北端晋水北岸悬翁山东侧修筑晋阳城,周六里,以后迭为太原郡、并州治所,西晋扩建,北齐于汾水东岸增建新城,旋在旧城增设龙山县,隋遂以龙山为晋阳。
河东节度使窦浣调发民伕挖掘晋阳城做护城河,他任命都押牙康传圭为代州刺史,调土团一千人去代州防卫,土团到达晋阳城北时,以整顿队伍为名不动身北去,要求给予优厚的赏赐。此时府库空竭,窦浣派马步都虞候邓虔前去晓瑜安抚他们,土团却将邓虔凌迟处死了,然后用木板抬着邓虔的尸体进了节度使府。窦浣和监军亲自出来安慰他们,答应再每人发三百文钱和一端布,土团部众才安定下来。
押牙田公锷亲自给乱军发放钱和布,土团兵众就劫持他,要他作为都将开赴代州,窦浣于是又向商人借了五百串钱交给田公锷,用来作为军费开支。因此朝廷认为窦浣是个没有才能的人,就撤去了他的职位,任命前昭义节度使曹翔为河东节度使。
曹翔名八伯,是曹全晸之子,曹翊之弟,早年登第任福州牧,历官昭义节度使。曹翔到达晋阳,他把土团中杀死邓虔的十三人抓起来杀掉了,然后带领军队前去救援沂州。行军途中曹翔却突然去世了,昭义军索性大掠了晋阳城,城里的街坊市民于是都自动组织起来攻击他们,杀死了一千多人,乱兵这才溃散而去。
因此朝廷又诏令李钧为河东节度使,带领昭义军同幽州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酋长郝连铎、白义城沙陀酋长安庆、萨葛酋长米海万,合兵于蔚州讨伐李国昌父子。不料岢岚军突然翻出城墙接应了沙陀军,同沙陀军一道进击石洲。
朝廷连忙诏令河东宣慰使崔季康为河东应节使,派遣军队前去救援。崔季康和河东节度使李钧与李克用在河谷展开了一场大战,河东、昭义两镇兵都被战败而溃,李钧也在战斗中战死。昭义军回到代州,乱兵们又进行抢掠,代州的民众也将他们绝大部分杀掉了,残余的士兵都从鸦鸣谷一路逃回了上党。
河东的军队到达静乐,士兵们也发动了叛乱,杀死了孔目官石裕等人。崔季康逃回到晋阳,都头张锴、郭昢带领行营兵攻击晋阳东阳门,进入节度使府又杀死了崔季康,所以朝廷又任命邠宁节度使李侃为河东节度使,并赦令赏赐河东军士军饷。
可是孔目官王敬执法不公,牙将贺公雅的部下士卒又发动了叛乱,焚烧抢掠晋阳三城,还把孔目官王敬抓起来送到马步司。节度使李侃和监军亲自出来慰问告谕,又应他们的要求在衙门前将王敬杀了,才使乱兵安定下来。
但这件事情还是没有完,河东都虞候每夜秘密捕捉贺公雅部卒中作乱的人,将他们全家都杀掉。于是余党近百人号称〝报冤将〞大肆在晋阳三城劫掠,还放火烧了马步都虞候张锴和府城都虞候郭昢的家。节度使李侃只好下令说:〝由于军府不安,需要委屈地顺从军情。〞
于是任命贺公雅为马步都虞候,搜捕张锴和郭昢送到牙门前处斩,并把他们的家属也都流放到外地去。张锴、郭昢在临刑时哭着对大家说:〝我们所杀戳的人都是根据捕盗司的秘密命令干的,现在被冤屈而死,难道就没有正直勇敢的人站出来相救吗?〞
因此军士们又大闹了起来,并夺走了张锴和郭昢回到都虞侯司,无奈李侃只得又下令,恢复张锴和郭昢原来的官职,把他们的家属又招了回来。然后把捕盗司元义宗等及三十多家人都抓了起来,全部把他们都杀了,军城这才安定了下来。
后来河东节度使李侃由于军府多次发生变乱,就借口有病,请求回去就医,朝廷于是同意了征调李侃回到京师。李侃从晋阳启程不久,朝廷随即又任命东都留守李蔚同平章事充行营河东节度使,又任命供军需副使李绍暂为观察留后,监军李奉皋暂为兵马留后。一直到李蔚去世,朝廷于是又任命河东行营司马、雁门关以来制置使康传圭为河东节度使。
康传圭从代州赶往晋阳,到达坞城驿时,张锴和郭昢前去迎接,却被康传圭用乱刀砍死了,康传圭到达军府后又把他们的家属都杀了。
河东节度使康传圭只晓得使用严刑峻法复仇抱怨,施用暴力手段夺取富人财物。他派遣前遮虏军使苏弘轸去攻打还在太谷的沙陀军队,苏弘轸到达秦城时遇上了沙陀军,被打败后退了回来,康传圭大怒,就将苏弘轸杀死了。
这时候沙陀军已经退回到代北,康传圭又派遣都教练使张彦球带领三千人马去追击他们。张彦球的军队到了百井,士卒又突然发生变乱。转回晋阳时,康传圭却关闭城门抵御乱兵,乱兵就从西明门攻入城内,于是杀死了康传圭,监军周从寓亲自出来慰问晓谕他们才安定下来。朝廷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忙派遣使者宣慰说:〝杀节度使的事情是出于一时的激愤,各人应当安定下来,不要再忧愁恐惧了。〞
康传圭死了以后,河东更加骄横,所以朝廷只好从上面调派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从谠充任河东军节度使,派宰相去镇守那个地方,并让他们自己选择属官。郑从谠奏请任命长安令王调为节度使副使,前兵部员外郎史馆修撰刘崇龟为节度判官,前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赵崇为观察判官,前进士刘崇鲁为推官。当时人们称这套班子为小朝廷,意思是说其中名仕众多。刘崇龟和刘崇鲁都是原朝臣刘政会的第七代孙子。
郑从谠出生于荥阳郑氏北祖小白房,进士及第,早年历任校书郎,尚书郎,中书舍人,礼部侍郎,吏部侍郎,河东节度使,宣成节度使,岭南节度使,刑部尚书,封荥阳县男。乾符五年,郑从谠拜相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后改门下侍郎。广明元年,郑从谠从使相出镇河东,再次担任河东节度使。
晋阳新乱之后,每天都有杀掠。郑从谠表面待人温和而个性却很强硬,为人多谋善断。将士中想做坏事的人,郑从谠每每能在事先发觉并将他们杀掉,这样坏人就恐惧屏息不敢乱来了。但是对于善良的人,常常总是安抚接待毫不猜疑。他知道张彦球有谋略,知道百井兵变不是他本人的用心,于是只查出首先倡乱的人处以死刑,却对张彦球总是安抚和晓谕,还把兵权都交给了他,因此军队才算安定了。事实上张彦球为郑从谠用尽死力效劳,最终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沙陀军队进入雁门关后,二万余人逼近晋阳,用以侵扰沂、代二州,继而攻占太谷县。朝廷派遣汝州防御使博昌人诸葛爽率领东都防御兵救援河东镇,任命太仆卿李琢为蔚、朔等州招讨都统、行营节度使。李蔚当时带领军队一万人正驻扎在代州,于是与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都督郝连铎共同讨伐沙陀军队。
李克用派遣大将高文集驻守在朔州,他自己带领部队在雄武军境内抵御李可举,郝连铎派人去劝说高文集回到朝廷,高文集就把李克用的将领傅文达抓了起来,同李克用的族父沙陀酋长李友金、萨葛都督米海万、安庆都督史敬存一道都向李琢投降了,并且打开城门迎接官军。
李克用连忙从雄武军境内带领军队回来,李可举派遣行军司马韩玄绍守在药儿岭拦击,一下杀死了李克用七千余人,又在天雄军境内杀死了一万人,李尽忠、程怀信都被战死。然后李琢和郝连铎合兵进攻蔚州,驻守在蔚州的李国昌抵挡不过也被打得大败,部众四散而逃,李国昌和李克用及其宗族亲信都向北逃入了鞑靼境内。
鞑靼本来是靺鞨的别部,都居住在阴山一带。鞑靼原名为Tatar,本是居住在呼伦贝尔地区的蒙古语族部落之一,最早的记载见于732年突厥文《阙特勒碑》,称Otuz_Tatar,系慨称突厥东面、契丹之北的蒙古语族诸部,当因其中Tatar部最强故有此名。
735年的突厥文《伽可汗碑》还载有Toquz_Tatar,谓其曾与Toquz_Oghuz联合反抗突厥;八世纪中叶,Toquz_Tatar与Toqhuz_Oghuz联合反抗回鹘,其活动地域已到色楞格河下游及其东南一带;此后,鞑靼人逐渐向蒙古高原中部、南部渗透;840年回鹘汗国的灭亡和南迁,为他们提供了更大规模地进入大漠南、北的机会,鞑靼之名开始出现在842年的汉文文献中。
隔了几个月,郝连铎暗地贿赂鞑靼,叫他们捉拿李国昌父子,李克用知道了这件事,当时他正和鞑靼的豪帅游猎,放置马鞭、木叶或是悬针作射靶,没有不射中的,豪帅很佩服他。晚上又设置酒宴和豪帅对饮,饮到半夜时李克用说:〝……我得罪了天子,愿为国家效忠而不能。现在听说黄巢向北打来,一定会给中原地区带来祸害,哪天天子要是赦免了我的罪过,能够和你们一道到南方去共立大功,那不是很快乐的事吗?人生在世能够有多少时间,哪个愿意在沙碛这个地方过一辈子啊!〞
第03章:取用高骈剿黄巢
黄巢正在进攻亳州,尚未攻下来,尚让带着王仙芝的余众前来归附于他,推举黄巢为首领,号冲天大将军,改年号为王霸。自从黄巢攻下沂州和濮州,在这之后多次被官兵打败,于是就给天平节度使张裼一封信,请他转奏朝廷表示愿意投降。朝廷于是任命黄巢为右卫将军,命令他就在郓州解散军队再去朝廷任职,黄巢终究没有去。
当时招讨使曾元裕就屯驻在荆州和襄阳一带,黄巢从滑州侵扰宋州和汴州,朝廷于是任命招讨副使张自勉为东南面行营招讨使前去拦截。黄巢又去攻打卫南县,继而转攻叶县和阳翟县,朝廷连忙派遣河阳镇军队一千人发往东都,去和宣武、昭义的二千军队共同保卫东都的宫殿楼阙。任命左神武大将军刘景仁为东都应援防遏使,指挥三镇的援军,还让他在东都再招募二千人的兵员,又诏令曾元裕带领的军队直接返回东都。并调拔义成军派出军队三千人分别驻守镮辕、伊阙、河阴、虎牢四个关隘要地。
黄巢带领部队渡过长江,攻下了虔、吉、饶、信四州,继而侵扰宣州,宣歙观察使王凝进行抵抗,终于在南陵打败了黄巢。
王凝是王正雅族孙,宰相郑肃之甥,少孤,依舅氏,年十五两经擢第,尚著《京城六岗铭》,为文士所称,再登进士甲科。王凝性坚,贡闱取事,拔其寒俊,而权豪请托不行,为其所怒,出为商州刺史;次年,检校右散骑常侍、潭州刺史、湖南团练观察使,入为兵部侍郎,领盐铁转运使;又以不奉权幸,改秘书监,出为河南尹,检校吏部尚书、宣州刺史、宣歙观察使。
史料记载:逾岁,黄巢自岭表北归,大掠淮南,围攻和州,王凝令牙将樊俦率师据采石以援之,俦犯令,王凝即斩之以绚,命别将乌颖代樊俦赴援,竟解历阳之围,贼怒,引众攻宣城,吏民请避,王凝曰:“人皆有族,予岂独全?誓与此城同存亡也。”
黄巢没能攻下宣州,就带领军队转向浙东进攻,开辟山路七百里,攻掠福建各州地方。黄巢攻下福州,福州观察使韦岫丢下城池逃走了。王仙芝的余党王重隐攻下洪州,江西观察使高湘跑去了湖口镇,黄巢转掠湖南,同别将曹师雄攻打宣州和润州地区,朝廷连忙诏令曾元裕和杨复光前往救援。
王仙芝余党在浙西一带侵扰,朝廷认为荆州节度使高骈原先在天平军任职时很有威名,而王仙芝的党羽多半都是郓州地方的人,于是就调任高骈为镇海节度使。高骈刚到任就派遣他的属将张璘和梁赞分路进攻黄巢,并多次打败了他们,还接受了黄巢部下的将领秦彦、毕师铎、李罕之、许勍等数十人投降,于是黄巢又跑去广南。
高骈字千里,南平郡王高崇文之孙,晚唐诗人、名将、军事家;821年出生禁军世家,卒于887年。其一生辉煌之起点为866年率军收复交趾,破蛮兵30万,后历任天平、西川、荆南、镇海、淮南等五镇节度使,其间正值黄巢农民起义,高骈多次重创起义军,被唐僖宗任命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后来高骈中了黄巢的缓兵之计,大将张璘阵亡,高骈由此不敢再战,致使黄巢顺利渡江攻陷了长安。
事情是这样的,黄巢跑去广南,于是写信给浙东观察使崔璆和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要求担任天平节度使,二人为他奏闻了朝廷,朝廷没有答应。黄巢又上奏要求担任广州节度使,皇帝命令大臣讨论这件事,左仆射于琮说:〝广州是海外商船往来财宝聚集之地,怎么能让给一个贼人得到它!〞
于是又讨论另外给他一个官职,宰相请求就任命黄巢为率府率,皇帝答应了。可黄巢收到朝廷任命他为率府率的凭证大怒,他大骂宰相,急攻广州,当天就攻下了广州,抓住了节度使李迢,转而劫掠岭南各个州县。黄巢叫李迢草拟一份奏表述说他的抱负,李迢说:〝我世世代代受到朝廷的恩惠,亲戚中有很多人都在朝廷任职,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哪怕砍断我的手腕,奏表也是不能够写的。〞
皇帝很忧虑这件事,王铎上奏说:〝臣为宰相的首脑,身在朝廷却不能够分担陛下的忧愁,臣请求亲自去督导诸将讨伐贼寇。〞
于是任命王铎守司徒兼侍中,充任荆南节度使、南面行营招讨都统。李系是李晟的曾孙,口才很好,而实际上没有什么谋略,王铎认为他家世代都是良将,就上奏推举他担任行营副都统兼湖南观察使,叫他带领精兵五万人和土团一起驻扎在潭州,用以堵塞岭北的通道,抵御黄巢北犯。
王铎字昭范,是太原晋阳人,司徒王播之侄,唐朝宰相。王铎进士出身,累迁至礼部尚书,咸通十二年,以礼部尚书进同平章事成为宰相,后加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不久又进拜司徒;乾符六年,王铎自请督军镇压黄巢起义军,出任荆南节度使镇守江陵,受封晋国公。
镇海节度使高骈上奏说:〝请求任命暂任舒州刺史的朗幼复担任镇海留后驻守浙西,臣将派遣都知兵马使张璘带领五千军队在郴州守卫险要地方,另外兵马使留后王重任带领八千军队在循州和潮州一带邀击阻拦敌人,臣自己带领一万军队从大庚岭赶往广州进击黄巢。黄巢一旦听说臣前去攻打他,一定会闻风逃跑的。臣请求朝廷命令王铎从他的部队中调出三万人去梧州、桂州、昭州和永州地方驻守险要关塞。〞
皇帝虽然没有答应,但还是做了一番调整。于是任命镇海节度使高骈为淮南节度使、充任盐铁转运使,征调泾原节度使周宝为镇海节度使,提升山南东道司马刘巨容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黄巢在岭南时,士卒中得瘴疫病死的十人中就有三四人,他的手下有人劝他回到北方去,以便建立更大的功业,黄巢采纳了那人的意见。他们在桂州编扎了大木排数十个,趁着涨大水的时机沿着湘江顺流而下,经过永州和衡州地区抵达了潭州城下,湖南观察使李系围城驻守着不敢出战。黄巢加紧进攻,经过一天的时间就攻下了潭州,李系逃奔朗州。黄巢将守城的士卒都杀掉了,因此向下游漂流的尸体满江都是,然后乘胜进击江陵,号称五十万大军。
当时各路援军尚未赶来,此时在江陵驻扎的军队还不到一万人。王铎留下他的部将刘汉宏守着江陵,他自己却带领一部分军队跑到襄阳,说是去和刘巨容会师。当王铎离开了以后,刘汉宏便在江陵大肆抢掠,将城里的房屋都焚烧光了,士民都逃到山谷里避祸,隔了十多天,黄巢的军队才到达,刘汉宏于是带领部下回到北方都作了流寇。
黄巢的军队向北面的襄阳进发,刘巨容和江西招讨使淄州刺史曹全晸的军队都驻扎在荆门抵御黄巢。黄巢的军队到达时,刘巨容在丛林中设下埋伏,曹全晸派轻骑迎战,假装被打败了逃走。黄巢的军队追赶他们时,伏兵突然出现,打退了他们,于是乘胜追击。等到达江陵时,俘虏和歼灭了黄巢军队的十分之七八,黄巢与尚让只得收集余众渡过长江向东而去。
曹全晸出生宦官世家,祖父曹勗曾任徐州刺史,父亲曹珙曾任淮安太守,曹全晸少年时即以忠孝闻名,素负大略,智勇过人,因娴熟弓马,为时人所服,880年,朝廷升曹全晸为天平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
刘巨容是唐朝名将,官至山南东道节度使、左金吾大将军、中书令等,位列使相。其人为政精明,明察秋毫,时与江西招讨使曹全晸重创黄巢于襄阳,功迁检校吏部尚书。黄巢攻陷长安时,宰相传檄天下,其联合诸道兵马讨之,被授以南面行营招讨使,兼天下兵马先锋开道供军粮料使、检校司空、封彭城县候。
有人劝刘巨容尽力追赶他们,说这样可以把起义军全部消灭,刘巨容说:〝国家喜欢做对不起国人的事,有了紧急情况就对将士安抚存问,不吝惜官爵和赏赐,事情安定了以后又抛弃他们,有的还被治罪。还不如就让贼人留下来作为我们取得富贵的一种凭藉吧。〞
黄巢渡江后,曹全晸命长子曹翊领先追击,等到曹全晸渡江追击叛军时,遇上朝廷任命泰宁都将段彦谟接替他为招讨使,曹全晸也就停止了追赶黄巢。这样一来,黄巢的势力又振兴起来,于是进攻鄂州,攻下了外城,继而转掠饶、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军队又发展到了二十万人。
由于淮南节度使高骈派遣他的将领张璘等进攻黄巢,多次打了胜仗,卢携上奏任命高骈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原先兵马尚书卢携曾推荐高骈,说他可以担任都统之职,到这时,高骈手下的将领张璘等人多次打败黄巢,于是也任命卢携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关东各地的节度使,凡是以前王铎、郑畋任命的,多半都换了另外的人担任。于是高骈传檄天下兵马,又广为招募兵员,获得士兵和客兵共七成人,威望大大提高,朝廷因此深深地依靠着他的力量。
张璘渡过长江进攻贼将王重霸,由于屡次打败黄巢的军队,黄巢退到饶州以自保,于是别将常宏带领部下数万人向官军投降。张璘进攻饶州,把它攻下来,黄巢就逃走了。当时江、淮各路军队屡次奏报说打败起义军,其实大多不是事实,因为宰相以上的官员都上奏表示道贺,朝廷就会稍微安稳一些。
黄巢屯住在信州时,不料遇上了传染病,士卒中死了不少人。张璘加紧进攻他,黄巢就用金钱收买张璘,并且写信请求向高骈投降,要高骈转奏朝廷保举他。高骈想用引诱的办法抓住他,就答应了为他请求节度使的官职。当时昭义、感化、义武等军都到了淮南,高骈担心他们会分享了他的功劳,于是上奏说:〝贼人不多久就要被扫平,不需要再烦扰各路的军队,请求全部遣调回各道。〞
高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黄巢使的一个计谋;黄巢探听到各道的军队已经退回北去,都渡过淮河,就和高骈断绝了关系,开始向他宣战。高骈听后大怒,急忙命令张璘去进攻黄巢,你说这样的攻打是怎么能够取胜呢!果然官军竟然大败,张璘也被战死,黄巢的势力一下又振兴起来。
黄巢从采石矶渡过长江,包围了天长和六合两县,兵势甚为强盛,淮南将毕师铎对高骈说:〝朝廷依靠你来决定国家的安危,现在贼人的数十万军队乘胜长驱直入,好像进入没有人烟的地方,丝毫没有阻拦。如果不驻守在险要的地方打击他们,一旦让他们渡过了长江和淮河,就无法控制他们了,一定会成为中原地区极大的祸患。〞
高骈看到各道增援的部队都撤回去了,张璘也已战死,考虑到自己再没有力量能够制止黄巢的发展,就萎缩着不敢出兵作战,只是命令手下的将领严加防范,自我保存力量罢了,同时上奏向朝廷告急说:〝贼军六十多万屯驻天长县,离臣所在的城池不到五十里。〞
原先卢携称:〝高骈有文武天才,要是把兵权都交给他,黄巢是很容易平定的。〞
朝廷内外虽然有人认为高骈是不值得依靠的,然而还是希望他能够有所作为。等到高骈的奏表送到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员大失所望,人们大受惊骇。
朝廷责备高骈遣散各道的援军,致使起义军乘官军无备而渡过了长江。高骈解释说:〝臣是奏闻朝廷以后才遣归各道军队的,又不是我擅自这样做的。现在臣尽力保卫一个地区,一定能办得到,只是担心贼人碾转渡过淮河,应该赶紧命令关东各道将士妥善地进行防御。〞
朝廷只好诏令河南各道发兵屯驻溵水县,命令泰宁节度使齐克让屯驻汝州,用以防御黄巢,任命淄州刺史曹全晸为天平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黄巢的军队号称十五万人,曹全晸指挥他所率领的六千人与黄巢作战,虽然取得了不少的战绩。由于众寡不敌,只得撤退屯住在泗州,等待其他各支援部队的到来,以便再合力攻打黄巢。但是高骈竟然没有去救援他,因此黄巢趁机进攻曹全晸,一举把他打得溃败。
徐州派遣军队三千人到达溵水,徐州的士卒向来以凶恶出了名,许州节度使薛能自以为从前镇守过彭城,对于徐州人有过恩信,便将徐州士卒安排在毬场。到了傍晚时,徐州士卒突然大声喧闹。薛能登上子城楼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徐州士卒回答说待遇太差了,薛能慰劳了很久才安定下来,许州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都非常恐惧。
当时忠武军也派了大将周岌到溵水去防守,就离许州不远。听到徐州的士卒闹事的消息,当夜就带领军队回来,在黎明时分进入城中,袭击了徐州的士卒,把他们全都杀光了。并且埋怨薛能对待徐州士卒的优厚待遇,把薛能也赶走了。薛能将要到襄阳去,乱兵追上去把薛能也杀了,他的家属也都没放过,于是周岌自称为忠武军留后。
周岌是黄州人,地方藩镇节度使,初为许州牙将,后党附中官杨复光力抗朱温﹝就是朱全忠﹞,主要成就是忠武军节度使,后来汝、郑把截制置使齐克让担心被周岌袭击,也带领军队回到衮州去了,于是各道驻防溵水的军队都离开了。因此黄巢任命全部人马都渡过了淮河,所经过的地方不掳掠,只选取壮年男子扩充军队。
第04章:黄巢大军入长安
东都奏报说,黄巢已经进入汝州境内。东都即是洛阳,位于河南西部,我国七大古都之一,是隋后期的首都,由隋炀帝大业元年建造;都城南对伊阙,北据邙山;唐朝时高宗、中宗、睿宗、武则天、玄宗、昭宗、哀帝在洛阳近50年。汝州、汝阳皆属襄城郡,郡治从襄城迁到汝州。
原先黄巢将要渡过淮河,豆卢琢请求将天平军的节钺授给黄巢,等到他上任以后再讨伐他。卢携说:〝盗贼的贪心是不会满足的,虽然给他官职,也不能制止他们的抢掠,不如赶紧调各道的军队扼守泗州,任命汴州节度使为都统。贼人既然不能前进入关,一定会回师剽掠淮南、两浙等地暂且在沿海一带偷生而已!〞
皇帝听从了卢携的意见,接着淮北各地相继告急。卢携借口有病不再出面,京师大为恐惧。当时卢携得了风症,精神恍惚,政事定夺都由身边官吏温季休决断,一时贿赂盛行,等到起义军侵扰淮南,张璘被杀,许州统帅被赶走,溵水官兵溃败,朝廷上下震惊,全部归罪卢携。
汝、郑把截都制置指挥使齐克让奏报说,黄巢自称天补大将军,转发文牒给各路军队说:〝各部应该保守自己的营垒,不得进犯我们的军队,我部将要进入东都,随即到京城去向朝廷问罪,与你们众人无关。〞
皇帝在延英殿召开会议,对着宰相们流下了眼泪。观军容使田令孜奏报说:〝请选左右神策军弓 弩手守卫潼关,臣亲自担任都制置指挥把截使。〞
田令孜本姓陈,字仲则,四川人,唐末当权宦官。懿宗时,田令孜随养父姓田,入内侍省,至僖宗即位,呼为‘阿父’,政事一以委之;到田令孜把持大权,恃宠横暴,侵凌皇帝;广明元年,黄巢起义军入长安,田令孜拥僖宗逃奔四川,后封晋国公。
皇帝说:“您长期担任侍卫的将士,不熟悉征讨打仗的事,恐怕承受不了这个重任。”
田令孜说:〝从前安禄山反叛时,玄宗到蜀地去躲避战乱。……〞
崔沆抢过来说:“可那时安禄山的军队才五万人,与黄巢相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崔沆入登进士第,官至员外郎、知制诰,拜中书舍人、同平章事。豆卢琢也说:〝哥舒翰带领十五万人马,而潼关又没有哥舒翰那样的军队,要是田令孜为国家作想,这三川地方的帅臣都是田令孜的心腹之人,和玄宗相比,到蜀地去就更有准备了。〞
皇帝听了很不高兴,对田令孜说:〝你暂且为我调军队守卫潼关。
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雄踞秦、晋、豫三省要冲之地;潼关的地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城,北有渭、洛二川汇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涯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人行其间俯察黄河,险厄峻极;正如诗人所描述那样: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潼关创建于何时,历史文献没有具体说明,据《三国志·武帝纪》记载,211年,曹操曾于潼关破马超,由此而知潼关在这之前已开始建立了。
据《水经注》记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居中华十大名关第二位,素有‘第一关’的美誉;后来乾隆皇帝游历帝国的大好河山行至于此,也不免感慨潼关之险峻,并于城楼外横额上留下‘第一关’的鎏金御书;关城最初建在黄土塬上,隋朝南移数里,唐武则天时北迁塬下,形成今日关城旧址。
当天,皇帝到神策军去亲自检阅将士。田令孜向皇帝推荐左军马军将军张承范,右军步军将军王师会,左军兵马使赵珂。皇帝召见了这三个人,任命张承范为兵马先锋使兼把截潼关制置使,王师会为制置关塞粮料使,赵珂为句当寨栅使,田令孜为左右神策军内外八镇和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飞龙将杨复光为副使。
这时齐克让上奏说:〝黄巢已经进入东都境内,臣收军退保潼关,在关外安营扎寨。将士经过多次战斗,早就没有什么储备的资粮了。州县残破,地方上的人烟都快要断绝。向东西南北环视,已看不见官府的吏员。士兵们又冻又饿,武器又多是钝的和坏的。将士们都想念家乡,非常担心他们一时崩溃离散,请求及早运送资粮和援军到来。〞
皇帝于是命令选取两神策军的弓 弩手,得到二千八百人,由张承范带领前去支援。紧接着陕州又奏报说东都已被黄巢攻下,朝廷于是任命田令孜为汝、洛、晋、绛、同、华六州都统,带领左右神策军向东去讨伐黄巢。张承范等带领神策军弓 弩手从京师出发,当天,叛军已攻下了虢州。
本来神策军士卒都是长安城中富人家的子弟,是通过贿赂宦官才得以列名军籍的,从而可以得到优厚的饷给和赏赐。他们只知道穿着华丽的军装,骑着怒奔的骏马,凭藉权势任意横行,从未经历过作战之事。听到说要出去打仗了,父子们都聚集在一起痛哭,因此多用金帛雇请病坊中的贫穷人家代替他们去充军,那些人往往连兵器如何使用都不会。
这天,皇帝到章信门给他们送行,张承范向皇帝进言说:〝听说黄巢拥有数十万人马鼓噪向西而来,而齐克让带着一万名饥饿的士卒驻扎在关外,派臣带领二千余人屯住在关上,又没有听说如何安排军资粮饷的办法,就这样去抵御贼军,臣私下感到很寒心。希望陛下催促各道精兵早些来支援我们。〞
皇帝说:〝你们只管前去,援军不久就会到达了。〞
张承范等到达华州,正好遇上刺史裴虔余迁为宣歙观察使,军民都逃到华山中去了,城中空荡荡的,州府库房中只有灰尘和鼠迹。幸好粮仓中还有米一千多斛,军士可以带着三天的粮食向潼关前进。张承范等到达潼关后,在草丛中收索到村民一百人左右,叫他们搬运石头储备用水,为守御关塞做准备。
张承范和齐克让的军队都断了粮,士卒没有斗志,当天黄巢的前锋部队抵达关下,白色的旗帜布满原野看不到边际,齐克让和他们交战,起义军这才稍稍退后了一点。不久黄巢带领的大军到了,全军大声欢呼,声音震动了黄河和华山。齐克让拼力战斗,从午时一直战斗到酉时才脱离战场。士卒们饿坏了,于是喧闹起来,烧掉营房后就都溃散了。
齐克让只好带领士卒逃走入关,关的左边有一条山谷,平时禁止人们从谷中通过,以便征收关税,叫这条谷为〝禁坑〞。溃散的部队仓猝到来,官兵忘记了防御,他们就从谷中进入,谷中的灌木藤萝本来是茂密如织一样,经过一个夜晚的践踏就成为平坦的大路了。
齐克让算是一个比较忠心的藩将,黄巢进攻潼关时,他自动率领泰宁兵守卫潼关要塞,饿着肚子打了一天的仗,回到营帐连饭都没得吃,以致士兵们一哄而散不打了;潼关失守后,听说齐克让也不知去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张承范将辎重和私财全部分给士卒,他派遣使者向皇帝上表告急说:〝臣离开京师已有六天,甲卒没有增加一个人,馈饷连影子也没有看到。部队到达潼关时,贼寇已经到达关下,臣用二千余人抵御六十万众,关外的官军由于饥饿而溃散,踏开了禁坑。臣的失守受鼎镬的酷刑也心甘情愿。只是朝廷的谋臣将羞愧的颜面又向何处去放呢!有人说陛下已经在议论向西迁移,假若皇帝的銮舆一动,那么朝廷上下就会如土崩瓦解一样垮掉。臣大胆地在活着的时候,奋勇地冒着死罪说几句话,希望陛下和亲近的侍臣及宰相仔细商议,绝不能够轻举妄动,赶紧征调军队援救关防。那么高宗、太宗的基业或许还能够维持下来,使黄巢继安禄山之后灭亡,小臣胜过哥舒翰的失败而死!〞
此时起义军急攻潼关,张承范尽力抵御,从凌晨一直战斗到下午。关上的箭都射完了,就用石头来投击他们。关外有一条天然壕沟,黄巢将一千多名老百姓赶到那里掘土填沟,不大一会就把沟填平了,于是带领军队渡过了壕沟。到了夜晚,起义军放火焚烧了关楼,关楼被全部烧坏了。张承范分出八百名军队,叫王师会带领去防御禁坑,等到他们赶到时,起义军已经进入禁坑了。
第二天早晨,起义军夹攻潼关,关上的官兵溃败,王师会也自杀,张承范于是换上便服带领残余的士卒逃走。到了野狐泉,碰上了奉天援军二千人到来,张承范悲痛地说:〝你们来得太晚了。〞
博野、凤翔军转回到渭桥时,看到所招募的新军衣裘既保暖又鲜艳,都愤怒地说:〝这些人有什么功劳可享受如此待遇,我们反而挨饿受冻!〞
于是进行抢掠,反而为起义军充作向导,前往长安城。田令孜听说黄巢已经进入关中,担心皇帝责备自己,就把罪责都推到卢携一个人的身上,并贬了他的官职。而推荐王徽、裴澈为宰相,当晚卢携就服毒自杀了。
百官退出朝堂后,听说起义军已经进入长安城,于是分道逃窜躲藏起来。田令孜率领神策军士卒五百人簇拥着皇帝从金光门逃出,陪行的只有福、穆、泽、寿四王和嫔妃数人跟随而行,百官都不知道这回事。皇帝昼夜不停地奔驰,随从他的官员大多跟不上。皇帝既然离开了京城,于是长安城中的军士及坊市百姓,都争先恐后地闯入皇家府库,盗取金银绸缎等物品。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黄巢的前锋将领柴存进入了长安。长安是西安的古称,是历史上第一座被称为‘京’的都城,也是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周文王时就定都于此,筑设丰京,武王即位后再建镐京,合称丰镐,西安简称‘镐’即源于此。汉高祖五年置长安县,在渭河南岸,阿房宫北侧,秦兴乐宫的基础上兴建长乐宫,高祖七年营建未央宫,同年国都由烁阳迁移至此,因地处长安乡,故名长安城,取意‘长治久安’。
长安是十三朝古都,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居中国四大首都之首,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中华民族的摇篮,中华文化的杰出代表,隋唐时期世界最大的城市。长安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和唐朝大运河的起点,是迄今为止唯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为世界历史名城的中国城市。
长安与雅典、罗马、开罗并称世界四大文明古都,拥有着7000多年文明史,3100多年建城史和1200多年建都史,历史上曾有周、秦、汉、隋唐等在内的十三个朝代建都于此。
这时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领文武百官数十人前往灞上迎接黄巢,黄巢坐着用黄金装饰的轿子,他的部下全都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红丝锦绣衣裳,手持兵器跟随着,甲士和骑兵如流水一般涌入长安,辎重车辆塞满道路,人和马在千里长的道路上连接不断。尚让在他经过的地方告诉老百姓说:〝黄王起兵本为百姓,不像李氏那样不爱护你们。你们好好安居,不用惧怕。〞
黄巢住居于田令孜的府宅中,他的部下为盗时间既久,很是富有。看到贫穷的人往往施舍给他们一些钱物。但住居了几天以后,又各自出去抢掠,焚烧坊市店铺,他们在大街上杀了很多人,黄巢也禁止不了。他们尤其憎恨官吏,只要是抓到了都被杀死。他们将留在长安的唐朝宗室全都杀死,一个也不留。
豆卢琢、崔沆和左仆射刘邺、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汤没有赶上跟随皇帝逃走,躲在民间被黄巢搜了出来,全都被杀死了,广德公主说:〝我是唐朝皇家之女,誓与鱼仆射同死。〞
她拿着一个叛军的刀不放手,于是把她也杀死了。起义军又挖掘了卢携的坟墓,将他的尸体放在市井上示众。唐将作监郑綦和库部郎中郑系守义不作黄巢的臣子,全家自杀了。
张直方是卢龙节度使张仲武之子,也算是唐朝的一名忠义之将;张仲武死后,张直方被拥立为卢龙留后,唐朝念及张仲武之功,将其封为金吾大将军;黄巢进入长安,张直方率文武官员到灞上迎接,颇得黄巢信任,不过张直方并非真心投降,他收留唐朝大臣豆卢琢、崔沆、于琮等数百人,接纳了很多逃亡的士大夫,又把公卿们藏匿在夹壁中,与凤翔节度使郑畋暗通消息,事泄后被诛灭三族。
这一日,黄巢进入皇宫,在含元殿登上皇帝的宝座,穿上临时画着卷龙的龙袍,击战鼓数百通以代替金石乐器,作为登基之礼。黄巢登上丹凤楼颁下赦书,定国号为大齐,改年号为金统。说唐的廣明年号是去掉了唐字的下半部分,然后加上黄家日月,认为这正是自己当皇帝的符瑞。
然后黄巢颁布命令,凡唐朝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停止任职,四品以下的仍旧担任原来的职务,又册立妻子曹氏为皇后。任命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赵璋兼侍中,崔璆、杨希古并同平章事,孟楷、盖洪为左右仆射知左右军事,费传古为枢密使,太常博士皮日休为翰林学士。崔璆是崔邠的儿子,此时被罢免了浙东观察使的官职,就居住在长安,所以黄巢能够任命他为宰相。然后黄巢颁布命令:唐朝百官到宰相赵璋的宅邸投报官位姓名者,就恢复他的官职。
黄巢找到王徽,想逼迫他出来做官,王徽假装得了瘖哑病没有听从。过了一个多月,王徽逃奔到了河中镇,并派人从小路将写在绢上的表文送给皇帝。
第05章:郑畋檄文讨黄巢
僖宗皇帝正在逃往洛谷途中,凤翔节度使郑畋在旅途中拜见了僖宗,请求僖宗留在凤翔。凤翔历史悠久,先秦十九位王公在此建都294年,是始皇加冕、苏轼初仕之地,千年园林东湖,西府三绝,是中国著名的民间工艺美术之乡,享有‘青铜器之乡’和‘西凤酒乡’的美誉。凤翔古称雍,是秦周发祥之地、嬴政创霸之区、华夏九州之一,地处关中平原。
僖宗皇帝说:〝朕不想住在离贼寇很近的地方,暂且到兴元去征调各道人马以图收复京师。你东边要去抵御贼人的兵锋,西边又要安抚各少数民族。希望联合临近各道,努力建立大的功业。〞
郑畋说:〝道路都不通畅,奏报不易到达,请求让我能够因利乘便,见机行事。〞
郑畋回到凤翔,召集将佐商量抵御黄巢,将佐们都说:〝贼人的势力正强大,应当从容等待各方军队聚集后,再图谋收复京城之事。〞
郑畋说:〝当下怎么办?黄巢催得正急,你们劝我向贼人称臣吗?〞
接着昏倒在地上,脸也被地砖碰伤了,一直从午间到第二天早晨还不能说话。适遇黄巢的使者带着赦书到来,监军袁敬柔和将佐们依次站立接受赦令,并代表郑畋写奏表签名以答谢黄巢。
然后监军袁敬柔为黄巢使者举行宴会,奏起音乐,将佐以下的官吏都失声痛哭。黄巢使者感到很奇怪,节度使府幕客孙储解释说:〝由于军府相公郑畋得了风痹病不能前来与宴,所以大家感到悲伤而已。〞
民间百姓听到这回事后无不流泪,郑畋后来听到这个消息说:〝我本来就知道,天下人心尚未厌弃唐朝,贼人不需多久就要被消灭了。〞
于是刺破手指,用血写成奏表,派遣亲信从小路送到僖宗皇帝那里。又召集将佐晓瑜他们应当忠于朝廷,将佐们都听从他的命令。又刺血和他们盟誓,然后把城墙和护城河修复好,把兵器军械修缮好,对士卒加强训练,并秘密地邀约邻道合兵攻打黄巢。邻道都许诺愿意发兵,一齐在凤翔会合。
郑畋字文台,荥阳人,生于825年,桂管观察使郑亚之子,唐朝诗人,考中进士后在藩镇幕府为官。咸通五年进入朝廷,官至户部侍郎、翰林学士称旨,后因错被贬为梧州刺史。僖宗即位后,郑畋被召回朝中领兵部侍郎。乾符四年任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成为宰相。
郑畋在僖宗朝廷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忠贞之士,前一阵因为任命高骈为将之事和卢携闹翻,僖宗一气之下把他们两人全都撤职了,但卢携上面有人啊,没过多久就官复原职,还接连给僖宗出了几个馊主意,害得僖宗丢了长安,他自己也服毒自尽了。
郑畋可没那么幸运,他离开朝廷就一直在地方工作,但他一没闹情绪,二不撂挑子,反而激发出极大的热情,投身于维护领土完整的崇高事业中去,僖宗一走,他马上就召集众将,给他们摆事实讲道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拼得一身剐,也要把黄巢拉下马。
郑畋邀约前朔方节度使田弘夫、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一同讨伐黄巢,黄巢还蒙在鼓里,依然派他的将领王晖带着诏书去召唤郑畋,郑畋把他杀了,然后派他的儿子郑凝绩到皇帝那里去,后来郑凝绩在汉州追上了皇帝。
当时分守关中的神策军八镇禁卫兵还有数万人,听说皇帝到蜀地去了,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归从,郑畋派人招呼他们,他们就都到郑畋这边来了,郑畋于是把财物分给诸军,用以团结军心,军队的势力大大振兴了起来。
再说统领神策军的田令孜,当他知道僖宗皇帝面临愈演愈烈的农民起义的威胁时,决定放弃长安逃往蜀地。前面说过,田令孜本姓陈,是随养父姓田,于是他向僖宗皇帝推荐了哥哥陈敬瑄和亲信杨师立、牛勗、罗元杲出任蜀地三镇西川、东川、山南西道的节度使,僖宗皇帝因此为他们四人举办了一场马球赛,约定胜出者即任西川节度使,结果陈敬瑄任为西川节度使,杨师立任为东川节度使,牛勗任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这时候僖宗到达湑水镇,下诏告诉陈敬瑄、杨师立、牛勗,说是京师失守了,皇帝暂时要到兴元来。倘若起义军的势力还很强大的话就去成都,要他们要预先安排一下,作好迎驾的准备。
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听说皇帝出逃在外,就派步兵和骑兵共三千人前去迎接,并上奏表希望皇帝到成都去。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听说长安失守了,大哭了好几天,不等到朝廷的诏令,率军前去救援,又派二千人从小路到达兴元去保卫皇帝的车驾。当时随从皇帝的军队渐渐增多,兴元储备的物资也不很丰富,田令孜也劝说皇帝去成都,皇帝就依从了他们的意见。
成都约在公元前五世纪中叶的古蜀国构筑城池,三国时期为蜀汉国都;成都境内地势平坦,河网纵横,物产丰富,非常适合农业生产,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成都位于四川盆地西部,成德平原腹地,东与德阳、资阳毗邻,西与雅安、阿坝接壤,南与眉山相连。
关于成都一名的来历,据《太平寰宇记》记载,是借用西周建都的历史经过,取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而得名,蜀语‘成都’二字的读音就是‘蜀都’,成都的含义就是‘蜀国终了的都邑’,或者说‘最后的都邑’。
公元前316年,秦国先后吞并蜀、巴国;公元前106年,秦末汉初时,成都取代中原而成‘天府’;西汉末年,公孙述称帝,定成都为‘成家’;东汉末年,刘焉做益州牧,从广汉郡雒县称治于成都,用成都作为州、郡、县治地;西汉时期,成都的织棉业已十分发达,设有锦宫,故有‘锦城’之称。
皇帝从兴元出发开往成都,陈敬瑄感到跟随皇帝的侍从人员很难控制。有内园小儿先来到成都,在行宫游逛笑着说:〝人们说西川是蛮人,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太坏。〞
陈敬瑄把他抓了起来用刑杖打死,这样一来随从的人员都不敢胡闹了。皇帝抵达成都,于是住在西川节度使府。群臣追随僖宗皇帝的人逐渐集中到了成都,南牙北司在朝的有接近二百人,各道和四夷进贡的络绎不绝。这样一来蜀中府库充实,和京师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了。赏赐也不缺乏,士卒们都很高兴。
然而僖宗皇帝初到成都时,赏赐给蜀军每人三串钱。自田令孜担任行营都指挥处置使,每次四方贡献来的金帛,随即颁赐给从驾的各路军队,从没间断过,却再也没有给过蜀军一点,蜀军对此很有怨言。
那一日田令孜宴请土军和客军的都头,全部是金杯盛酒,饮后就把杯子赏赐给各人,都头们都拜谢接受了。只有西川黄头军使郭琪不接受,他站起来说:〝将领们每月都有俸禄钱料,给养家口还有多余,常常想到难以报答恩惠,怎么敢再不满足呢!看到蜀军也和其他军队共同担任保卫天子的职责,而赏赐却相差很大,所以蜀军很有一些埋怨的情绪了,我担心万一会发生变乱,希望观军容使减少一些对诸将的赏赐,用这些财物分赐给蜀军,使土军和客军得到的赏赐都是一个样子,那么上上下下的人都会感到非常高兴。〞
田令孜沉默了好一会说:〝你曾经有过什么功劳?〞
郭琪回答说:〝郭琪生长在山东,到边疆这里来征战戎守,曾经和党项打过十七次仗,和契丹打过十多次仗,满身都是箭和刀枪的伤痕。又曾经征讨吐谷浑,肋部负伤肠子都流了出来,用线缝合伤口后又去继续作战。〞
田令孜于是亲自用另外一个酒杯斟满酒赏赐给郭琪,郭琪知道是毒酒,不得已拜了两拜后就把毒酒喝下去了。回到家后,郭琪连忙杀了一个女婢,吸吮她的血用来解毒,吐出黑汁数升,然后就带领他的部下作乱,焚烧抢掠街坊店铺。
田令孜护着皇帝保守东城,闭了城门登上城楼,命令各路军队进攻郭琪。郭琪带领军队回到营房,陈敬瑄命令都押牙安金山带领军队去进攻他,郭琪在夜里突围逃走,奔向广都,跟随的士兵都溃散了,只有厅吏一人跟随着他在江边休息。
郭琪对厅吏说:〝陈公知道我没有犯罪,然而军府受到了惊扰,不可能不让它安定下来。你侍奉我也够有始有终了,现在有个办法可以报答你。你就带着我的印信和宝剑到陈公那里说:‘郭琪逃跑渡江时,我用剑击杀他落入水中,尸体随激流漂走了,获得他的印信和宝剑献给你。’陈公一定会根据你说的话在坊市贴出告示,悬挂着印信和宝剑以安定军士们的情绪,你必当得到优厚的赏赐,我家里人也能保证不遭灾祸,我从此就往广陵去投靠高骈。〞
却说僖宗皇帝派遣中使催促高骈去讨伐黄巢,去了一批又一批,络绎不绝,高骈始终不出兵,于是皇帝任命郑畋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又赐给郑畋诏书说:〝凡是蕃、汉将士赴难有功的人,都让你用墨赦任命他们官职。〞
郑畋上奏,请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任命前朔方节度使田弘夫为行军司马,前去攻打黄巢。而此时,黄巢派遣他的将领尚让、王播带领五万军队前来进攻凤翔。郑畋布置田弘夫带兵埋伏在要害地方,他自己带领数千军队挂着许多旗帜,稀疏地在山岗上摆下阵势。尚让认为郑畋是书生,很轻视他,敲着战鼓蜂拥而进,也不注意行军的行阵队形,向前横冲乱杀。伏兵突然冲出,在龙尾陂把起义军打得大败,杀死了二万多人,数十里的长路上都躺着起义军的尸体。
据史料记载:当时凤翔城东二十里龙尾陂,光秃秃的格外静寂,尚让、王播率领的起义军前队,刚刚从坡下的大路经过,埋伏在坡后的田弘夫突然指挥杀出,一下将起义军斩作两段,起义军后队大乱,尚让、王播正要返身,郑畋、李昌言率军来战,起义军首尾难以相顾,使十五万起义军溃不成军,王播也中流箭而死,尚让率领残兵败将继续后退,又遭到程宗楚、王处直两部的袭击,最后,起义军只剩下万余骑兵逃回长安,经此一战,官军士气大振。
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来是党项羌族中的一支,他纠合夷、夏和鄜延节度使李孝昌在鄜州汇合,共同盟誓讨伐黄巢。当时田弘夫屯驻在渭北,王重荣屯驻在沙苑,王处存屯驻在渭桥,拓跋思恭屯驻在武功,郑畋屯驻在盩厔。田弘夫乘着龙尾陂的胜利气势,前进逼近长安。
奉天镇使齐克俭派遣使者到郑畋那里要求为国家效力,于是郑畋向全国各藩镇送去檄文,要求联合起来讨伐黄巢。当初僖宗
皇帝到达蜀地,诏令都达不到各镇,全国各地以为朝廷再也振兴不起来了,等到收到郑畋的檄文后,争相发兵响应他的号召。黄巢感到恐惧,就不敢再向京城西边进攻了。
黄巢带领军队一路向东而去,程宗楚先从延秋门进入长安,田弘夫接着也到来了,王处存带领精锐士卒五千人也在夜里进入了长安城。街坊中的市民看了很高兴,争相欢呼着出来迎接官兵。有的人用瓦片砖头击打起义军,有的人拾箭交给官军使用。程宗楚等担心其他将领分去了他们入城的功劳,就没有把入城的事报告给凤翔和鄜夏镇。相反,军士们放下了武器,到有钱人的家里去抢金帛和妓妾。王处存命令军士都系上白头巾为标志,街坊中的不法少年有的人也利用这种标志去从事抢劫。
黄巢露宿在霸上,探知官军的纪律很坏,并且各路官军也未继续开来,就带着军队回头偷袭官军。他们分头从各门进入,大战于城中,程宗楚和田弘夫都战死,官兵由于抢劫的物品太多,身体负重而走不动路,所以被打得大败,死的有十分之八九。拓跋思恭、李孝昌与起义军在王城大战,不利而退。王处存收拾残余的部队归回到渭桥扎下营地,因此黄巢又回到了长安,他对民众帮助官军大为愤怒,纵兵进行屠杀,一时长安城血流成河,称之为洗城。于是各道的官军都撤退了,黄巢的势力又强大起来。
还在黄巢攻下长安称帝的时候,身为大唐忠武军节度使的周岌,就上表归附于黄巢,只是那时候的黄巢正忙着对付郑畋和陈宗楚;当然如今的唐朝,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黄巢的势力,只是河东节度使王重荣突然反水,和高浔一起杀败了黄业,重新占领了同州,对华州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黄巢的声势虽然大震,但是实力毕竟有所损耗,因此不得不倚重这些唐朝的降臣,也顺理成章,黄巢于是派来了使节,给周岌和手下众将大肆封官许愿,这反而惹得周岌心神不宁;当年自己跑去投奔黄巢,现在又好像开始不情不愿了,可是周岌已经顾不得这些,他所担心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忠武军属下的秦宗权,此人一向和自己貌合神离,手上又握有重兵,到时候一旦有了一些哗变,这对一个节度使而言,那是最可怕的了,此时不得不防。
还有一个人更加可怕,此人就是忠武军监军杨复光,杨复光自幼入宫,服侍过几位皇帝,深得宠信,在朝中势力极大,现在在皇帝身边弄权用事的田令孜等人,都不过是他的后生晚辈而已,因此,周岌曾经举行夜宴,急切召唤监军杨复光,杨复光左右的人说:〝周岌是贼人的臣子,对于内侍你将会带来危险,不能去赴宴。〞
杨复光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为了国家,我已顾不了那些。〞
杨复光随即去赴会,饮酒到半醉时,周岌讲到了本朝的事。杨复光一边听一边流着眼泪,过了一会,杨复光对周岌说:〝大丈夫最为感慨的就是恩义,公自一介匹夫而位列公侯,为什么要舍弃唐朝十八代天子而去做贼人的臣子呢!〞
周岌也流着眼泪说:〝我不能单独抵御敌军,所以表面上侍奉他而已,内心中却在图谋如何打败他啊。我今天召唤你来,正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于是两人滴酒结下盟约,誓言忠于唐朝扫平乱贼。当天晚上,杨复光派遣他的养子杨守亮,在馆驿中将黄巢派来的使者杀死。当时秦宗权据守在蔡州,不听从周岌的命令。杨复光就带领忠武军的三千人来到蔡州,劝说秦宗权一同举兵讨伐黄巢。
于是秦宗权派遣他的部将王淑带领三千军队跟随杨复光进攻邓州,然而王淑逗留不进,杨复光就杀了他并收编了他的军队。然后将忠武军八千人分为八都,派牙将鹿宴弘、晋晖、王建、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等八人分别统领。杨复光带领这八都军队和朱温作战,终于打败了朱温,于是攻下了邓州,一直追赶起义军到蓝桥才转回来。
第06章:李克用征兵讨黄巢
代北监军陈景思率领沙陀酋长李友金和萨葛、安庆、吐谷浑各部去支援京师,到达绛州将要渡河时,绛州刺史瞿稹也是沙陀人,他对陈景思说:〝贼人势力正强大,我们不能轻率前去,不如暂时回到代北招募兵员为好。〞
于是陈景思回到雁门,叫瞿稹和李友金前去代州。招募进行了十多天得到三万人,都是北方的胡杂,就屯驻在崞县两边。所招募的兵士粗犷横暴,瞿稹和李友金都不能驾御,李友金对陈景思说:〝我们现在虽然拥有数万军队,假如没有很威信的将领来统领他们,最终还是不能取得成功的。我的族兄李国昌司徒父子,智勇和谋略都超过一般人,向来为士众所信服。骠骑将军要是能够奏明天子赦免他们的罪过,诏他们回来担任统帅,那么代北地方的群众都会响应他们的号召,狂贼是不难平定的。〞
陈景思认为很对,就派使者到僖宗皇帝驻地去说明这件事,僖宗皇帝答应了陈景思等人的请求。因此李友金带领五百名骑兵和皇帝诏书到达鞑靼去迎接李氏父子,因此李克用率领鞑靼各部一万人前来应召。
也就是这支骑兵部队,曾经驻扎于汉水与丹江汇合口的这块荒野之地,与黄巢起义军展开搏斗,从此,沙陀的故事便在这里流传开了。
沙陀乃游牧于金莎山之南,蒲类海之东的一个西突厥别部,因境内有大碛,故称沙陀突厥,并称其部为沙陀军。唐朝收服了沙陀国之后,在李国昌的带领下东征西讨,为大唐立下了卓越功勋,由李克用率领的这支沙陀军,就是受唐朝派遣,以扑灭黄巢农民起义之火为己任的‘特种部队’。
李克用送文牒到河东镇,说是奉诏带领五万军队去讨伐黄巢,叫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为他们准备吃住等事,郑从谠则关闭了城门以防备他们作乱。李克用在汾水东岸驻扎下来,郑从谠犒劳他们,供给他们钱物粮食等,但他们驻扎了几天也不见开拔。李克用亲自到城下大声呼喊,要求会见郑从谠,郑从谠在城楼上回答了他的问话。原来李克用要求发放给军队赏赐,郑从谠就给了他们一千串钱和一千斛米,可沙陀兵士依然还是抢劫了附近的居民,城中见了大为惊骇。
郑从谠向振武节度使契苾璋求救,契苾璋带领突厥、吐谷浑部前来营救,攻下了沙陀兵的两个营寨。李克用直战到晋阳城南面,所以契苾璋就带领军队进入了城内,沙陀兵于是抢掠了阳曲和榆次两县以后回去了。
李克用准备带领军队北去,途中遇上大雨被困在忻、代二州地方,因而就在代州停留下来了。郑从谠派遣教练使论安等驻扎在百井,用以防御李克用。论安从百井擅自回来,郑从谠气得连靴子和外衣也没来得及脱去,就将论安杀了,并且族灭了他的全家。又另外派都头温汉臣带兵屯驻百井,契苾璋自己带领军队则回到振武去了。
自从李克用侵扰蔚州,振武节度使契苾璋奏请与天德、大同的军队共同讨伐李克用,郑从谠就和他们联络接应。李克用虽然多次上表请求投降,然而却占据着忻州和代州不肯离去,又屡次侵入掠夺并州和汾州,争夺娄烦监。因为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和李克用世代有婚姻关系,所以僖宗皇帝下诏命令王处存告知李克用说:〝假如诚心诚意归顺唐朝,就应该回到朔州去等待朝廷的命令。如果还是像过去一样肆意横行,朝廷将要派河东、大同的军队一起来讨伐你。〞
当时黄巢的军队仍很强盛,王重荣非常担心这件事,他对行营都监杨复光说:〝如果向贼寇称臣就有负于国家,如果讨伐贼寇则力量又不够,该怎么办呢?〞
王重荣是太原祁人,父亲王纵,太和末年任河中骑将,随从石雄打败回纥,充任盐州刺史;王重荣因其父立功而充任军校,与兄长王重盈都坚毅武勇为三军之冠,被提为河中府牙将,掌管察问。
杨复光回答说:〝雁门李克用善战,且有强大的军队。他的父亲与我的先祖曾经共过事,相处得很好,他也有为国家尽力的志向。这一次之所以没有来讨伐黄巢,是因为和郑从谠在河东结下仇隙的缘故,假如能用朝廷的圣旨告知郑从谠去招他过来,他一定会来的,只要他来了,讨平贼寇就不成问题了。〞
东面宣慰使王徽也认为有道理,王徽是唐末大臣,京兆杜陵人,唐宣宗大中十一年进士擢第,初仕为秘书省校书郎,后担任判度支沈询的巡官、宰相徐商的参佐,咸通初年,历宣武、淮南两节度使府掌书记,得大理评事,在朝任右拾遗时,先后上疏23次,议论朝政事务。
这时王铎正在河中,因此用墨笔书写诏书诏令李克用前来,并将这件事告诉郑从谠知道。因此李克用率领沙陀士兵一万七千人从岚州、石州赶往河中,不敢再进入太原境内,只独自与几百名骑兵经过晋阳城下去和郑从谠辞别,于是郑从谠用名贵的马匹、器物和钱币遣送他们。
李克用调集四万人马进入河中,先派遣堂弟李克脩带领沙陀士兵五百人渡河试探黄巢。起初李克用的弟弟李克让被南山的寺僧杀害,他的仆人浑进通投奔黄巢。自从高浔战败以后,各路官军都畏惧黄巢不敢前进。等到李克用的军队来了,起义军都害怕他,说:〝乌鸦军到了,我们应该躲避他们的锋芒。〞
李克用的军队都穿黑色的衣服,所以称为乌鸦军。黄巢于是捕捉了十多个南山寺僧,派遣使者带着诏书和贵重的财物,利用浑进通的关系到李克用那里求和。李克用杀掉僧人,他的弟弟李克脩哭着接受黄巢送来的财物分给各位将领,然后烧掉黄巢的诏书,遣还他的使者,带领军队从夏阳渡过黄河驻守在同州,李克用进兵驻守在沙苑。
王铎秉承皇帝的命令,派李克用任东北面行营都统,派杨复光任东面都统监军使,陈景思任北面都统监军使。任命中书令充当诸军行营都统的王铎为义成节度使要他马上赶赴镇所。任命副都统崔安潜为东都留守,任命都都监西门思恭为右神策中尉充当诸道租庸兼催促诸道进军等使。
田令孜想要重用北司,说王铎讨伐黄巢很久也没有功劳,最终采用杨复光的计策,诏来沙陀的军队才攻破他,请求罢免王铎的兵权来取悦杨复光。
田令孜自己认为建议僖宗皇帝去蜀地、收聚传国宝物和列代圣贤的图像、散发家财来犒劳军队是他的功劳,要求宰相和藩镇共同请求皇帝赏赐他,僖宗皇帝于是任命田令孜担任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的观军容使。
神策军来自陇右,曾是唐中央的劲旅,德宗、宪宗时常用以出征藩镇,长安西、北备御吐蕃的部分防务,也由神策军承担;神策军在宦官统率下,衣粮赏赐也比禁军优厚,于是戎守长安西、北的其他军队,也都要求隶名神策,这样,神策军迅速扩大,德宗时已增至十五万人;由于宦官控制了神策军及其他禁军,同时也控制了长安城及整个关中地区,从而造成宦官集团长期专权的局面。
神策军的地位日重,兵额迅速扩大,但其战斗力却逐渐衰弱,也像其他禁军一样,长安富户和恶霸,不少列名神策军以求庇护,有的只是借以逃避徭役和获得赏赐,有的倚势横行欺压百姓,这些人大多只是每月纳课,实际上并不入伍;广明元年,黄巢领导的农民起义军进入长安,僖宗皇帝命神策军守卫潼关,那些挂籍神策的富户子弟,一听出征,父子聚哭,纷纷出钱雇佣乞丐代行,致使起义军毫不费力,就攻破了潼关进入长安,京畿内数万禁军除少数随从僖宗皇帝逃奔成都外,其余全部溃散。
于是僖宗皇帝在成都重又招募神策军五万四千人,分为十军,从而以原神策军左军中尉、观军容使田令孜为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
李克用进攻乾阬,与河中、易定、忠武军的部队汇合,尚让等人率领十五万起义队伍驻扎在梁田陂。第二天大战,从中午一直到黄昏,起义军大败,被俘虏斩杀的有几万人,尸体绵延了三十里长。
黄巢的部将黄揆袭击华州占领了它,李克用进兵包围华州,黄思邺、黄揆据城固守,因此李克用分出骑兵驻扎在渭北。
华州在今陕西省华县境内及周边地区,因州境内有华山而得名,辖境屡有变化,华州前据华山,后临泾渭,左控潼关,右阻蓝田关,历为关中军事重地,北魏华太和十一年置华州,西魏废帝二年,华州改名同州,废帝三年又改东雍州为华州,领华山郡,隋开皇初郡废,大业初置冯翔郡,唐武德元年又改为同州。
黄巢的军队多次战败,吃的食物也快完了,士兵暗中有作逃跑的打算,黄巢连忙派遣三万人去把守蓝田道,派遣尚让率领军队去救援华州。李克用、王重荣带领军队在零口迎战,大破了尚让的军队。李克用进军渭桥,骑兵留在渭北。李克用每天晚上命令他的部将薛志勤、康君立偷偷进入长安,烧毁城中积聚的财物,斩杀被俘虏的人后才返回,起义军大惊失色。因此李克用等人攻下了华州,黄揆放弃城池逃走。
李克用和忠武军的将领庞从、河中的将领白志迁等人带领军队先去进攻黄巢,与黄巢的军队在渭南交战,一天打了三仗都获胜了。义成、义武等各路军队继续进攻,起义军被打败后奔走逃窜。李克用等从光泰门进入京师,黄巢力战不能取胜,便烧毁宫室逃跑了,起义军战死的、投降的很多。于是官军大肆掠夺,与贼寇没有什么两样,长安的宫室、房屋和老百姓所剩无几。黄巢从蓝田逃入商山,沿途丢下许多珍珠宝物在道路上,官军争抢着去捡,都不去追赶,黄巢等才得以逃走。
杨复光派遣使者向皇帝报告打胜仗的消息,百官都入朝贺喜。皇帝下诏留下忠武等军队二万人,委派大明宫留守王徽和京畿制置使田从异部署安排,以守卫长安。加封朱玫、李克用、东方逵为同平章事。将陕州升格为节度,任命王重荣为节度使。又在延州建立保塞军,任命保大行军司马延州刺史李孝恭为节度使。李克用当时只有二十八岁,在各个将领中年龄最小,而击破黄巢收复长安,功劳列为第一。他的兵力也最强,各个将领都畏惧他。李克用有一只眼睛稍微小一些,当时人称他为〝独眼龙〞。
李克用从长安带兵回到雁门,不久就接到诏令任命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诏令郑从谠回朝,于是李克用从东面经过榆次,顺便到雁门去看他的父亲。
雁门位于山西代郡,在山阴县广武城南的咽喉要道上,所谓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地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其地东临雁门山,西靠隆山,两山对峙,形如雁阵,每年大雁往飞其间,故称雁门。
李克用到了晋阳,听说皇帝又下诏任命前振武节度使李国昌为代北节度使镇守代州。于是李克用在河东贴出布告安抚、慰问河东的军民说:〝大家不要再想过去与我交战的事情了,各人安心过好日子,操持旧业吧!〞
这时左骁卫上将军杨复光病死在河中,杨复光为人慷慨,喜欢交结忠义的人,善于安抚士卒,军队中因为他的死大哭了好几天,八都将鹿宴弘等各自带领他们的部下离去。田令孜一向畏忌杨复光,听说他死了很高兴,便乘机排挤杨复光的哥哥枢密使杨复恭为飞龙使。杨复恭推说身体不好,辞官到了蓝田。田令孜专篡朝廷大权,大家都不能与他抗衡,独有杨复恭多次和他争论得失利弊,所以田令孜憎恨他。
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畋虽然遇到国家大乱,皇帝流亡在外时,他仍然严守国家的法令制度。田令孜想给判官吴圆求得郎中的官职,郑畋不同意。陈敬瑄想让自己的地位列居宰相之前,郑畋按朝中原有的规矩,吏相的官位品序虽然很高,但都处在宰相的下面,两人就一再争辩,田令孜和陈敬瑄于是叫凤翔节度使李昌言向皇帝报告说:〝军中将士猜疑妒忌,不能让郑畋追随皇帝的车驾经过这里。〞
郑畋就多次上表要求辞职,于是皇帝免掉他的相位,任命他为太子太保,又任命他的儿子兵部侍郎郑凝绩为彭州刺史,使他能就近奉养郑畋。
第07章:高骈丢官失忠节
有一对雉鸡飞到广陵府的房子上落在那里,占卜的人认为野鸟飞到这里来,是预示城邑将要变成空地的不详之兆。高骈讨厌这件事,于是发檄文到各地,说是将要去讨伐黄巢,并将他管辖之内的八万军队全部调来。有船二千艘,旌旗武器等非常多,都屯驻在东塘。将佐们多次问他什么时候出发,高骈总是借口有风浪险阻,或者说时日不利,终究没有出发。
开始时高骈和镇海节度使周宝都是从神策军调出来的,高骈把周宝当作兄长侍奉。等到高骈由于有功而先于周宝升任高官,就逐渐看不起周宝。以后两人又因所管辖的地区相邻近,多次为了一些小事争吵,于是彼此之间就产生了矛盾。
周宝是平州卢龙人,晚唐大臣,官至镇海节度使、天下租庸副使;周宝荫为千牛备身,为天平节度使殷侑部将,会昌年间选方镇才校入宿卫,与高骈皆隶右神策军,历任良原镇使,唐武宗称赞其能,擢金吾大将军,进检校工部尚书、泾原节度使,务耕力,聚粮二十万斛,号良将;黄巢起义时,徙为镇海节度兼南面招讨使,唐僖宗入蜀,加检校司空。
高骈发檄文给周宝叫他发兵去救援京师,周宝准备好了船只和军队等待出发,他对高骈久不发兵感到奇怪,于是就向幕客探明原因,有人说:〝高公希望朝廷多发生一些事变好让他吞并江东一带的地方。声称说要去援救京师,其实未必不是阴谋兼并我们浙西地区,应当要防备他一手。〞
周宝开始还不相信,就派人去观看高骈的情况,确实一点北上支援的意思也没有。又碰上高骈派人约周宝在瓜州会面商量军事问题,周宝才觉得幕客说的话是对的,就借口有病不能去瓜州,并且对使者说:〝我不是李康那样的人,高公还想在家门口建立功业来欺骗朝廷吗?〞
这是唐宪宗时候的故事,俱文珍因有拥戴大功而备受重用,忘乎所以的俱文珍不仅对百官为所欲为,就是对手下的宦官也是毫不留情,不少宦官因与其稍有摩擦即被处死,宦官们对俱文珍又恨又怕;正值此时,担任东川节度使的李康被俱文珍擅自杀掉了,一时引起满朝的愤怒。
高骈听了这话大怒,派遣使者前去责备周宝说:〝你怎么敢于轻视侮辱大臣!〞
周宝诟骂他说:〝我们彼此隔着长江都担任节度使,你是大臣,难道我就是坊市的看门小卒吗?〞
这样一来,两人就结下了深仇。高骈留驻东塘一百多天,朝廷多次下诏催促他出兵,高骈上奏总是借口周宝和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将为后患,又收兵回到扬州军府。其实他根本没有奔赴国难的打算,只是想祈祷消除雉鸡飞集府舍的灾异而已。
高骈欲召石境镇将董昌到广陵,说是想和他一起去进攻黄巢,董昌的将领钱镠对董昌说:〝我看高公没有讨伐贼人的心意,我们不如就用捍卫乡里为托辞而离开他。〞
董昌依从了钱镠的意见,高骈就让董昌回去了。还在王郢叛乱的时候,临安人董昌领导土团讨贼而立了功,朝廷补授他为石境镇将官。这一年曹师雄侵扰两浙,杭州招募各县乡兵各一千人来讨伐他。董昌和钱塘人刘孟安、阮结、富阳人闻人宇、盐官人徐及、新城人杜稜、余杭人凌文举、临平人曹信各自担任他们部队的都将,号称杭州八都,董昌为八都的首领。临安人钱镠由于骁勇成为董昌的部下,又因为立了功而升任为石境镇都知兵马使。
适逢杭州刺史路审中将要去杭州上任,走到嘉兴时,董昌从石境带兵进入杭州,路审中感到恐惧就退回去了,董昌于是自称杭州都押牙主持州中政事,一面派遣将吏去向周宝请示。周宝不能控制他,就上奏推举他为杭州刺史。
王铎看到高骈身为诸道都统而无心讨贼,自己觉得身为首相坚决请求亲自前去讨伐黄巢,并诚恳真切地流下眼泪再三提出要求,僖宗皇帝就答应了。于是任命王铎兼中书令充任诸道行营都都统,暂时掌理义成节度使,等罢兵以后再回来任宰相,还听任王铎自己聘请将佐人员。于是任命太子少师崔安潜为副都统,任命周岌和王重荣为都都统左右司马,诸葛爽和宣武节度使康实为左右先锋使,时溥为催遣纲运租赋防遏使,右神策观军容使西门思恭为诸道行营都都监。王处存、李孝昌、拓跋思恭为京城东北西面都统,杨复恭为南面行营都监使。中书舍人郑昌图为义成节度使行军司马,给事中郑畯为判官,直弘文馆王抟为推官,司勋员外郎裴贽为掌书记。陕虢观察使王重盈为东面都供军使,加封淮南节度使高骈兼任侍中,并免掉他盐铁转运使及都统和其他诸使职务。郑昌图是郑从谠的从祖兄弟,郑畯是郑畋的弟弟,王抟是王屿的曾孙,裴贽是裴坦的儿子,王重盈是王重荣的哥哥。
高骈已经失去了兵权,又被解除了经济大权,于是卷起袖子破口大骂。他让幕僚顾云起草表文为自己申诉,措辞傲慢地说:〝这是您不用我这个小臣,并不是我辜负您。奸倿的臣子没有醒悟,您仍处在迷糊之中,不思想先祖的宗庙被焚烧,不痛心先王的坟墓被挖掘。王铎是败军将领,崔安潜在蜀地贪污腐败,这样的两个儒生怎么能平息那强大的敌军呢?今天您所用的人,上至统帅,下至将领,依我看来都可以很容易地就抓住他们。不要让百代有抱恨终生的臣子,留下像淮阳王刘玄俯首爬席的千古笑柄。我只担心贼寇在东方横行,刘邦这样的人又要出现,那么像秦王子婴在轵道投降的灾变,哪里只发生在过去呢?现在贤明的人才闲居在荒野,奸佞的小人充斥着朝廷,致使您成为亡国的君王,他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皇帝命令郑畋起草诏书切实地责备他说:〝谈到统管利益,你掌管着盐铁大权;谈到执掌军队,你身居都统要职;一直到京北、京西神策军各镇,都在你的指挥之下,这就可以知道你已是大权在握了。而且你又担任着显贵的司徒、荣耀的太尉,如果这样还认为是不够重用,那么如何才算是重用呢?我交给你军事大权已经很久了,你却并不能消灭贼人的首领。先前黄巢在天长镇漏网渡过淮水,你不派一兵一卒去追击,致使国都被攻破前后长达三年之久,而你在广陵的军队没有离开过所封的疆界半步。忠心的臣子满腹怨望,英勇的士兵讥笑讽刺,所以我要提拔选用元老重臣,用来消灭强大的敌人。我向来依赖仰仗你,一直没有地方可以述说,凝望着战乱的东南方,只能增加无限的凄楚悲痛罢了。东晋谢玄在淝水之战中大破前秦苻坚,宪宗时裴度在淮西平定了吴元济,这些都可以看出儒臣未必就不如武将。先祖的宗庙被焚烧,先王的坟墓被挖掘,龟甲、宝玉装在木匣中都被损坏,这是谁的过错呢?‘奸臣还没有醒悟’这句话,什么人肯承认呢?‘皇上还处在迷糊之中’这个说法,我是不敢担当的。你尚且不能在天长镇擒住黄巢,又如何能很容易地抓获各位将领呢?你说刘邦这样的人又要出现,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呢?把我比作淮阳王刘玄、秦王子婴,这不是太污蔑欺人了吗?何况国运还没有倾斜,国家的大纲还很完整,日、月、星三灵还未昏暗,各种规章制度都还存在,君臣之间的礼节、上下之间的名分,都应该遵守,不可以毁坏凌辱。我虽然年纪还轻,怎么可以这样轻易被你侮辱呢!〞
高骈已经亏损了做臣子的节操,自此以后,纳税和上交的赋税就都断绝了。高骈爱好神仙之术,有方士吕用之因为妖党之事的牵连逃到了高骈这里,高骈用优厚的礼遇接待了他,又补授他在军队的官职。吕用之原是鄱阳茶商家的儿子,长久客居在广陵,很熟悉广陵地方的人情世故。他在炼丹制药的暇隙中,谈了不少关于官场和私家的利弊得失,所以高骈感到他是一个奇才,逐渐得到了信任。高骈的旧将梁缵、陈珙、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向来都得到高骈的厚待。吕用之想专权,就逐渐用计谋将他们搞掉。高骈就夺去了梁缵的兵权,族灭了陈珙的一家人,冯绶、董瑾、俞公楚和姚归礼也都被高骈疏远了。
吕用之又引进他的同党张守一和诸葛殷共同来迷惑高骈,张守一本来是沧州和景州之间的一个普通村民,曾用方术向高骈求得进取没有被接纳,因而穷困到了极点,吕用之对他说:〞你只要与我同心,不要担心不会富贵。〞
于是吕用之向高骈推荐了张守一,高骈宠爱他就如同对待吕用之一样。诸葛殷开始从鄱阳县来的时候,吕用之预先对高骈说:〝玉皇大帝觉得你的职务太繁重了,将派他左右的尊神一人来辅助你执掌政事,你要好好地对待他。如果想要他长久地留下来的话,也可以用一个人间的重要职务来系住他。〞
第二天,诸葛殷觐见高骈,他诡辩快捷谈笑风生,高骈真的把他当做神仙看待,便授予他关于盐铁方面的重要官职。高骈特别爱清洁,他的外甥侄儿等人没有一个人曾和他一起同席坐过,而诸葛殷得了风疽病,每天抓扒抠扪不住手,手指沾满了脓血,高骈独独与他在一张席子上靠近坐着,还互相传递着杯盘饮宴。左右的侍从向他提出意见,高骈说:〝这是神仙用这种样子来考验我们罢了。〞
高骈养了一只狗,闻到诸葛殷身上的腥秽臭,常常过来接近诸葛殷,高骈见了感到奇怪,诸葛殷笑着说:〝我曾经在玉皇大帝座前见过它,分别以来已经有数百年了,还互相认识。〞
高骈和郑畋有仇隙,吕用之对高骈说:〝宰相那边有人派遣剑客来刺杀你,今夜就要到来。〞
高骈大为恐惧,问吕用之怎么办,吕用之说:〝张先生曾经学过这种本领可以抵御他。〞
高骈就去请张守一,张守一答应了,于是叫高骈穿上妇人的衣服,在另外的一间房子里躲了起来。而张守一则替换他睡 在高骈的床榻中,夜里将铜器抛掷在台阶上,使它发出铿锵的声音。又暗地里用袋子盛着猪血洒在门庭屋宇中间,作出好像进行过格斗的样子。第二天早晨,诸葛殷笑着对高骈说:〝差一点就败在了那奴才的手里。〞
因此高骈用金银财宝重重地酬谢了他,并流着眼泪感动地说:〝先生对于我来说,真是再生的大恩人了!〞
有个叫萧胜的人贿赂吕用之,请求担任盐城监,高骈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吕用之说:〝我吕用之也不是为萧胜说话,近来得到上仙的书信说,有一柄宝剑在盐城井中,需要一位灵官取出来。由于萧胜是上仙左右的人,想叫他去取这把宝剑。〞
高骈于是答应了萧胜的请求,萧胜到任盐城监几个月以后,就用盒子装着一把铜剑献给高骈,吕用之看到了磕着头说:〝这是北帝所佩戴的剑,得到了它,在一百里以内五种兵器都不能侵犯。〞
高骈于是用珠玉来装饰了它,常常摆放在座位傍边。
吕用之自称为磻溪真君,称张守一为赤松子,诸葛殷为葛将军,萧胜是秦穆公的女婿。又在青石上刻着奇怪的字说:‘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并秘密叫左右的人把它放在道院香案前,高骈得到这块刻字的石碑又惊又喜,吕用之说:〝玉皇大帝认为你焚香修炼功绩显著,将要授补真正的仙官,预计鸾鹤不久就会下降到这里来。我吕用之等人下谪的期限也快到了,一定能够陪同你的仪仗队一同回到上清仙境去。〞
从这以后,高骈在道院庭中刻木为鹤,有时穿着羽毛修饰的衣服骑坐在木鹤上,早晚都进行斋戒醮拜,烧炼金丹,花费的钱财不知多少万。吕用之还在微贱的时候,依靠借住在江阳县的后土庙,一举一动都要进行祈祷。等到得志以后,他叫高骈将这个庙扩大修建,用江南最好的工匠和最好的木料用来修庙。每逢军队有什么大事,就用羊来祭祀它。吕用之又对高骈说,神仙喜欢住居在楼上,叫高骈建造迎仙楼,花费了十五串钱,又建造延和阁,高八丈。
吕用之常常在高骈面前呼风唤雨,抬头向空中作揖,说是有神仙在云中经过,高骈随即跟着揖拜天空。吕用之常常用很多钱买通高骈左右的人,叫他们伺察高骈的动静,共同进行欺诈活动,高骈一点也没有发觉。高骈左右的人稍有一点不同的意见,转过身即被吕用之陷害致死,其他的人只能暗地捶胸弹指以表示不满,却都不敢说出来。高骈依靠吕用之就如同他的左右手一样,大小公私事情都由吕用之裁决。屏退贤能的人,启用不肖之徒,过分加大使用刑法,随意进行奖赏,高骈主管的政事于是被极大地败坏了。
吕用之知道上上下下的人都怨恨他,担心有人暗中揭发他的罪行,于是请求高骈设置巡察使。高骈即派吕用之担任这个职务,招募了一百多个阴险狡诈的人,在闾巷之间来往巡探,称他们为‘察子’。民间呵妻骂子的小事没有一件不知道的。吕用之想夺取别人的财物,抢掠别人的妇女,就故意诬陷他们犯了叛逆罪,严刑拷打到他们屈服,然后杀死当事人而夺取所要的东西。因此被他破灭的人有数百家之多,道路上行人见了面只是用眼睛示意而已,都不敢明着说话。将吏士民虽呆在家里,却都是并足站着不敢移动,连呼吸也忍着不让发出声响。
吕用之又想借兵力来胁制诸将,他请求在各处军队中挑选招募骁勇的士兵二万人,名为左右莫邪都。高骈就派张守一和吕用之为左、右莫邪军使,设置任命的将吏和节度使府一样。他们配备的武器军械精良锋利,衣服装备华丽整洁,每次出入时跟随的人接近一千名。吕用之的侍从姬妾有一百多人,生活奢侈华靡,用费不够时即扣留三司运往京师的钱物而送到自己的家里。
吕用之很忧虑别人泄露他的阴谋,于是对高骈说:〝要神仙到来并不难,只是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学神仙的人不能断绝世俗的拖累,所以神仙就不肯降临。〞
于是高骈就让姬妾全部离开,从此谢绝人事,宾客和将吏都不接见。在不得已非要接见的时候,都让他们先洗澡更衣斋戒除去秽恶后才接见,拜揖刚完就叫人带走。这样一来,吕用之就能够专权行事作威作福,一点忌惮也没有,辖境之内从此不再知道有高骈的存在了。
第08章:朱全忠乱世归唐朝
黄巢任命朱温为同州刺史,叫朱温自己去夺取那个地方。同州刺史米诚闻讯逃奔河中,朱温于是就据有同州。当时王铎带领两川和兴元的军队屯驻在灵感寺,泾原军屯驻在京西,易定军和河中军屯驻在渭北,邠宁军和凤翔军屯驻在兴平,保大军和定难军屯驻在渭桥,忠武军屯驻在武功,官军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京畿。黄巢的势力已经大大在缩小,号令所达到的地方不超出同州和华州。民众为了躲避兵乱都逃入深山筑起栅寨自卫,农事就完全丢开了,在长安城中一斗米价值要三十串钱。贼人向官军买人口当作粮食,官军中有的人就抓来山寨中的老百姓卖给他们,一个人价值数百串钱,根据各人的肥瘦决定价 格。
先前王仙芝抢掠江西,高安人钟传聚集了蛮人、獠人依傍山势构筑城堡,部众有上万人,王仙芝虽然攻陷了抚州而不能守住,于是钟传就占领了这个地方。这时候黄巢任命的同州防御使朱温屡次请求增派士兵以保卫河中,掌理右军事的孟楷却压下不报。朱温看到黄巢的势力一天不如一天,知道他将要灭亡了。他的亲信将领胡真、谢瞳劝他归顺唐朝,于是朱温杀了监军严实,以同州全城投降了唐将王重荣。朱温侍奉王重荣就像侍奉自己的亲舅舅一样,王铎秉承君命任命朱温为同华节度使,派遣谢瞳送上表文到皇帝驻地报批。华州刺史李详因为王重荣对朱温很好,也想归顺他,却被监军告发。黄巢就杀了李详,任命他的弟弟黄思邺为华州刺史。
朝廷任命朱温为河中行营招讨副使,又赦命他为宣武节度使,叫他在收复长安以后赶赴镇守。朱温率领他的部属几百人赶去上任,当时汴、宋等州连年饥荒,官府和民间的财物都已穷尽,内部骄纵的军队难以控制,外面又受到强敌的攻击,没有一天不打仗,大家都惶恐不安,然而朱温的勇气却更加振奋。皇帝下诏由于黄巢还没有平定,就任命朱温为右金吾大将军,河东行营招讨副使,担任东北面都招讨使,并赐名朱全忠。
当时平卢军大将王敬武任留后,这时各道的军队都集中到关中讨伐黄巢,唯有平卢的军队没有到。王铎派遣都统判官谏议大夫张濬前往说服他。然而王敬武已经接受了黄巢封给他的官职,不出来迎接。张濬见到王敬武就责备他说:〝你身为皇帝属下的大臣,却侮辱怠慢皇帝派来传达诏令的使者。你不能侍奉上官,又如何能使唤下属?〞
王敬武愣住了,当即表示谢罪。张濬宣读了诏令后,将士们都没有什么反应,张濬从容不迫地劝告大家说:〝一个人活着应该首先知道,什么是逆,什么是顺。其次要知道什么是利,什么是害。黄巢以前只是一个贩 卖私盐的小贩罢了,你们竟然舍弃了历代的皇帝而去臣服于他,结果能有什么利益呢?现在天下保卫皇帝的军队都在京城附近集合,只有淄州、青州的军队不到。一旦平定了黄巢,皇帝回到了国都,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下的人民呢?还不赶快去争取一些功名,得到一些富贵,不然后悔就来不及了。〞
将士们听了都改变了态度,承认了错误并对王敬武说:〝张濬所说的话是对的啊!〞
王敬武于是派遣军队跟随张濬往西而去。起初黄巢还在长安时,陈州刺史宛丘人赵犨就对部下将领说:〝黄巢如果不死在长安,一定会向东逃走,陈州便首当其冲。而且黄巢一向与忠武军为敌,不可不及早做好准备。〞
于是将城墙沟堑都修筑完备,修缮补充好盔甲兵器,囤积粮食,把六十以内藏有财物和粮食的老百姓全部迁入城中。又招募了很多勇敢的士兵,派遣他的弟弟赵昶珝、儿子赵麓林分别率领。
孟楷攻下蔡州后,带领军队来攻打陈州,军队驻扎在项城。赵犨先是表现出很虚弱的样子,等侦查到他们没有防备时,便去偷袭他们,差不多将他们全部斩杀和俘虏,孟楷也被活捉杀掉。黄巢听到孟楷已死,非常惊慌害怕,连忙命令部队都集中驻扎在溵水一带。
黄巢与秦宗权合兵围攻陈州,挖开了五重沟堑,分兵百路进击,城中的老百姓大为恐慌。赵犨告诉大家说:〝忠武军一向以义勇著称,陈州的军队又有劲兵的称号,何况我家吃陈州的俸禄已经很久了,我发誓与陈州共存亡。男子汉应当在牺牲中求得生存,况且为国家牺牲自己的生命,不是比投降贼寇忍辱偷生更有意义吗?若有不同意见的人格杀勿论!〞
然后赵犨分次带领精锐的部队打开城门出来攻击,大破起义军。黄巢更加愤怒了,因此就在陈州的北边扎下营寨,建立宫室设置百官,做好持久作战的打算。
当时军中没有存粮,起义军就抢活人作为粮食,他们把活人扔到碓磨中去粉碎,连骨头一起吃掉,把供给这种粮食的地方叫做‘舂磨寨’。还放纵军队四处去掠夺,从河南府起到许、汝、唐、邓、孟、郑、汴、曹、濮、徐、衮等几十个州都遭受他们的劫掠。赵犨派人从小路向邻近地区求救,于是周岌、时溥、朱全忠等带领军队前来救援他。朱全忠的部队和黄巢的部队在鹿邑交战,打败了黄巢,杀了二千多人,然后就带领部队进入亳州占领了这个地方。
但是黄巢的兵力还很强,周岌、时溥、朱全忠支撑不住,他们共同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求援,因此李克用率领蕃、汉骑兵五万从天井关出发。然而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以河阳桥还没有修好为理由来推脱,他把军队驻扎在万善用以拒绝李克用通过,李克用只好调遣士兵从陕州、河中渡过黄河向东行走。
黄巢包围陈州将近三百天了,赵犨兄弟与黄巢打了大大小小几百仗,虽然军队的粮食已经快吃完了,但士气却更加高涨。李克用在陈州会合了许州、汴州、徐州、衮州的军队,这时尚让驻扎在太康,于是各路军队进兵攻取了太康。黄思邺驻扎在西华,各路军队又向他进攻,黄思邺逃走了。黄巢听到这个消息很害怕,就把军队退往故阳里,陈州的包围这才解除。
朱全忠听说黄巢即将来临,就带领军队回到大梁。途中下起了一场大雨,平地积水有三丈高,黄巢的军队被洪水冲散了。又听说李克用就要到来,就带领军队从东北方奔向汴州,洗劫屠杀了尉州的人民。尚让用五千名精锐的骑兵进逼大梁,到了繁台,朱全忠向李克用告急,李克用与忠武都监田从异从许州发兵,在中牟北边王满渡追上了黄巢,乘他们渡河到一半时奋勇攻击,大破了黄巢的军队,杀死一万多人,起义军全部溃散了。尚让率领他的部众投降了时溥,别将临晋人李谠、曲周人霍存、甑城人葛从周、冤句人张归霸和他的堂弟张归厚,率领他们的部众都投降了朱全忠。
黄巢越过汴州向北逃走,李克用在封丘追击黄巢又打败了他。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起义军正惊慌恐惧地向东逃窜,李克用追赶他们途经胙城和匡城。黄巢收集残余的部众将近一千人向东奔向衮州,李克用追到冤句,骑兵中能够跟上的只有几百人。一天一夜走了二百多里路,士兵和马匹都很疲乏,携带的粮食也吃完了,于是回到汴州,准备装好粮食再追赶黄巢。途中俘获了黄巢的小儿子以及乘坐的车子、器用服饰、符信印玺等。还获得被黄巢掠走的男、女共一万人,李克用把他们全都送回去了。
李克用到了汴州,在城外扎下营寨,朱全忠一再邀请他入城住在上源驿。朱全忠设置酒席,准备的音乐、馔食、大 多都非常精美丰盛,礼节也很周到。李克用乘着喝酒气势很盛,讲了一些侵犯朱全忠的话,朱全忠心中愤愤不平。到了黄昏酒宴结束,跟从李克用来的人都喝得大醉。宣武军的将领杨颜洪秘密与朱全忠商量,用连接的车辆和竖立的木栅来堵塞道路,发动军队围攻上源驿,一时呼喊声震天动地。李克用喝得烂醉,没有听到声音,他的亲信薛志勤、史敬思等十多人奋勇搏斗。侍从官郭景铢灭了蜡烛,扶着李克用躲到床下,用冷水浇他的脸,慢慢地将危难的情况告诉他,李克用这才张开眼睛,拿起弓箭一跃而起。
薛志勤用弓箭射杀汴人,杀死有十几个人,不一会四面烟火大起,逐渐燃烧过来。遇上天下大雨,雷电交加天昏地暗,薛志勤扶着李克用率领左右部属几个人拼 死突围,趁着雷电的闪光逃走。汴人守住桥梁,薛志勤他们经过奋力作战才得以通过。史敬思在后面抵抗,不幸英勇战死。李克用攀上尉州城门,用绳索系在身上吊下去才得以逃脱,监军陈景思等三百多人都被汴人杀死了。杨颜洪告诉朱全忠说:〝胡人在危急时一定是乘马逃走,你们看见乘马的人就用箭射杀好了。〞
这天夜里,杨颜洪乘坐的马正好在朱全忠的前面,朱全忠用箭射杀,杨颜洪当场倒地而死。
李克用的妻子刘氏聪明有谋略,李克用左右的亲信先逃回来的报告了汴人围杀李克用的消息,刘氏不动声色,立即把他们斩了,连忙暗中召集大将商议谋划保护军队撤退。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十七岁,跟随李克用从上源驿逃出,一路上穿过箭林石雨,唯独他没有受伤。
李嗣源本来是胡人,名字叫邈佶烈,没有姓。李克用往往挑选出军队中骁勇善战的壮士收养为义子,他把回鹘人张政的儿子取名叫存信,把振武军的孙重进取名叫存进,把许州人王贤取名叫存贤,把安敬思取名叫存孝,都假冒姓李。
天快亮时,李克用回到了军营,他想带兵去攻打朱全忠,刘氏说:〝您近来为国家征讨贼寇,救援东方各个将领的危急,现在汴州朱全忠无理,想要谋害您,您应当向朝廷申诉才对,假如擅自发动军队互相攻打,那么天下的人怎么能分清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呢?那么这件事朱全忠也有话可说了。〞
李克用听从了她的话,就带领军队离开了,只写了一封信去责备朱全忠,朱全忠回信说:〝前天夜里的兵变,我完全不知道,是朝廷派遣使者和杨颜洪谋划要杀害你。杨颜洪已经死了,他是罪有应得,希望你能够体察原谅。〞
李克用到了许州以前的寨子,他向周岌求取粮食,周岌以粮食缺乏为推辞,李克用只好从陕州渡过黄河回到晋阳。李克用到了晋阳,于是大规模修整盔甲、兵器,他派遣榆次的镇将雁门人李存嗣献表章到皇帝那儿陈述说:〝我有击破黄巢的大功,但遭到朱全忠的暗算,仅仅免于一死。自将佐以下随行的三百多人以及他们的职官牌印都失去了,没有能够回来。朱全忠在东都、陕、孟等地贴出告示,说我已经死了,军队也已经溃散,还下令所统辖的部众遇见我们就拦截打击,屠杀斩首一个也不要遗漏。我的将士们都悲痛号泣哭诉冤屈,要求报仇雪恨。我认为朝廷最公正,应该等待皇帝的诏命安抚劝导大家,止息他们的怒怨,使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请求派遣使者来考察询问,发动军队去诛杀讨伐朱全忠。我将派遣我的弟弟李克勤率领一万名骑兵在河中等候命令。〞
当时朝廷认为黄巢刚刚平定,正想对各方采取宽容的政策,看到了李克用献上的表章,担心又起战乱,只好派遣亲信宦官带着诏书好言安抚李克用,从中进行调解。李克用前后总共八次上奏表章说:〝朱全忠嫉恨有功劳有才能的人,是个阴险狡猾制造祸乱的贼寇,以后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灾难。请求皇帝下诏削去他的官爵,我亲自率领本道的军队去讨伐他,不用国家供给粮食开支薪饷。〞
皇帝多次派遣杨复恭等晓瑜旨意说:〝我深知你的冤屈,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也姑且顾全国家大局。〞
李克用始终郁郁不平,他上奏请求把本属振武节度的麟州划归为河东节度,又请求任命他的弟弟李克脩为昭义节度使,朝廷都同意了,因此昭义被分成了两个镇。朝廷又进封李克用为陇西郡王。李克用请求罢免云蔚防遏使,仍旧隶属河东,朝廷也听从了他的意见。当时藩镇之间互相攻击的,朝廷不再为他们辨明是非曲直了,从此这些藩镇互相侵占吞并,只看势力的大小,就算都不禀告朝廷也无所顾忌了。
第09章:高仁厚平阡能
崔安潜觉得蜀兵胆小软弱,奏报朝廷后,派遣大将带着文牒到陈州、许州一带招募壮士,然后和蜀人混杂在一起,经过训练后调用。共有三千人,分为三个军营,也和忠武军一样戴黄帽,号黄头军。又奏请派洪州的弓 弩手,教蜀人用弓箭射活动靶子,选出来一千人,号称神机弩营。经过这样的训练安排,蜀兵逐渐强大起来。
原先崔安潜镇守许昌,田令孜为陈敬瑄请求担任兵马使,崔安潜没有答应,陈敬瑄通过田令孜的关系,得到左神策军的职务,经过数年累升为大将军。田令孜看到关东的贼人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暗地里打算将来到蜀地去避乱,就上奏请求任命陈敬瑄和他的心腹左神策大将军杨师立、牛勗、罗元杲镇守三川。皇帝命令四人通过打马逑比赛赢得三川的职位,陈敬瑄得到第一场胜利,就任命他为西川节度使,取代了崔安潜。
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出身微贱,当任职公报传到蜀地时,蜀人都感到吃惊,不知道陈敬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青城县,有妖人利用陈敬瑄的声势,带领他的党徒假称是陈仆射住在馆驿中,叫巡虞侯取白马来,神情很紧张。马步使瞿大夫察觉他们是假冒的,就把他们抓了起来,用狗血淋他们的头,他们随即承认了罪过,就把他们全都杀了。陈敬瑄到达成都后,他派遣不少人到各县、镇去探听秘密,称这些人为‘寻事人’,他们所到各地多半要索取财物。有二人经过资阳镇独独没有要东西,镇将谢弘让邀请他们也不来,镇将自己疑心是犯了罪,晚上就逃到贼人那里去了。
第二天早晨,那二人走了,谢弘让没有什么事。捕盗使杨迁诱骗谢弘让出来自首时,将他抓起来送到节度使府,说是在征讨中捉到的,想通过这件事立功。陈敬瑄也不审问清楚,就用刑杖打了谢弘让二十下,又钉在西城十四天,并用烧热的油浇泼他。又用胶麻抽扯他的疮口,刑法极其残酷,看到的人都认为谢弘让是冤枉受刑。
又有邛州牙官阡能,因为办公事超过了预定的日期,为了躲避杖刑,就逃亡做了贼寇,杨迁又去诱骗他。阡能正要出来自首时,听到了谢弘让被冤枉的事,他大骂杨迁,发奋去当贼寇,驱赶掠取良民,不服从的人就将他全家都杀掉。经过一个多月后,贼众发展到了一万人,于是建立军事组织,设置各级官吏,横行于邛、雅二州之间,攻取了一些城镇和乡邑,他们经过的地方一片肝脑涂地。原先蜀中盗贼很少,从这以后各地纷纷竞相为盗,州县都没有力量制止,陈敬瑄于是派遣牙将杨行迁带领三千人,胡洪略、莫匡时各带领二千人前去讨伐他们。
蜀人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各自聚集部众数千人来响应阡能,杨行迁等人与他们作战,多次都占不到便宜,就要求增派士兵,官府中的士兵都派尽了,陈敬瑄就调集看管仓库、门庭的士兵前来支援他。
这一月他们在乾溪进行了大战,官方的军队被打得大败,杨行迁等人害怕因没有功劳而获罪,就抓了许多村子的老百姓作为俘虏送到官府,每天有数十至一百人,陈敬瑄不问青红皂白将他们统统都杀了。其中也有年纪大的、身体衰弱的以及妇女之辈,傍观者有的问他们情况,他们都回答说:〝我们正在耕田、绩麻,官军突然进入村中,把我们都捆绑俘虏送到这里来,我们完全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
蜀人韩求聚集部众数千人响应阡能,因此阡能的军队越来越多,逐渐侵入蔓延到蜀州境内。陈敬瑄因为杨行迁等人很久没有战功,改派押牙高仁厚担任都招讨指挥使,率领士兵五百人前去替代他。还没有出发的前一天,有一个卖面的人,从早晨到中午在军营中出出进进三四次,巡逻的人怀疑他,将他抓住进行审问,果然是阡能派来的间谍。高仁厚下令解开捆绑他的绳子,温和地和他问话,他回答说:〝我是村中的老百姓,阡能将我的父母妻子囚禁在监狱中,告诉我说:‘你去刺探情况回来,得到事情就释放你的全家。不然的话全都杀死。’我也不是愿意这样做的。〞
高仁厚说:〝既然知道了你是这样,我怎么忍心杀你呢!今天我就放你回家,去解救你的父母妻子,只要你去告诉阡能说‘高仁厚明天出发,所率领的士兵只有五百人,再没有更多的人了。’但我既然救活了你一家的人,你应当替我暗中去告诉寨子里的人说:‘陈敬瑄怜悯你们都是善良的老百姓,因为被阡能所控制,不得已才如此的。现在高仁厚想要洗涤你们的罪过挽救你们。他来了这里,你们都要放下武器投降,高仁厚将派人在你们的背上书写〝归顺〞两个字,然后送你们回去做你们原来的事情。他要杀的人只有阡能、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韩求这五个人。’一定不会连累到老百姓身上的。〞
间谍说:〝这些都是老百姓心里想的事,您全都知道了,而且还赦免大家,还有谁不来欢欣鼓舞听从你的命令啊!一人传十,十人传百,百人传千,就像河流奔腾,海水滚浪一样,是不可阻止的。等您到达时,老百姓必定全都奔跑过来,像婴儿见到慈母一般,阡能孤立独处马上就会被捉住了。〞
第二天,高仁厚带领士兵出发了,到达双流时,把截使白文现出来迎接。高仁厚察看了堑栅等防御工事以后,大怒说:〝阡能这个小人物,他的部众都是一些种地的老百姓,你却用尽一府的士兵,一年多了还不能抓住他。今天看到这些防御工事层层叠叠,牢固精密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可以吃饱饭安安稳稳地睡大觉,养着贼人来求取功名了。〞
于是下令将他推出去斩首,监军竭力相救很久方才得到赦免。高仁厚即刻命令填平沟堑毁去木栅,只留下五百个士兵防守,其余的士兵都随身带领,并召集各寨的士兵,让他们陆陆续续都集合到这里来。
阡能听说高仁厚即将到来,就派遣罗浑擎在双流的西边建下了五个寨子,又在野桥箐埋伏一千士兵用来阻击官军。高仁厚侦察知道了,就带领士兵包围了他们,并且命令不要屠 杀,只是派遣士兵脱下军衣,进去贼营中告知他们,如同头天告诉间谍的话那样。阡能的部众大为高兴,欢呼鼓噪都争着抛弃战甲,扔掉兵器要求投降。他们伏地跪拜,其声势就好像山陵崩塌了一样。高仁厚都一一安抚告谕他们,并在他们的背上写下〝归顺〞两字,让他们回去告诉寨子里还没有投降的人,因此寨子里余下的人都争着出来投降了。
罗浑擎狼狈不堪地翻过寨子想逃走,被他的部下抓住后送到了高仁厚那里,高仁厚说:〝他是一个愚蠢的人,不值得和他多费口舌,捆绑起来直接送去官府。〞
又下令将五个寨子和所有的战甲、兵器都烧掉,只留下旗帜,投降过来的总共有四千人。第二天早晨,高仁厚对投降的人说:〝我本来准备马上遣送你们回去的,然而前面各个寨子里的老百姓还有不知道我的心意的,有的人还有一些忧虑怀疑,所以我想借你们为我引导开路,等经过了穿口、新津寨时,你们就给他们看见背上的字样,跟他们说明事实情况,等到了延贡,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于是取下罗浑擎的旗帜倒挂着,让每五十人编为一个队,同时挥动旗帜大声呼叫:〝罗浑擎已被活捉,送到官府去了,官军就要到来。你们守在寨子里的人快快出来投降,像我们这样马上就可以成为良民,不会处罚你们的。〞
到了穿口,句胡僧设置的十一个寨子里的人全都争着出来投降,句胡僧大惊,他拔出剑来想要阻止,大家就丢瓦块石头攻击他,并将他捉住献给了高仁厚,他的部众五千人全都投降了。
第三天早晨,高仁厚下令把寨子都烧了,然后派遣那些投降的人拿着旗帜走在前面引导开路,像从双流出发时一样。到了新津,韩求设置的十三个寨子也都出来投降了。韩求跳到深沟中自杀,他的部众将他钩出来时已经死了,将士们便斩下他的头献给高仁厚。将士们想要烧掉寨子,高仁厚阻止说:〝那些投降的人都还没有吃饭呢。〞
于是派人先运出资财粮食,然后烧掉寨子。最新投降的人争着烧火做饭,他们与先投降传告的人一起吃饭,笑语欢歌,一个晚上都没有停止。
第四天早晨,高仁厚叫双流、穿口投降的人先回家,派遣新津投降的人再拿着旗帜在前面引导开路,并且说:〝等进入邛州地界,你们就可以解散回家了。〞
罗夫子在延贡设置了九个寨子,他的部下在头一天夜里就望见了新津的火光,已经睡不着觉了,等到新津投降的人过来,罗夫子连忙抛弃寨子逃到阡能那里,所以他的部下也都投降了。
罗夫子到了阡能那里,他与阡能谋划要尽全力同官军决一死战,计划还没有议定,太阳已经西下时,延贡投降的人已经到了。阡能、罗夫子骑马巡视寨子想要出兵,部下们都不响应。高仁厚率军连夜进逼,到了早上,各个寨子都知道官军已经逼近,都呼喊着捉拿阡能出来投降,阡能窘迫得走投无路投井自杀,被部众擒获而没有死成。又去捉拿罗夫子,罗夫子拔剑自刎了。大家割了罗夫子的头,捆绑了阡能,赶着他去迎接官军。见到高仁厚,他们跪着抱住马头大声呼喊哭泣着说:〝老百姓含冤已经很久了,却没有地方可以控告诉说。自从那个间谍回来告知以后,我们就每天伸长脖子盼望您的到来,真是度日如年啊!今天终于见到您,我们就好像从九泉下出来,重见了青天白日一样死而复生了。〞
人们欢呼喧哗无法制止,在其他地方的寨子,高仁厚也分别派遣各将领前往招降他们。高仁厚出兵前后共六天,把五个寨子里的贼寇都讨平了。每攻下一个寨子,县镇都补上镇遏使,派他们去安抚聚集那些老百姓。陈敬瑄在马市将韩求、罗夫子枭首示众,把阡能、罗浑擎和胡句僧钉在城西,七天后就将他们凌迟处死了。
阡能的孔目官张荣,本来是安仁地方的士子,多次应举都没有及第,就投靠了阡能,为阡能出谋划策,替他起草檄文。阡能失败后,张荣写信作诗哀求高仁厚,高仁厚将他送至官府,也钉在马市上斩首示众了,从这以后,就再没有杀任何一个人。陈敬瑄在邛州贴出告示说:〝凡是阡能等人的亲戚、党羽都不再追究。〞
不久后,邛州刺史报告捕获了阡能的叔父行全一家三十五人关在监狱中,请求依照连坐法处死。陈敬瑄为这件事询问孔目官唐溪,唐溪回答说:〝你已经贴出了告示,下令不再追究其他,可是刺史又在缉捕他们,这里面一定有缘故。今天如果杀掉他们,哪里仅仅是使您失去信用的事呢!我担心阡能的余党都要起来作乱了。〞
陈敬瑄听从了他的意见,派遣押牙牛晕前往查实。牛晕在州门聚集众人,当众打开刑具释放了行全一家人,顺便询问了他们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原来行全家拥有良田,刺史想要买下来,行全没有同意,所以刺史怀恨在心。陈敬瑄召来刺史,将要查核他的罪,刺史却忧心而死。后来行全听说,他们全家是由于唐溪才免除罪过的,就偷偷地送给唐溪蚀箔金一百箱。唐溪发怒说:〝这些都是陈敬瑄仁爱廉明,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送东西给我,是心怀祸端吗?〞
第10章:高仁厚平杨师立
贼人首领韩秀升、屈行从起兵截断了峡江水路,韩秀升本是涪陵刺史,不知什么缘故协同屈行从等人起兵造反,大概也是与阡能一样,本职工作有延误吧,但是又没有地方说理,就干脆造反了。关键是韩秀升、屈行从的造反队伍,偏偏是截断了峡江路,这下问题就严重了,因为唐朝的峡江路,是指奉节县为中心的川江水道以及川东鄂西一带,两者之间的盆地丘陵地带则为东川,是长江通往西川的必经之路,东南的粮食、贡赋都要经过这里才能送到成都,以供 给正在成都避难的唐僖宗皇帝一众人等,而且这样朝廷对东南的指挥调度信息也送不出去了,于是西川节度使陈敬瑄这才派遣押牙庄梦蝶率领二千人前去讨伐他们,又派遣押牙胡宏略率领一千人陆续地接应。
但是这二位不行啊,他们根本不是韩秀升的对手,狭路招讨指挥使庄梦蝶被韩秀升、屈行从打败以后,就退兵防守忠州。应援使胡宏略与他们作战也不利,江、淮的贡品和赋税都被贼寇阻拦,百官得不到俸禄,云安、淯井的道路也不通,民间没有盐供 给,陈敬瑄就上奏请派眉州防御使高仁厚担任西川行军司马,率领三千名士兵去讨伐他们。
庄梦蝶和韩秀升、屈行从作战被战败,他的军队纷纷往回后退,庄梦蝶一路上安慰开导他们还是无法遏止。正好在路上遇到了高仁厚,高仁厚呵斥他们这才停止。高仁厚杀了一个都虞侯,然后下令整顿队伍。高仁厚请来当地的老人,问明他们这里的山川道路和贼寇的据点后高兴地说:〝贼寇的精兵全部在船中,只派遣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兵来守寨子,所有的资财粮食都在寨子里,这就是所说的重视作战轻视防守,他们的失败是必定的。〞
于是在江上张扬兵力,做出想要渡江的样子。贼寇白天黑夜防御准备,还不断派出士兵前来挑战。高仁厚并不与他们交锋,而是暗中派遣一千名勇敢的士兵,拿着兵器背着柴草,在夜里超小路去进攻他们的寨子,用火烧它。贼寇远远望见后分兵前去救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资财、粮食全部被烧光,大家的斗志都已经动摇。
高仁厚又招募善于游泳的人去凿穿他们的船只,使这些船只相继沉没,贼寇慌乱地跑来跑去,却不能互相援救。高仁厚派遣士兵在要道上进行拦击,同时招募他们,大家就都投降了。韩秀升、屈行从看到部下溃乱,挥剑乱砍想要阻止他们,大家更加愤怒了,便一起抓住他们两人送给了高仁厚,高仁厚责问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要谋反呢?〞
韩秀升说:〝自从宣宗皇帝死后,天下就不再有公理了,国家法令松弛纲纪断绝。今天造反的人哪里只是我韩秀升一个人呢!大凡成功了就是对的,失败了就是错的,我如今已是桌子上的肉,要烹要剐随你们便。〞
高仁厚听了心情很沉重,就下令好好供给他酒食,加上刑具先关押起来,然后押送到皇帝那里就杀了。
韩秀升、屈行从的造反虽然失败了,但他们在唐朝流亡小朝廷的后院着实点起了一把烈火,牵制了唐朝的一部分官军滞留在了荆南的要道上,这实际上是间接地支援了黄巢领导的大齐政权。
东川节度使杨师立由于陈敬瑄的权力太大,受到皇帝的宠爱太多,心里愤愤不平。陈敬瑄派遣高仁厚讨伐韩秀升之前,曾对高仁厚说:〝你讨伐成功回来,我一定上奏皇帝用东川来奖赏你。〞
杨师立听到这件事大怒说:〝大家都名列藩镇,竟然匆忙把我的封地要去送给别人,真是无法无天啊!〞
田令孜担心杨师立会作乱,就以他没有出兵去防阻贼寇为理由,征召杨师立去赴任右仆射。杨师立收到诏书,不愿接受这个职务的调换,就杀了传送诏书的使者和监军使。然后以讨伐陈敬瑄为名义发动军队,手下大将中有劝谏的都一律杀掉,于是进兵驻扎到涪城,派遣他的将领郝蠲去偷袭绵州。
杨师立送檄文给在皇帝那儿的百官以及各道的将领、官吏、士人、庶民,历数陈敬瑄十大罪状。自称聚集本道的将领、士兵以及八州的民兵总共十五万人,将长驱直入声讨陈敬瑄的罪过。因此皇帝下诏削去杨师立的官爵,任命眉州防遏使高仁厚为东川留后,率领士兵五千人前去讨伐杨师立,派遣西川押牙杨茂言担任行军副使。
高仁厚驻扎在德阳,杨师立派遣他的部将郑君雄、张士安占据鹿头关来抵御他。郑君雄、张士安坚守壁垒拒不出战,高仁厚说:〝如果进攻他们,那么对他们有利对我们有害。如果包围他们,那么他们会困乏窘迫,我们就能以逸待劳。〞
于是布置了十二个寨子来包围他们,晚上二更时,郑君雄等发动他的精锐部队袭击城北副使的寨子,杨茂言抵挡不住,率领部众抛弃寨子逃走。他傍边几个寨子的将士们看到副使逃走,也跟着相继逃跑了,于是东川人合并兵力一齐都向南攻击主帅所在的中军。高仁厚听说这件事大开寨门点亮火把,亲自率领士兵分成左右两翼埋伏在道路两旁。贼兵到达看到寨门大开都不敢进去,只好退回。高仁厚于是发动埋伏的士兵两面夹击他们,东川兵崩溃逃亡。高仁厚的伏兵一直追至城下,迫使他们跳进壕沟中,一时斩杀俘虏的东川兵很多,大获全胜而还。
高仁厚想到那些抛弃寨子逃跑的士兵,天一亮应该杀头的人会有很多,因此秘密召见孔目官张韶说:〝你赶快派遣步兵探子带领几十人分别去追回那些逃走的士兵,以你的意思告诉他们说:‘幸好高仁厚没有离开寨子,还不知道发生的事情,你们赶快回去寨子,明天早晨依然到军营中去参见他,就没有事情的。’叫他们都不用担忧。〞
张韶一向有忠厚长者的名声,大家都相信他。到了四更时,逃走的士兵又都回到了寨子里,杨茂言跑到张杷才被追回。高仁厚听到各寨子里打更击鼓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他高兴地说:〝都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各将领都到军营中汇集,还以为高仁厚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大家坐了很久,高仁厚对杨茂言说:〝昨天夜里听说你身先士卒跑到了张杷,有没有这回事?〞
杨茂言回答说:〝昨夜听到贼寇进攻我们的中军,左右的人都说主帅你已经离去,我于是骑马追随你。后来明白这是假的,才又回到寨子里。〞
高仁厚说:〝我和你都接受了皇帝的诏令,率领军队讨伐贼寇。假如我高仁厚先逃走,你应当呵斥我下马,就地执行军法,代我总领军中事务,然后再上奏皇帝。如今你抢先逃走,又说谎话进行欺骗蒙蔽,按理应该怎么办?〞
杨茂言拱手作揖说:〝应当处死。〞
高仁厚说:〝是该如此。〞
于是命令左右的人把他扶下去斩首正法,各将领都吓得双腿发抖,高仁厚于是叫来昨夜被俘虏的几十个人,解开绳索放他们都回去,郑君雄等人听到这件事感到很害怕,说:〝他们军队的法令严明到如此地步,从今以后不会再有逃兵了。〞
高仁厚在鹿头关城下布置军阵,郑君雄等人出动全部军队作战,高仁厚在阵后设下埋伏,郑君雄等人追赶他们而中了埋伏,当晚逃回到梓州。陈敬瑄加派三千名士兵增援高仁厚,准备围攻梓州。
高仁厚围攻梓州很久也没有攻下,于是写信射给城中,告诉城中的将领和士兵说:〝我高仁厚不忍心城中的人好的也和坏的一样被毁掉,因此为了你们,暂时推迟十天攻打,好让你们自己建功赎罪。如果十天之内还不把杨师立的人头送出来,我就要把军队分为五批,每一批轮流白天黑夜来攻打你们。这样对于我们很轻松,但对于你们必定困乏不堪。假如五天还攻不下来,我就兵分四路一起进攻,这样就一定可以攻下了,你们都好好考虑考虑吧!〞
过了几天,郑君雄大声对部下说:〝朝廷所要诛杀的只是元凶首脑,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
大家高呼万岁,大声喧哗着迅猛冲进州府中,杨师立自杀了,郑君雄提着他的头大开城门投降。高仁厚到皇帝那里献上杨师立的首级以及他的妻妾子女。
陈敬瑄把杨师立的儿子钉在城北示众,陈敬瑄的三个儿子出去观看,被钉的杨师立的儿子喊着说:〝这种事早晚也要轮到你们身上的,你们以后可要努力争取啊!〞
高仁厚既为东川节度使,陈敬瑄即怀疑高仁厚已经与他有异心,想要除掉他,后来遂州刺史郑君立发动军队攻下了汉州向成都出发,陈敬瑄派遣他的部将李顺之去拦击,郑君立战败被杀。陈敬瑄借此就发动维、茂的羌族军队攻打高仁厚,将他也杀了。
第11章:朱全忠平秦宗权
黄巢派遣他的勇将孟楷率领一万人作前锋去攻打蔡州,蔡州节度使秦宗权迎战被打败。孟楷进入了蔡州城,秦宗权于是向黄巢称臣,与黄巢将军队联合起来。秦宗权因此放纵军队四处掠夺,侵占呑取邻近各道地方。
天平节度使朱瑄有部众三万人,他的堂弟朱瑾以勇猛著称。宣武节度使朱全忠遭到秦宗权的进攻,情势非常危急,就向朱瑄求救,朱瑄就派遣朱瑾率领军队前去救他,在合乡打败了秦宗权。所以朱全忠感谢朱瑄的恩德,就和朱瑄结拜为兄弟。
当时黄巢虽然稍稍平定一些,但是秦宗权的势力又强盛起来。他命令部将出兵劫夺掠取邻近的各道,陈彦侵略淮南,秦贤侵略江南,秦诰攻陷襄、唐、邓等州,孙儒攻陷东都、孟、陕、虢等地,张晊攻破汝、郑,卢瑭攻占汴、宋,军队到达的地方,屠杀、斩首、焚烧、扫荡,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的,他的残暴程度远远超过了黄巢。
秦宗权的军队在出发时没有转运的粮食,他就用车子载着用盐腌制的尸体跟在后面。于是北面到卫、滑,西面至关中、三辅,东面达青、齐,南面直抵江、淮,各州镇中能够存留下来的仅仅只能保留住一个城市,放眼千里,再没有一户人家了。僖宗皇帝害怕秦宗权作乱,决定回到长安京城。
皇帝回到京城,京城里长满了荆棘,狐狸野兽到处乱跑,皇帝看到这般情景,心中感到十分凄凉郁郁不乐。因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启。这时朝廷号令能够推行的只有河西、山南、剑南、岭南这些地区的几十个州了。右补阙常濬向皇帝上疏说:〝皇帝无原则地宽容藩镇太过分了,是非功过不分清楚,头脚并列没有区别,以致天下混乱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没有觉悟。难道可以不想一想几年前在骆谷处境的艰难危险,又怀着向西仓皇逃奔的主意吗?应该稍稍整理一下纲纪法刑来建立朝廷的威望啊!〞
秦宗权攻打邻道的二十多个州,都攻下来了,只有陈州和蔡州仅一百多里,兵力也很弱,刺史赵犨每天与秦宗权交战,秦宗权竟然不能让他屈服,皇帝下诏任命赵犨为蔡州节度使,赵犨感激朱全忠的支援,就和朱全忠结了婚姻,凡是朱全忠所征调的,没有不立即到达的。
东都留守李罕之与秦宗权的部将孙儒对抗了好几个月,李罕之的士兵少,粮食也用完了,便抛弃东都西行保护渑池,孙儒于是攻下了东都洛阳。
孙儒占据了东都洛阳一个多月,焚烧宫室、官府、寺庙和民居,大肆掠夺洗劫一空后才离开。城中寂静无声,连鸡、狗声也听不到了,李罕之于是又带领他的部众进入洛阳,在城池的西边筑起壁垒碉堡住了下来。
河阳的大将刘经,畏惧李罕之难以控制,亲自带领军队镇守洛阳,在渑池袭击李罕之,反被李罕之打败,刘经放弃城池逃走了,李罕之追杀他的军队几乎都杀光了。李罕之将军队驻扎在巩县准备渡河,刘经派遣张全义率领军队抵挡他。当时河阳节度使诸葛仲方年幼力弱,政权都掌控在刘经手里,各将领都不依附他。张全义就和李罕之联合起来攻打河阳,反被刘经打败,李罕之、张全义于是逃到怀州去防守。
起初忠武决胜指挥使孙儒和龙骧指挥使朗山人刘剑锋,共同戎守蔡州抵挡黄巢,扶沟人马殷隶属于军中,以才能勇敢而出名。到秦宗权叛变,孙儒等人都归属于秦宗权。秦宗权派遣孙儒攻下了郑州,刺史李璠逃到了大梁。孙儒进兵攻下河阳,留后诸葛仲方也逃到了大梁,孙儒于是自称为节度使,所以张全义占据了怀州,李罕之占据了泽州共同抗拒他。
长安人张佶在宣州任官府中的幕僚时,曾经憎恨观察使秦彦的为人,就抛弃官职离开了。经过蔡州时,秦宗权留下他担任行军司马,张佶对刘建峰说:〝秦宗权刚强凶猛,又猜疑嫉妒,眼看离灭亡没有几天了,我们如何才能免于一死呢?〞
秦宗权自己认为兵力强过朱全忠十倍,然而多次被朱全忠打败感到耻辱,想要用尽全力来攻打汴州。朱全忠担心自己士兵少,就派诸军指挥使朱珍担任淄州刺史,到东边去招募士兵,约定在初夏时回来。朱珍到达淄青十余天,前来应征招募的有一万多人,他又袭击了青州,得到了马一千匹,然后动身回家,到了大梁,朱全忠高兴地说:〞我的事情成功啦!〞
那时蔡州的军队正在侵犯汴州,秦宗权的部将张晊屯驻在汴州北郊,秦贤屯驻在板桥,各有部众几万人,排列成三十六寨,有二十里路长,朱全忠对各将领说:〝他们养精蓄锐,先让士兵们休息好了再来攻打我们。但他们不知道朱珍招募士兵已经回来了,还以为我们的兵少,害怕胆怯只求防守而已。我们应该出其不意先去攻击他们。〞
于是亲自带领军队去攻打秦贤的守寨。士兵们奋勇前进争先恐后,秦贤没有防备,被连续攻下了四个守寨,杀死了一万多人,蔡州的军队大为吃惊,还以为是神兵天降呢。
蔡州的将领卢瑭屯兵在万胜镇,沿着汴水两岸驻军,以断绝到汴州的通路。朱全忠乘着浓雾去袭击他,将他的士兵几乎都杀光了,因此蔡州的士兵都迁徙到张晊那里,驻扎在汴州北的赤冈。朱全忠又追击他们,杀了两万多人,蔡州的人非常恐惧,这时军队中有人互相惊扰,朱全忠这才回到大梁让士兵们休整。
朱全忠又派遣牙将新野人郭言到河阳、陕、虢等地去招募士兵,招募了一万多人才回来,然后出兵进攻张晊,一举大破了他的军队。秦宗权听到这个情况后,从郑州率领精锐的军队前来张晊汇合。朱全忠连忙向衮州、郓州请求救援,朱瑄、朱瑾率领军队前往援助,义成军也来了。于是朱全忠以四镇的军队在边孝村攻打秦宗权,大破他的兵众,斩首二万多人,秦宗权在夜里逃走了,朱全忠追赶他,一直追到阳武桥才回来。朱全忠非常感谢朱瑄的救援,从此就像对待自己的哥哥一样对待他。
蔡州的军队防守在东都、河阳、许、汝、怀、郑、陕、虢等地的,听到秦宗权已经失败,都放弃守地逃走了。秦宗权从郑州出逃,也和孙儒从河阳出逃时一样,都将那个地方的人屠杀了,将那个地方的房屋烧毁了才离开,秦宗权的势力从此一点点衰弱下来。
孙儒一旦离开了河阳,李罕之召张全义到泽州来,与他一起聚合余下的士众。李罕之占据河阳,张全义占据东都,共同向河东请求支援。李克用于是派遣他的部将安金俊担任泽州刺史,率领骑兵来帮助他们,并上表请求任命李罕之为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河南尹。
当初东都洛阳经过黄巢作乱后,遗留下来的人民聚集在三个城里互相保护,后来又经过秦宗权、孙儒的残暴烧杀,就只剩下了毁坏的城墙。张全义初到时,只看见白骨满地,到处都是荆棘,居住的人民不到一百户。张全义的部下才一百多人,与他们共同保护中州城,四面的旷野里没有耕种的人。张全义于是在部下中挑选出十八个有才能器度,可以担当重任的人,每人给一面旗帜、一张榜示,称他们为屯将,使他们到十八个县过去的村落中竖起旗帜,张贴榜示,召集关心那些流徙散失的人民,劝告勉励他们种植庄稼。除了杀过人的处死以外,其余的只用竹板荆条拷打一下也就罢了,没有严酷的刑罚,没有繁重的租税,人们来归顺的就像上市场一样踊跃。
又挑选出身强力壮的人,叫他们作战的技巧,布阵的方法,用来抵御贼寇的入侵。几年以后,都城中的行政商业区、娱 乐 场所,都逐渐恢复到原来的规模,各县的户口也大致恢复到过去的水平,所种的桑麻长得很是茂盛,田野里没有空闲不耕种的土地了。那些可以服兵役的人,大县多到七千人,小县也不少于二千人,于是奏请设置县令、佐吏来治理这些地方。
张全义看事情清楚全面,大家都不能欺骗他,处理政事力求宽大简便,出巡时看到田里农作物长得好的,常常下马和幕僚、佐吏一起观赏,叫来田地的主人,用酒食慰劳他。养蚕种麦有好收成的,有时亲自到他们家里,叫出全家老幼,赏赐他们茶叶、丝绸、衣服及日用物品,民间都传说:〝张全义不喜欢声乐女妓,看到那些从来不笑。只有看到好的麦子、蚕茧才笑啊!〞
如果有让田地荒芜的人,张全义就聚集民众用木板打他,如果告诉张全义说这人的田地荒芜,是缺乏人力和耕牛的原因,便召集他的左邻右舍们过来责备他们说:〝他真的是缺乏人力和耕牛,为什么不去帮助他呢?〞
直到大家都认错道歉,这才原谅他们。这以后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互通有无,家家户户都有积蓄,大灾之年也不会有饥饿的情形出现,这里就成了富庶的地方了。
第12章:皇帝身边的田令孜
忠武军大将鹿宴弘率领他的部队从河中向南掠夺襄、邓、金、洋等州,所到的地方斩尽杀绝,扬言要西去皇帝那儿,到兴元去赶走节度使牛勗,牛勗害怕就逃往龙州的西山去了,鹿宴弘于是占领了兴元自称为留后。鹿宴弘到河中去时,王建、韩建、张造、晋晖、李师泰各自率领部众与他一同前往,等到占领兴元以后,只派王建等人做巡行视察的巡内刺史,没有给他们任命正式的官职。
鹿宴弘为人多猜疑好妒忌,大家都不亲近他。王建、韩建一向很亲善要好,鹿宴弘特别妒忌他们,多次请他们到卧室中谈话,招待他们格外优厚,王建、韩建互相商量说:〝鹿宴弘尽给我们说好听的话优待我们,其实是在怀疑我们啊!我们的灾难快要来到了。〞
田令孜知道这件事后,秘密派人用丰厚的财物去引诱他们,王建、韩建便与张造、晋晖、李师泰率领部众数千人逃到了皇帝那儿,田令孜都收养他们做了义子,赏赐给他们无数银钱,还任命他们为诸卫将军,各自率领原有的部队,号称‘随驾五都’。然后派遣禁兵前去讨伐鹿宴弘,因此鹿宴弘丢下兴元逃到秦宗权那里去了。
鹿宴弘带领军队向东边的襄阳出发,秦宗权派遣他的部将秦诰,和蔡州人赵德諲率领军队去与他会合,共同攻打襄州,于是占领了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逃奔成都。鹿宴弘带领军队转往襄、邓、均、房、庐、寿各州掠夺,然后回到许州,忠武节度使周岌听说他来了,丢下镇所逃走了。这样鹿宴弘就占领了许州自称为留后,朝廷没有能力征讨他,于是就任命他为忠武节度使。
起初田令孜在蜀地招募新军五十四都,每都一千人,分别隶属于左、右两神策军,组成十个军来统领他们,又有南牙、北司的官员共一万多人。这时的藩镇都各自垄断了所在地的租赋,河南、河北、江、淮等地的租税都不再向朝廷上贡了。判户部、判度支、盐铁使三司没有转运调度的来源,度支只能收京畿、同、华、凤翔等几个州的租税,然而总是不够花费,也不能按时给予赏赐,士兵们常常有怨言。田令孜非常忧虑,不知道应该如何来解决这一问题。
以前安邑、解县两个地方的池盐都属盐铁使管理,设置官吏专门经营。中和元年以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独占其利,每年只献上三千车盐来应付国家的需要。田令孜上奏请求皇帝恢复旧有的制度,让池盐隶属于盐铁使,田令孜亲自兼任两池榷盐使,收取盐利来供给军中的需求。王重荣多次上奏章诉讼这件事,皇帝派遣中使多次前往劝谕,王重荣仍然不愿意。
当时田令孜派遣了许多亲信去窥探各个藩镇,如有不依附自己的就常常谋算他们。田令孜的养子匡祐出使河中,王重荣待他非常优厚。然而匡祐傲慢得太过分了,全军将士都愤愤不已,王重荣于是逐条诉说田令孜的罪恶,责备他没有礼貌。监军为匡祐说情,他才脱身离去。
匡祐回去以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田令孜,劝田令孜谋算王重荣,田令孜于是调王重荣去任泰宁节度使,派泰宁节度使齐克让任义武节度使,派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任河中节度使,诏令李克用派河东的军队援助王处存前往镇守。王处存带领军队到了晋州,刺史冀君武关闭城门不让他进入,王处存只得作罢而回。
王重荣自己以为有恢复京城的功劳,反被田令孜排斥,因此不肯到衮州去赴任,多次上表申论田令孜离间君臣的事实,列举田令孜的十大罪状。田令孜联合邠宁节度使朱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与王重荣相对抗。王重荣向皇帝报告说:〝幽、镇两州的军队刚刚退走,我不敢离开易州、定州。况且王重荣没有罪过,对国家有过大的功劳,不应该轻易地变换他的官职。〞
皇帝下诏命令他及早出发上路,王重荣于是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正在埋怨朝廷不治朱全忠的罪,因此招兵买马聚集结合众多胡人,商量攻打汴州,回应王重荣说:〝等我先消灭了朱全忠,回来再扫除这些鼠辈。那不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容易。〞
王重荣说:〝等你从关中回来,恐怕我已经成为俘虏了。你不如先除掉皇帝身边的恶人,再去回兵擒拿朱全忠就更容易多了。〞
当时朱玫、李昌符也暗中依附朱全忠,李克用于是向皇帝进言说:〝朱玫、李昌符和朱全忠相互勾结互为表里,想要共同消灭我,我不得不自救。我已经聚集蕃汉兵十五万,决定明年渡过黄河,从渭北讨伐他们两镇。我不去靠近京城,保证不让您受惊担忧。等我平定两镇以后,再回师消灭朱全忠以报雪耻之仇。〞
皇帝派遣使者进行劝解,前后络绎不绝。卢龙节度使李可举、成德节度使王镕不满意李克用的强盛,而义成节度使王处存与李克用亲近要好,替自己的侄子王邺娶了李克用的女儿为妻。另外河北的各镇,只有义武还属朝廷管辖,李可举等害怕他暗中伺机侵占恒山以东地区,最终成为自己的祸患,于是相互谋划说:〝易州、定州,本来属于燕国、赵国所留下来的地方。〞
于是约好共同灭掉王处存并瓜分他的田地,又游说云中节度使郝连铎叫他攻打李克用的后方。于是李可举派遣他的部将李全忠率领军队六万人进攻易州,王镕派遣他的部将率领军队攻打无极。王处存连忙向李克用告急,李克用于是派遣部将康君立等人率领军队前往救援。
李克用亲自率领军队去救援无极,打败了成德的军队,成德的军队退保新城,李克用再次进兵攻击,一举打败他们攻下了新城,成德的军队逃走了。李克用追到九门,一时斩首的约有一万多人。卢龙的军队攻打易州,副将深州人刘仁恭挖通隧道进入城中攻下了易州。
卢龙的军队攻下了易州骄傲麻痹了,王处存夜里派遣士兵三千人围上羊皮摸到城下,卢龙的军队还以为是羊群,都争着出来抢夺,王处存猛力攻击,大破了卢龙的军队夺回了易州,李全忠逃走了。李全忠丧失军队以后担心获罪,于是收聚余下的部队回去袭击幽州,李可举被攻得窘迫危急,就带领全家和亲族登上城楼跳楼而死,因此李全忠自称为留后。
朱玫想让朝廷讨伐李克用,多次派人暗中潜入京城,烧毁库藏财物,或者刺杀皇帝身边的侍者,扬言说是李克用所做的,于是京城震惊恐慌,每天都有谣言。
田令孜派遣朱玫、李昌符率领本军和神策鄜、延、灵、夏等军各三万人驻扎在沙苑,以讨伐王重荣。王重荣发动军队抵挡他们,并向李克用告急,李克用带领军队前往救援。王重荣调遣军队攻打同州,同州刺史郭璋出来迎战被杀。王重荣和朱玫等相持了一个多月,李克用的军队到达后,他与王重荣都在沙苑筑起了壁垒驻扎下来,并且上表请求诛杀田令孜、朱玫、李昌符,皇帝下诏要他们和解,李克用不同意,于是两军会战,朱玫、李昌符大败,都各自逃回原来的镇所,败军经过处焚烧掠夺无所不为。
李克用进入京城,夜里,田令孜侍奉皇帝从京城西边的开远门逃出去跑到了凤翔。当初黄巢离开长安时,焚烧了长安城的宫室,各道的军队进城后又纵兵抢掠,烧毁宫府、寺庙、民居约有十分之一二,到这时又被乱兵焚烧掠夺,没有一点遗留了。田令孜请求皇帝到兴元去,皇帝不愿意,这天夜里,田令孜带领军队进入行宫,劫持着皇帝到宝鸡去,黄门卫士跟随的只有几百人,宰相、大臣都不知道。
翰林学士承旨杜让能当晚侍奉皇帝在行宫中值班,听到了这件事后,跑步去追赶皇帝的座车,出城十多里路,得到别人抛弃的马匹,没有缰绳勒住马头,只好解下衣带系在马的颈子上来骑,从而独自在宝鸡追上了皇帝。直到第二天,才有太子少保孔纬等几个人陆续赶到,追赶皇帝座车的朝官到了盩厔,衣服行装都被乱兵抢劫一空。皇帝于是任命孔纬为御史大夫,命令他回去招呼朝廷百官过来,皇帝就留在宝鸡等待他们。
孔纬见到了宰相,想要宣读诏书命令他们过去,萧遘、裴澈由于田令孜在皇帝身边都不愿意过去,都推托说有病不能够前往拜见皇帝。孔纬就命令御史台的官吏催促百官前去皇帝那里,大家都推辞说没有官袍和朝笏不能去。孔纬又召见三院御史,他哭着说:〝老百姓的亲戚、故旧有急难的,尚且应当赶去帮助他们。难道皇帝出奔在外蒙受风尘,作为做臣子的人,多次召唤也不前去吗?〞
御史们请求给几天时间准备一下行装再出发,孔纬甩动衣袖愤怒地站起来说:〝我的妻子病得快要死了我也顾不上,你们各人自己都好好地计算一下吧!我就告辞了。〞
于是去见李昌符,请他派遣骑兵把他护卫到皇帝那里,李昌符为他的行为所感动,就送给他行装和钱财,并派遣骑兵送他去皇帝那里。
第13章:嗣襄王李煴之死
田令孜凭借职务乱用权力,再次招致皇帝流离迁徙,天下人人都痛恨他。朱玫、李昌符也因被他利用而感到耻辱,并且害怕李克用、王重荣的强盛,于是改变了态度而与李克用、王重荣合作和好。
李克用率领军队回到河中,他与王重荣一起上表请求皇帝回宫,并列举出田令孜的罪恶,请求将他杀死。朱玫、李昌符也上表请求诛杀田令孜。在凤翔的百官萧遘等人也谴责田令孜及其同党韦昭度的罪行,请求杀掉他们。萧遘因为邠宁奏事判官李松年到了凤翔,就派遣他招呼朱玫赶快去迎接皇帝,朱玫就带领骑兵五千人到了凤翔。
邠宁、凤翔的军队追赶逼迫皇帝的座车,在潘氏堡打败了神策军使杨晟,钲鼓的声音传到了皇帝的行宫,田令孜侍奉皇帝从宝鸡出逃,留下禁兵驻守石鼻城在后抵拒。安置感义军在兴、凤两州,朝廷任命杨晟为节度使防守散官。
当时军队、老百姓都混杂在一起,刀尖箭鏃纵横交错,朝廷命令神策军使王建、晋晖担任清道斩斫使。王建率领五百个手持长剑的战士在前奋勇开路,皇帝的座车才得以前行。皇帝把传国宝交给王建,让他在前面跟随登上大散岭。李昌符烧掉栈道一丈多,快要断了的时候,王建扶着皇帝从烟火中跳过。
晚上住在临时搭成的板棚里,皇帝以王建的膝盖当枕头睡觉,醒了以后才吃了一点食物,皇帝解下自己的帝袍赐给王建说:〝因为这件衣服上有你流下的眼泪的缘故啊!〞
皇帝进入散关,朱玫已经包围了宝鸡,石鼻城的军队溃散了,朱玫就长驱直入攻打散关,但没有打下来。朱玫派遣他的部将王行瑜率领邠宁、河西的军队五万人去追击皇帝,感义节度使杨晟多次战败而退却,放弃散关逃走兴州。王行瑜进击兴州,杨晟抛弃镇所逃走,又去了文州。皇帝下诏命令保銮都将李铤、扈跸都将李茂贞、陈佩屯驻在大唐峰来抵拒他。李茂贞是博野人,本来姓宋名叫文通,因为有功劳所以赐给他这个姓名。朱玫的部将张行实攻打大唐峰,李铤等人将他击退了。金吾将军满存与朱玫的邠宁军作战,打败了他又攻下了兴州。
朱玫、李昌符派遣山南西道节度使石君涉建造木栅断绝险要的道路,烧毁运送邮件的驿站,皇帝只得改从其他道路前进。山路崎岖不平,朱玫的军队在后面追赶,危急紧迫的险情多次发生,经过了无数波折,皇帝的车驾才到达山南,山南西道监军冯翊人严遵美在西县迎接了皇帝,石君涉于是丢弃了镇守的地方回到了朱玫那里。嗣襄王李煴是肃宗的玄孙,身体有病跟不上皇帝,留在遵涂驿被朱玫抓获,便同他一起回到了凤翔。
朝廷任命尚书左丞卢渥为户部尚书充当山南西道的留后。任命严遵美为内枢密使,派遣王建率领士兵守卫三泉,晋晖和神策军使张造率领四都的军队驻扎在墨水,修理栈道使道路能够畅通无阻,任命王建遥领壁州刺史,将帅对州镇仅挂职名不亲往任职就从这时开始了。
皇帝到达兴元,诏命加封王重荣为应接粮料使,命令他调集本道的谷米十五万斛以供国家的需用,王重荣上表说田令孜还没有被诛杀,他不接受这个诏命。朱玫由于田令孜在皇帝的身边,始终无法将他除去,他对萧遘说:〞皇帝在外流离迁徙已经六年了,中原将士们冒着弓箭石块的危险去打仗,老百姓**军粮,战死饿死的人十分去掉了七八,才仅仅恢复了京城。天下正在高兴皇帝回到了宫中,皇帝却把这勤王的功劳算在宦官田令孜等人的身上,给他们以荣耀,把治理国家的大权委托给他们,使得纲纪被败坏,藩镇被骚扰,招来了变乱,产生了灾祸。我日前受您的命令去迎接皇帝,却没有受到大家的信任和明察,反而我好像是在威胁君主。我们报效国家的心意已经到了如此的极点,跟贼寇作战的力量也已经耗尽了,怎么能够俯首贴耳任凭那些宦官摆布制裁呢?李氏的皇子皇孙还很多,您为什么不改变一下,以利于我们的国家呢?〞
萧遘回答说:〝皇帝即位已有十多年,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正是由于田令孜在身边专权,致使他坐立不安睡不好觉。皇帝每次谈到这件事,眼泪都流个不停。近几天皇帝根本不想走,但田令孜在行宫住处布满了军队,胁迫皇帝马上走,连等到天亮都不行。所有的罪过都在田令孜一个人的身上,大家有谁不知道呢?你对王室尽心尽力,正应该带领军队回到镇守的地方,恭敬地上表来迎接皇帝。废立君主的大事伊尹、霍光也感到很难,我萧遘不能听从你的命令。〞
于是朱玫出去宣布说:〝我拥立李氏的一个子孙出来当皇帝,敢不同意的马上斩首。〞
朱玫逼迫在凤阳的百官尊奉襄王李煴暂时监理军国大事,秉承君命封爵拜官指挥群臣。还派遣大臣到蜀地去迎接皇帝回来,并在石鼻驿和百官盟誓。朱玫要萧遘撰写册封李煴的文告,萧遘推迟说他的文思已经荒废衰退了,于是就由兵部侍郎判户部郑昌图来撰写。李煴接受了册封的符命,在河中的百官崔安潜等人也向襄王李煴奉上笺表,祝贺他接受册封。于是朱玫自己兼任左、右神策十军使,率领百官奉迎李煴回京师。任命郑昌图为同平章事,加派判户部,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萧遘担任太子太保,判度支、盐铁、户部各设置副使,御史大夫中书、门下三司的事务全部委任他,并加封为侍中、各道的盐铁转运等使,裴澈担任判度支,淮南节度使高骈兼任中书令**江、淮盐铁转运等使、各道的行营都统,淮南右都押牙、和州刺史吕用之担任岭南东道节度使。朱玫用封官拜爵的办法来取悦各地的藩镇,派遣吏部侍郎夏侯潭宣示告谕河北地区,户部侍郎杨陟宣示告谕江、淮地区。各地藩镇接受他命令的有十分之六七,于是高骈奉命上笺奏劝襄王李煴即位为皇帝。
起初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和朱玫共同阴谋拥立襄王,襄王被拥立后,朱玫自己担任宰相在朝廷专权,李昌符大怒,不肯接受他所封的官职,而上表到兴元给皇帝,所以皇帝下令加封李昌符为检校司徒。
田令孜自己知道不会被天下的人所宽容,于是推荐枢密使杨复恭担任左神策中尉、观军容使,他自己则担任西川监军使,前往依靠陈敬瑄。朝廷因此削除三川都监田令孜的官职,将他永远流放到端州去,田令孜依附陈敬瑄的力量,竟然抗拒朝命不去端州。杨复恭排斥田令孜的同党,调王建外出为利州刺史,晋晖外出为集州刺史,张造外出为万州刺史,李师泰外出为忠州刺史。
这时候各道上贡的赋税等多半送到长安给襄王,不送到兴元给皇帝,跟随皇帝到兴元的官吏、卫士都挨饿,皇帝悲伤流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杜让能对皇帝说:〝杨复光和王重荣共同击破黄巢收复京师,两人关系很好。杨复恭是杨复光的哥哥,如果派遣重要的大臣前往,向他们申明大义,并且传达杨复恭的心意,他们会回心转意归顺朝廷的。〞
皇帝听从他的意见,就派遣右谏议大夫刘崇望出使河中,带着诏书告谕王重荣,王重荣立即听从命令,派遣使者上表并献上绢十万匹,同时请求讨伐朱玫来赎自己的罪过。
与此同时,襄王李煴派遣使者到晋阳赐给李克用诏书说:〝皇帝走到半路上,六军突然发动**,皇帝受惊而死。我被藩镇们拥戴推举,现在已经接受册命了。〞
朱玫也给李克用写信,李克用听到这些计谋都出自朱玫后大怒。大将蔚州人盖寓对李克用说:〝皇帝流离迁徙,天下都把这个过错加在我们身上,今天不攻杀朱玫废黜李煴,我们无法洗清这个罪责。〞
李克用听从他的建议,就烧掉李煴送来的诏书,囚禁了使者,移送檄文给邻近各道说:〝朱玫胆敢欺骗各方藩镇,宣称皇帝已经死了。我这里已发动蕃、汉军队三万人进兵讨伐凶恶的逆贼朱玫,大家应当共同来建立这个大功啊。〞
同时李克用派遣使者上奏说:〝我正发动军队渡过黄河去讨伐叛逆的党徒迎接皇帝,希望皇帝下诏命令各道和我同心协力为国效劳。〞
朝廷于是任命扈跸都将杨守亮为金商节度、京畿制置使,率领军队二万人从金州出发,与王重荣、李克用共同讨伐朱玫。杨守亮本来姓訾名叫亮,是曹州人,和弟弟訾信都做了杨复光的义子,改名叫守亮、守信。
起先山南的人都传说李克用和朱玫合作,人心恐惧骚扰不安,当表文送到以后,皇帝拿出来给随从的官吏看,并且告谕山南的各镇,人心于是得以安定下来。然而李克用的上表仍然是针对朱全忠说话,皇帝让杨复恭用书信告诉他说:〝等到京兆、冯翊、扶风这三辅的事情都安定下来以后,我会安排处置的。〞
另外,杨复恭传送檄文到关中说:〝谁能取得朱玫的首级,就赏给他静难节度使的官职。〞
王行瑜作战多次遭败,深恐被朱玫治罪,便与部下商量说:〝我现在作战没有任何功绩,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和你们一起去斩下朱玫的首级,迎接皇帝回来,获取邠宁节度使的爵位怎么样?〞
部下都同意了他的意见,王行瑜于是擅自带领军队回到了京城。朱玫正在治理事务,听说王行瑜回来了后大怒,急忙叫来王行瑜责备他说:〝你怎么擅自回来了,是想要造反吗?〞
王行瑜回答说:〝不是我造反,我只是想杀造反的人罢了。〞
于是捉住朱玫将他斩了,并且杀掉他的同党几百人。因此各路军队大乱,焚烧掠夺了京城。以致老百姓没有衣服穿,被冻死的满地都是。裴澈、郑昌图率领官吏二百多人,侍奉襄王李煴跑到河中,王重荣假装是来迎接他们的,于是抓住了李煴将他杀死了,又囚禁了裴澈、郑昌图,一时官吏们死的大约有一半多人。
王重荣用匣子装了襄王李煴的首级送到皇帝那里,刑部请求皇帝亲临兴元城的南楼,举行接受献上的李煴被割下耳朵的典礼,百官都来庆贺,太常博士殷盈孙说:〝李煴是被贼臣朱玫所逼迫登上皇位的,应该说他的罪过不能以死殉节。根据《周礼》的制度,公族的人犯了死罪,国君要为他穿上丧服,就是不奏乐。现在李煴已经伏法,应当被废为平民,命令所在地埋葬他的首级。至于举行献上被割下的耳朵庆贺的典礼,请等到朱玫的首级送来以后再举行。〞
当时朝廷中士人受李煴所封官职的人有很多,刑部准备将他们都处以死刑,杜让能竭力争辩,免死的人大约有十分之七八。皇帝于是下诏只将李煴的宰相萧遘、郑昌图、裴澈三人,就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岐山县集合民众斩首示众。
第14章:高骈身边的吕用之
吕用之建立衙门开设幕府,和高骈完全相同,凡是高骈的心腹以及将校担任事务的,都逼使他们听从自己的指挥,所作所为已不再询问和禀告高骈了。高骈很怀疑吕用之,暗中想夺回他的权力,但是吕用之已经根深蒂固,高骈拿他没有办法了。吕用之知道高骈对他的怀疑后,非常害怕,就询问他的同学前度支巡官郑杞、前知庐州事董瑾,郑杞说:〝高骈现在才怀疑你已经晚了。〞
吕用之问该怎么办?郑杞说:〝曹操有这样一句话:‘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
第二天,郑杞与董瑾共同写了一封信给吕用之,信中的话很机密,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容。当时吕用之专权处理政事,军队中有丰富经验的老将多数被他杀了,左厢都知兵马使毕师铎因为自己是从黄巢那边投降过来的将领,常常感到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毕师铎有一个美丽的爱妾,吕用之想要看看她,毕师铎不允许,吕用之就乘毕师铎外出时偷偷地前去看了她,毕师铎羞愧大怒,逐出了他的爱妾,因此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高骈听说秦宗权将要侵犯淮南,就派遣毕师铎率领一百骑兵去驻扎在高邮。毕师铎将要到高邮去,吕用之待他更加亲善,这使得毕师铎越来越怀疑惧怕,认为灾祸马上就要降临了。毕师铎的儿子娶了高邮镇遏使张神剑的女儿,毕师铎秘密与他商量,张神剑认为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张神剑名叫雄,大家因为他擅长用剑,所以都叫他神剑。
这时州府中也在传说纷纷,认为毕师铎将要被诛杀,毕师铎的母亲派人告诉他说:〝假如有这样的事,你自己努力去做,不要因为有老母、弱子的牵挂而受到拖累啊!〞
正巧高骈的儿子四十三郎也一向憎恨吕用之,他想要毕师铎率领外边的镇将、官吏疏奏吕用之的罪恶好让他的父亲知道,就秘密派人欺骗毕师铎说:〝吕用之近年来多次报告高骈,想以此来算计你,已经有机密文书在张神剑那里,你应当防备啊!〞
毕师铎问张神剑说:〝昨天夜里淮南节度使可有机密文件来,我与你是亲家,你为什么不说?〞
张神剑说:〝没有这事。〞
毕师铎自己不能安下心来,就回到军营中和心腹商量,他们都劝毕师铎起兵诛杀吕用之,毕师铎说:〝吕用之这几年来大家都怨恨他,连鬼神也要发怒了,怎么知道上天不会借我的手去杀掉他呢?淮宁军使郑汉章是我的同乡,过去归顺时是一名副将,向来痛恨吕用之。听到我的计划后一定非常高兴。〞
于是在夜里和一百名骑兵暗中到郑汉章那里。郑汉章非常高兴,就发动全部镇兵以及驱使的居民总共一千多人,跟随毕师铎到高邮去。
毕师铎质问张神剑得到的机密文件的事,张神剑大惊说:〝真的没有这机密文书。〞
毕师铎声音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严厉,张神剑激昂地说:〝你看事情怎么这样不清楚呢!吕用之奸邪罪恶,为天地所不容,何况最近他又用重金贿赂当朝权贵得到岭南节度之职,但又不前去上任。有人说他是要阴谋窃据这块土地。如果让他的心愿得以实现,那么我们这些人怎么能握着刀柄去侍奉他这个奸逆呢!一定要活剐了这几个贼寇来答谢淮海的人民,不必再多说了。〞
郑汉章大喜,于是命令拿酒来,并割破手臂让血滴在酒中,共同喝了这血酒结盟。然后大家推举毕师铎担任行营使,任命郑汉章为行营副使,张神剑为都指挥使。撰写文告祭祀土地,并在淮南境内发布檄文,宣布要诛杀吕用之以及张守一、诸葛殷等党羽。侦察骑兵探知了这件事报告给高骈,吕用之却隐瞒了这个消息。
张神剑因为毕师铎的成功或者失败与否都还无法预料,所以请求将自己带领的部队留在高邮,他解释说:〝一来是为你们做声援,二来是为你们供给粮食和军需品。〞
毕师铎很不高兴,郑汉章说:〝张神剑的计划也很好,假如我们始终同心协力,到事情成功的那一天,所俘虏的人员、玉帛等财物大家一起享用,今天怎么可以这样相互有意见呢!〞
毕师铎这才同意了张神剑的要求,于是毕师铎、郑汉章从高邮出发了。毕师铎的军队很快就到了广陵城下,城里很混乱,吕用之带领部下精兵以丰厚的赏赐诱惑他们,让他们出城去奋力作战。毕师铎的军队稍微后退了一点,吕用之才拆断壕堑上的桥,堵住他们加强防守。
这一天,高骈登上延和阁,听到喧扰鼓噪的声音,左右的人就将毕师铎叛变的消息向他报告。高骈大吃一惊,急忙叫来吕用之询问情况,吕用之才慢慢回答说:〝毕师铎的军队想要回来,被看门的卫兵阻止了。刚才我已经根据情况作了安排,估计不用多久就会退散离去了。假如还不停止的话,只有请九天玄女手下的一位大力士来平定他们了,请您不必担心。〞
高骈说:〝最近我感到你虚妄不实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你要好好地做啊!不要使我像周宝那样败亡。〞
说完神情久久地凄惨沮丧,吕用之感到惭愧惶恐,就退了出去。毕师铎退兵驻扎在广陵城北的山光寺,由于广陵城里精兵多,毕师铎怕攻不下来,心里很有些后悔。于是派遣他的部下孙约和他的儿子到宣州,去向观察使秦彦请求出兵支援,并且许偌他,等广陵城攻下来时,迎接他去做统帅。
这时遇上毕师铎的门客毕慕彦从城中逃出来说:〝城里的人心已经离散,吕用之忧愁窘困,假如坚持等下去,用不了几天城里就溃散了。〞
这一天天还没亮,高骈叫来吕用之问他事情的始末,吕用之这时才如实地回答,高骈说:〝我不想再出兵互相攻打了,你可以挑选一位温和诚实的大将,拿着我亲手写的信去告知毕师铎,如果他不听从再另作处理。〞
吕用之退出去后,想到各将领与自己都是仇敌了,派他们过去一定不利于自己,于是派遣他的部属讨击副使许戡,带着高骈的手书以及吕用之的誓言和酒、肉等,出城去慰劳毕师铎。毕师铎开始时也希望高骈派出旧将来慰劳问候,能够将吕用之的奸恶全部说出,用以宣泄一下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恨。当看到来的人竟然是许戡,他大骂说:〝梁缵、韩问他们在什么地方?竟然派遣这样一个可恶的人来。〞
许戡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牵出去杀了,并射一封书信入城,吕用之却不打开就把它烧了。然后派遣全副武装的士兵一百人到延和阁去见高骈。高骈大为吃惊,藏在寝室里很久以后才出来说:〝节度使居住的地方,无缘无故派兵闯入,想造反啊!〞
因此命令左右的人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吕用之害怕了,就从内城南门逃出,并举着马鞭指着它说:〝我不再进入这个地方了。〞
从此以后,高骈、吕用之被分离开来。于是吕用之命令各个将领大举搜索城中壮年的男子,不论是朝中的文官,或者是普通的书生,都用锋利的刀子逼迫并捆绑他们登上城墙,命令他们分批站立在城墙上防守,从早晨到晚上都不能休息。又恐怕他们和城外的军队暗中有往来,就多次变更他们防守的地方。家里人送食物给他们,也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因此城中的人都恨不得毕师铎早些攻进城来。
这天夜里,高骈叫来他的侄子前左金吾卫将军高杰秘密商量军事,安排高杰为防守牢城使,哭着勉励他,交给他亲信五百人,带领大将石锷护送毕师铎的小儿子和他母亲的书信,以及高骈的亲笔信到扬子县交给毕师铎。毕师铎也很快送还了他的儿子四十三郎,并且说:〝只要你杀掉吕用之、张守一,我绝不敢辜负您的恩惠。我愿意用我的妻室子女作为人质。〞
高骈担心吕用之屠杀他一家人,就收下毕师铎的母亲、妻子,让他们住在使院里加以保护。然后叫秦彦派遣他的部将秦稠带领军队三千人,到扬子县援助毕师铎。秦稠的军队攻打南门没有攻下来,又攻打罗城东南角,有好几次几乎就要把城攻下来了。罗城西南角防守的人烧了防御工事来响应毕师铎,毕师铎毁掉城墙收纳了那些人就进了城。
吕用之率领他的部众一千人还在三桥北边奋战,毕师铎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正好高骈派遣梁缵率领昭义军一百多人保护在内城,因此从内城杀出,想要捉住吕用之去交给毕师铎,吕用之这才打开参佐门向北逃走,毕师铎于是放纵军队大肆掠夺。高骈不得已下令拆除了防备,就和毕师铎在延和阁下以宾主的对等礼节见面。
高骈安排毕师铎担任节度副使、行军司马,并且按制度加封为左仆射,郑汉章等人也都提升了不同的官职。
左莫邪都虞候申及原来是徐州骁勇的将领,他去看高骈的时候对他说:〝毕师铎的党徒还不多,请您趁这个时候选择以前跟随你的亲信三十人,夜里从校场门出去,等到毕师铎发现时要追也来不及了。然后你发动各镇的军队再回来攻取府城,这是变祸为福的办法啊!您在这一二天内一定要把事情定下来,拖延的话恐怕就很难了,我申及也不能在你的左右侍奉您了。〞
说完掉下眼泪,高骈心中犹豫,却没有听他的意见。申及害怕所讲的话泄露出去,于是就逃走躲藏了起来,正遇上张神剑到了扬州的东塘,申及便前往投靠了他。后来毕师铎果然分派士兵防守在各个城门,捕捉到吕用之的亲信党羽,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毕师铎进入使院居住,秦稠的宣州军一千人分别守住官吏住宅以及各个仓库。高骈送上公文请求解除所担任的职务,让毕师铎兼管府中的一切事务。
毕师铎派遣孙约到宣城催促秦彦赶快渡过长江,有人对毕师铎说:〝你前些时发动军队造反,是因为吕用之这些人奸邪残暴,高骈高高在上听不到看不见,不能区分是非而进行处理,所以顺着大家的心意为地方除害。现在吕用之已经消灭了,军府中也都肃清了,你应当仍旧侍奉辅佐高骈,只要你总领兵权来发号施令,有谁敢不服从的呢?吕用之只是淮南的一个叛将,只要送一封信到他所在的地方,马上就可以把他抓住斩首。这样你就外有推崇侍奉长官的美名,内有兼并军队的实利,即使朝廷知道,也不算亏损做臣子的节操。如果高骈聪明的话,一定会从内心感到羞愧。如果他依然不改,也只是桌上的一块可以任意宰割的肉罢了。为什么要把这一世功业拱手送给他人呢?倘若是这样的话,不只会受到别人的牵制管束,恐怕最终还要自相残杀。前天秦稠派兵先守住仓库,对你的怀疑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况且如果是秦彦当了节度使,那么庐州的杨行密、寿州的张翱肯屈服在他的下面吗?我认为互相攻占的事端还没完没了,哪里仅仅是淮南的人民遭受灾难人头落地呢!恐怕连你的功名成就也无法预知啊!不如现在赶快阻止秦彦,不要让他渡过长江,假如他能够揣度自己的安全和危险之所在,他就一定不敢轻易前进。即使以后他责备你违反协定,你仍然不失为高骈的忠臣啊!〞
毕师铎认为这个人的话不对劲,第二天,派人到处去寻找他,那个人害怕灾祸,竟然没有再出现,毕师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郑汉章,郑汉章说:〝这是一个有智谋的人啊!〞
第15章:杨行密血战广陵城
高骈原先担任盐铁使时,多年都不向朝廷进贡财物,所以在扬州的钱粮货物堆积的就像山一样高。高骈作郊天祭祀大典,和皇帝宣布大赦时六军所用的仪仗服装,以及大殿中元旦的盛会、内府官署中供皇帝到来使用的器物,都被镶嵌上金银、珠玉,雕刻盘旋的龙、收翼的凤,总共有几十万件,全部被乱兵抢劫掠夺一空,散入平民百姓家中,陈设在他们的寝室里面。这一天,秦稠的宣州军因为要求赏赐没有达到,便放火烧了进奉两楼几十间房屋,珍宝货物都被烧光了。
自从广陵城被攻陷以后,各路军队大肆掠夺无止无境。吕用之失败时,他的同党郑杞首先投降了毕师铎,毕师铎安排郑杞管理海陵这个地方卖盐的事。郑杞到了海陵,暗中记下了镇遏使高霸的缺点过失报告给毕师铎,高霸拿到了他的这份记录,就用木棍打郑杞的背部,砍断了他的双手双脚,还挖下了他的眼睛,割下了他的舌头,然后把他杀死了。有人抓住了诸葛殷,用木棍打死了他,将他的尸体丢在了路边,他的仇家挖出他的眼睛,割断他的舌头,众人用瓦砾、石块砸他,不一会就堆积的就像坟墓一样。
毕师铎进攻广陵时,吕用之仿 造高骈的公文,让庐州刺史杨行密担任行军司马带领军队前来援助。庐江人袁袭对杨行密说:〞高骈昏乱迷惑,吕用之奸诈邪恶,毕师铎叛逆犯上,三个凶恶的人聚到了一起,他们向我们来求援,这是上天将淮南这个地方交给你啊!你赶快前去吧!〞
杨行密于是发动庐州所有的军队,又向和州刺史孙端借调士兵,合计有几千人一道出发到了天长镇。郑汉章跟随毕师铎出征时留下他的妻子守淮口,吕用之率领部众攻打淮口,十来天仍打不下来。郑汉章带领军队前来救援,吕用之听说杨行密到了天长镇后,就带领军队回去了。
张神剑向毕师铎要求财物,毕师铎回答说要等待秦彦的命令,张神剑大怒,便带领他的部下投奔到杨行密。另外海陵镇遏使高霸、曲溪人刘全、盱眙人贾令威全都率领他们的部众归属杨行密,杨行密的队伍一下增加到了一万七千人,张神剑运送高邮的粮食来供给他。
秦彦率领宣歙的军队三万多人,乘着竹筏沿着江水顺流而下,赵晖在上元县拦击他们,一时杀死、淹死的士兵几乎有一半。秦彦进入广陵自称暂时掌 管淮南节度使,仍以毕师铎任行军司马,补派池州刺史赵锽为宣歙观察使。杨行密率领各路军队到达广陵城下,建造了八个营寨守住广陵周围的通道,秦彦于是紧闭了城门来防御杨行密的军队。秦彦派遣毕师铎、秦稠率领军队八千人出城,向西攻打杨行密,秦稠战败被杀,士兵死了十分之七八。城里没有东西吃,砍柴取火的道路也被断绝了,宣州的军队开始吃起人来,因此淮南将领吴苗率领他的部众八千人越出城墙向杨行密投降。
秦彦因为张神剑的兵力强盛,希望张神剑能被自己所用,因此拿仆射的委任状授予张神剑,拿尚书的委任状三件授予副将冯弘铎等人。广陵相争着用金银珠宝丝绸等物到张神剑的军队里交换粮食,一根通天犀带只能换米五升,一床丝绸被子只能换糠五升。张神剑的军队已经很富有了,就不愿意再打仗了,不多久,又去帮助杨行密。
秦彦出动城中全部士兵一万二千人,派毕师铎、郑汉章带着他们在广陵城西列阵,军势旺盛有几里路长,杨行密安详地睡在军营中说:〝等敌寇靠近了再来告诉我。〞
牙将李宗礼说:〝敌众我寡,我们应该紧闭城垒好好坚守,慢慢再想办法退军。〞
赵州人李涛发怒说:〝我们奉命讨伐叛逆,为什么要谈论人多人少呢。大军已经到了这里,还能退到什么地方去呢?我李涛愿意率领自己的部队担任先锋,保证为你打败他们。〞
杨行密于是把金银、布帛、粮食都储放在一个寨中,只派遣老弱病残来防守,又在傍边埋伏了很多精锐的士兵,他自己率领一千多人去攻击毕师铎、郑汉章的军阵。两军刚交战,杨行密假装不胜逃走,广陵的军队追赶他们到了空寨中,就争着去抢夺金银、布帛、粮食,突然埋伏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杀来,广陵的军队大乱,杨行密发动军队攻击他们,几乎把他们全部俘虏斩杀光了,堆积的尸体有十里路长,壕沟中都被填满了。毕师铎、郑汉章独自逃走仅免于一死,从此以后,秦彦再也不说要出兵了。
高骈住在他自己的道院中,秦彦供给他的食品很少,左右的人都没有东西吃,以致烧木像、煮皮带来吃,更有吃人的。秦彦和毕师铎出兵多次遭到失败,就怀疑是高骈使用了巫术。外面围攻更加危急,又担心高骈一伙有做内应的人。有一个妖尼名叫王奉仙的告诉秦彦说:〝扬州这个地区,根据天象将有大的灾害发生,一定要有一位地位高的人死亡,这个地区才会平安无事。〞
秦彦就命令他的部将刘匡时杀掉了高骈,连高骈的子弟甥侄们,不论年龄大小也都统统杀死,一起埋在一个坑中。杨行密听到了这个消息,率领士兵穿着白色丧服,面向广陵城大哭了三天。秦彦又派郑汉章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去攻打张神剑、高霸的寨子,张神剑逃往高邮,高霸逃往海陵。
杨行密围攻广陵城已经将近半年的时间,秦彦、毕师铎大大小小打了几十仗,多数战役都是失败了。城里没有食品供 应,米一斗值五万钱,连草根、树皮都吃完了,就用黏土做成饼子来吃,但饿死的人还是有一大半。宣州的士兵抢人到市场里去卖,他们驱赶、捆绑、屠杀市民就好像对待羊、猪一样,堆积的尸骸流出的血布满了整个市场。秦彦、毕师铎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皱眉蹙额而已。外面围攻更急,秦彦、毕师铎愁苦烦闷,几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抱膝相对而坐,一天到晚忧心忡忡,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杨行密也因为广陵城这么久还没有攻下,想要带领军队回去。这天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吕用之的部将张审威率领部下士兵三百人,凌晨埋伏在西边的壕堑中,等到守城的人换班时偷偷地爬上城墙,打开了城门放部队进去,守城的人没有抵抗就溃散逃跑了。
起初秦彦、毕师铎相信并重用王奉仙,即使是打仗时间、赏罚轻重等事情也都听从他的意见。到这时又来询问王奉仙说:〝我们怎么样才能度过这个危难?〞
王奉仙说:〝走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就从开化门出去,一直逃往东塘,杨行密率领各路军队总共一万五千人进入城中。由于梁缵不能向高骈尽臣节,反为秦彦、毕师铎效力,于是杨行密就在戟门之外把他斩首了,韩问听到这个消息,也跳到井里自杀而死。于是派遣高骈的侄孙高愈担 任副使的职务,叫他重新改葬高骈及其族人。城中剩下的居民只有几百家,都饥饿瘦弱得不像人了,杨行密就用车子搬运粮食来赈济他们,然后杨行密自称为淮南留后。
吕用之还在天长时,他欺骗杨行密说:〝我有银子五万锭,就埋在居住的地方,等城攻下来的时候,我愿意把它作为慰劳部下的资财。〞
这时杨行密正在检阅军队,他回头看着吕用之说:〝你许偌我部下的银子,怎么又食言了呢?〞
于是将他拿下系上刑具,命令田覠去审问他,田覠报告说:〝吕用之和郑杞、董瑾谋划利用七月十五日中元节的晚上,邀请高骈到他的府第去举行黄籙大斋,想乘着他进入清静状态时有绳子勒死他,对外则声称高骈已经升天为神仙了。接下来就命令莫邪都率领各路军队推举吕用之为节度使。〞
杨行密就吩咐把吕用之腰斩了,他的仇家挖开他的躯体,割下他的皮肉,不一会儿就分割尽了,并且诛杀了他的家族和同党。士兵们掘开他厅堂的正中,挖到一个桐木雕刻的人像,在它的胸部写着高骈的姓名,手脚都加上了刑具,还在它的身上钉满了钉子。
秦宗权派遣他的弟弟秦宗衡率领士兵一万人渡过淮水,与杨行密争夺扬州,以孙儒为副将。张佶、刘建峰、马殷以及秦宗权的堂弟秦彦晖都一起前往,到达广陵城的西边,占据了杨行密以前攻城时建立的寨子,杨行密军中的器械物品没有运进城去的,都被秦宗衡的军队夺走了。
秦彦、毕师铎到了东塘,张神剑不肯接纳他们,他们准备渡江到宣州去,秦宗衡召唤了他们,于是他们就带领军队回来与秦宗衡会师。不多久,秦宗权让秦宗衡回蔡州去抵抗朱全忠,孙儒知道秦宗权的势力不会太长久了,便推说有病不去,秦宗衡多次催促他,孙儒很生气。这一天和秦宗衡喝酒,就在酒席上亲手把他杀死了,并把他的首级送到了朱全忠那里,于是秦宗衡的部将安仁义就向杨行密投降了。
安仁义原来是沙陀的将领,杨行密于是把所有的骑兵都交给他带领,地位在田覠之上。孙儒分派士兵去抢掠邻近的几个州,不多久部队就增加到几万人。由于城下缺乏食物,便和秦彦、毕师铎去袭击高邮,高邮镇遏使张神剑率领部下二百人逃回了扬州。孙儒就屠杀高邮城,高邮城里残留的士兵七百人溃散突围回来,杨行密恐怕他们要变乱,就将他们分别归属在各个将领的部下,然后在一个晚上把他们全都杀 光了,第二天在张神剑的府第把他也杀了。
杨行密担心孙儒乘胜攻取海陵,就命令镇遏使高霸率领他的士兵和民众都回到扬州城府,告诉他说:〝有违反命令的,杀光他全家。〞
于是几万户人家抛弃资产、焚烧房屋、扶老携幼纷纷迁入到广陵城。高霸与他的弟弟高暀、部将余绕山、前常州刺史丁从实到了广陵,杨行密到城外去迎接他们,就和高霸、高暀结拜为兄弟,又将他们的兵士部将都安置在法云寺。杨行密想派高霸驻扎在天长以便抗拒孙儒,袁袭说:〝高霸是高骈的旧部将,常常脚踏两只船,我们胜了就来投奔我们,不胜他就叛变。现在把他安置在天长这个地方,就是断绝了他的后路,还不如把他杀了。〞
于是杨行密埋伏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半路上抓住了高霸和丁从实、余绕山等人,把他们全都杀死了。又派遣一千名骑兵到法云寺去,袭击杀害了他们的同伙几千人。这天下起了大雪,法云寺外几个街市的土地都被染成了红色。袁袭告诉杨行密说:〝广陵城饥饿的情况已经到了极点,孙儒的蔡州军如果再次入侵,老百姓必定会更加穷困,不如暂时躲开他。〞
因此杨行密派遣和州的将领延陵宗带领他的部下两千人回到和州去,又命令指挥使蔡俦率领士兵一千人,装运军械、粮食的车子几千辆,返回到庐州去。
秦彦等人投奔秦宗衡时,他们的部众有两千多人,后来逐渐被孙儒夺过去了。秦彦的裨将唐宏知道他们一定会灾难临头,恐怕受到牵连而死,于是诬告秦彦等暗中招引朱全忠的军队,以致孙儒杀死了秦彦、毕师铎和郑汉章等人,而派遣唐宏担任马军使。后来吕用之和张守一归附于杨行密,又想干预军中的事务,杨行密一气之下把他们都杀了。
第16章:王建夺西川
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妒忌利州刺史王建的勇猛矫健,多次命令他过来,王建害怕不敢去,前龙州司仓周庠对王建说:〝唐朝的国运快要完了,藩镇之间互相侵略吞并,他们都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不能克服平息这么多的灾难。您勇敢又有谋略,深得士兵们的拥护,能够建立大功的人,除了您还能有谁呢!但是葭萌是一个容易四面受敌的地方,难以维持长久的安定。阆州地方偏僻人民富有,刺史杨茂实是陈敬瑄、田令孜的心腹,他不恪守职责进贡物品,假如上表说明他的罪状,发动军队去讨伐他,可以不战而将他抓住。〞
王建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召集溪洞中的部落酋长豪帅,聚有部众八千人顺着嘉陵江西下,去袭击阆州,并赶走了刺史杨茂实,占据了这个地方,他自己称为防御使,于是召集接纳那些亡命之徒,军势更加强盛,杨守亮也控制不住他。军中部将张虔裕对王建说:〝您乘皇帝微弱时占据了州府独揽大权,假如唐朝复兴了,您就要断子绝孙啦!您应该赶快派遣使者上奏表章禀告皇帝仗义行事,这样就没有什么不利的了。〞
部将綦毋谏也对王建说:〝要供养士人,爱护百姓来静观天下的变化。〞
周庠、张虔裕、綦毋谏都是许州人,王建听从了他们的意见。起初王建和东川节度使顾彦朗,都在神策军中共同讨伐贼寇。王建占据了阆州,顾彦朗害怕他侵犯暴虐,多次派遣使者问候和赠送礼物,又供给他军饷,王建就没有进犯东川。陈敬瑄讨厌顾彦朗和王建两人亲近,担心他们联合起来图谋自己,便和田令孜商量,田令孜说:〝王建是我的养子,因为不被杨守亮所容才做了贼寇。现在我写封信招他来,就可以罗致到你的部下。〞
于是派遣使者用书信召王建,王建大喜,回到梓州去对顾彦朗说:〝我的养父叫我过去,我应当去看望他了,顺便去觐见陈敬瑄,我想求得一个大州。假如能够得到,我的愿望就满足了。〞
于是留下他的家属在梓州,率领部下精兵二千人和侄子王宗鐬、养子王宗瑶、王宗弼、王宗侃、王宗弁一同西去。王宗瑶是燕人姜郅,王宗弼是许人魏弘夫,王宗侃是许人田师侃,王宗弁就是鹿弁。王建到了鹿头关,西川参谋李煴对陈敬瑄说:〝王建是一头老虎,为什么要请他到书房来呢?他怎么肯做您的下属啊!〞
陈敬瑄后悔了,赶紧派人去阻止他,并且增修了防御工事。王建知道后大怒,因此攻破鹿头关率军前进,在绵竹打败了汉州刺史张顼,又攻克汉州,进兵学射山,在蚕此镇打败了西川将领句惟立,攻下了德阳。陈敬瑄派遣使者前去责怪他,王建回答说:〝我的养父叫我过来,到了门口反而拒绝我。又加上被顾彦朗怀疑,真是进退两难没有出路了。〞
田令孜登上城楼安慰晓瑜他,王建就和各将领站在清远桥上剪去头发,罗列参拜说:〝现在既然没有了投靠的地方,只得告别您去做贼寇了。〞
顾彦朗派遣他的弟弟顾彦晖担任汉州刺史,调动军队去帮助王建急速攻打成都,三天还没有攻下来,就退兵回去驻扎在汉州。陈敬瑄向皇帝告急,皇帝下诏派遣中使对他们进行调解,又下令李茂贞用书信教谕他们,然而他们都没有听从。
王建攻打彭州,陈敬瑄去救援它王建才离去,于是大肆掠夺西川这一地区,因此益、彭、蜀、汉、嘉、眉、邛、简、资、雅、黎、茂等十二个州都遭受到他的祸害。陈敬瑄正和王建互相攻打,所以对朝廷交纳的贡品赋税也都中断了。王建由于成都还很强盛,后退又没有地方可以抢掠,想要收兵,周痒、綦毋谏认为不可以,周痒说:"邛州的城墙沟堑完整坚固,食物能够坚持好几年,可以占据这个地方作为根本。"
王建说:"我在军队中已经很久了,看到带领军队的人如果不依杖皇帝的威望,那么部下就很容易离心,不如上疏陈述陈敬瑄的罪过,上表请求朝廷派大臣来做将帅,我们可以辅佐他,那么成功就有希望了。"
于是叫周痒起草表文,请求讨伐陈敬瑄来赎自己的罪,并趁机要求给予自己邛州这个地方。同时顾彦朗也上表请求赦免王建的罪,把陈敬瑄迁徙到别的镇所来安定东、西两川。
黄巢作乱的时候,僖宗逃到蜀地。当时事情非常催促突然,各个王侯大多是在山路上步行,寿王疲劳困乏不能再向前走了,就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田令孜从后面赶来催促他快走,寿王说:"我的脚很疼,希望你能给我一匹马。"
田令孜说:"这里是深山,哪里能得到马?"
于是用鞭子抽打寿王赶他向前,寿王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心中却怀恨他。等到当了皇帝,就派遣人监视西川军,田令孜不服从。皇帝正愤恨各地藩镇骄横跋扈,想要用威势来制服他们,恰好得到顾彦朗、王建上来的表章,认为田令孜所依杖的只有陈敬瑄而已,就任命韦昭度兼中书令上 任西川节度使,兼两川招抚制置等使,而征调陈敬瑄担任禁军的龙武统军。
自从感义节度使杨晟失去兴州、凤州以后,就去占领了文、龙、成、茂四个州,王建攻打西川,田令孜由于杨晟是自己过去的部将,就派他担 任威戎军节度使让他防守彭州,王建又攻打彭州,陈敬瑄部属眉州刺史山行章率领军队五万人在新繁筑起壁垒用来救援杨晟,朝廷任命韦昭度为行营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做他的副使,东川节度使顾彦朗担任行军司马,划分邛、蜀、黎、雅四个州设置永平军,任命王建为节度使,治所在邛州,兼 领行营诸军都指挥使。王建在新繁打败了山行章,斩杀俘获将近一万人,山行章仅能免于一死。杨晟害怕了,连忙把军队调往三交,只留山行章驻扎在濛阳与王建相持。王建在广都打败了山行章和西川骑将宋行能,宋行能逃回成都,山行章退兵防守眉州并向王建请求投降。
王建驻扎在新都,当时绵竹的土豪何义阳、安仁县的费师懃等人,各在当地拥有军队用来保护自己,部众多的有一万人,少的也有一千人,王建派遣王宗瑶说服他们,他们都率领军队来归附王建,并供给他财物粮食,王建的军队更加兴盛起来。王建攻打邛州,陈敬瑄派遣他的大将彭城人杨儒率领三千人帮助刺史毛湘守城,毛湘出战连连失败,杨儒登上城楼,望见王建的军队气势很盛,他感慨地说:"看来唐代的国运已经尽了,王建治军严格而不残暴,大慨可以庇护人民吧!"
于是率领自己的部下出城投降,王建收养他做义子,把他的姓名改为王宗儒,然后王建留下永平节度判官张琳任邛南招安使,自己带兵回到成都。韦昭度在唐桥,王建在东阊门设营,侍奉韦昭度很恭敬小心。陈敬瑄派兵到犀浦、郫、导江等县分别把守安营扎寨,发动城中的百姓每户出一个壮丁,白天去挖重重壕沟,采伐竹、木,搬运砖、石,夜晚则登上城墙,敲打木棒巡逻,没有休息的时候。
陈敬瑄派遣蜀州刺史任从海率军二万人去救援邛州,结果任从海战败,便想要以蜀州来投降王建,被陈敬瑄知道后杀死了,陈敬瑄又派徐公怵担 任蜀州刺史,嘉州刺史朱实以全州投降了王建,僰道的土豪文武坚捉住戎州刺史谢承恩也投降了王建。茂州刺史李继昌率军救援成都,王建攻打并杀了他,资州、简州都制置应援使谢从本,杀了雅州刺史张承简,以州城投降了王建。邛州刺史毛湘本是田令孜的亲信官吏,王建攻打他很急,他的粮食已经吃完了,而救兵还没有到来,毛湘对都知兵马使任可知说:"我不忍心辜负田令孜,官民有什么罪过呢?你可以拿着我的头颅去投降王建。"
于是洗净身躯等死,任可知就杀死了毛湘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投降了王建,城里的军民都悲痛得掉下眼泪。王建拿着永平军的仪仗进入邛州,任命节度判官张琳担 任留后一职。王建修缮邛州城池,招抚安定夷獠等少数部族,整治营建蜀州、雅州,然后率领军队回成都,蜀州将领李行周赶走了徐公怵以城投降王建。成都城里缺乏食物,被抛弃的小孩满路都是,有老百姓暗中潜入围城行营贩米,被巡逻的士兵抓到了,向韦昭度报告,韦昭度说:"全城的人饿得这么厉害,我能忍心不救他们吗?"
也有去报告陈敬瑄的,陈敬瑄说:"只恨我没有办法来救济饥饿的人,他能这样做就不要禁止。"
因此贩 卖粮食的人越来越多,但所携带的也不过是一升半斗。他们截断竹筒,直径有一寸半,深度是五分,用这个量米来卖,每一筒米卖一百钱。饿死的尸体遍地都是,军民以强凌弱,将领官吏斩杀他们也无法禁止,于是订立了一套更加残酷的刑法,或者从腰部把人砍断,或者把人斜劈成两半,一时被处死的人相继不绝,然而犯法的人仍然层出不穷,大家也习惯了,就不再害怕。官吏和百姓一天比一天困迫,很多人谋划出城投降。陈敬瑄就把他们的宗族、同党全部抓来一起杀掉,残酷恶毒到了极点。
内外都指挥使、眉州刺史成都人徐耕本性仁厚,被他保护救活的人有几千人,田令孜说:"你掌握着生杀大权而不处罚一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呢?"
徐耕害怕了,当天夜里就提取俘虏的囚犯都在市场上都杀死了。
第17章:朱全忠战魏博
朱全忠想要兼并衮州、郓州,但是因为朱瑄兄弟对自己有功,攻打他们没有理由,于是诬陷朱瑄,说他招揽引诱宣武的军士,写信去责备他。朱瑄回信很不客气,朱全忠就派他的部将朱珍、葛从周袭击曹州,并攻下了曹州,杀了刺史丘弘礼。又攻打濮州,在刘桥和衮州、郓州的军队大战了一场,杀了好几万人,朱瑄、朱瑾单独自己逃跑了。这一仗之后,朱全忠和衮州的朱瑄、郓州的朱瑾开始结下了仇怨。
朱珍攻打濮州,朱瑄派遣他的弟弟朱罕率领步骑兵一万人前往援救,朱全忠在濮州东的范县拦截了朱罕的部队,抓住并杀死了朱罕。朱珍攻克了濮州,濮州刺史朱裕逃往郓州,朱珍又进兵攻打郓州。朱瑄叫朱裕写一封信送给朱珍,欺骗他说约好作为内应,朱珍于晚上带领军队前往,朱瑄打开城门让朱珍的军队进入,然后再关闭城门杀了他们,一时死的有几千人,汴州的军队连忙退了回去,朱瑄又乘胜攻克了曹州,派遣他的部下郭词担任刺史。
宣武都指挥使朱珍和排阵斩斫使李唐宾,勇敢谋略、功劳名誉大致不相上下,朱全忠每次作战和他们两个人一同前往,没有打不赢的,然而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服谁。这天朱珍派人到大梁去迎接他的妻子,没有报告朱全忠,朱全忠生气了,派人去追回他的妻子,杀了守门的人,叫亲近的小吏蒋玄晖去召回朱珍,让李唐宾替代朱珍总领他的部队,馆驿巡官冯翊人敬翔劝谏说:"朱珍是不能轻易取代的,恐怕他因猜疑畏惧而发生变故。"
朱全忠非常后悔,派人赶紧追上去阻止,朱珍果然起了疑心,当天晚上朱珍摆设酒宴招待各个将领,李唐宾怀疑他有另外的图谋,就斩断了关门的铁闩跑到大梁去,随后朱珍也抛弃了军队独自骑马跟到大梁来,朱全忠爱惜他们的才能都没有处罚他们,然后率领军队回去了。
朱全忠有应变的机智,部将佐吏们不能猜出他的所作所为,只有敬翔能够预先知道他的想法,常常帮助他补足没有想周到的地方,朱全忠很高兴,为这么晚才认识敬翔而感到遗憾,从此凡是军事机密、政策大事都要询问他。
朝廷由于淮南长久以来都在战乱中,于是任命朱全忠兼任淮南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朱全忠派遣亲近的客将张廷范送发朝廷的命令给杨行密,任命杨行密为淮南节度副使,又任命宣武行军司马李璠为淮南留后,派遣牙将郭言率领士兵一千人护送他。
张廷范到了广陵,杨行密用丰厚的礼节款待他,等听到李璠要来这里担任留后职务的消息后生气了,有不愿接受的神色,张廷范秘密派人报告朱全忠,要他亲自率领大军前来镇守,朱全忠听从了他的意见,到了宋州,张廷范从广陵逃出来说:"现在还不是图谋杨行密的时候。"
这时候李璠也到了,说时溥的徐州军拦住了道路,朱全忠这才停止前进。感化节度使时溥自认为比朱全忠资格老,官又做到都统,却不能统领淮南这一地方,反而朱全忠却得到了,心中既责怪又抱怨,朱全忠写信向时溥借路,时溥没有允许,等李璠到了泗州,时溥派兵去袭击他,郭言奋力作战才得以逃脱回去,徐州的时溥、汴州的朱全忠从这时开始结下了仇怨。
朝廷任命朱全忠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代替时溥,各镇军队都受朱全忠的指挥调度。蔡州的将领石璠率领一万多人去掠夺陈州、亳州,朱全忠派遣朱珍、葛从周率领几千名骑兵去攻打并捉住了他。
魏博节度使乐彦祯放纵无忌不守法度,发动魏、博、贝、相、渲、卫六州的人民去修筑魏州的罗城,方圆有八十里地,大家深感劳役的繁重。他的儿子乐从训更加凶狠阴险,在漳南高鸡泊杀了王铎,魏州的人民都恨他。乐从训聚集亡命之徒五百多人做牙兵,称为子将,众牙兵怀疑这件事,全都骚动不定,乐从训害怕了,换了衣服逃到附近的相州,乐彦祯因而就任命他担任相州刺史。
乐从训派人到魏州搬运铠甲、兵器、金银、布帛,车辆在道路上来来往往,牙兵们更加怀疑,乐彦祯也害怕了,就请求辞去职位,住在龙兴寺里当了和尚,大家就推举都将赵文礼掌管留后的职务。乐从训率领三万人攻到魏州城下,赵文礼不出来作战,大家又杀掉他推举牙将贵乡人罗弘信掌管留后的职务。
起先有人说看到一个白胡须的老翁,说罗弘信应当做本地的长官。赵文礼死后,大家聚集在一起呼叫着:"谁想做节度使?"
罗弘信出来回答说:"白胡须的老翁已经命令我做了。"
大家围看着他说:"可以。"
于是拥立罗弘信为魏博节度使,罗弘信率领军队出去与乐从训作战打败了他,乐从训收聚余下的部队守住内黄县,罗弘信的军队把他包围起来,一举打败了乐从训。起初朱全忠将要讨伐蔡州,派押牙雷邺用一万两银子到魏州去买米,牙兵们驱逐了乐彦祯,在接待宾客的房舍里将雷邺杀了,乐从训战败后就向朱全忠求援。
朱全忠在宋州正在集中携带粮食,准备攻打秦宗权,正遇上乐从训来求援,于是调动军队驻扎到滑州,派遣都押牙李唐宾等人率领步骑兵三万人去攻打蔡州,派遣都指挥使朱珍等人去救援乐从训。他们从白马县渡河,攻下黎阳、临河、李固三个镇进兵到内黄,打败了魏州罗弘信的军队一万多人,俘获了他的将领周儒等十几人。
乐从训把军队迁徙到洹水屯驻扎,罗弘信派遣部将程公信攻打乐从训将他杀死了,与他父亲乐彦祯的首级一起挂在军门前,接着派遣使者带着很多钱币去犒劳朱全忠的军队,要求重新建立友好关系,朱全忠就下令军队返回去了,于是皇帝下诏任命罗弘信暂时担 任魏博留后的职务。
朱全忠得到了洛州、孟州,就不用顾虑西面了,于是大举进攻秦宗权,就在蔡州的南面把秦宗权打得大败,攻下了北关门。秦宗权屯兵防守蔡州的中城,朱全忠把各路将领分为二十八个寨子来包围他,从而攻克了蔡州的南城,派遣楚州刺史刘瓒去担任留后。
朱全忠因为调运粮食来不及,而且秦宗权的兵力已经残破,不值得担忧,就率领军队回去了,只派遣朱珍率领军队五千人护送刘瓒前往任所。时溥的徐州兵拦截朱珍、刘瓒前进,朱珍等攻击他们,从而占领了沛、腾两县,斩杀俘虏的人数以万计。时溥亲自率领步骑兵七万人驻扎在吴康镇拦截,朱珍与他作战,大破了他的军队,朱全忠又派遣别将攻打宿州,宿州刺史张友投降了。
蔡州的将领申丛抓了秦宗权,斩断他的脚把他囚禁起来向朱全忠投降,朱全忠上表请求派申丛任蔡州留后。蔡州将领郭璠又杀死了申丛,把秦宗权送往汴州,郭璠告诉朱全忠说:"申丛谋划再拥立秦宗权。"
朱全忠就派郭璠任淮西留后,朱全忠把秦宗权送到京师,在独柳将他斩了,京兆尹孙揆监督行刑,秦宗权在槛车中抬头对孙揆说:"您看我秦宗权哪里是造反的人呢?只是尽忠无效而已。"
旁观的人都笑了,朱全忠攻下蔡州以后,军队的力量更加强盛了,朝廷于是加封朱全忠兼任中书令,进爵为东平郡王。这时朱珍攻下萧县占据了该县与时溥对抗,朱全忠准备亲自去那里督战,朱珍下令各路军队都要整修马厩,李唐宾的部将严效却懒惰怠慢,军吏责备他,李唐宾生气了,向朱珍诉说,朱珍也生气了,认为李唐宾没有礼貌,拔出佩剑把他杀了,派遣使者骑马去向朱全忠报告,说李唐宾阴谋叛变。
淮南左司马敬翔恐怕朱全忠正在气头上,匆忙处理这个问题会不合适,所以留下使者,到了晚上才心平气和地向朱全忠报告,朱全忠果然大吃一惊。敬翔就替他出谋划策,诈称抓住李唐宾的妻子关在监狱中,派遣骑兵前往朱珍那儿慰问安抚。朱全忠听从了他的计策,军队果然安定了下来。
然后朱全忠到萧县去,还未到达,朱珍出来迎接,朱全忠下令武士把朱珍抓起来,责备他擅自杀害将领将他处死了,各路将领霍存等几十个人叩头求情,朱全忠大怒,拿起坐卧的门板就投向他们,他们才退回去。到了萧县,朱全忠任命庞师古代 替朱珍为都指挥使,然后进攻时溥的营垒。
时溥向河东的李克用求救,李克用派遣部将石君和率领五百名骑兵赶往救援。宿州将领张筠逐走刺史张绍光也依附了时溥,朱全忠率领各路军队讨伐他,时溥出动军队去掠夺砀山,朱全忠派遣自己的儿子牙内都指挥使朱友裕攻打他,杀死三千多人,抓住了石君和。
朱全忠从河阳到滑州去治理政事,他派遣使者到魏州去请求支援粮食、马匹以及借路通行以便攻打河东,罗弘信不同意。朱全忠又向镇州请求,镇州人也不同意,朱全忠于是从黎阳渡河去攻打魏州。汴州将领丁会、葛从周攻打魏州,攻下了黎阳、临河,庞师古、霍存攻下了洪门、卫县,朱全忠亲自率领大军紧跟在他们后面。
罗弘信在内黄驻兵,朱全忠攻打他,打了五次仗都获得了胜利,一直攻到永定桥,斩首的有一万多人。罗弘信害怕了,派遣使者带了很多钱财前来求和,朱全忠才命令停止焚掠,归还俘虏退回河上,魏博这个地方从此以后完全服从朱全忠。
第18章:杨家军彭城攻王建
韦昭度率领各道的军队十多万人去讨伐陈敬瑄,打了三年还没有攻克,军粮的供给跟不上来,朝中议论要停战,皇帝于是下令恢复陈敬瑄的官爵,命令顾彦朗、王建率领部队都回到各自的镇所去,王建看到休战的诏书说:"大功就要成了,怎么能舍弃?"
周痒劝王建请韦昭度回朝,自己单独打成都,攻克占领它,王建上表请求说:"陈敬瑄、田令孜的罪过不可以赦免,我希望拼命取胜。"
韦昭度无可奈何,因此没有能够东回,王建游说韦昭度说:"现在关东地区的藩镇互相侵吞,这是我们的心腹大病啊!你应该早些回朝与皇帝商量谋划。陈敬瑄就像疥疮、癣病一样,花不多的日子就可以制服,交给我王建可以办成啦!"
韦昭度犹豫不决,王建就暗中命令东川将领唐友通等人在韦昭度的行辕门口把韦昭度的亲信骆保捉住,切成肉块吃了,说他盗取军中的粮食,韦昭度大感恐惧,马上推说有病,把印章旌节授予王建,上表公文派王建掌管节度使、招抚使、制置使等三使的留后职务,兼任行营招讨使,自己即日东回。
王建送韦昭度到了新都,在马前跪下向韦昭度敬酒,落泪跪拜后才分别。韦昭度一离开剑门县,王建就马上派兵防守,不再让东川军进入。韦昭度回到京师,被任命为东都留守。
王建急攻成都,然而环绕城墙所筑的有烽火的壕沟延续了有五十里长。有一个以杀狗为生的名叫王鹞的人,请求假装犯罪逃亡入城去游说,使他们上下离心,王建就派他去了。王鹞入城后去见陈敬瑄、田令孜,对他们说:"王建的士兵疲乏,粮食也吃完了,就要逃走啦!"
出来又到市场里去卖茶,暗中对官民称述王建英勇威武兵力强盛。因此陈敬瑄等人松懈守备,而民众则心生恐惧。王建又派遣部将京兆人郑渥假装投降,以便探察城中的情势,陈敬瑄却叫郑渥担任将领,让他登上城楼参加防御,不久郑渥采用欺诈的方法跑回来了,王建因此探明了城中的虚虚实实,于是任命郑渥担任亲从都指挥使,并改名叫王宗渥。
王建攻打陈敬瑄更急了,陈敬瑄出来应战总是失败,他管辖内的州县大多被王建攻克,威戎节度使杨晟常常把食物送给他。王建出兵占据了新都,通往新城的道路便断绝了,陈敬瑄出来慰问勉励士兵,士兵都不响应。田令孜登上城楼对王建说:"我以前对你很好,现在你为什么围困我呢?"
王建回答说:"义父对我的恩惠我怎么敢忘记啊!只是朝廷命令我,讨伐不接受听从职务调动的人,我才不得不这样做。如果陈敬瑄能够改变意图,我王建还有什么要求的呢?"
当晚田令孜便携西川节度使的印章和旌节到王建的军营中授给他,因此将领士兵们都高呼万岁,王建万分感激掉下眼泪来,并请求恢复义父子关系。先前王建常常引诱将士们说:"成都城里繁荣昌盛如花似锦,一旦得到了它,金银、布帛、美女等任你们享用,节度使的职位我与你们轮流做。"
这时候陈敬瑄打开城门迎接王建,王建命令部将张勍任马步斩斫使,派他先入城中,告诉将士们说:"我和你们在三年中经历了上百场战斗,今天才得到这座城市,你们不用担心不会富贵,但小心不要焚掠街坊市区,我已经委派张勍去保护它了,他如果抓到了来告诉我,我还能赦免你们,如果他先斩首然后才向我报告,我也不能救你们啦!"
不久士兵有违命令,张勍抓了一百多人都捶打胸脯而处死,尸体堆积在市场里,部众们再不敢违反命令了,因此时人称张勍叫`张打胸'。
王建进入城中自称为西川留后,小校韩武多次在节度使的厅堂前上马,牙司阻止他,韩武发怒说:"王建允许我轮流做节度使,在厅前上马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当初陈敬瑄抗拒朝廷的命令,田令孜想要盗取他的政权,就对陈敬瑄说:"您是尊贵的人,军队中的事务既烦重又辛苦,不如全部托付给我,我每天详细记事来请示您,您只要高高在上坐享安逸就可以了。"
陈敬瑄向来没有智慧才能,很高兴地就应允了,从此以后军中事务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一直到灭亡。因此朝廷任命永平节度使王建为西川节度使,废除永平军。
王建得到西川,关心政事,采纳进谏直言,喜好布施,乐于接纳贤士,用人各尽所能,谦虚恭敬,节俭朴素。王建分别派遣士兵到各州就地筹粮生活,陈敬瑄的部将佐吏有器识才干的,王建都以礼相待并重用他们。但是王建多猜忌,诸将有功劳名誉的大多被他找借口杀了。
王建上表请求派遣陈敬瑄的儿子陈陶担任雅州刺史,让陈敬瑄跟随陈陶到雅州去,第二年陈陶罢官回家客居新津,王建只用一县的租金赋税来供给他。
后来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去世,军中推举他的弟弟顾彦晖掌管留后事宜,朝廷将要任命顾彦晖为东川节度使,派遣中使宋道弼赐给他旌节。杨守亮让杨守厚囚禁宋道弼夺走旌节,发兵攻打梓州,顾彦晖向王建求救,王建派遣部将华洪、李简、王宗侃、王宗弼去救援东川,王建暗中对部将说:"你们打败了贼寇后,顾彦晖一定会犒劳你们的军队,你们就在行营中举行庆功的宴会上,顺便把他抓起来,就不用再一次发兵进攻他了。"
王宗侃攻破了杨守厚的七个寨子,杨守厚逃回绵州。顾彦晖准备了犒劳的礼物,各个将领也设宴答谢,然而王宗侃把王建的阴谋告诉了顾彦晖,顾彦晖于是推托有病没有出席。威戎节度使杨晟和杨守亮等人约好共同攻打王建,杨晟出兵掠夺新繁、汉州等地方,派遣部将吕荛率兵两千人会合杨守厚攻打梓州,王建派遣行营都指挥使李简攻打吕荛,把他斩了。
王建又派遣族子嘉州刺史王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挥使华洪、茂州刺史王宗瑶率军五万人攻打彭州,杨晟迎战失败,王宗裕等人包围了他。杨守亮派遣他的部将符昭,直接赶赴成都去救援杨晟,在三学寨扎营,王建连忙命令华洪返回,华洪火速赶到,后面的军队还没有集结,便派几百人夜里在距离符昭营地几里远处,频繁击打更鼓,符昭以为是蜀地大军来到了,当夜就领军逃走了。
左神策勇胜三都都指挥使杨子实、杨子迁、杨子钊,都是杨守亮的义子,他们从渠州带兵去救援杨晟,知道杨守亮必定要失败,便率领部众二万人向王建投降。杨晟写信给杨守贞、杨守忠和杨守厚,要他们攻打东川以解除彭州之围,杨守贞等听从了。
当时神策督将窦行实正戎守梓州,杨守厚秘密引诱他以为内应,杨守厚到了涪城,窦行实作为内应的事泄露,顾彦晖斩了窦行实,杨守厚只好逃走了。杨守贞、杨守忠的军队到达以后找不到去处,徘徊在绵州、剑州之间,王建派遣部将吉谏袭击杨守厚,攻破了他的阵势。西川将领李简在钟阳城迎击杨守忠,杀死俘虏的有三千多人,李简又在铜锌打败了杨守厚的军队,杀死俘虏的也有三千多人,投降的有一万五千人,杨守忠、杨守厚都逃走了。
王建包围彭州久攻不下,老百姓都逃窜躲避在山谷中,各个寨子每天都出去抓老百姓和掠夺财物,称做`淘虏',都将们先挑选那些好的,剩下的就分给士兵们,对此成为了习惯,因此王建就派遣部将华洪在阆州攻打杨守亮,把他打败了。王建派遣节度押牙延陵人郑顼出使到朱全忠那里,朱全忠询问剑阁的情况,郑顼极力陈说它的险要,朱全忠不相信,郑顼说:"假如您不相信我的话,恐怕要耽误您的军机大事。"
东川节度使顾彦晖与王建有矛盾以后,李茂贞想安抚他使他听从自己,于是上奏皇帝请求增赐给顾彦晖节度使仪仗,皇帝于是下诏任命顾彦晖为东川节度使。李茂贞又奏请派遣掌管兴元府事务的李继密去救援梓州,后来王建派遣军队在利州打败了东川、凤翔的军队,顾彦晖向王建求和,表示要与李茂贞断绝关系,王建因此同意他和解。
于是朝廷加封西川节度使王建同平章事,王建多次请求杀掉陈敬瑄、田令孜,朝廷没有同意,王建就派人告发陈敬瑄谋反作乱,在新津把他杀了,又告发田令孜与凤翔节度使暗中书信往来,把他也关进监狱杀死,然后王建让节度判官冯涓起草表文上奏皇帝说:"打开木笼放出猛虎,孔子不责备别人;在路上杀死两头蛇,孙叔敖不是为了自己;统兵在外的将领如果不能行使专杀大权,那么机会就要在奸臣的圈套中丧失。"
第19章:朱全忠作对李克用
当初河阳节度使李罕之和河南尹张全义割臂结盟,关系很好。李罕之很勇敢,但没有谋略,性格又贪婪残暴,看轻张全义,听说他勤奋节俭,致力于耕种,便嘲笑他说:"这个人只是田里的一个农夫罢了。"
张全义听到了一点也不介意,李罕之多次找他要求粮食布帛,张全义都给了他,但李罕之的要求没有止境,河南这个地方也不能满足供给,稍微不能如他所愿,他就常常把河南地方的主管抓起来,加上刑具送到河阳责打,河南的将士佐吏都愤怒难忍,张全义说:"李罕之所要求的,为什么不给他呢!"
于是尽力侍奉他,好像很害怕他的样子,李罕之更加骄横起来。李罕之的军队不种田,专门以抢劫掠夺作为资本,以吃人肉作为粮食,这时他发动所有的部众去攻打绛州,绛州刺史王友通向他投降。又去攻打晋州,护国节度使王重盈秘密联合张全义来谋算他,张全义暗中发动民兵,晚上趁着李罕之后方空虚袭击河阳,天亮后攻进河阳的南城、北城、中禅城,李罕之跳过城墙徒步逃走,张全义就把他的全家都俘虏了,于是兼代河阳节度使的官职。
李罕之逃往泽州,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将康君立担任南面招讨使,率领李存孝、薛阿檀、史俨、安金俊、安休休五个将领以及骑兵七千人,帮助李罕之攻打河阳,张全义据城防守,城里的粮食都吃完了,张全义就向朱全忠请求援救,并用自己的妻儿作为人质,朱全忠于是派遣他的部将丁会、葛从周、牛存节率领军队几万人前往河阳救援。
李存孝下令李罕之用步兵去攻城,自己率领骑兵在温县迎战,河东的军队战败了,安休休害怕被治罪逃奔蔡州。朱全忠把汴州的军队分出一部分去拦截通往太行的道路,康君立等人害怕没有退路,就率领军队回去了。于是朱全忠上表推荐丁会担任河阳留后,又派张全义担任河南尹,张全义感激朱全忠救援自己,因此尽忠尽力归附他,朱全忠每次出去打仗,张全义都主管供给他粮食、资用等物,从不缺少。
朱全忠上表说:"李克用终究要成为国家的祸害,现在乘着他衰败请让我率领汴、滑、孟三镇的军队和河北卢龙的李匡威、成德的王镕、魏博的罗弘信一起去除掉他,请朝廷派大臣做统帅。"
当初张濬靠着杨复恭才得以晋升,杨复恭中途被废黜,他依附田令孜而疏远杨复恭,等到杨复恭再次被重用时,他痛恨张濬。皇帝知道张濬和杨复恭有矛盾,就特别亲近依靠张濬,张濬也以取得功劳名誉为己任,经常把自己比作东晋的谢安、本朝的裴度。李克用讨伐黄巢驻扎在河中时,张濬任都统判官。李克用轻视他的为人,听说他做了宰相,就私下告诉传送诏书的使者说:"张濬喜欢空谈而没有实际的作为,是颠覆朝廷的人啊!皇帝只知道他的威名而重用他,将来扰乱天下的,一定是这个人。"
张濬听到这话就怀恨在心,等到朱全忠等人请求讨伐李克用时,皇帝命令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及御史台四品以上的官员议论这件事,反对的人占十分之六七,杜让能、刘崇望也认为不可,张濬想要依靠朝廷外面的势力来排挤杨复恭,于是说:"光启二年,先帝再次被迫迁到山南,就是沙陀人所造成的,我常常顾虑他们和河朔地区的各个藩镇,内外相互依靠,使得朝廷不能控制。现在河南的朱全忠、河北的李匡威共同要求讨伐李克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求皇帝给我带兵的权力,十天或一个月就可以把他们讨平,失去了这个机会,后悔就来不及了。"
孔纬说:"张濬的话有道理。"
杨复恭说:"先帝奔走流离,虽然说是因为藩镇专横暴戾,也是由于朝中大臣措施不当的缘故。现在王室刚刚安定下来,不应该再起战祸啊!"
皇帝说:"李克用有兴复国家的大功,破黄巢,收复京城,现在乘着他有危难攻打他,天下的人会怎样来说我呢?"
孔纬说:"您所说的是一时的体面,张濬所说的是万世的利益啊!昨天我们计算过出兵、运粮、犒劳等的费用,一两年之内还不至于缺乏,只在皇帝您下决心去做罢了。"
皇帝由于张濬、孔纬两位宰相的一唱一和,就勉强听从了他们的意见说:"这件事今天就交给你们两人去办了,不要给朕留下耻辱啊!"
于是下诏削除李克用的官爵,把他从属册中清除出去,任命张濬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孙揆任副使,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候兼供军粮料使,朱全忠为南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郝连铎任副使。张濬上奏请求让事中牛徽担任行营判官,牛徽说:"国家丧乱之后,想要做出英勇威武的举动,无缘无故地去激怒强敌,使诸侯们离心,我就要看到国家动荡变乱了。"
张濬率领各路军队五十二都和邠、宁、鄜、夏等地劫持的士兵共计五万人从京师出发,皇帝亲自到安喜楼为他饯行,张濬屏退左右的人对皇帝说:"等我先出去外面的忧患,然后再替您清除内部的祸害。"
杨复恭偷听到这些话后,这天两军的护军中尉在长坂为张濬饯行,杨复恭劝张濬喝酒,张濬推辞说醉了,杨复恭嘲弄他说:"你秉承斧钺要去指挥作战了,还要什么态度呢!"
张濬回答说:"等到讨平贼寇回来之后,才能看到我要的态度哩!"
张濬在晋州会合宣武、镇国、静难、凤翔、保大、定难等各路军队,把义成军改为宣义军,任命朱全忠为宣武、宣义节度使。朱全忠因为在徐州、扬州有战事,正在征募士兵前往镇守,且地方过于辽阔,于是辞掉宣义节度使,请求改派胡真任节度使,朝廷同意了,但是宣义地方的兵役、赋税等的进出,都受朱全忠控制,就好像是他巡视的属地一样,等到胡真入朝做了统军,就派朱全忠担任了两镇的节度使。
官军到了阴地关,朱全忠派遣勇猛矫健的将领葛从周率领一千名骑兵暗中从壶关出发,夜晚到了潞州,冲破包围进入了潞州。别将李谠、李重胤、邓季筠率军到泽州攻打李罕之,张全义、朱友裕在泽州的北面驻扎军队,作为葛从周的支援。朱全忠向皇帝上奏说:"我已派遣军队驻守潞州,请孙揆赶往潞州镇守。"
张濬也害怕昭义军被朱全忠的汴军占据,就分派三千名士兵,由孙揆率领急速赶往潞州。孙揆从晋阳出发,李存孝闻知,派遣三百名骑兵埋伏在长子县西边的山谷中。孙揆举着牙旗,拿着皇帝赏赐的节杖,穿着衣襟宽大的衣服,坐在有高大伞盖的车上,部众们簇拥着他前进。李存孝突然杀出,活捉了孙揆和颁赐旌节的中使韩归范、及其牙兵五百多人,又在刁黄岭追杀余下的部众,把他们全都杀死了。李存孝为孙揆和韩归范加上刑具,用白色的布带捆绑起来,在潞州城下示众说:"朝廷派孙揆任潞州的节度使,命令韩归范赏赐旌节,葛从周可以赶快回大梁去,让孙揆来管理政事。"
于是捆了他们两人献给李克用,李克用把他们都囚禁起来,不久又派人去劝诱孙揆,想让他担任河东副使,孙揆说:"我是皇帝的大臣,现在兵败而死,这是我的本份,怎么能屈尊侍候你这个反臣呢?"
李克用大怒,就下令用锯子锯他,但怎么样也锯不进去,孙揆骂着说:"你这个该死的狗奴,锯人应该用木板先把人夹住,你哪里知道呢?"
朱全忠的汴军开始包围泽州的时候,向李罕之呼喊说:"你每每依靠河东李克用,轻易断绝和我们汴军的关系,现在张濬已包围了太厚,葛从周攻入潞州府,十天一个月中,李克用的沙陀军就无处可以躲藏了,你有何路求生呢!"
等到李存孝到了,挑选精壮的骑兵五百人,环绕汴军的寨子叫喊说:"我是沙陀军寻找藏身之地的人,想要用你们的肉来喂饱士兵们,下令肥胖的人出来决战吧!"
汴州将领邓季筠也是很勇猛的人,领兵出战被李存孝活捉了,当天晚上,李谠、李重胤收集部众逃走了。李存孝、李罕之尾随追击到马牢山,大破他们的军队,斩首俘获的数以万计,一直追到怀州才返回。李存孝又领军攻打潞州,葛从周、朱崇节放弃潞州跑回去了,朱全忠在大庭广众前责备诸将战败的罪过,杀了李谠、李重胤才令军队回去。
官军从阴地关出发,一路行军到了汾州,李克用派遣薛志勤、李承嗣率领骑兵三千人在洪洞县驻扎,李存孝领兵五千人在赵州驻扎。镇国节度使韩建派遣壮士三百人夜间去偷袭李存孝的营寨,李存孝知道了,设下埋伏等待他,韩建的士兵初战不利。静难、凤翔的军队没有打仗就退回去了,河东军往北乘胜追击,一直到晋阳的西门,张濬出城作战又失败了,官军死的有将近三千人。静难、凤翔、保大、定难的军队先渡河退回西方去了,张濬只有宫中的禁军和宣武的军队一共一万人,与韩建闭城坚守,从此不敢再出来。
李存孝领兵攻打绛州,绛州刺史张行恭弃城逃走。李存孝又进攻晋州,打了三天没有拿下,便与他的部下商量说:"张濬是宰相,捉住他没有什么好处。皇帝的禁军,不应该加害。"
于是后退五十里驻扎,张濬、韩建才得以从含口逃出去。李存孝攻克了晋、绛两州,又大肆掠夺慈州和隰州。这次战役,朝廷依赖朱全忠以及河朔三镇,等到张濬到了晋州,朱全忠方联合徐、郓二州的军队,虽然派遣将领去攻打泽州,但自己并没有亲自去,出征的军营向镇州、魏州请求支援士兵、粮食,镇州、魏州靠着河东做屏障都不派出军队,只有华州、邠州、凤翔、鄜州、夏州的军队与张濬会合,军队还没有交战而孙揆就被俘虏了,幽州的李匡威、云州的郝连铎也都失败了,杨复恭又从中阻扰这件事,所以张濬的军队很快就溃散了。
第20章:杨行密攻打孙儒
孙儒袭击扬州攻下了它,杨行密出走,孙儒自称为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想逃往海陵,袁袭劝他回到庐州去再作进兵的打算,杨行密听从了他的意见。杨行密害怕孙儒的逼迫,想轻装突袭洪州,袁袭说:"钟传平定江西已经很久了,兵力很强盛,粮食也充足,不容易图谋他,赵鍠刚刚得到宣州,趁乱世残暴欺压人民,大家都不归附他,您最好用谦虚的言辞,丰厚的财物钱币去游说和州的孙端,上元的张神剑,使他们从采石渡过长江去侵入赵鍠的边境,赵鍠必定会来迎战,您再从铜官渡过长江与他们会合,这样一定可以攻破赵鍠。"
杨行密听从了他的意见,派遣蔡俦防守庐州,自己率领众将从穆潭渡过长江。孙端、张神剑被赵鍠打败,赵鍠的部将苏塘、漆朗率领军队二万人在曷山防守,袁袭说:"您带领士兵迅速赶到曷山,加固壁垒搞好防守,即使他们再三求战,您都不要应战,他们就会认为我们是胆怯害怕了,那么趁着他们怠慢时,就可以攻破他们。"
杨行密又听从了他的意见,果然苏塘等人大败,于是就包围了宣州。赵鍠的哥哥赵乾之从池州率领部队来援救宣州,杨行密派遣部将陶雅在九华山攻打赵乾之,赵乾之被打败逃奔到江西去,杨行密就派陶雅担任池州制置使。杨行密围攻宣州,城里的食物都吃光了,便吃起了人肉,指挥使周进思占据宣州城赶走了赵鍠,赵鍠将要逃往广陵,田覠追上把他抓住了,不久城里的人又捉住了周进思来投降。
杨行密进入宣州,诸将争着去夺取金银布帛,只有徐温占据了米仓,煮粥给饥饿的人吃。赵鍠的部将宿松人周本,在军中最为勇敢,杨行密俘虏他后又把他放了,并派他做了副将。赵鍠失败后,他左右的人都散了,只有李德诚跟着他不走,杨行密就把同宗的女儿嫁给了他,并上表向朝廷报告了此事,皇帝招认他为宣歙观察使。
朱全忠与赵鍠有旧交情,派遣使者向杨行密索取赵鍠,杨行密找袁袭商量,袁袭说:"不如斩了赵鍠的头送给朱全忠。"
杨行密听从了,不多久袁袭死了,杨行密哭着说:"这是上天不想让我成就大业啊!为什么要除掉我的心腹助手呢?我喜欢宽厚,而袁袭每每劝我杀 人,这难道是他不能长寿的原因吗?"
杨行密又派遣马步都虞候田覠等人去攻打常州,田覠挖通地道进入城中,半夜里,旌旗、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制置使杜稜的卧室中,把他俘虏了,然后派三万名士兵驻守常州。朱全忠派遣庞师古率军从颍上赶往淮南攻打孙儒,孙儒从广陵带领军队渡过长江,逐走田覠攻克了常州,派刘建峰去防守。孙儒回到广陵,刘建峰又赶走了成及攻克了润州。汴州将领庞师古等人率领部众号称十万人渡过淮水,扬言说要去救援杨行密,攻克了天长镇,又攻克了高邮。
庞师古带领军队深入淮南,在陵亭和孙儒作战,庞师古战败了只得退回去,杨行密派部将马敬言领兵五千人,乘着空虚偷袭并占据了润州。李 友领兵二万人驻扎在青城,要攻打常州,安仁义、刘威、田覠在武进打败了刘建峰,于是马敬言、安仁义、刘威便驻扎在润州。
苏州刺史杜孺休到苏州任职,钱镠秘密地派遣沈粲去杀害他,适逢杨行密的部将李 友攻克了苏州,沈粲就回到了杭州,钱镠想把杀害杜孺休的罪过归于沈粲而杀他,沈粲于是投降了孙儒。杨行密派部将张行周担任常州制置使,孙儒派遣刘建峰攻下常州杀掉了张行周,然后进兵包围了苏州。孙儒攻下苏州杀了李 友后,安仁义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烧毁了润州的房屋连夜逃走了,孙儒于是派沈粲守苏州,派部将归传道守润州。孙儒于是带领淮州、蔡州的全部士兵渡江,从润州碾转作战一直往南攻,田覠、安仁义多次战败后退,杨行密的守卫都望风而逃。
孙儒的部将李从立快速进到宣州的东溪,而杨行密的守卫工作还没有做好,军中人心惶惶,这天夜里,杨行密派遣部将合肥人台濛率领五百名士兵驻扎在东溪的西边,台濛让士兵们来回呼喊往返多次,李从立以为大部队相继来到,急忙带兵离开了。孙儒的前军到达溧水,杨行密派遣都指挥使李神福来抵挡,李神福假装显出畏惧的样子,孙儒的军队没有防备,李神福夜里率领精锐的士兵去偷袭他,俘虏斩首一千人。
杨行密派部将刘威、朱延寿领兵三万人到黄池镇去攻打孙儒,孙儒在黄池镇驻扎的军队发生了大水灾,各军营都淹没了,于是回到扬州,派部将康暀占据和州,安景思占据滁州,杨行密派遣部将李神福攻打和州、滁州,康暀投降,安景思逃走。
朱全忠派遣使者与杨行密相约共同攻打孙儒,孙儒依仗自己的兵力强盛,想要先消灭杨行密,然后再去抵挡朱全忠,他送牒文给各藩镇,列举杨行密、朱全忠的罪过,并且说:"等到平定宣州、汴州以后,自当领兵入朝清除皇帝身边的坏人。"
于是把扬州的房屋全部烧毁了,驱赶所有的壮年男子和妇女渡过长江,杀掉老弱的人用来做粮食。杨行密的部将张训、李德诚暗中潜入扬州扑灭余火,获得粮食几十万斛来赈济饥民,泗州刺史张谏要求借几十万斛粮食来供给军需,张训用杨行密的命令把粮食赠送给他,张谏因此非常感激杨行密的恩德。
孙儒从扬州出发屯驻在广陵,杨行密率军抵抗,孙儒就包围了他的寨子,杨行密的部将上蔡人李简率领一百多人奋力作战冲破寨子,把杨行密从包围中救了出来。孙儒于是焚掠苏州、常州,领军逼近宣州,因此钱镠再次派遣士兵占据了苏州。
孙儒多次打败杨行密的军队,旌旗、器械、物资绵延达一百多里,杨行密向钱镠求援,钱镠就派兵并运送食物去帮助他,杨行密对各将领说:"孙儒的军队比我们多十倍,我们和他作战已多次失利,我想要退兵防守铜官怎么样?"
刘威、李神福说:"孙儒出动全部军队及物资从远处赶来,速战速决才对他有利,我们应该占据险要的地方坚壁清野,使他的军队疲困衰弱下来,不时出动轻骑兵去抢掠他们运送的粮饷,夺取他们抢夺来的物资,这样使他们前进无法作战,后退又没有物资、粮饷,我们就可以很容易地擒获他们了。"
戴友规说:"孙儒和我们互相争斗已有好几年了,双方胜负大势相当,现在他倾全力来和我们决一死战,我们如果不抵抗而弃城,正好就中了他的诡计。淮南的士兵们跟随您渡江的,和从孙儒军队中来投降的有很多,您应该派遣将领先护送他们回淮南去,使他们恢复生产,孙儒的军队听到淮南的人民都安居乐业了,便会有回归故里的心愿,这样他们就人心动摇,哪里会不失败呢?"
杨行密听了很高兴,就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当初刘建峰为孙儒防守常州,后来率兵跟随孙儒攻打杨行密离开了常州,甘露镇使陈可言便率领部下一千人占据了常州。杨行密的部将张训率军很快到达城下,陈可言匆忙出来迎接,张训亲手将他杀了,于是攻下了常州,另外,杨行密的别将攻取了润州。
杨行密多次打败了孙儒的军队,攻破他在广德的军营,张训驻扎在安吉又断绝了他的粮道,孙儒粮食吃完,又大闹瘟疫,孙儒派遣部将刘建峰、马殷分兵到各地抢掠。杨行密听说孙儒患了疟疾,便出动军队去攻打他,正好遇到倾盆大雨天昏地暗,孙儒军大败,安仁义于是攻破了孙儒五十多个寨子,田覠在阵中捉住了孙儒把他杀了,将首级送到京师,因此孙儒的部众大多数都投降了杨行密。从孙儒那边投降来的士兵很多是蔡州人,杨行密挑选其中特别勇敢健壮的五千人,给他们丰厚的给养和赏赐,穿着黑衣披着铠甲,号称`黑云都',每次作战,派他们首先冲锋陷阵,周围的军队都很惧怕他们。
杨行密率领部众回到扬州,上表请求派田覠守卫宣州,安仁义守卫润州,此前扬州这个地方富甲天下,当时人称扬州为第一,益州为第二,经过秦彦、毕师铎、孙儒、杨行密等人连年的战争,长江、淮河之间,东西方圆千里,已是一片败落景象。杨行密由于军中费用缺乏,想用茶叶和食盐来换取老百姓的布帛,掌书记舒城人高勖说:"战争刚刚过去,十户人家有九户是空的,,又要去侵犯他们的利益使得他们困苦,老百姓将会再一次叛离我们。不如倾其所有去与缺少这类东西的邻近各道进行贸易,这样就足以供给军需,再挑选贤明能干的太守、县令,提倡勉励老百姓耕作纺织,不要几年时间,仓库自然就会充实起来。"
杨行密听从了他的意见,田覠知道后说:"这是贤人的话,它的利益实在深远啊!"
淮南遭受战乱已有六年,士民们辗转迁徙几乎走完了这片地方,杨行密刚到这里时,赏赐给将领官吏的东西,布帛不过几尺,银钱不过几百,然而他能够靠着勤奋节俭来满足军需,除非因公开宴会,从来不奏乐。他招抚流散的百姓,实行轻徭薄赋,没有几年官民都富有起来,几乎恢复了太平盛世时的状况。
第21章:李克用大战王镕
李克用大举进攻郝连铎,在北河上打败了他的军队,进兵包围了云州。李克用加紧攻打云州,郝连铎的食物都吃完了,便逃奔去了吐谷浑部,不久又回到幽州。
邢洺节度使李存孝劝李克用攻打镇州,李克用听从了。李克用攻打王镕,在龙尾冈大破了镇州的军队,斩杀俘获的数以万计,又攻克了临城,继而进兵攻打元氏、柏乡,李匡威带领幽州的士兵来救援王镕,于是李克用大肆掠夺了一番后才返回,把军队驻扎在邢州。
王镕和李匡威合兵几十万人攻打尧山,李克用派遣部将李嗣勋还击,大败幽、镇两州的军队,斩杀俘虏的有三万人。李克用又与王处存联合攻打王镕,攻下了天长镇。王镕在新市与他们作战打败了他们,斩杀俘虏的也有三万多人,李克用只得退兵驻守栾城。
李克用向北巡视天安军,听说李匡威、郝连铎率军八万侵犯云州,便派遣部将李君庆从晋阳发兵,李克用本人暗中进入新城,在神堆埋伏士兵,捉住了吐谷浑的巡逻骑兵三百人,李匡威等大为震惊。等李君庆率领的大军赶到,李克用已经迁入云州,李克用出兵攻击李匡威等,大破他们的军队,李匡威等焚烧军营逃走了,李克用的军队一直追到了天成军境内,斩杀俘虏的人无法计算。
当初邢、洺、磁三州的留后李存孝和李存信都是李克用的义子,但是相互不和睦。李存信受到李克用的宠爱,李存孝在邢州,想要立大功来超过李存信,于是建议攻取镇、冀两州,李存信从中阻止,李克用便听从了李存信的意见。等到王镕围攻尧山,李存信去救援未能获胜,李克用就任命李存信为蕃、汉马步都指挥使,与李存孝一同去攻打王镕。可是两个人互相猜忌,军队逗留观望不前,李克用又另外派了李嗣勋等去攻打,才把王镕打败了。
李存信回来,诬陷李存孝根本不想攻打王镕,怀疑他和王镕暗中有盟约,李存孝听到这事,自认为对李克用有功劳,但是李克用对他的信任反而不及李存信,心中十分怨恨,又害怕大祸将要临头,于是暗中联络王镕和朱全忠,上表把邢、洺、磁三州归顺朝廷,请求赐给他节度使的仪仗,并会合各道的军队去讨伐李克用,皇帝于是下诏任命李存孝为邢、洺、磁三州节度使,但不同意会合各道军队讨伐李克用。
李克用知道这件事很生气,率军围攻邢州,王镕派牙将王藏海送信给李克用劝解,李克用更是大怒,于是斩了王藏海,派遣军队攻打王镕,在平山县打败了镇州的军队。李克用又攻打天长镇,十来天还没有攻克,王镕派出三万士兵前往援救,李克用在吒日岭下迎战,大败王镕的军队,斩首的有一万多人,其余的士兵溃散逃走,李克用的河东军没有食物,就把被杀死的士兵的尸体晒成肉干来吃。
李克用进兵攻打井陉,李存孝率军援救王镕,因此进入镇州与王镕商量计策,王镕请求朱全忠出兵救援,朱全忠正在和时溥打仗,不能派兵去救援他,但写了一封信给李克用说:"我在邺下有十万精兵,由于我制止才没有出动。"
李克用回信说:"如果你在邺下确实驻有强兵,我恭候大军的降临,如果一定要分出胜负,请在常山脚下决一死战。"
于是李匡威率军救援王镕,在元氏打败了李克用的河东军,李克用率军回到邢州,王镕在藁城犒劳李匡威,用车子装了金银布帛二十万来酬谢他。李匡威救援王镕时,临出发前,家人都集合起来给他送行,其弟李匡筹的妻子很漂亮,李匡威喝醉酒后奸 污了她。等到李匡威从镇州回来,到达博野时,李匡筹占据了军府自己称为留后,并用节度使的符节追回行营的军队。李匡威的部众溃散了,他只得与一些亲近的人留在深州无处进退,就派遣判官李抱真向朝廷上奏,请求回到京城,由于京城多次遭受到大的战乱,听说李匡威要来,街上的人非常恐慌,都说:"金头王李匡威要来图谋我们的国家了。"
王镕因为李匡威是为了救援自己而失去了幽州,很感谢他,就把他迎到镇州,为他建造府第,就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侍奉他。李匡威留在镇州,为王镕治理城郭沟堑,修理盔甲兵器,训练士卒,把王镕也看成自己的儿子。
可是李匡威因为王镕年纪小,自己也喜欢镇州这个地方的水土风俗,暗中想阴谋夺取镇州,李抱真从京城回来替李匡威出谋划策,就私下给王镕的将士各种好处来笼络他们。
王镕一家在镇州有很长时间,镇州人都拥护爱戴他,不接受李匡威。李匡威父母去世的纪念日,王镕到他的住处去吊唁,李匡威外套白色丧服,里穿铠甲,埋伏好士兵,把王镕劫持了,王镕赶上前去抱住李匡威说:"我被李克用围困,几乎要灭亡了,靠着您的救援才有今天。您想得到镇、冀、深、赵四个州,这本来是我的愿望,不如和您一起回到府中,我把节度使的职位让给您,那么军中的将士们就没有人会反抗您了。"
李匡威认为很有道理,便与王镕并排骑着马,摆开军队进入府中,这时正刮大风,雷雨交加,屋顶上的瓦片也都震动了。李匡威进入东偏门后,跟随王镕的亲兵立即把东偏门关上了,有个屠斩手墨君和从城墙的缺口里跳出来,用拳头殴打李匡威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马背上把王镕夹住,背起他登上屋顶逃走了。镇州的士兵既然夺回了王镕,于是就攻打李匡威把他杀了,李匡威的族人和同党也被一起杀了。
王镕当时只有十七岁,身体廋弱,被墨君和夹着,好几天头偏脖子痛。李匡筹上奏朝廷,说王镕杀了他的哥哥李匡威,要求出兵报仇,于是出兵攻打王镕的乐寿、武强两县,以报王镕杀死李匡威的耻辱。王镕派遣军队去救援邢州,在平山被李克用打败,李克用进兵攻打镇州。王镕很害怕,请求拿出军粮二十万来帮助李克用攻打邢州,李克用同意了他的请求。
李克用在栾城训练军队,会合王镕的军队一共三万人进驻任县,李存信的军队在琉璃陂驻扎,李存孝夜间袭击李存信的军营,俘虏了奉城军使孙考老。李克用亲率军队攻打邢州,绕着邢州城挖了壕沟,筑了营垒,李存孝不断派出军队进行袭击,壕沟、营垒不能修完,河东牙将袁奉韬秘密派人对李存孝说:"李克用只等壕沟挖成就要回晋阳,你所惧怕的只是李克用而已,其他诸将都不是你的对手。李克用如回晋阳,几尺宽的壕沟,怎么能阻挡你锐利的锋芒呢?"
李存孝觉得很对,就止住军队不再出击,过了十多天,壕沟、营垒都修完,插翅都不能越过,李存孝因此被围困住了。邢州城里食物吃完了,李存孝登上城楼对李克用说:"我蒙受了您父王的大恩才得到富贵,假如不是受到奸邪小人的迷惑,怎么能舍弃父子之情而去追随您的仇敌呢?但愿能再见到您父王一面,那么我死而无憾啦!"
李克用就派刘夫人去看望他,刘夫人带着李存孝出来拜见李克用,李存孝跪下磕头向李克用谢罪说:"我稍微立了一点功劳,李存信就逼迫我,造成我一时失虑,落到了这个地步。"
李克用大声斥责他说:"你给朱全忠、王镕写信,诽谤我有各种罪过,这也是李存信教你这样做的吗?"
李克用把他囚禁起来送回晋阳,在牙门前将李存孝车裂处死了。李存孝勇猛强悍,李克用手下的将领没有人比得上他,常常带领骑兵担任先锋,所向披靡,他身穿厚重的铠甲,腰间挂着弓箭,腿旁别着长矛,独自挥舞着铁鞭冲锋陷阵,所到之处成千上万的敌人都闻风丧胆,他每次都带着两匹马跟随作战,所骑的马疲惫了,就在阵地上换乘另一匹马,进出如飞。李克用爱惜他的才干,心想临刑前各位将领一定会出来替李存孝求情,他就可以释放李存孝,不料各位将领嫉妒李存孝的能力,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李存孝被车裂处死后,李克用悲伤得有十多天不理政事,他私下里埋怨各位将领,但对李存信竟然没有半句谴责的话。
有一个叫薛阿檀的将领,他的勇敢和李存孝差不多,也因为各位将领都嫉妒他,常感不得志,曾暗中与李存孝交往。李存孝被杀后,他担心事情泄露就自杀了。从此以后,李克用军队的实力逐渐衰弱下去,只有朱全忠最为强盛。
昭义节度使康君立到晋阳去拜见李克用,李克用聚集诸将饮酒下棋,喝到畅快时,李克用谈到了李存孝,不由得痛哭流涕起来,康君立向来与李存信关系很好,一言不慎触犯了李克用,李克用拔出剑来就向他砍去,将他囚禁在马步司的监狱中,等到要把康君立放出来时,他已经死了,李克用于是上奏朝廷请求任命云州刺史薛志成为昭义留后。
幽州的将领刘仁恭领军守卫蔚州,过了期限仍没有人来替换,军队中的士兵都想回家,正遇上李匡筹自称为留后,守卫蔚州的士兵尊奉刘仁恭为统帅,回来打幽州,到了居庸关被李匡筹的军队打败,于是刘仁恭逃奔河东,李克用待他相当优厚。刘仁恭多次通过盖寓向李克用献计献策,希望能得到一万名士兵去夺取幽州,李克用正在攻打邢州,就分给他士兵几千人,想让刘仁恭攻入幽州,然而没有成功,致使幽州的李匡筹更加骄傲起来,多次侵犯河东的地界,李克用大怒,于是大规模出动军队去攻打李匡筹,并一举攻克了武州,继而进攻包围新州。
李匡筹派遣大将率领步骑兵几万人去救援新州,李克用挑选精壮的士兵在段庄迎战,大破李匡筹的军队,斩杀一万多人,活捉将校三百人,李克用把他们用绳子绑住,在新州城下示众,当夜新州的军队投降了。李克用又进攻妫州,李匡筹就派遣军队退出了居庸关,李克用出动精锐的骑兵阻挡他的先头部队,使他的士兵疲乏。另外派步将李存审从其他道路绕到背后夹击,李匡筹的幽州军大败,被杀被俘的人数以万计。李存审本来姓符,是宛丘人,李克用将他收养为义子。
李匡筹带着他的家眷逃奔沧州,义昌节度使卢彦威看中了他的行李包裹、钱 财物资以及歌妓美妾,派出军队在景城攻击他,把他杀死了,并俘获了他的所有人马。李匡筹向来昏庸软弱,他刚占据军府时,他的哥哥李匡威听到了,就对诸将说:"我做哥哥的失去的,被弟弟得到了,仍然没有出我们李家的门,我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只可惜李匡筹缺乏才干,没有能力保住这个地方,如果能够占据两年时间,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李克用进军幽州,幽州的大将请求投降,幽州的军民几万人竖起旗帜、伞盖,敲锣打鼓欢歌笑语地迎接李克用进入官署,李克用命令李存审、刘仁恭率军巡视安定所属的各个州县,上表请求朝廷任命刘仁恭为卢龙留后,留下军队驻守幽州,然后李克用返回晋阳。
第22章:李茂贞征讨杨门将
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总领宿卫的军队,在朝中独揽大权,他的各个义子都担任节度使、刺史,又养了宦官义子六百人,都做了监军。义子龙剑节度使杨守贞、武定节度使杨守忠不再向朝廷纳送贡品赋税,还上表诽谤鄙薄朝廷。皇帝的舅舅王瓌要求担任节度使,皇帝问杨复恭,杨复恭认为不可以,王瓌大怒,于是大骂杨复恭。王瓌在宫中出入很有点权力,杨复恭非常憎恨他,就奏请皇帝派他担任黔南节度使。
王瓌到了吉柏津,杨复恭命令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在江中弄翻了他的座船,王瓌的宗族、宾客都死了,然后向皇帝报告说是船坏了,皇帝知道这是杨复恭所做,因此深深地憎恨他。到了李顺节获宠位尊后,与杨复恭争权,把杨复恭的密事全部向皇帝报告了,皇帝于是黜退杨复恭,派他去做凤翔监军,杨复恭怨恨不肯前往,推说有病要求辞职,皇帝于是以上将军职位叫杨复恭退休归隐,并赐给他几杖以示尊重,使者送去皇帝的诏书后返回时,杨复恭暗中派遣心腹张绾把使者刺杀了。
杨复恭居住的地方靠近玉山营,他的义子杨守信担任玉山军使,多次前去看望他。有人向皇帝报告说,杨复恭与杨守信阴谋造反,皇帝亲临安喜楼安排士兵以求自卫,又命令天威都将李顺节、神策军使李守节率兵去攻打杨复恭的住宅。张绾率领杨复恭的家人进行抵抗,杨守信带领士兵去帮助他,李守节等人攻不下来。当时禁兵守卫含光门,等到门开后,想要出去掠夺市街,遇到刘崇望,刘崇望停马告诉他们说:"皇帝亲自在街东督战,你们都是卫兵,应该在楼前击杀贼寇建立功名,不要贪图小利自取恶名啊!"
大家都说:"是。"
于是跟随刘崇望前往东去,杨守信的士兵远远望见军队冲杀过来,都溃散逃跑了。杨守信和杨复恭携带族人从通化门逃出,跑到兴元府,永安都头权安追赶他们,捉到张绾把他斩了。杨复恭逃到兴元以后,杨守亮、杨守忠、杨守贞以及绵州刺史杨守厚以讨伐李顺节的名义,一起带兵抗拒朝廷。当初李茂贞的养子李继臻占据了金州,均州刺史冯行袭把它攻了下来,皇帝诏命冯行袭为昭信防御使治理金州,这时杨守亮想要从金州、商州去偷袭京城,冯行袭迎击他,大破了他的军队。
凤翔军李茂贞、静难军王行瑜、镇国军韩建、同州军王行约、秦州军李茂庄等五位节度使向皇帝报告说:"杨守亮收容隐藏逆臣杨复恭,请求出兵去讨伐他,要求加封李茂贞为山南西道招讨使。"
朝廷中议论认为,李茂贞如果得到山南,就不可能再驾驭他了,皇帝下诏书调停,李茂贞他们都不听从,于是李茂贞和王行瑜擅自带兵攻打兴元。李茂贞多次上表要求做招讨使,他写信给杜让能和西门君遂,信中蔑视朝廷,皇帝不能容忍,亲临延英殿命令宰相、谏官议论这件事。当时宦官里有暗中和这两个镇互相呼应的,宰相们互相看着都不敢说话,皇帝很不高兴。给事中牛徽说:"前朝多灾多难,李茂贞实在有辅佐保卫的功劳。那几位姓杨的将领,仗着自己有实力不服从朝廷,李茂贞紧急出兵去讨伐,他的心意也是在痛恨那些叛贼,只是不应该没有等待诏命罢了。最近听说贼军经过山南杀伤了很多人,陛下如果不任命他为招讨使,用国法来约束他,那么山南的人民都要被杀伤完了。
天威都将李顺节依仗皇恩骄纵蛮横,进出时常常随身带着士兵,两军中尉刘景宣、西门君遂憎恨他,向皇帝报告,担心他会作乱,于是他们两人拿着诏书叫李顺节过来。李顺节进入银台门,两人邀请李顺节在仪仗所在的房里坐下聊天,供奉官似先知从后面斩下他的首级,随从们大声呼喊着跑出去了,于是天威、捧日、登封三都的士兵大肆掠夺永宁坊,到了晚上才停止。天威军使贾德晟由于李顺节的死,心中感到怨恨,西门君遂憎恨他,上奏皇帝杀了贾德晟,贾德晟的部下一千多名骑兵逃去了凤翔,李茂贞的实力更加强大了。
李茂贞依仗有功骄傲横蛮,向皇帝上表及给杜让能写信,言语很不恭顺,皇帝十分愤怒,想要讨伐他。李茂贞上表说:"您非常显贵,是万乘之主,却不能庇护皇舅王瓌一个人的性命;您是天下最受尊崇的,却不能斩杀杨复恭这样的家伙。现在朝廷只看各节度使是强是弱,而不计较事情的是非曲直,对势力弱的,朝廷加以约束,施以刑法;随着势力强盛,就对他们施加恩赏;处事视他们的轻重给以不同的安排;看人则权衡厉害关系而仰人鼻息,不能自主。军中情形变化很大,战争的胜负很难控制,我只是担心京城和附近一带的百姓,因此而遭受灾祸,不知道您皇帝流离迁徙,今后还要到哪里去。"
皇帝更加愤怒,决心讨伐李茂贞,并命令杜让能专门负责这件事,杜让能劝皇帝说:"陛下初即帝位,国家还不安定,李茂贞离京城长安很近,我认为不应该与他结下冤仇,万一不能大胜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皇帝说:"如今皇室的地位越来越低下,朝廷的命令在都城以外不能推行,这是有志之士痛心疾首,悲愤难平的时候啊!药物不到头昏眼花的程度,病是无法痊愈的。我不能心甘情愿地做一个软弱无能的国君默默度日,坐视别人来欺侮,你只管给朕调集军粮,朕自己委派各王来统率军队,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责怪追究你的。"
杜让能说:"陛下一定要兴兵讨伐,那么应该让朝廷内外全体大臣,同心协力来完成您的心愿,不应当把这一重任只交给我一个人。"
皇帝说:"你位居宰相,要和我同甘共苦,不应该遇事躲避。"
杜让能哭着说:"我怎么敢躲避呢!况且陛下所要做的这件事,是当年宪宗皇帝的心愿,只是时机还不成熟,形势还不允许罢了。只恐怕以后我会像汉景帝时的晁错一样,遭受杀身大祸,还不能平息吴、楚七国叛乱的灾难。我怎么敢不奉行诏令,以死来报国呢?"
皇帝于是命令杜让能留在中书省筹谋调度,一个多月没能回家。崔昭纬暗中勾结邠州、岐州做他们的耳目,杜让能早上说的话,邠州、岐州晚上就一定会知道。李茂贞指使他的党羽纠集成百上千市民,拦住观军容使西门君遂的马诉说:"李茂贞没有罪过,不应当对他进行讨伐,使老百姓遭受战争的灾难。"
西门君遂说:"这是宰相的事,不是我能够做到的。"
市民又拦住崔昭纬、郑延昌乘坐的轿子诉说,两位宰相说:"这件事皇帝专门委任杜让能谋 划,我们事先都不知道。"
市民于是乱扔砖瓦石块,两位宰相只得下了轿子,逃到老百姓家里躲藏起来,虽然没有受伤,但官印和朝服都丢失了。皇帝于是下令逮捕带头闹事的人,把他们都杀了,因此出兵讨伐的意愿更加坚决了。京城的老百姓有的逃到山谷中躲藏起来,即使动用严酷的刑罚也不能禁止,皇帝于是任命继位的覃王李嗣周为京西招讨使,神策大将军李锣做副使,率领禁军三万人护送凤翔节度使徐彦若前往镇所,就在兴平驻扎下来。
李茂贞、王行瑜联军将近六万人,驻扎在盩厔抵抗。朝廷禁军都是刚从街市上招募而来的年轻人,李茂贞、王行瑜所带领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边防士兵。李茂贞等进逼兴平,禁兵都望风逃散了,李茂贞等乘胜进攻三桥,京城大为震动,士民四处奔走。街市百姓又守在皇宫门前,请求诛杀首先提议出兵讨伐的人,崔昭纬存心要陷害太尉、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让能,暗中送信给李茂贞说:"这次出兵征讨不是皇帝的意图,都是杜让能出的主意。"
于是李茂贞在临皋驿摆好阵势,上表述说杜让能的罪过,请求诛杀他,杜让能对皇帝说:"我本来早就说过了,现在请让我承担罪责来解除战事吧!"
皇帝泪流不止,对杜让能说:"跟你诀别了!"
当天就把杜让能贬为梧州刺史,皇帝的命令大意这样说:"因没有听取卿士们很好的意见,与藩镇们结下了很深的矛盾,致使在讨论商量的时候,这样的看法越来越牢固。"
然后收捕观军容使西门君遂,内枢密使李周潼、段诩,皇帝亲临安福门,将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斩首,并把杜让能进一步贬为雷州司户,皇帝派使者对李茂贞说:"鼓励我出兵的,是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这三个人,不是杜让能的罪过。"
然而李茂贞率军仍不解除对京城的威胁,他要求诛杀杜让能后才回军凤翔,崔昭纬又在皇帝面前施加压力排挤杜让能,皇帝无奈,只好命令杜让能和他的弟弟户部侍郎杜弘徽自杀,又下诏向内外宣告说:"杜让能举用违法的人而不用正直的人,对人的喜好和憎恶都凭一时决定,没有原则。他还收受贿赂,乱断官司,卖官卖爵,搜刮的钱财成千上万。"
从此以后,朝廷的一举一动都要向邠州、岐州报告,朝廷中官员和宫内的宦官也往往依附李茂贞、王行瑜,以获得恩赏提拔。有叫崔铤、王超的两个人,是邠州、岐州的判官,凡是皇帝所批示的意见,只要有人不满意,他们就去告诉崔铤、王超,这两个人就去唆使李茂贞、王行瑜,上表进行论辩,朝廷稍微有些不同意,他们便出言不逊。
邠宁节度使、**侍中兼中书令王行瑜要求担任尚书令,韦昭度秘密上奏说:"唐太宗以尚书令的官职执掌政权,由此登上帝位,从此以后不再将这个官职授给大臣。只有郭子仪由于有大功,被授予尚书令,但他终身推辞谦让。王行瑜怎么可以轻易要求这个官职呢?"
于是任命王行瑜为太师,赐给尚父名号,仍依旧例颁赐免死的鉄劵。又下制书重新任命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兼山南西道节度使、代 理中书令,于是李茂贞占有了凤翔、兴元、洋州、陇州、秦州等十五州的全部地盘。
第23章:朱全忠收复魏州城
朱全忠连年攻打时溥,徐、泗、濠三州的人民无法耕种收货,衮州、郓州、河东的军队来援救时溥,都没有成功,又遇到水灾,人民死亡的有十分之六七,时溥更加窘迫艰难,请求与朱全忠休和,朱全忠说:"一定要迁移镇守地点才可以。"
时溥同意了,朱全忠就奏请调动时溥镇守别的地方,命令别的大臣来镇守徐州。皇帝于是诏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刘崇望为同平章事充当感化节度使,任命时溥为太子太师。时溥担心朱全忠欺骗他将他杀害,竟占据着守城不接受诏命,刘崇望到了华阴就返回去了。
时溥逼迫监军上奏朝廷说将士们要挽留他,不能应召到京师任太子太师,朝廷于是又任命时溥担任侍中、感化节度使。朱全忠上奏请求朝廷追回对时溥新的任命,一面派遣儿子朱友裕领军十万人攻打濮州,把它攻下来了,并抓住了刺史邵伦,然后命令朱友裕调动军队去进攻时溥。
时溥向朱瑾求救,朱全忠派遣部将霍存率领骑兵三千,驻扎在曹州防备朱瑾的进攻,朱瑾率军二万去救援徐州,霍存带领骑兵赶去,和朱友裕会合在石佛山下攻打徐州、衮州的军队,把他们打得大败,朱瑾逃回衮州,徐州的军队反过来出击,霍存战败身死。
朱友裕包围彭城,时溥多次出兵,朱友裕关闭营门不出战,朱瑾连夜逃走了,朱友裕也不追赶,都虞候朱友恭写信给朱全忠诬陷朱友裕,朱全忠大怒,通过驿站传信给都指挥使庞师古,命令他代替朱友裕统率军队,并且审查朱友裕,这封信误送到了朱友裕的手中,朱友裕非常害怕,带领二十名骑兵逃入山中,又偷偷到了砀山,躲在伯父朱全昱那里。朱全忠的夫人张氏听说这件事,让朱友裕独自一人骑马到汴州来见朱全忠,朱友裕在厅堂上痛哭流涕下跪求饶,朱全忠下令左右的人楸住他的头发,按住他的脖子要把他斩了,张夫人快步跑过去抱住朱友裕哭着说:"你离开手下人马,只身回来认罪,别无图谋已经很明白了。"
朱全忠醒悟了,免除了对朱友裕的处罚,让他暂代许州的职务。朱友恭就是寿春人李彦威,年幼时是朱全忠的家僮,朱全忠收养他为义子。张夫人是砀山人,有志有谋,朱全忠既敬重她又惧怕她,即使是军中要事,也常常与她谋划商量,有时领兵出征,到了半路,张夫人认为不可以,派一个人把他叫回来,朱全忠立刻就返回了。庞师古攻打石佛山的营寨,一举攻克了它,从此以后,时溥的徐州军队不敢再出来交战了。
汴州军队攻打徐州,几个月还没有攻克,通事官张涛写信给朱全忠说:"进军的时机不好,所以劳而无功。"
朱全忠认为他说得对,敬翔说:"现在我们攻打徐州已经好几个月了,耗费人力财力很多,徐州的士兵已经很困乏,不久就可以把徐州攻下来。假如让将士们听到张涛的话,那么进攻的势头就会松懈的。"
朱全忠于是烧掉了张涛的信,然后朱全忠亲自率军到达徐州。庞师古攻克彭城,时溥全族的人登上燕子楼自杀而死。朱全忠进入彭城,派宋州刺史张廷范担任感化留后的职务,奏请朝廷任命文官来做节度使。
汴州的将领葛从周攻打齐州刺史朱威,朱瑄、朱瑾带领军队救援朱威,朱全忠亲率军队攻打朱瑄,在鱼山驻扎,朱瑄、朱瑾联合进攻朱全忠,结果朱瑄的郓州军和朱瑾的衮州军大败,死的有一万多人。朱瑄、朱瑾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派遣骑兵将领安福顺和他的弟弟安福庆、安福迁率领精锐的骑兵五百人借道魏州,渡过黄河前去救援。
朱全忠派部将朱友恭围攻衮州,朱瑄从郓州带着兵器、粮食去救援朱瑾,朱友恭设下埋伏,在高梧打败了朱瑄的援军,把他携带的兵器、粮食全部夺走了,还活捉了河东的将领安福顺、安福庆。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将史俨、李承嗣率领一万名骑兵飞驰进入郓州救援,朱友裕退兵返回汴州。
朱全忠亲率军队攻打朱瑄,在梁山进行交锋,朱瑄战败逃回郓州。朱全忠又派都将葛从周攻打衮州,自己率领大军在后面跟随,于是包围了衮州。朱瑄派遣他的部将贺環、柳存以及河东将军薛怀宝率军一万多人袭击曹州,以图解除衮州之围。朱全忠从中都县领兵连夜追赶他们,天亮时到了钜野县的南郊赶上了他们,把军队几乎屠杀光了,活捉了贺環、柳存、薛怀宝,俘虏士兵三千多人。这天黄昏以后,刮起了大风,沙尘弥漫天昏地暗,朱全忠说:"这是所杀的人还不够造成的。"
于是下令把抓获的俘虏全部杀掉,捆绑贺環等人在衮州城下示众,对朱瑾说:"你的哥哥已经战败了,你为什么还不早些投降?"
朱瑾就派使者假装向朱全忠投降,朱全忠亲自到衮州城的延寿门下与朱瑾说话,朱瑾说:"我想要交出符节和官印,希望让我的堂兄朱琼前来领取。朱全忠派遣朱琼前往接收印信,朱瑾骑马站立在衮州城的桥上,吩咐骁勇果敢的董怀进埋伏在桥下,朱琼到了桥上,董怀进突然从桥下奔出,抓住朱琼带入城中,不一会儿,就把朱琼的头颅扔出城外,朱全忠于是带领军队返回汴州,任命朱琼的弟弟朱玭为齐州防御使,杀了柳存、薛怀宝,贺環因为有名声,便释放并留用了他。
朱全忠离开衮州时,留下将领葛从周带着军队继续守卫衮州,朱瑾紧闭城门不出来交战,葛从周想要返回,就四处扬言说:"天平、河东救援的军队快要到了,我带领军队往西北方向去拦击他们。"
到了半夜,暗中带领军队又回到原来的营寨,朱瑾以为葛从周的精兵都走了,果然派出军队攻打寨子,葛从周率领军队突然杀出,奋勇攻击,杀死一千多人,捉住了朱瑾的都将孙汉筠之后返回。
朱瑄、朱瑾多次遭受朱全忠的袭击,老百姓无法耕种收获,军中钱财人力都感到不足,他们就向河东李克用告急,李克用于是派遣大将史俨、李承嗣率领几千名骑兵,另外派遣蕃、汉都指挥使李存信率领一万名骑兵借路经过魏州前去救援衮州、郓州,在莘县驻扎,朱全忠派人对罗弘信说:"李克用立志要吞并河朔,军队返回时,你的地盘令人担忧啊!"
果然李存信管束士兵不严厉,他的部下侵扰残害魏州百姓,罗弘信发怒了,调动军队三万人夜间袭击李存信,李存信的军队战败溃逃,只能退守洺州,损失的士兵有十分之二三,丢弃的资财、粮食、兵器成千上万。史俨、李承嗣的军队被隔断了不能返回,罗弘信从此以后与河东的李克用断绝了关系,专心依附汴州的朱全忠。
朱全忠正在图谋攻打衮州、郓州,担心罗弘信暗算他的后方,罗弘信每次向他赠送礼物,朱全忠必定对着罗弘信的使者面向北方行敬礼接受礼物说:"罗兄年龄比我大,是长辈,本来就不是其他邻近各道所能比的。"
罗弘信相信了他的话,朱全忠因此能够一心一意地攻打东边的衮州、郓州。李克用进攻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侵扰掠夺遍及魏、博、贝、卫、澶、相六州,朱全忠从郓州召回葛从周,命令他带领军队在洹水扎营以救援魏博,留下庞师古继续攻打郓州。
李克用率领军队攻击葛从周,汴州军队在军阵前挖了很多沟坎,双方交战正激烈时,李克用的儿子铁林指挥使李落落的战马被沟坎绊倒了,汴州军队活捉了他,李克用亲往救援,他的战马也被绊倒,差一点被汴州军队擒获,李克用回身射中一个汴州将领,把他射死了,才免于被俘。李克用请求与朱全忠和好以赎回儿子李落落,朱全忠不同意,把李落落交给了罗弘信,让罗弘信杀了他,李克用于是率领军队返回晋阳。
葛从周从洹水带领军队渡过黄河,在杨刘镇驻扎,又去攻打郓州,与衮州、郓州、河东的军队在故乐亭交战,打败了他们,因此衮州、郓州属下的城镇都被汴州军队占据。衮州的朱瑾、郓州的朱瑄多次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派军队前往,被罗弘信阻挡不能向前,衮州、郓州从此一蹶不振。
李克用亲自率领军队攻打魏州,在白龙潭打败了魏州的士兵,一直追到魏州外城的观音门,朱全忠又派遣葛从周援救魏州,驻扎在洹水,他自己带领大队人马也相继赶去,李克用于是返回晋阳。
庞师古、葛从周联合军队攻打郓州,朱瑄士兵很少,粮食也吃完了,就不再出城应战,只是引水灌满深深的壕沟进行固守。庞师古等在水流的西南面扎营,命令士兵建造浮桥,暗中挖开壕沟放水。浮桥造成,庞师古夜间派遣中军首先渡过壕沟,朱瑄听到后,放弃郓州逃奔中都县,庞师古追赶他,田野里的农夫抓住了朱瑄和他的妻儿献给庞师古,因此朱全忠任命庞师古为天平留后。
朱瑾留下大将康怀贞守卫衮州,他自己和河东将领史俨、李承嗣到徐州境内抢掠粮食以供给军需,朱全忠听说这一消息,派遣葛从周率领军队袭击衮州。康怀贞得知郓州失守,汴州军又突然来到,就投降了。葛从周进入衮州,捉了朱瑾的妻儿,朱瑾回到衮州没有去处,只得带领部下前往沂州。沂州刺史尹处宾不肯接纳,朱瑾又奔赴海州防守。后来被汴州军队逼迫,便与史俨、李承嗣率领海州百姓渡过淮水,投奔杨行密。杨行密在高邮迎接他们,于是奏请朝廷让朱瑾遥领武宁节度使。
朱全忠收纳了朱瑾的妻子,带领军队返回汴州,张夫人在封丘县迎接,朱全忠把收纳朱瑾妻子的事告诉张夫人,张夫人请求会见朱瑾的妻子,朱瑾的妻子行拜见礼,张夫人也还了礼,并且哭着说:"衮州的朱瑾、郓州的朱瑄和司空朱全忠是同姓,相结约为兄弟,由于小事而结怨,带领军队攻打不断,使得嫂子受到这样的侮辱,将来有一天汴州失守了,我也要像嫂子您今天这样啊!"
朱全忠于是把朱瑾的妻子送到佛寺去做尼姑,并在汴桥杀了朱瑄。这样天平军管辖的郓、齐、曹、棣四州,泰宁军管辖的衮、沂、密三州,感化军管辖的郑、滑、濮三州,全部落入朱全忠的手中,只有王师范保留淄青一个道,但也服从于朱全忠。李存信在魏州,听说衮州、郓州都被朱全忠攻占,便带领军队返回晋阳。
第24章:董昌称帝之乱
义胜节度使董昌政令苛刻暴虐,在正常的赋税之外,又增加了好几倍的赋税,以此来向朝廷进贡以及内外馈送,每十天就向京城发送一大批贡品,有黄金一万两,白银五千铤。浙江的绸绢一万五千匹,其他物品也大致相当,派遣士兵五百人运送,有时遇到暴雨大雪或者台风洪水耽误了行程,这些士兵都要被处死。他向朝廷进贡的物品在当时是天下第一,因此朝廷认为董昌忠于国家,赏赐诏令接连不断,官职升到司徒、同平章事,爵位是陇西郡王。
董昌在越州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祠堂,它的规模体制完全和越州的大禹庙一样,他命令求神祈福的老百姓不能到大禹庙去,都要去他的祠堂。董昌要求做越王,朝廷没有准许,他不高兴地说:"朝廷想要辜负我,我多年来向朝廷进贡物品不计其数,而朝廷却舍不得给我一个越王的爵位。"
有谄媚奉承的人对他说:"大王与其做越王,何不迳称越帝呢?"
于是民间传说世道要变了,大家争着挤满董昌的节度使府门喧哗叫闹,请求董昌称皇帝。董昌非常高兴,派人出去答谢说:"时机还没有到来,时机到来了我自然会称帝的。"
他的下属官吏吴瑶、都虞候李畅之等人都劝他即帝位,于是官民献上歌谣、谶语以及吉祥的征兆不胜枚举。开始时赏赐给他们几百缗钱,后来进献的人越来越多了,赏赐的钱渐渐减少到五百文、三百文,董昌说:"有谶语讲`兔子上金床',这就是指我,我出生时是卯年,属兔,明年刚好又是卯年,明年二月的卯日卯时,就是我即位称帝的时候。"
董昌将要称帝,召集手下将领、僚佐商议,节度副使黄碣说:"现在唐室虽然衰败,但是天道人心还没有厌弃它,春秋时的齐恒公、晋文公都是靠着辅佐拥戴周天子而成就了称霸一方的大业。您受封陇西郡王,是从田间乡里逐渐兴起的,受到了朝廷优厚的恩赐,官位到了节度使和宰相,富有显贵已达极点,为什么突然要做出这种毁灭全族的打算呢?我黄碣宁愿死也要做大唐的忠臣,不愿为了活命而成为朝廷叛逆。"
董昌大怒,认为黄碣是在蛊惑人心,立即将他斩首,并把它的头颅扔到厕所里,痛骂说:"你这个奴才贼子辜负了我,好端端的圣明时代的三公高位不能等着坐,却先要找死。"
然后杀了他的全家八十个人,把他们埋葬在同一个墓穴里。董昌又问会稽令吴镣,吴镣回答说:"大王您不做真正的诸侯来传给子孙后代,却要做假皇帝来自取灭亡吗?"
董昌也把他的全族杀掉了,董昌又对山阴令张逊说:"你有很好的政绩,我清楚地知道,等我做了皇帝,任命你主管御史台的事务。"
张逊说:"大王您从石境镇兴起,在浙东建立节度使的功业,荣华富贵将近二十年了,何苦效法李琦、刘辟那样背叛朝廷,最后遭受杀身之祸呢?浙东地方偏僻,处在海边,管辖范围虽然有台、明、温、处、婺、衢六个州,但您如果称帝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听从,您只能守着越州这一个空城,遭受天下人耻笑罢了。"
董昌又将张逊杀掉,对大家说:"没有了这三个人,就不会有人再违抗我了。"
二月初三,董昌穿着皇帝的服装登上越州内城即位称帝,他把进献的吉祥物品全部陈列在庭院中让大家观看。先前在懿宗咸通末年,吴、越之间流传谣言,说山中有一只大鸟,四只眼睛三条腿,叫喊`罗平天册',看到这只大鸟的人就会有灾祸,于是老百姓大都画像祭祀它。等到董昌背叛朝廷自称皇帝,他就说`这鸟就是我的凤凰'。于是自称为大越罗平国,改年号为顺天,给城楼题字为天册之楼,命令部下称自己为`圣人'。
董昌任命前杭州刺史李邈、前婺州刺史蒋環、两浙盐铁副使杜郢、前屯田郎中李瑜为宰相,又任命吴瑶等人都做翰林学士,李畅之等人都做大将军。董昌写信给钱镠,告诉他已经暂且即位做罗平国的皇帝,任命钱镠为两浙都指挥使,钱镠写信给董昌说:"您与其关起门来称帝,使得家族和百姓一同遭受灾祸,还不如打开大门堂堂正正做节度使,取得终身富贵啊!如今悔改还来得及。"
董昌不听,钱镠于是率领军队三万人赴越州城下,到了越州城西门迎恩门与董昌见面,再次劝告董昌说:"您位居节度使和宰相,为什么要舍弃安宁而自取危难呢?我钱镠率军到这里来,就是等着您改过,即使您不顾惜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但是乡里的土人和百姓有什么罪过,要跟着您一起遭受灭族的灾祸?"
董昌害怕了,送上二百万钱犒劳钱镠的军队,抓住首先为他谋划称帝的吴瑶,以及几个男女巫师送交给钱镠,并且向皇帝请罪等待处治,钱镠于是领军返回,就把这件事报告了朝廷。朝廷因为董昌过去勤于进贡钱财、输送货物,这次称帝背叛朝廷,是得了疯病,皇帝下诏赦免他的罪过,放他回到故里。钱镠上表说董昌称帝有叛逆大罪,不可以赦免,请求率领本道的军队去讨伐董昌,杨行密派遣使者到钱镠那里,说董昌已经认罪改过了,应该赦免他,又派遣使者到董昌那里,要他赶快向朝廷进贡财物,然而无济于事,皇帝下诏罢免董昌的官爵,任命钱镠为浙东招讨使,委派钱镠去讨伐董昌。
董昌向杨行密求救,杨行密派遣泗州防御使台濛攻打苏州来救援他,并且向朝廷上表说:"董昌已经悔过自新,愿意恪尽职责献上贡品,请恢复他的官爵。"
杨行密又写信给钱镠说:"董昌发疯病自立为帝,你率领军队去劝阻时他已经害怕了,他又抓了鼓动他称帝的人送到你处,不应该再去讨伐他了。"
皇帝于是同意了杨行密的请求,赦免董昌恢复他的官职,钱镠不听从皇帝的决定,杨行密就派遣宁国节度使田珺、润州团练使安仁义,攻打在杭州驻守的钱镠军队以救援董昌,董昌派遣湖州将领徐淑会合淮南将领魏约共同包围嘉兴,钱镠命令武勇都指挥使顾全武去救援嘉兴,然后已经攻破了乌墩、光福两个寨子,淮南将军柯厚也攻破了苏州的水上栅栏。
安仁义领军乘船到达湖州,想要渡江去接应董昌,钱镠派遣武勇都指挥使顾全武、都知兵马使许再思守卫西陵,安仁义无法渡江,董昌就派遣部将汤白防守石城山,袁邠防守余姚。顾全武、许再思在石城山打败了汤白,又来攻打余姚,明州刺史黄晟派遣军队去帮助他,董昌派遣他的部将徐章救援余姚,顾全武于是攻击并活捉了徐章,袁邠献出余姚向钱镠投降。顾全武、许再思率领军队前进到达越州城下,董昌出战失败,就绕越州城固守,顾全武等包围了他,董昌这才害怕了,于是废除帝号,重新称节度使。
淮南军与镇海军在皇天荡展开激战,结果镇海军失利,杨行密于是率军围困苏州。苏州常熟镇使陆郢献出州城响应杨行密,俘获了刺史成及。杨行密查看成及家里收藏的东西,只有图书、药物,认为他很有德行,就把他放回去,任命他为行军司马。成及拜谢杨行密并且流着泪说:"我成及全家一百口在钱镠那里,我丢失了苏州而不能以身殉职,怎么敢再谋求富贵呢?愿用我一个人的生命来换取全家百口的生命!"
于是拿起佩刀就要自杀,杨行密急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让他住在节度使的府舍中,这个屋子里也有兵器,杨行密常常穿着单衣到他那里,与他一起喝酒吃饭,毫无疑虑。
钱镠听说苏州失陷,急忙召来顾全武,派人到西陵去防备杨行密,顾全武说:"越州是董昌这伙贼寇的大本营,为什么马上即将攻克,反而要放弃呢?请求先攻取越州,然后再收复苏州。"
钱镠听从了他的意见,夜晚,顾全武猛攻越州,第二天早晨,攻下它的外城,董昌仍然占领内城进行抵抗,钱镠派遣董昌原先的部将骆团欺骗董昌说:"接到朝廷的诏令,命令您辞官退隐到临安去。"
董昌于是送上牌印,迁出内城住到清道坊。顾全武派遣武勇都监使吴璋用船把董昌送往杭州,到了小江南面就把他杀了,同时杀了他的族人三百多,宰相李邈、蒋環以下官员一百多。董昌被围困在越州城中时,贪婪吝啬一天比一天厉害,按照人口数目来计算,征收老百姓的钱财,减少士兵的粮食,等到越州被攻下后,府中储存金银财物的库房达到五百间,粮仓内有粮食三百万斛。
钱镠于是把董昌的头颅送到京城长安,散发金银布帛以奖赏将士,打开粮仓来救济贫困的百姓。钱镠命令两浙的官吏百姓向朝廷上表,请求朝廷让钱镠兼管浙东,朝廷没有办法,派王搏任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任命钱镠为镇海、威胜两军节度使,把威胜军改名为镇东军。钱镠到了越州,接受镇东节度使的仪仗。
淮南将领安仁义攻打婺州,钱镠派遣行军司马杜稜救援婺州,安仁义调动军队去攻打睦州,结果没有攻下便回来了。钱镠派遣顾全武等率军三千人从海路去救援嘉兴,到了嘉兴城下攻击淮南军队,把淮南军队打得大败。两浙的将领顾全武等攻破淮南军十八个营寨,俘虏淮南将领、士兵等三千人。淮南将领田珺驻扎在驿亭埭,两浙军队乘胜驱逐田珺,田珺从湖州逃回,两浙军队追击并打败了他们,田珺部下死亡的有一千多人。
钱镠从越州回到杭州,派遣顾全武攻打苏州,先攻下松江,后攻下无锡,又占领常熟、华亭。湖州刺史李彦徽想要献出湖州投降杨行密,他的部下不服从,李彦徽于是逃奔广陵,都指挥使沈攸献出湖州归附钱镠。淮南将领周本救援苏州,两浙将领顾全武打败了他,淮南将领秦裴带领三千士兵,攻克了昆山县并驻扎下来。
顾全武攻打苏州,苏州城里以及前来救援军队的粮食都吃光了。淮南杨行密所任命的苏州刺史台濛弃城逃跑,援军也逃走了,顾全武于是攻克了苏州,又追击周本,在望亭打败了他,只有秦裴守住昆山攻不下来。顾全武率领一万多人去进攻他们,秦裴多次出战,让病弱的士兵穿上铠甲拿着长矛,强壮的士兵张满弓 弩,顾全武的军队常常因此而退却,于是顾全武送檄文给秦裴劝降。
顾全武曾经出家当过和尚,秦裴密封好信函表示要向他投降,顾全武大喜,召集各位将领打开信函,里面却是一卷佛经,顾全武很羞恼地说:"秦裴不怕死,还有空闲来戏弄我。"
于是增派军队进攻昆山城,并引河水灌城。城墙塌了,粮食完了,秦裴这才投降。钱镠准备了一千人的食物来等待他们,等到秦裴出城投降的时候,城中剩下不到一百人的士兵,钱镠气愤地说:"你的军队衰弱到如此地步,为什么还敢长久地抵抗?"
秦裴回答说:"我秦裴出于义气不辜负杨行密,现在是因为力量衰竭才向你们投降,并不是从内心里要投降你们。"
钱镠很赞赏他说的话,顾全武也劝钱镠宽恕秦裴,钱镠听从了顾全武的意见,当时人们都称赞顾全武是个有德行的人。
第25章:王珂继任风波
护国节度使王重盈去世,军中将士请求朝廷任命王重荣的儿子,行军司马王珂主持留后的事务,王珂本是王重盈哥哥王重简的儿子,王重荣收养他做了儿子。王重盈的儿子保义节度使王珙、绛州刺史王瑶发动军队攻打王珂,向朝廷上表说王珂并不是王家的儿子,又给朱全忠送去书信说:"王珂本来是我家的奴仆,不应该做继承人。"
王珂则向朝廷上表自陈,并且向李克用求援。王珂是李克用的女婿,李克用上表说王重荣有功于国家,请求赐给他的儿子王珂节度使仪仗。王珙用丰厚的礼物去结交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位节度使,一再上表称说王珂不是王家的儿子,请求任命王珂为陕州刺史,王珙为河中节度使,皇帝传谕说已经先同意了李克用的奏请,便不再答应他的要求。
皇帝下诏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胤为同平章事,充当护国节度使,任命户部侍郎、判户部王搏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当初王行瑜要求担任尚书令,没有得到皇帝的同意,因此怨恨朝廷。京城长安管辖区内有八镇军队,隶属左、右神策军。郃阳镇靠近华州,韩建请求兼管该地。良原镇在邠州附近,王行瑜也想要得到它,宦官们说:"这都是皇帝禁军驻扎的地方,怎么能让他们得到呢?"
王珂、王珙争夺河中,王行瑜、韩建以及李茂贞都替王珙请求,结果王珙没有得到,他们感到很耻辱,王珙派人告诉他们三位统帅说:"王珂不接受我的替代而做了河东李克用的女婿,这一定对你们不利,请发兵讨伐他。"
王行瑜就派他的弟弟匡国节度使王行约攻打河中,王珂向李克用求救,王行瑜于是和李茂贞、韩建各率领精兵几千人开赴京城。到达京城长安,长安街坊的居民都逃跑躲藏起来了。皇帝来到安福门等待他们,三位统帅排开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安福门下手舞足蹈地行跪拜礼。皇帝走到门楼前,亲自责问他们说:"你们不上表奏请并等待朝廷答复,就带领军队进入京城,你们到底意欲何为?如果不能侍奉朕,今天朕就退位让给贤明的人。"
王行瑜、李茂贞汗流浃背讲不出一句话,只有韩建大略说了一下进入京师的理由。皇帝宴请三位统帅,他们三人上奏说:"朝中大臣和宫内宦官互相勾结,结成朋党败坏扰乱朝政大事。韦昭度讨伐西川决策失误,李豁担任宰相不合大家的心意,请杀掉他们。"
皇帝没有答应,这一天,王行瑜等人在朱雀门外都亭驿把韦昭度、李豁杀了,还杀死枢密使康尚弼和几个宦官,他们说:"王珂、王珙的任用不分嫡庶和卑尊,请任命王珙为河中节度使,把王行约调到陕州,王珂调到同州。"
开始三位统帅图谋废掉皇帝,拥立吉王李保为帝,到这时候,听说李克用已经从河东起兵,王行瑜、李茂贞各留下二千名士兵守卫京城,与韩建一同辞别皇帝返回镇所。皇帝下令把户部尚书杨堪贬为雅州刺史,杨堪是杨虞卿的儿子,韦昭度的舅舅。
当初崔胤任河中节度使,河东的进奏官薛志勤就扬言说:"崔胤虽然注意德行,但用他取代王珂,不如长安城里光德坊的刘公对我主人李克用好。"
光德坊的刘公,就是太常卿刘崇望,等到王行瑜等三位统帅进入朝廷,听说了薛志勤的话,就把刘崇望贬为昭州司马。李克用得知王行瑜等三镇军队进犯京城,当天就派遣十三批使者去征发北边蕃族部落军队,约他们在下个月渡过黄河进入关中。
李克用率领蕃族和汉人的军队大举南下,向皇帝上奏声称王行瑜、李茂贞、韩建派兵进犯京城,残杀朝臣,请求讨伐他们。又送檄文给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人,王行瑜等非常恐惧。李克用的军队到达绛州,绛州刺史王瑶关闭城门进行抵抗,李克用发动进攻,花了十天时间攻克了它,在军营门前杀了王瑶,并杀死城里抵抗的一千多人。李克用到了河中,王珂亲自到路上去迎接拜见他。
匡国节度使王行约在朝邑被打败了,王行约放弃同州逃走,到了京城长安,王行约的弟弟王行实时任左军指挥使,他率领部下和王行约一起在长安西市大肆掠夺。王行实上奏说同州、华州已经陷落,李克用的沙陀军队就要到来,请皇帝到邠州去。枢密使骆全瓘上奏请皇帝到凤翔,皇帝说:"我收到了李克用的表章,他还驻守在河中。即使他的沙陀军队到了这里,我自有办法对付,你们只要各自安抚好手下的军队,不要使他们骚动不安。"
右军指挥使李继鹏是李茂贞的义子,本来名叫阎珪,与骆全瓘图谋劫持皇帝到凤翔去,中尉刘景宣和王行实知道了,则想劫持皇帝到邠州,孔纬当面斥责刘景宣,认为皇帝不可以轻易地离开长安的宫殿。傍晚时分,李继鹏接连上奏请皇帝外出,于是王行约带领左军攻打李继鹏的右军,击鼓声、喊叫声惊天动地。
皇帝闻知变乱,登上承天楼,想下令制止他们,捧日都头李筠率领自己的军队,在承天楼前护卫皇帝,李继鹏指挥凤翔的军队攻打李筠,流箭擦过皇帝的衣服,落在承天楼的椽子上,,身边侍卫的人搀扶着皇帝下楼。李继鹏又放火焚烧宫门,浓烟遮住了天空。当时有盐州六都军队驻扎在京城,左、右两军都很惧怕他们,皇帝急忙下令要他们进入宫内侍卫,他们到了以后,左、右两军都退走了,各自回到了邠州和凤翔。
长安城里大乱,到处抢掠,皇帝与各王以及亲近人员到李筠的军营躲避,护跸都头李居实率领部下紧接着也到达了。有人传说王行瑜、李茂贞要亲自迎接皇帝,皇帝害怕被他们逼迫,命令李筠、李居实的两都军队进行护卫,出长安城南的启夏门到南山去,在莎城过夜,跟随皇帝的军队有几十万人。等到达南山的谷口,中暑而死的人有三分之一。夜里又被强盗掠夺,哭喊声震动山谷。当时朝廷百官大多数来不及跟随皇帝,只有户部尚书、判度支及盐铁转运使薛王李知柔首先赶到,皇帝命令他暂时掌管中书省的事务并担任置顿使。
李克用进入同州,崔昭纬、徐彦若、王搏到了莎城,皇帝转到石门镇,命令薛王李知柔和知枢密院刘光裕返回京城,安置军队来守卫皇宫。李克用派遣节度判官王環奉上表文问候皇帝的起居,皇帝派遣内侍郗廷昱带着诏书前往李克用的军营,命令他和王珂各出动一万骑兵一起赶往新平讨伐王行瑜,又下令彰义节度使张鐇带领泾原的军队控制凤翔的李茂贞。
李克用派遣军队攻打华州,韩建登上城楼呼喊着说:"我对您从来没有失礼,为什么要攻打我呢?"
李克用派人对他说:"你是唐朝的臣子,却逼迫驱逐皇帝,你这样做有礼,那么天下还有谁可以叫做无礼呢?"
正好郗廷昱来到,说李茂贞率领三万军队抵达盩厔,王行瑜率领军队抵达兴平,都想要迎接皇帝去该处。李克用于是解除对华州的围攻,把军队转移到渭桥安营扎寨。
皇帝在南山十多天,跟随皇帝到这里的军民们每天都惊慌失措地互相传说:邠州、岐州的军队到来了。皇帝派遣延王李戒丕到河中去,催促李克用赶快进兵。李克用的军队从河中出发,皇帝派遣供奉官张承业前往李克用的军营,张承业是同州人,多次奉皇帝的诏令出使李克用处,因此留在李克用的军中作监军。
李克用进军渭桥,派遣他的部将李存贞为前锋,攻下永寿县,又派遣史俨率领三千骑兵前往石门护卫皇帝,然后派遣李存信、李存审会同保大节度使李思孝进攻王行瑜的梨园寨,捉住了王行瑜的部将王令陶等,把他们押送到皇帝那里。李思孝本来姓拓跋,是拓跋思恭的弟弟,李茂贞害怕了,斩杀李继鹏,把他的头颅送到皇帝那里,上表请求治他的罪,并且派遣使者向李克用求和。皇帝再次派遣延王李戒丕、丹王李允传谕李克用,命令他暂时赦免李茂贞,同心协力去讨伐王行瑜,等到消灭了王行瑜,朝廷再和他商量如何处理李茂贞。并且命令延王李戒丕、丹王李允拜李克用为兄长。
朝廷任命河中节度使崔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下令革除王行瑜的官爵职位,任命李克用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保大节度使李思孝为北面招讨使,定难节度使李思谏为东面招讨使,彰义节度使张鐇为西面招讨使。李克用派遣他的儿子李存勖到皇帝那里,李存勖当时才十一岁,皇帝对他的形状面貌惊奇不已,抚摩着他说:"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将来应该为大唐李家尽忠啊!"
李克用上表请皇帝回到京城长安,皇帝同意了,命令李克用派遣骑兵三千人驻扎在三桥加强防守。李克用率军猛攻梨园,王行瑜向李茂贞求救,李茂贞派遣军队一万人驻扎在龙泉镇,自己率军三万人在咸阳附近驻扎。
李克用请求朝廷诏令李茂贞返回凤翔镇所,消除他的官爵,想分兵去讨伐他。皇帝认为李茂贞自己杀了李继鹏,前些时候已经赦免了他,不可以再消除他的官爵去讨伐他,只是下令他回到自己的凤翔镇所,仍然命令李克用与李茂贞和解。又任命昭义节度使李罕之为检校侍中充任邠宁四面行营副都统。
史俨在云阳打败了王行瑜的邠宁军队,抓住了云阳镇使王令诲等人献给朝廷。河东的将领李存贞在梨园的北面打败了王行瑜的邠宁军队,斩杀一千多人,从此梨园军营关闭起来不敢出战了。李克用命令李罕之、李存信等加紧攻打梨园,城里粮食已尽,王行瑜的军队弃城逃走,李罕之等拦击他们,杀了一万多人,攻下了梨园等三个寨子,抓获了王行瑜的儿子王知进,以及大将李元福等人。李克用进军到梨园驻扎,王行约、王行实放火烧了宁州后逃跑了。李克用上奏朝廷请求任命匡国节度使苏文建为静难节度使,催促他赶赴镇所,暂时先到宁州管事,着手招抚前来投降的人。
王行瑜派遣精壮士兵五千人守卫龙泉寨,李克用领军攻打,李茂贞派遣五千名士兵去救援王行瑜,在龙泉镇的西面扎寨。李罕之攻打李茂贞的凤翔军队,凤翔军队逃走了,于是攻克了龙泉寨,王行瑜逃入邠州,派使者向李克用请降。李克用率领军队进逼邠州,王行瑜登上城楼,大声痛哭着对李克用说:"我王行瑜没有罪过,逼迫威胁皇帝的都是李茂贞和李继鹏做的,请您带兵到凤翔去讨伐李茂贞,我王行瑜愿意自己捆绑起来归服朝廷。"
李克用说:"你王行瑜身为尚父,为什么这样谦恭呢!我接受皇帝诏令讨伐三个贼臣,你是其中的一个,你想自己捆绑起来归顺朝廷,这不是我可以自作主张的。"
王行瑜于是带着家族弃城逃跑了,李克用进入邠州,封闭了官府各个库房,安抚城里的百姓,命令指挥使高爽暂时掌管巡抚军城事务,上奏催促苏文建赶快前来邠州。王行瑜逃到庆州地界,被部下杀死,把他的头颅送到朝廷,李克用于是从邠宁回到渭水北边驻扎了下来。
第26章:杨行密挑战朱全忠
武昌节度使杜洪攻打黄州,杨行密征调行营都指挥使朱延寿等前往救援,朱全忠派遣蕲州刺史冯敬章拦击朱延寿的淮南军队,朱延寿攻打蕲州未能攻克,杨行密于是围攻寿州,并上表列举朱全忠的罪行,请求会合易州、定州、衮州、郓州、河东的军队一同讨伐他。
杨行密围攻寿州未能攻下,准备退兵攻克,他的部将朱延寿请求再攻打一次试试,果然一鼓作气把寿州攻克了,捉住了刺史江从勗,杨行密任命朱延寿暂代寿州团练使。不多久,朱全忠的汴州军几万人攻打寿州,州里兵力不足,将官都惶恐不安,朱延寿规定,军队每一面旗帜下有二十五名骑兵,他下令黑云队长李厚率领十旗的骑兵去袭击汴州军队,没有取胜,朱延寿要斩杀李厚,李厚说:"因为敌多我少才抵挡不住,许我能再增加士兵出战,如果不能胜利,甘愿一死。"
都押牙汝阳人柴再用也替他求情,于是朱延寿给他增加五旗的骑兵,李厚拼死作战,柴再用也帮助他,朱延寿又率领全部人马一起攻击,汴州军队才战败退走了。
杨行密又派遣军队袭击涟水县,淮南将领朱延寿突然到了蕲州,包围了蕲州城,蕲州大将贾公铎正在郊外打猎,不能返回,就把军队埋伏在树林中,命令勇士身披羊皮夜间混入朱延寿所掠夺的羊群中,偷偷进入城内,约好半夜打开城门举起火把互相呼应。
贾公铎按照约定时间于半夜带兵到了城南,城中火把高高举起,贾公铎奋力作战,突围进入城内,朱延寿吃惊地说:"我常常担心他们会突破包围冲出来,他们却反而冲破包围进城去了。像这样蕲州城怎么能够马上攻克呢?"
朱延寿于是向杨行密报告,请求派军队中与贾公铎有旧交情的人,带着盟誓书信和金银布帛前去说服他,并且许诺与他结成姻亲,寿州团练副使柴再用请求前往,在城下与他说话,讲清楚利弊得失,几天以后,贾公铎和刺史冯敬章请求投降。杨行密任冯敬章为左都押牙,贾公铎为右监门卫将军。
淮南的军队以往擅长水战,不熟悉骑射,等到杨行密得到了河东、衮州、郓州的士兵,军队的声势大大振作起来。史俨、李承嗣都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手下骁勇的将领,李克用对他们去投奔杨行密感到很惋惜,就派遣使者从小路到杨行密那里,请求放回他们,杨行密同意了,派遣使者前往李克用处修好。
皇帝诏命杨行密为江南诸道行营都统,以便讨伐武昌节度使杜洪,杜洪受到杨行密的攻击,向朱全忠求救,朱全忠派部将聂金掳掠泗州,朱友恭攻打黄州,杨行密派右黑云都指挥使马珣等救援黄州,黄州刺史瞿章听说朱友恭到了,就放弃黄州城,带领部下往南防守武昌寨。朱友恭在樊港建造浮桥攻打武昌寨,把它攻克,活捉了瞿章,于是占领了黄州,马珣等人战败逃走。
朱全忠取得衮州、郓州后,军队的力量更加强盛了,于是大举进攻杨行密。他派庞师古率徐州、宿州、宋州、滑州的军队七万人在清口设置壁垒,准备进攻扬州。葛从周率衮州、郓州、曹州、濮州的军队在安丰县设置壁垒,准备进攻寿州。朱全忠亲率军队屯驻在宿州,淮南军民知道后非常震惊恐惧。
杨行密和朱瑾率领军队三万人在楚州抵抗朱全忠的汴州军队,手下将领张训从涟水带领军队来和他们会合,杨行密任命他为前锋。庞师古在清口驻扎军队,有人说:"这个营寨地势低陷,不能久留。"
庞师古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庞师古依仗人多轻视对手,在住处常常下棋作乐。朱瑾堵塞淮水的上游,想要用淮水灌淹庞师古的营地,有人告诉庞师古,庞师古认为他造谣惑众,把他斩了。第二天,朱瑾与淮南将领侯瓒率领五千名骑兵暗中渡过淮水,打着汴州军队的旗帜,从背面直接奔赴庞师古的中军,张训越过栅栏冲进营帐,庞师古的士兵匆忙进行抵抗,淮水冲破堤防灌淹过来,汴州军队惊慌失措阵脚大乱。杨行密领军渡过淮水,与朱瑾等人两面夹攻庞师古,汴州军队大败,庞师古以及将领士兵一万多人被杨行密的军队斩杀,其余的人马都溃散逃跑了。
葛从周在寿州西北扎营,寿州团练使朱延寿打败了他的军队。葛从周后退到濠州,听说庞师古战败了,便也逃了回去。杨行密、朱瑾、朱延寿乘胜追击葛从周,一直追到淠水,葛从周的军队渡河刚渡了一半,淮南军队就攻打他们,有的被杀,有的溺死,几乎全军覆没,葛从周逃走才免于一死。遏后都指挥使牛存节下马步行战斗,各路军队方得以渡过淮水。
汴州军队一连四天没有吃饭,又遇到天下大雪,一时冻死饿死的布满了道路,所幸回来的还不到一千人。朱全忠听说打了败仗,也逃回去了。杨行密写信给朱全忠说:"庞师古、葛从周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应该亲自到淮上来和我决一死战。"
杨行密和各位将领集会庆贺,他对行军副使李承嗣说:"开始我想先赶往寿州,你说不如先去清口。庞师古失败后,葛从周自然就逃走了,今天果然像你预料的那样。"
于是赏给他钱一万缗,并向朝廷奏请任命李承嗣兼任镇海节度使。杨行密对待李承嗣和史俨很优厚,房屋府第,爱姬美妾,都挑选最好的赏赐给他们,所以他们两人对杨行密也尽心尽力,屡立战功,最后死在淮南。
淄州节度使王师范因为沂州、密州发生内乱,向杨行密请求派遣军队救援,杨行密派海州刺史台濛、副使王绾领军救援,攻克了密州,把他交还王师范。想要攻打沂州,先派人前去侦察,回来报告说:"城里偃旗息鼓没有动静。"
王绾说:"他们一定是已经有了准备,而且援军离得又很近,不能攻打。"
各位将领说:"密州已经攻克,沂州还能怎么样呢?"
王绾阻止不了手下将领,于是在树林中埋伏军队等待他们。诸将攻打沂州没有取胜,敌人的援军也赶到了,只得领军后退,沂州军队趁机追击,王绾发动埋伏在树林中的军队打败了他们。
朱全忠因为奉国节度使崔洪和杨行密互相勾结,派部将张存敬去攻打他,崔洪害怕了,请求让他的弟弟都指挥使崔贤作为人质,并且说:"我手下的将领士兵顽固凶暴,不接受我的指挥调遣,请允许派遣二千人到您的手下跟随征伐。"
朱全忠答应了,召还张存敬。朱全忠把崔洪的弟弟崔贤送回蔡州,征发蔡州军队二千人到大梁,蔡州将领崔景思等人杀死崔贤,劫持了崔洪,驱赶蔡州的全部军民渡过淮水投奔杨行密,军民又渐渐地逃回了蔡州,到达广陵的军民不足二千人,朱全忠于是命令许州刺史朱友裕防御蔡州。当时湖南辖境有七个州,贼寇头目杨师远占据衡州,唐世旻占据永州,蔡结占据道州,陈彦廉占据郴州,鲁景仁占据连州,马殷任潭州刺史、判源南军府事主持武安留后的事务,实际上所掌握的只是潭、邵两州而已。
湖南将领姚彦章向马殷进言,请他攻打衡、永、道、连、郴五州,马殷委派李琼和秦彦晖为岭北七州游弈使,张图英、李唐为副使,率军攻打衡州,斩杀了杨师远,又领军奔赴永州,围了一个多月,唐世旻逃跑后死去,马殷于是委任李唐为永州刺史。
马殷派李唐去攻打道州,蔡结聚集众多的蛮人,在险要地带埋伏军队来对抗,把李唐的军队打败了,李唐说:"蛮人所依仗的只是山林而已,假如在平地上交战,怎么能够打败我呢?"
于是下令借助风势放火焚烧山林,天地间一片火海,蛮人都惊慌失措逃跑了,于是攻克道州,活捉了蔡结把他斩首。马殷又派遣他的部将李琼攻打郴州,活捉了陈彦谦,把他也斩杀了,又进军攻打连州,鲁景仁自杀,于是湖南各州全部平定了。
静江节度使刘士政听说马殷全部平定了岭北,非常恐惧,就派遣副使陈可璠在全义岭屯兵,以防备马殷的侵犯。马殷派遣使者向刘士政求和,陈可璠拒绝了,马殷就派遣部将秦彦晖、李琼等军七千人去攻打刘士政。马殷的湖南军到了全义县,刘士政又派指挥使王建武在秦城驻扎。陈可璠掠夺县民的耕牛犒劳军中将士,大家怨恨他,要求做湖南军的向导,并说;"这里西南方有一条小路,离秦城只有五十里,路径狭窄,仅能单独通过。"
秦彦晖派李琼率骑兵六十人、步兵三百人袭击秦城,半夜里越墙而入,活捉了王建武。等到天亮时又回来了,并用布带把王建武捆住,送到陈可璠的营垒下给他看。陈可璠还不相信,就斩下他的头颅扔进营垒中,因此桂州军惊慌恐惧。李琼趁此率军发动攻击,擒获了陈可璠,并将投降的二千将士全部处死。李琼率军奔赴桂州,秦城以南的二十多个营垒全部望风逃散,于是包围了桂州。几天后,刘士政出城投降,桂州、宜州、岩州、柳州、象州五州都归附了湖南的马殷。
第27章:皇帝行营落华州
朝廷封李克用为晋王,加封李罕之兼任侍中,任命河东大将盖寓兼任容管观察使,其余李克用的部将、佐吏以及儿子、孙子都晋封官爵。李克用性情严厉急躁,左右的人稍有过失就被处死,没有人敢违抗他,只有盖寓灵敏聪慧,能够揣测出他的心意,然后婉言劝说,李克用无不听从。李克用有时错怪责罚手下将吏,盖寓必定会表面上使他火上加油,结果李克用往往消除了怒气放过他们。盖寓有所劝谏,一定举出近期发生的事情来做比喻,因此李克用宠爱信任他,辖境内的将官也都依附他,权力几乎与李克用相等了。
朝廷和邻近各道派遣使者来到河东,所赏赐赠送的钱财货物,先送到李克用家里,其后就送到盖寓的家里,朱全忠多次派人挑拨李克用和盖寓的关系,甚至扬言说盖寓已取代了李克用,然而李克用对待盖寓却更加友好了。
李克用派掌书记李袭吉到朝廷感谢皇帝的恩赐,并秘密对皇帝说:"近些年来,关辅地区不安宁,乘着现在战胜的大好形势,去攻取凤翔,可以一劳永逸,这个时机不能丧失了。我的军队驻扎在渭水北边,专门等待皇帝的命令以便行动。"
皇帝和朝廷中显贵以及近臣商量,有人说:"李茂贞假如被消灭了,那么李克用的沙陀军队必然大大兴盛起来,这样朝廷就危险了!"
皇帝于是颁赐诏书给李克用,褒奖他对朝廷的忠贞不二,说:"背叛朝廷不像个臣子的,王行瑜最突出了。自从我这次离开京城以来,李茂贞、韩建都知道了自己的罪过,他们没有忘记朝廷的恩惠,进贡的物品一批接着一批,而且也应该让军队休息,让百姓安宁了。"
李克用接到诏令以后,就停止了行动。不久他私下对朝廷传达诏令的使臣说:"我看朝廷的意思,好像怀疑我李克用有别的用意,然而不除掉李茂贞,关中地区就没有安宁的日子。"
皇帝又诏令免除李克用入朝拜见,李克用将领佐吏中有人说:"现在我们已经靠近朝廷,怎么能不进京城去拜见皇帝呢?"
李克用犹豫不决,盖寓对李克用说:"以前王行瑜他们放纵士兵背叛朝廷,使得皇帝流离失所,百姓奔散逃亡。如今皇帝还没有安定下来,人心还惶恐不安,大王如果带兵渡过渭水,我担心京城会再次惊恐。做臣子的对朝廷尽忠,在于为皇室赴难解围,而不在于入朝拜见皇帝,愿你仔细考虑!"
李克用笑着说:"盖寓尚且不要我进入朝中,更何况是天下的人呢?"
于是向朝廷上表说:"我统帅着大军。不敢随意入朝拜见皇帝,并且担心部下会侵扰渭水北边的百姓。"
于是李克用领军东返晋阳,他的表章送到京城,君臣百姓上上下下才安定下来,皇帝下诏赏赐河东军队三十万缗钱。李克用离开后,李茂贞骄横如常,河西一带的州县大多被李茂贞占领了,并任命部将胡敬璋为河西节度使。当初李克用驻扎在渭水以北,李茂贞、韩建惧怕他,侍奉朝廷礼节甚周,李克用离开以后,李茂贞、韩建向朝廷献上的贡品越来越少了,上给皇帝的表章也态度傲慢。
皇帝从石门返回京城长安后,在左、右神策军以外,又设置了安圣、捧宸、保宁、宣化等军队,挑选增补了几万人,派各王来统率他们,继任的延王李戒丕和覃王李嗣周又各自招募部下几千人。李茂贞认为朝廷扩军是想讨伐他,言谈中有很多抱怨,与朝廷的裂痕一天天加深。李茂贞也整编军队并且扬言说要到朝廷去诉冤,京城里的士民争先恐后地逃亡隐匿到山谷里去了。
皇帝下令通王李滋和李嗣周、李戒丕分别率领各路军队来保卫京城一带,李戒丕驻扎在三桥,李茂贞于是上表说:"延王李戒丕无缘无故地出兵来讨伐我,我现在只有带领军队到朝廷来请罪了。"
皇帝立即派遣使者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告急,李茂贞带领军队逼近京城一带,覃王李嗣周在娄馆迎战被打败了。李茂贞率军逼近京城长安,延王李戒丕说:"现在关中地区的藩镇没有一个可靠的,不如从鄜州渡过黄河到太原去,我请求先去太原告诉李克用。"
于是皇帝下诏出行鄜州,皇帝离开长安到了渭水之北,韩建派遣他的儿子韩从允手捧表章请皇帝到华州去,皇帝没有同意,于是任命韩建为京畿都指挥、安抚制置及开通四面道路、催促诸道纲运等使。然而韩建接二连三地送上要皇帝到华州的表章,皇帝以及随从的官员也不愿走得太远。到了富平,于是派遣宣徽使元公讯去召见韩建,与他当面商量是去太原还是去华州。韩建抵达富平谒见皇帝,他下跪磕头哭着说:"现在藩镇骄横跋扈的,不只是李茂贞一个人,您如果离开了先主的宗庙、园陵,到边远的地方去巡视,我担心您渡过黄河以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如今华州的兵力虽然微弱,但是控制了关中三辅一带,也可以求得稳固。我在这里集聚物资,训练军队,已经有十五年了,华州距离西边的京城长安也不远,希望陛下您能驾临华州,来图谋振兴光复的大事。"
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皇帝就在下邽县下榻到达华州,把韩建的节度使府作为皇帝的行宫,韩建则在龙兴寺处理政务。李茂贞进入长安,于是自僖宗中和年间以来所修建的宫殿、市场、商店等全被李茂贞放火烧光了。
皇帝因为崔胤是崔昭纬的同党,所以把他调出朝廷,充任武安节度使。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左丞陆扆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任命徐彦若为大明宫留守,兼任京畿安抚制置等使。宰相惧怕韩建,不敢擅自决定政事,皇帝于是诏令韩建来报告商量朝廷政事,韩建上表坚决推辞,这才终止了要他入朝的决定。
韩建向各道发出檄文,命令他们输送物资粮食到皇帝这儿来,李克用听到了,便上奏说将与邻近各道发兵前来救援,并慷慨地说:"去年如果皇帝听从了我的话,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灾祸啊!韩建是天下最愚笨的人,替乱臣贼子消弱了大唐帝室,他不被李茂贞捉去的话,就一定会被朱全忠俘虏。"
韩建向朝廷上奏说:"防城将张行思等控告睦、济、韶、通、彭、韩、仪、陈八王计谋杀害我,要劫持皇帝到河中去。"
韩建憎恨各王掌管军队,所以指使张行思等控告他们,皇帝大为吃惊,召见韩建要说明情况,韩建推说有病不来。皇帝又下令各王到韩建那里自行陈说,韩建上表道:"各王忽然到我处来,我猜测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我仔细斟酌了这件事,不应该与各王见面。各王应该自己避嫌,不能轻举妄动。陛下如果因为手足之情想要宽容他们,那么请按照旧制,命令他们回到十六宅,精心挑选师傅,教以诗书,不要让他们掌管军队干预朝政。请求解散各王手下的乌合之众,用来光大〈诗·周南·麟之趾〉所称述的教化。"
韩建担心皇帝不听从他的意见,就带领手下精壮的士兵包围了皇帝的行宫,表章奏疏不断地送上,皇帝没有办法,当天晚上,就诏令各王所率领的军中士兵全部解散,放他们回到田野乡间里去,勒令各王回到十六宅,把他们的盔甲、兵器一起交给韩建掌管,韩建又上奏道:"皇帝挑选贤良,任用能人,足以清除祸乱,何必还要另外安置殿后的安圣、捧宸、保宁、宣化四军呢?很明显皇恩有厚薄之分,背离了没有偏向没有私党的原则。况且这四支亲军所聚集的都是无所事事、奸邪狡猾的市井无赖,在太平盛世时还想着作乱惹祸,当朝廷面临灾难时,一定不会为您效力。而现在却让这些人拉弓、携剑,紧随您的身后,我实在为您感到担心害怕,请把他们全部解散。"
皇帝颁下诏书,听从了韩建的意见,于是殿后的安圣、捧宸、保宁、宣化四军二万多人都被解散,因此皇帝的亲军全部解散了。捧日署都头李筠当初在石门镇跟从保卫皇帝,功劳最大,韩建又上奏朝廷在大云桥把他杀了,接着韩建再上表说:"肃宗初年,永王李璘暂时调出京城到江南任职,马上就图谋不轨。代宗时吐蕃入侵,拥立广武王李承宏。僖宗光启年间,朱玫作乱,在凤翔拥立襄王李煴。他们都是靠着拥立皇帝的宗亲和支属来笼络人心。现在各王是奉您命令到四处去的,请求把他们都召回来。那些鼓吹仙术的方士出入宫廷,迷惑您的视听,应该制止他们,不许他们进入皇宫。"
皇帝下诏全部依从他的奏请,韩建知道已把各王幽禁在他们的府第后,知道皇帝心里不高兴,于是上奏皇帝请立德王为太子,想以此来缓解皇帝的不快,皇帝于是下诏立德王李祐为皇太子,改名为裕。
其实将崔胤调出京城镇守湖南也是韩建的意图,崔胤于是暗中向朱全忠求援,并且要他整修东都洛阳的宫殿,向朝廷上表迎接皇帝到洛阳去。朱全忠和河南尹张全义上表请皇帝迁都洛阳,朱全忠仍然请求派出二万名士兵去迎接皇帝,并且说崔胤是忠臣,不应该把他调往外地任职。韩建害怕了,又上奏请再任崔胤为宰相,派使者告诉朱全忠应该暂时先去安宁,朱全忠这才停止了行动。
皇帝愤慨天下战乱不断,不能安宁,想得到杰出的人才破格任用,国子傅子朱朴自已说:“我如果能做宰相的话,只要一个多月就可以使天下太平。”
皇帝相信了他的话,就任命朱朴为左谏议大夫、同平章事,兼管户部,凡是军队财政赋税的事情,全部交给他掌管。朱朴平庸鄙陋迂腐怪癖,没有其他的长处,皇帝的诏令颁布以后,朝廷内外都大吃一惊。于是仍然任命崔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崔远为同平章事,任命孙偓为凤翔四面行营都统,加封为行营节度、招讨、处置等使,又任命以前的定难节度使李思谏为静难节度使,兼任凤翔四面行营副都统,任命韩建暂代京兆尹兼任把截使。将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扆贬为陕州刺史。因为崔胤怨恨陆扆取代了自己的职位,因此诬陷陆扆,说他是李茂贞的同党,所以朝廷将他贬职。
李茂贞向朝廷上表请罪,愿意改过自新,仍然献上帮助修理宫殿的钱财。韩建又替他说好话求情,朝廷就不再出兵讨伐李茂贞了。
第28章:刘仁恭挑事惹端倪
朝廷在容州设置宁远军,任命李克用手下大将盖寓兼任宁远节度使。当初李克用攻取幽州,向朝廷奏请任命刘仁恭为节度使,留下防守的军队和心腹将领十人掌管机要事务。幽州的租税贡赋除了供给军需外,都要运送到晋阳,等到皇帝到了华州,李克用向刘仁恭征调军队,写信给成德节度使王镕、义武节度使王?,想与他们联合起来共同平定关中地区的叛乱,侍奉皇帝返回京城长安。刘仁恭推辞说:"契丹前来抢劫,需要军队防守,请等契丹退走以后再接受命令。"
李克用多次催促,使者不断地派出,几个月过去了,刘仁恭的军队仍未出兵。李克用写信去责备刘仁恭,刘仁恭把信丢在地上大肆谩骂,并把使者囚禁起来,还想杀害留在幽州守卫的河东将领,这些河东将领逃走了才免于一死。李克用大怒,亲自率领军队去攻打刘仁恭。
李克用率军到达安塞军发动进攻,幽州将领单可及带领骑兵赶到,李克用正在喝酒,前锋将士报告说:"幽州的贼寇来了。"
李克用喝得酩酊大醉,说:"刘仁恭在什么地方?"
回答说:"只看到单可及那些人。"
李克用瞪大眼睛说:"单可及那些人哪里是我的对手呢?"
立即下令攻击,这一天大雾弥漫,人和物分辨不清,幽州将领杨师侃埋伏军队在木瓜涧,河东军队在作战中打败,散失死亡的有一大半,正好遇上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幽州军队解围离去,李克用酒醒了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军队吃了败仗,他责备大将李存信等人说:"我因为醉酒耽误了大事,你们为什么不竭力争辩提醒我呢?"
刘仁恭上奏说:"李克用无缘无故率军夹击讨伐我,我已经在木瓜涧打败了他的军队,请让我自己担任统帅去讨伐李克用。"
刘仁恭又写信给朱全忠,朱全忠向朝廷奏请加封刘仁恭为同平章事,朝廷答应了。刘仁恭又派遣使者去向李克用道歉,说明自己离开李克用后不能心安的意思,李克用回信大略说:"如今你依仗朝廷赐给的节铖掌握军队,治理人民,指定法规,提拔人才,想要他们报答你的恩德,选用将领,希望他们酬谢你的恩惠。但是你自己尚且做不到,对别人又怎么能够相信呢?我料定你会对自己的骨肉猜忌防范,会对同一营帐中的文武官员疑心妨忌,手持利剑而不敢授给别人,那么手捧明誓之盘又有什么话可以用来发誓呢?"
义昌节度使卢彦威性情残暴,对邻近各道又不以礼相待,与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争夺盐利,刘仁恭派他的儿子刘守义率军袭击沧州,卢彦威放弃沧州城,带领全家投奔魏州的罗弘信。罗弘信不接纳,于是他又投奔汴州的朱全忠,刘仁恭便夺取了沧、景、德三州,委任刘守义为义昌留后。
刘仁恭的兵力越来越强盛,自以为得到了上天的保佑,就有了并吞河朔的心愿,他为儿子向朝廷请求节度使的仪仗,朝廷没有同意。适逢皇帝派出的三州到了范阳,刘仁恭对他说:"节度使的仪仗我自己就有,只是想要得到朝廷在京城颁发的正牌货罢了,为什么我多次上表请求却被拒绝呢?替我向朝廷去说一说!"
朱全忠与刘仁恭友好亲善,正逢魏博军队去攻打李克用,朱全忠也达到钜鹿城下,打败河东李克用的军队一万多人,追赶李克用的败军一直到青山口。朱全忠派遣的葛从周分兵攻打洺州,斩杀洺州刺史邢盖益,又攻打邢州,刺史马师素放弃邢州城逃走,磁州刺史袁奉韬闻讯自杀,朱全忠于是委任葛从周为昭义留后,守卫邢州、洺州、磁州这三个州,自己返回汴州。
忠义节度使赵匡凝听说朱全忠的军队曾在清口打了败仗,便暗中投奔杨行密。朱全忠派遣宿州刺史尉氏人氏叔琮率领军队去讨伐他,氏叔琮攻克唐州,擒获随州刺史赵匡璘,又在邓城县打败了襄州的军队。汴州将领康怀贞袭击邓州,把它攻下来了,擒获了邓州刺史国湘,赵匡凝很害怕,又派使者去汴州请求臣服于朱全忠。
皇帝想要各蕃之间和睦相处,就任命太子宾客张有孚为河东、汴州宣慰使,向李克用、朱全忠颁赐诏书,又命令宰相写信给他们,要他们和解。李克用想要接受诏书与朱全忠和解,但是又耻于由自己先提出,于是写信给王镕,让他先与朱全忠沟通,朱全忠不听从诏令。
李克用就派部将李嗣昭、周德成率步骑兵二万人从青山出发,准备收复山东的邢、洺、磁三州,于是进攻邢州。葛从周出城应战,把他们打得大败,李嗣昭等带领军队退入青山。葛从周追击他们,想要截断他们的退路,这时李嗣昭的步兵已经不战自溃了,李嗣昭正控制不住,遇上横冲都将李嗣源率领部下来到这里,对李嗣昭说:"如果我们也退走的话,那么势必支持不住了。我死为你攻打葛从周的军队。"
李嗣昭说:"好!我请求跟在你的后面。"
李嗣源于是解下马鞍,磨砺箭头,登上高处去布置战阵,来回指指画画,邢州军猜不出这样做的意图。李嗣源率领军队向前奋勇进攻,李嗣昭紧跟在后冲杀,葛从周的军队于是向后溃退。
刘仁恭发动幽、沧、涿、瀛、莫、平、营、蓟、妫、檀、景、德十二州的军队十万人,想要兼并河朔,他先去攻打贝州,把它攻克了,城里一万多户居民都被屠杀,尸体都扔进清河中。自此各城都固守不降,攻不下来了,刘仁恭就去攻打魏州,在魏州城北扎下了营寨,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向朱全忠求援。
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将李思安、张存敬率军去救援魏博,在内黄县驻扎。朱全忠又将中军驻扎在滑州,刘仁恭对他的儿子刘守义说:"你的勇敢胜过李思安十倍,应当首先俘虏这个无名的鼠辈,然后再活捉罗绍威。"
于是派遣刘守义和他的妹夫单可及率领精兵五万人,到内黄去攻击李思安,李思安派遣部将袁象先在清河水的右侧埋伏士兵,他自己在繁阳迎战,假装战败后退。刘守义乘胜追击,到了内黄的北边,李思安率军回头攻打,伏兵也发起进攻,两面夹击刘守义,幽州的军队大败,单可及被杀,同时被斩杀俘虏的将士有三万人。刘守义只身逃走,仅仅免于一死。单可及是幽州勇猛矫健的将领,号称`单无敌',刘仁恭的军队失去了他,士气大为低落。
这时葛从周已从邢州率领精锐骑兵八百人进入魏州,刘仁恭攻打上水关、馆陶门,葛从周和宣义牙将贺德伦出魏城迎敌,回头对看守城门的士兵说:"前面有强大的敌人,不能让出城的将士有回城的念头。"
于是命令关闭城门,葛从周等拼死作战,刘仁恭的军队又一次被打败,刘仁恭的部将薛突厥、王郐郎被俘。第二天,汴州、魏州的军队乘着胜势联合起来追击刘仁恭,攻破他八个营寨,刘仁恭父子烧毁营帐逃跑了。汴州、魏州的军队长驱直入到了临清,把刘仁恭的军队逼到水济渠里,一时被斩杀和溺死的人数不胜数。
镇州的王镕也出兵在东边的深州、冀州、赵州一带拦击刘仁恭,于是从魏州到沧州五百里的范围内尸横遍野,刘仁恭从此一蹶不振,而朱全忠却更加骄横了。刘仁恭攻打魏州时,罗绍威派遣使者到河东去和李克用重新修好,并且请求李克用派出军队救援,李克用派遣李嗣昭率军救援他,但这时刘仁恭已经被汴州军打败,而罗绍威又与河东李克用断绝交情,李嗣昭就带兵返回来了。
葛从周乘着打败幽州刘仁恭的余威,从土门进攻河东,攻克承天军,另一将领氏叔琮从马岭攻入,也攻克了辽州的乐平县,便进军到榆次县驻扎,李克用派遣内牙军副周德威去迎击。氏叔琮手下有一员勇将名叫陈章,外号`陈夜叉',是军中前锋,他向氏叔琮请求说:"河东军队所依仗的是周德威,请让我去捉拿他,希望给我一个州作为奖赏。"
李克用听说后,告诫周德威不可大意,周德威说:"他不过是说说大话罢了。"
两军在洞涡交战,周德威穿着便服前往挑战,对他的部下将领说:"你们看到陈夜叉就走开。"
陈章果然追赶周德威,周德威用铁制的马鞭猛击陈章,陈章落入马下,被周德威活捉献给李克用。周德威又乘势攻打氏叔琮,大破了他的军队,斩杀三千人,氏叔琮弃营逃跑,周德威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了石会关,又斩杀了一千多人才回来,葛从周也领军撤回。
第29章:朱全忠收复河北
李克用平定王行瑜时,李罕之曾向李克用谋求邠宁节度使的官职,李克用规劝他说:"王行瑜依仗自己有功威胁皇帝,所以我和你共同讨伐并将他杀死。日前打败王行瑜,我首先上奏催促苏文建赶赴邠宁就职,现在这一奏疏刚刚送到皇帝那里,如果马上又要改变,朝廷内外的舆论一定会一片哗然,就要说我们的所作所为和王行瑜是一个样子。我和你情如兄弟,所以没有给你什么特别的恩惠,等到返回镇所,我再为你论功行赏好了。"
李罕之闷闷不乐地退了下去,他私下对盖寓说:"我自从河阳失守以后,依靠大王的庇护,已经有很多年月了。近来我发现越来越衰老,对出征作战已经感到厌倦,假如得到大王李克用和您的怜悯,赐给我一个小镇,让我在几年之中停止出征作战,一心治病,然后再回乡养老,那就是我的幸运了。"
盖寓就去为李罕之说情,李克用没有同意。每当藩镇官位出现空缺,商量人选时总是不提李罕之,李罕之感到忧伤苦闷。盖寓担心李罕之会生异心,多次为他说话,李克用说:"我对于李罕之,怎么在乎一个小镇呢!只是李罕之这个人像鹰一样,饥饿的时候为你效劳,吃饱了以后就背离你飞走了。"
等到薛志勤去世,潞州这个地方十多天没有主帅,李罕之擅自带领泽州军队夜间进入潞州,占据了潞州城,然后呈文报告李克用说:"薛铁山死了,潞州百姓没有主帅,我害怕别有用心的人发动变乱,所以就擅自进入潞州镇守安抚,现在请大王裁决。"
李克用大怒,派人前去责备,李罕之于是就派他的儿子李颢去朱全忠那里请降,并捉住河东将领马溉等以及沁州刺史傅瑶送往汴州。李克用派遣李嗣昭率领军队讨伐李罕之,先攻克泽州,俘虏了李罕之的家属,把他们送到晋阳。然后李克用派遣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李君庆率军攻打李罕之,包围了潞州。
朱全忠出兵驻扎在河阳,派遣部将张存敬去救援李罕之,又派丁会率军增援,把河东军队打得大败。李君庆解除潞州之围匆匆离去,李克用诛杀了李君庆及副将伊审、李宏袭,又任命李嗣昭为蕃、汉马步都指挥使,代替李君庆去攻打潞州。这时候李罕之已经得了重病,朱全忠向朝廷奏请任命李罕之为河阳节度使,丁会为昭义节度使。不多久,又派部将张归霸守卫邢州,派遣葛从周代替丁会守卫潞州,接着又从潞州召回葛从周,派遣贺德伦去守卫潞州。
李嗣昭率领军队到达潞州城下,又分兵攻打泽州,汴州将领刘玘放弃泽州逃跑,河东军队进军攻下天井关,于是委任李存璋为泽州刺史。贺德伦紧闭潞州城门不出战,李嗣昭每天派出骑兵环绕潞州城巡行,捕捉割草放牧的人,把潞州城附近三十里地的稻谷和黍子都割光了,贺德伦等于是放弃潞州城乘夜逃走,直奔壶关县。河东将领李存审伏兵迎击,一时杀死俘虏的有很多人,当葛从周领着援军开来时,听说贺德伦等已经战败,就返回去了。
朱全忠又派遣葛从周率领衮州、郓州、滑州、魏州四镇的军队十万人去攻打刘仁恭,攻克德州,斩杀了刺史傅公和,在沧州包围了刘守文。刘仁恭派遣使者用卑下的言辞和丰厚的礼物向河东李克用处求援,李克用于是派遣周德威率领骑兵五千人从黄泽关出发,攻打邢州、洺州以救援刘仁恭。刘仁恭率领幽州军队五万人救援沧州,在乾宁军驻扎。葛从周留下张存敬、氏叔琮守卫沧州营寨,自己率领精兵在老鸦堤迎战刘仁恭,大败刘仁恭的军队,斩杀首级三万人,刘仁恭逃走退守瓦桥。
李克用又派遣都指挥使李嗣昭率领军队五万人攻打邢州、洺州以救援刘仁恭,并在内丘打败了汴州军,王镕派使者在幽州刘仁恭、汴州朱全忠中间进行调解,正巧长期下雨,朱全忠于是召回了葛从周。李嗣昭又在沙河县打败了汴州军队,进兵攻打洺州。朱全忠率领军队救援洺州,还没有到达,李嗣昭已经攻下洺州,活捉刺史朱绍宗,朱全忠命令葛从周率军去攻打李嗣昭。葛从周从邺县渡过漳水,在黄龙镇驻扎军队,朱全忠亲自率领中军三万人渡过洺水安营扎寨,李嗣昭于是放弃洺州城逃走,葛从周在青山口设伏拦击,大败李嗣昭的军队。
朱全忠因为王镕和李克用互相勾结,就出兵讨伐他,攻下了临城县,渡过滹沱河,又攻打镇州南门,焚烧它的关城。朱全忠亲自到了元氏县,王镕害怕了,派遣判官周式到朱全忠营中求和,朱全忠非常生气,对周式说:"我多次写信告诉王镕,他竟然不听意见。现在我的军队已经到达这里,不要祈求宽恕了。"
周式说:"镇州紧靠太原,受到被侵犯糟蹋的困扰,四方的邻镇各求自保,不能互相救援体恤。王镕和李克用和好往来,是为了让百姓免受战祸。如今您果真能够为大家除害,那么天下有谁不听从您呢?岂止是一个镇州啊!您就是唐朝的齐恒公、晋文公,应当崇尚礼仪完成霸业。假如只是炫耀武力,到处征讨,那么镇州虽然不大,但城墙坚固,食物充足,您虽有十万人的军队,也是不容易攻下镇州的啊!况且王氏已经五代在这里执掌兵权,时人推崇他们忠孝齐全,人人都想为他们而死,难道可以图谋攻下吗?"
朱全忠笑着揽住他的衣袖,请进营帐中说:"我是与你开玩笑哩!"
于是派遣客将开封人刘捍进入镇州城去见王镕,王镕用他的儿子节度副使王昭祚以及大将子弟作为人质,拿出有花纹的丝织品二十万匹犒劳朱全忠的军队。朱全忠领军返回,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王昭祚为妻。成德判官张泽对王镕说:"河东李克用是个强敌,现在虽然有了朱全忠的援助,但譬如家里起火,怎么能够等待远水呢?那幽州的刘仁恭、沧州的刘守文,易州、定州的王郜,仍依附着李克用,不如劝说朱全忠乘胜降服他们,使得河北各镇合而为一,这样就可以对抗河东李克用了。"
王镕于是又派遣周式前去说服朱全忠,朱全忠听了大为高兴,就派遣张存敬会合魏博的军队去攻击刘仁恭,攻克灜州,夺取景州,活捉了刺史刘仁霸,又攻克了莫州。张存敬攻打刘仁恭,攻克二十座城,想要从瓦桥赶赴幽州,因为道路泥泞不能前进,于是率领军队向西攻打易州、定州,攻克祁州,杀死了刺史杨约。
张存敬攻打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派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率军几万人进行抵抗,王处直请求环绕城墙修建木栅栏,等到张存敬的军队疲乏懈怠再发动攻击,孔目官梁汶说:"过去幽州、镇州军队三十万人来攻打我们,当时我们的人马不到五千,一仗便打败了他们。如今张存敬的军队不过三万人,我们的人马是当时的十倍,为什么要表示怯懦,却想依仗此城来固守呢?"
王郜于是派遣王处直在沙河迎战,结果被打得大败,战死者超过半数,余下的士兵簇拥着王处直逃回定州。王郜放弃定州逃奔晋阳,军中将士就推举王处直担任留后。张存敬进军包围定州,朱全忠也到了城下,王处直登上城楼呼喊说:"我们侍奉朝廷很忠诚,对您也没有冒犯,为什么要攻打我们?"
朱全忠说:"你们为什么要依附河东李克用?"
王处直回答说:"我的哥哥王处存和晋王李克用一起讨平黄巢立有功劳,受封的地盘互相靠近,并且是儿女亲家,友好相处来往不断,这是人之常情,请从此改变这种关系。"
朱全忠就同意了与他和好,王处直把罪责推归于梁汶,并杀了他的全族,用来告谢朱全忠,还拿出绢帛十万匹来犒劳朱全忠的军队,朱全忠于是率领军队返回,还仍然上表朝廷,替王处直要求节度使的旌节和斧铖。在这以前王郜曾向河东李克用告急,李克用派遣李嗣昭率领步骑兵三万人直下太行进攻怀州,把它打下来了。接着又进攻河阳,河阳留后侯言没有料到河东李克用的军队会突然到达,十分狼狈,进退失据。李嗣昭攻破了河阳城外的羊马城,正遇上佑國军将领阎宝率领军队前来救援,并在壕沟外奋力作战,河东军队便退了回去。刘仁恭派他的儿子刘守光率军救援定州,在易水之上驻扎。朱全忠派遣张存敬进行袭击,杀死刘守光的军队六万多人,从此以后,河北各镇全部归顺朱全忠。
第30章:宦官专权闹宫变
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抟事理通达,宽宏大量,当时称为良相。皇帝一向痛恨宦官枢密使宋道弼、景务修专横跋扈。崔胤每天与皇帝商量要除去宦官,宦官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因此南司三省所属各官员,和北司宦官更加相互憎恨妒忌,各自勾结藩镇以为援助,相互倾轧争夺。王抟担心这样会招致变乱,从容不迫地向皇帝进言说:"君王办事应该认清大局,不能有所偏心私情。宦官专权的弊病,谁不知道呢?但是他们的势力不能够马上消除,应当等灾乱渐渐平定才能逐步铲除。希望您不要轻易泄露,以加速了奸人的变乱。"
崔胤听到这话,就向皇帝进谗言诬陷王抟说:"王抟奸诈邪恶,已成为宋道弼这些人的外应。"
皇帝怀疑这话是否真实,崔胤被罢免宰相职位后,猜想是王抟在排斥自己,更加痛恨王抟。到崔胤奉命离开京城去广东赴任,他就送信给朱全忠,详细告诉了王抟所说的话,要朱全忠向皇帝上奏,以辩论是非。朱全忠就向皇帝上表说:"崔胤不可以离开宰相这个职位,王抟和宦官这些人互相勾结,内外呼应,一起危害国家。"
表章接连送上,连续不止,皇帝虽然察觉其中实情,迫于朱全忠的势力,无可奈何,只好把已到湖南的崔胤再召回京城。皇帝于是任命崔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将王抟罢免相位,改任工部侍郎,宋道弼被远远流放到驩州,景务修被远远流放到爱州,当天都被赐自杀。王抟死在蓝田驿,宋道弼、景务修死在霸桥驿。于是崔胤操纵控制了朝政,势力威震朝野。
崔胤因为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的职位高于自己,所以憎恨他,徐彦若也自己要求隐退。于是任命徐彦若为同平章事,充当清海节度使。当时藩镇都被实力强大的臣子占据了,只有嗣薛王李知柔在广州任节度使,因而要求让自己去代替他的职位。荆南节度使成纳由于澧州、朗州本来是他的属地,却被雷满占领,多次要求把它们划出来隶属荆南,朝廷没有同意,成纳心中怨恨。等到徐彦若路过荆南,成纳设置酒宴招待,渐渐说起这件事,徐彦若说:"您是一方长官,地位尊崇,自比齐恒公、晋文公,连雷满这样一个小小的强盗都攻不下来,还怨恨朝廷干什么呢?"
当初崔胤和皇帝秘密谋划把全部宦官杀死,等到宋道弼、景务修死后,宦官们更加恐惧。皇帝从华州回到京城长安,一直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常常纵情饮酒喜怒无常,左右尤其感到危险害怕。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人暗中互相商量说:"皇帝轻浮浅薄,多诈善变,很难侍奉,而且专门听任宰相衙门掌管政事,我们这些人最终要遭到灾祸,不如奉立太子为皇帝,尊称主上为太上皇,招引岐州李茂贞、华州韩建的军队作为援助,控制各藩,这样还有谁能加害我们呢?"
这天皇帝到禁苑中去打猎,因而设置酒席,到了晚上喝醉酒回到宫里,亲手杀死了好几个宦官、侍女。第二天早晨,已是辰时、巳时,宫门仍然没有打开。刘季述到中书省告诉崔胤说:"宫里一定有了变乱,我是内臣,可以酌情处理,请让我进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率领禁军一千人破门而入,经过查询,知道了详细情况,出来后,他对崔胤说:"皇帝喝醉酒杀了人,像这样怎么可以治理天下呢?废除昏君,拥立明主,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做的,这是为了国家的大业,并不是不忠顺啊!"
崔胤怕死,不敢违背刘季述,于是刘季述召集百官到来,在宫殿中布置了军队,写了由崔胤等共同署名要求太子监国的联名状,出示给大家,让大家签名,崔胤和百官不得已都签了名。皇帝在思政殿旁的乞巧楼,刘季述、王仲先埋伏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宣化门外,与宣武进奏官陈岩等十多个人,进入宫殿请皇帝对话。刘季述、王仲先刚登殿,将士们大声呼喊,突然冲入宣化门,到了思政殿前,遇到宫中侍女全部斩杀。皇帝见士兵闯入,惊慌的掉到了床下,刚爬起来想要逃走,刘季述、王仲先架着他让他坐好。宫女跑去报告皇后,皇后马上赶到,对刘季述等人拜请说:"你们各位不要惊吓了皇帝,有事听取你们的意见,与你们商量就是了。"
刘季述等于是拿出百官签名的联名状报告皇帝说:"陛下厌倦了当皇帝,朝廷内外都希望太子来监管国事,请您住到东宫去颐养天年。"
皇帝说:"昨天与众卿玩乐饮酒,不知不觉喝得太多了,怎么会到这一步呢?"
刘季述等回答说:"这联名状不是我们所写,都是三省所属百官的意见,不能阻止,希望陛下暂且到东宫去,等事情稍稍安定一些,再迎接您回到正宫中来。"
皇后说:"陛下赶快听从宦官们的话吧!"
于是马上拿出传国玉玺交给刘季述,宦官扶着皇帝和皇后同乘一部车,与嫔御十多个人到少阳院去,刘季述用银制的马鞭在地上指画,责备皇帝说:"某日某事,你不听从,这是一条罪……"
这样一直数了十次仍然没有停止,于是刘季述亲手锁上少阳院的大门,熔化铁水把锁封死,派左军副使李师虔率军包围了少阳院,皇帝一有动静就向刘季述报告。他们在墙上凿一个洞,把饭菜就从洞里递进去,凡是兵器针刀都不准送入,皇帝想要银钱布帛全拿不到,想要纸张笔墨也不给。当时天气非常寒冷,嫔御公主没有衣被,嚎哭之声传到院外,刘季述等假传诏书令太子监国,迎太子进宫,又假传诏书令太子继承皇位,改名李缜,以皇帝为太上皇,皇后为太上皇后,于是太子即位当了皇帝,把少阳院改名为问安宫。
刘季述加封百官爵位和品秩,所有参与此事的将士都受到优厚的赏赐,想要以此讨好众人,又杀死了睦王李倚,凡是受到皇帝宠信的宫人、侍从、方士、僧人、道士,都用木棍打死,每夜杀了人,白天就用十辆车子把尸体装出来,一辆车子上有时只有一两具尸体,想要以此竖立威势。刘季述想要杀司天监胡秀林,胡秀林说:"你们拘禁了皇帝,还想要多杀无辜吗?"
刘季述忌惮他的话刚正不阿,从而停止了屠 杀,刘季述想杀死崔胤,却因为畏惧朱全忠,就只是解除了崔胤度支盐铁转运使的职位而已。进士无棣人李愚客居华州,给韩建上书,大意说:"我每次读书,看到父子、君臣中有伤教化礼仪的,恨不得把他杀了并陈尸市场、交给朝廷。您据守的华州是靠近潼关的重镇,,皇上被拒受辱已有一个多月,您坐看恶贼胡作非为,而忘掉出兵救援皇室的大事,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啊!我私下计议,朝中辅弼之臣,虽然有志恢复皇上的君位,但没有兵权,各地的藩镇诸侯,虽然有兵权但没有志向,只有您忠贞仁义,国家要依靠您了。以前皇上被迫离京流离失所,您痛哭流涕迎接皇上来到华州,供给衣服粮食好多年,后来重新恢复宗庙、朝廷,您的大义感动人心,传倾至今。现在的形势与以前不同了,您处在重镇要冲,位兼节度使、宰相,自宫中发生变故以来,已经过了十天,如果您不发号施令带头谋划让皇上复位,仍然犹豫不决,一旦山东地区的藩镇诸侯倡义联合起来,发动军队西进,那么您想要平安无事又怎么能够呢?这是必然的形势啊!不如赶快传檄四方,使他们知道顺逆之理,这样军队声威一震,元凶丧胆,不出十天左右,刘季述、王仲先这两个叛贼的脑袋将传递于天下,没有比这更有利的策略了。"
韩建虽然不能采纳李愚的计策,尽管很优厚地招待了他,李愚还是坚决辞去。朱全忠在定州巡视军营,听到京城长安发生变乱,于是南下返回到了大梁。刘季述派养子刘希度到朱全忠处,许诺把大唐江山交给他,又派遣供奉官李奉本拿着太上皇的诰文给朱全忠看,朱全忠犹豫不决,聚集幕僚、佐吏商量这件事,有人说:"朝廷里的大事,不是藩镇所应该干预知悉的。"
独有天平节度副使李振说:"王室有灾难,这是成就霸业的资本,如今您是唐代的齐恒公、晋文公,国家安危与您密切相关。刘季述只是一个宦官罢了,竟敢囚禁废黜皇帝,您不去讨伐他怎么再来号令诸侯?况且幼主君位初定,国家大权将全部落入宦官之手,这是把太阿剑柄交给他们啊!"
朱全忠醒悟过来,立即囚禁了刘希度、李奉本,派李振到京城去探听情况,李振回来后,又派亲近的官吏蒋玄晖再到京城,与崔胤密谋策划,召请宣武进奏官程岩赶赴大梁。
太子即位已有十天了,藩镇应该报送的笺表大多未到。王仲先性情苛刻仔细,一向知道左、右军中的积弊很多,他担任中尉官职以后,就查核军中的钱财、谷物,查到隐藏、贪污犯罪的人,就重重地加以鞭打,紧急追收所欠,将士们深感不安。有一位盐州雄毅军使孙德昭,担任左神策军使,自从刘季述废黜皇帝立太子为帝后,经常愤恨不平,崔胤听说了,派判官石戬与他交往,孙德昭每次饮酒痛快时必定要感伤哭泣,石戬知道他忠诚,于是秘密把崔胤的意见告诉他说:"自从皇帝被囚禁以来,从内外大臣一直到军队士兵,谁不咬牙切齿呢?如今造反的只有刘季述王仲先两个人罢了,您如果能杀死他们两个人,迎接皇上复位,就会富极一时,忠义流传千古。如果犹豫不决,那么功劳就要落到别人手中了。"
孙德昭感谢说:"我孙德昭只是一个小军官,国家大事怎么敢擅自作主呢!假如崔相公有命令,我万死不辞。"
石戬把这事告诉了崔胤,崔胤割下衣带,亲笔写下命令交给孙德昭,孙德昭又结交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周承诲,计划在除夕夜里伏兵安福门外以俟机起事。王仲先入宫朝见,到了安福门,孙德昭把他捉住杀了,马上快马奔向少阳院敲门高喊说:"逆贼王仲先已被杀死,请皇上出来慰劳将士们。"
何皇后不相信,说:"果真如此把他的首级拿来。"
孙德昭献上王仲先的首级,皇帝和皇后才毁门出来。崔胤迎接皇帝到长乐门楼,率领百官前来祝贺,接着刘季述、王彦范也被周承诲捉来,刚要责问他们的叛逆行为,他们已被乱棍打死了。薛齐偓跳井自杀,也捞出来斩了首级。于是下令诛灭刘季述、王仲先、王彦范、薛齐偓四个人的全族,并且杀了他们的党羽二十多人。宦官侍奉太子藏在左军之中,献出传国宝玺,皇帝说:"李裕年幼懦弱,被恶贼立为皇帝,不是他的罪过。"
于是下令他回到东宫去,黜为德王,恢复原名裕。任命孙德昭为同平章事,充当静海节度使,赐姓名李继昭。进封崔胤为司徒,任命周承诲为岭南西道节度使,赐姓名李继诲,任命董彦弼为宁远节度,也赐姓李,都为同平章事。他们俩和李继昭都留在宫中守卫,十天才出宫回家一次,朝廷尽国库所有赏赐他们,当时人叫他们为`三使相'。
第31章:朱全忠声震河东
朱全忠已经降服河北,想要先攻取河中来牵制河东,于是召集诸将说:"王珂是个庸才,依仗着太原李克用是他的岳父骄傲奢侈。我今天要攻取河中,斩断长蛇的腰部,各位替我用一根绳子来捆绑它。"
于是派遣张存敬率军三万人从汜水渡过黄河,由含山路出发进入袭中,朱全忠率领中军紧跟其后。张存敬到了绛州,晋州、绛州的人没有料到张存敬的军队突然到来,绛州刺史陶建钊投降,接着晋州刺史也投降了。朱全忠派遣部将侯言留守晋州,何絪留守绛州,驻扎军队二万人以扼制河东李克用援兵的通道,朝廷害怕朱全忠率军向西攻入潼关,急忙颁赐诏书要他们和解,朱全忠没有听从。
王珂派使者秘密地到李克用那里告急,使者接连不断,李克用由于朱全忠的汴州军队已先占领了晋州、绛州,援兵无法通过,王珂的妻子李氏送信给李克用说:"女儿早晚就要成为汴州俘虏,父亲怎么忍心不来救我呢?"
李克用回信说:"现在贼兵已经堵塞晋州、绛州,我军寡不敌众,如果前进就要与你同归于尽,不如你和王珂带领全族回归朝廷。"
王珂又写信给李茂贞说:"皇帝刚刚复位,诏令藩镇之间不要互相攻伐,共同辅佐王室。如今朱全忠不顾皇帝的命令,首先发兵攻打我,他的心思是可以想到的了。河中如果灭亡,那么同州、华州、邠州、岐州都不能自保,大唐政权拱手交给朱全忠就势在必然。您应该赶快统帅关中各个藩镇的军队坚守潼关,并前来救援河中,我自己知道不勇猛,情愿在您的西边管辖一个小镇,这个地方就归您所有。关中的安危,国运的长短,都在此一举,希望您仔细地想一想啊!"
李茂贞一向没有远大的计划,就没有答复。张存敬于是率军从晋州出发,到达河中把它包围了。王珂处境危急,想要逃奔京城长安,但是人心离散,正巧浮桥也坏了,流水堵塞了黄河河道,行船非常困难。王珂带了全族几百人想要在夜里上船渡河逃走,他亲自告诉守城门的将士,却都没有反应,牙将刘训对王珂说:"如今人心惶惶,假若夜里出城渡河,一定都争着上船出现混乱,那么一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不如暂时向张存敬表示归顺的诚意,慢慢再来考虑是投降还是反抗。"
王珂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在城角竖起白旗,派使者拿着令牌印信向张存敬求降。张存敬要求王珂打开城门,王珂说:"我和朱全忠两家有亲谊情分,请您暂时退一下,等到朱全忠来了,我亲自把这座城交给他。"
张存敬同意了,并且派出使者前去禀告朱全忠,朱全忠到了洛河,听说王珂求降非常高兴,快速赶往河中。到了虞乡县,先到王珂父亲王重荣的墓前哭祭,表示了悲哀的心情,河中的将士百姓都很喜悦。王珂虽然捆绑双手牵羊出来迎接,朱全忠急忙派人阻止他说:"太师舅父的恩情怎么能够忘记呢!你要这样做,我以后如何在九泉之下见舅父啊!"
于是王珂就用一般的礼节出城迎接朱全忠,两人握手嗟叹不已,然后并排骑着马一起进入城中。朱全忠奏请朝廷任命张存敬为护國军留后,突然听到妻子张夫人病的很重,急忙从河中赶回汴州。把王珂全族人也迁往大梁。后来朱全忠派王珂进京入朝,就派人在华州把他杀死了。
李克用派使者带厚礼向朱全忠请求重新和好,朱全忠虽然派出使者前去答复,但是对李克用信中的言语傲慢感到愤恨,就决定出兵攻打他。朱全忠到了大梁,派遣氏叔琮等人率军五万人攻打李克用,从太行山进军。魏博都将张文恭从磁州的新口进军。葛从周率领衮州、郓州的军队会同成德的军队从土门进军。洺州刺史张归厚从马岭进军。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从飞狐进军。暂代晋州刺史的侯言率领慈州、隰州、晋州、绛州的军队从阴地关进军。氏叔琮进入天井关,又向泽州的昂车关进击。沁州刺史蔡诃献城投降,河东将领盖玮到侯言那里投降,侯言命令他暂代沁州刺史。氏叔琮攻下泽州,刺史李存璋放弃守城逃走,氏叔琮又进攻潞州,昭义节度使孟迂向他投降,河东驻军将领李存建、王周率步兵一万人、骑兵二千人向氏叔琮投降,氏叔琮进军直奔晋阳。
氏叔琮率军出石会关,到洞涡驿驻扎,张归厚带军到达辽州,辽州刺史张鄂投降。别将白奉国会同成德的军队从井陉进入,攻下承天军,与氏叔琮军队的烽火互相呼应。氏叔琮等人率领军队到达晋阳城下多次挑战,城里军民十分恐慌,李克用登上城楼布置守卫,连吃饭、喝水都顾不上。当时大雨下了十多天,城墙多次崩塌毁坏,李克用下令随时加以修补。河东将领李嗣昭、李嗣源凿通了暗门,夜里出来攻打汴州军队的营寨,每次都有杀伤俘获。李存进在洞涡驿打败了汴州军队,这时汴州军队攻打晋阳人马众多,但粮草供给不上,又长时间下雨,士兵患疟疾拉痢疾,朱全忠于是召回军队。
氏叔琮等从石会关返回,其他各道军队也相继退走,河东将领周德威、李嗣昭率领精锐骑兵五千人追击,斩杀俘虏的很多。起先汾宁刺史李瑭献上汾州归附朱全忠的汴州军,此时李克用派部将李存审去攻打他,三天就攻下了汾州,捉住了李瑭把他杀了。氏叔琮经过上党,孟迁带领全族跟随他到南方去。
朱全忠率军先是驻扎在三原县,后又驻扎在武功县,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将李嗣昭、周德威率军从阴地关出发,攻打隰州,又进攻慈州,借以分散朱全忠的兵势。李嗣昭等人攻打慈州、隰州,把它攻下来了,又进军逼近晋州、绛州。朱全忠派遣他哥哥的儿子朱友宁,率军会合晋州刺史氏叔琮攻击河东军。李嗣昭偷袭攻占了绛州,汴州将领康怀英又夺回了它。李嗣昭等驻扎在蒲县,汴州军十万人在浦南扎营,氏叔琮在夜间率军切断河东军队的归路,并进攻他们的营寨,大败河东军,杀死俘虏的有一万多人。因此朱全忠从河中赶来,到达晋阳。
氏叔琮、朱友宁进攻李嗣昭、周德威的营寨,当时汴州军列阵十里,而河东军不到几万人深入敌境,士兵心中恐惧。周德威出战失败,密令李嗣昭率后军先离开,周德威自己随即率骑兵也撤退了。氏叔琮、朱友宁率军长驱直入,河东军队惊慌溃散,活捉了李克用的儿子李廷鸾,河东军的兵器粮草等物丧失殆尽。朱全忠命令氏叔琮、朱友宁乘胜进攻河东。
李克用听说李嗣昭等战败了,派遣李存信带领亲兵迎敌,到清源县时,遇到了汴州军,李存信逃回晋阳,汴州军就攻取了慈、隰、汾三州,于是包围了晋阳,在晋祠扎营,攻打晋阳的西门。周德威、李嗣昭收集余部,沿着西山返回晋阳,晋阳城中的军队还没有集合好,氏叔琮攻城又非常紧急,每次巡视围城军队的时候,总是宽袍大带以示悠闲。李克用日夜登城,没有时间睡觉吃饭,他召集各位将领商议退保云州,李嗣昭、李嗣源、周德威说:"我们在这里一定能够守住,您不要有退保云州的打算,以免惊动人心。"
李存信说:"关东、河北都受到朱全忠的控制,我们兵力缺少,地方狭小,防守这座孤城,他们环城修造营垒挖掘壕沟,以长期围困来制服我们,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坐着等死。修造形势已经非常危急,不如暂且进入北方部族,慢慢再设法进攻。"
李嗣昭极力争辩,李克用不能作最后的决定,刘夫人对李克用说:"李存信只是北川牧羊人的小孩罢了,哪里知道长远打算,大王您常常讥笑王行瑜轻率地弃城逃走,因此死在别人手中,今天反而要效法他吗?况且您从前住在鞑靼,几乎不能自免,靠着朝廷多事才能够再回来。如今只要一离开守城,就会有无法预测的灾祸发生,哪里能够到达塞外呢!"
李克用这才打消了退保云州的念头,过了几天,逃散的士兵又集合起来,军府才逐渐安定。李克用的弟弟李克宁担任忻州刺史,听说汴州军到了,中途又回到了晋阳说:"这城是我战死的地方,离开它将到哪里去呢!"
李嗣昭、刘守义多次率敢死队夜里进入氏叔琮的营寨,杀死士兵捕获俘虏,汴州军惊慌混乱,没有空闲防备守卫,又遇上瘟疫流行,氏叔琮于是率军退走。李嗣昭与周德威率军追赶到石会关,氏叔琮在高坡顶上留下几匹马及旌旗,李嗣昭等以为有伏兵,于是带兵返回,又攻下了慈、隰、汾三州。从此以后,李克用好几年不敢与朱全忠相争。
李克用以节度使文书向幕府咨询说:"不储备军粮,用什么聚集部众?不购置兵器,用什么战胜敌人?不修筑城池,用什么防御抵抗?利益和危害之间,请你们商议谋划。"
掌书记李袭吉发表意见说:"国家富裕不在于仓库里储备的物资,军队强大不在于人数的多少,老百姓都归附有德行的君主。与其有聚敛搜刮民财的臣子,不如有盗窃国家钱财的官吏,苛政如同吃人的猛虎一样厉害。我以为更改法制不如教养百姓,推行新制怎么比得上旧法呢!韩建在华州积蓄无数钱财,到头来全部归了朱全忠,王珂更改法制像麻一样多,一下子就投降了敌人,中山城并不是不高峻,但王郜不能守住它,蔡上军队并不是不多,但秦宗权终于失败。这些事情非常明显,可以作为警戒。况且称霸诸侯的国家没有贫穷的君主,强将的手下没有懦弱的士兵。我希望大王崇尚德政,爱护人民,去掉奢侈,减省赋税,设置险要,固守边境,训练军队,致力农耕。平定動乱要选用武臣,治理政务则选用文官,钱谷进出有账簿登记,判刑执法有令律依据。生杀赏罚大权由自己掌握,下边就没有作威作福的弊端,身边亲近的人大多品行端正,大家就不会有被诬陷诽谤的担忧。那么不求富裕,国家自然富裕了,不求安定,国家自然安定了。对外可以打败元凶朱全忠,对内可以振兴秃废的习俗,则名声高过春秋五霸,道德冠于上古八元。至于计算人民的赋税,制定房屋的规模,增加酒曲的专利,检查田亩的收入,这些对于开拓国土,建立家邦,恐怕还不算迫切。"
李克用的亲军都是沙陀部族的胡人,喜好侵犯百姓,河东人民受苦很深,他的儿子李存勖把情况报告后,李克用说:"这些人跟随我打仗几十年了,近来库房的财物不足,各路军队靠出卖马匹来维持供给,如今四方藩镇都用重赏来招募士兵,我如果逼急他们,那么他们都要散去了,我还怎么和他们一起来保卫这个基业啊!等到天下稍有安定后,再来清理管制他们好了。"
李存勖进言说:"事物不到极点就不会走向反面,恶人不到极点也不会走向死亡。朱全忠依仗他的奸诈和力量,穷凶极恶并吞消灭四邻的藩镇,百姓怨恨天神愤怒。如今又攻击逼迫皇帝,窥伺帝位,这是他走向了极点将要死亡了。我家世世代代忠贞,今天虽然势穷力亏,但可以问心无愧,父王应该从容静观,等待朱全忠衰弱下去,怎么能够轻易灰心丧气,使大家失望呢!"
第32章:韩全诲劫持皇帝
朝廷赐令左、右两军副使李师度、徐彦孙自尽,因为他们都是刘季述的同党。朱全忠听说刘季述等人已经被杀,便折断陈岩的双脚,戴上刑具解送京城长安,和刘希度、李奉本一起都在市集处死,朝廷进封朱全忠为东平王。凤翔、彰义节度使李茂贞前来朝见皇帝,加封李茂贞守尚书令,兼侍中,并进爵为岐王。皇帝颁布赦令说:"今年来宰相在延英殿奏事,枢密使在旁侍立争论不休,等到奏事完毕出来,又说尚未完全符合皇帝旨意,再进行更改,扰乱朝政。从今以后依照宣宗大中年间的旧制,等宰相奏事完毕,枢密使方能够进殿接受公事。"
刘季述、王仲先已死,崔胤、陆扆向皇帝进言说:"灾乱的发生,都是由于宦官掌握了军队,请求皇上下令让崔胤掌管左军,陆扆掌管右军,这样藩镇诸侯就不敢侵犯欺辱,王室就会受到尊崇了。"
皇帝犹豫了两天还没有决定,李茂贞听到了发怒说:"崔胤还没有夺得军权,就想要消灭藩镇诸侯啦!"
皇帝召集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商量,他们都说:"我们好几代都在军中任职,没有听说过书生可以担任军队主帅的,如果把军队隶属于政府衙门,一定会有许多改变,还不如把它归于内侍省宦官掌管比较方便。"
皇帝于是对崔胤、陆扆说:"将士们不愿意隶属于文臣,你们不要再坚决要求了。"
于是任命枢密使韩全诲、凤翔监军使张彦弘为左、右两军的中尉,韩全诲以前也是凤翔监军。又征调辞官归隐的前枢密使严遵美为左、右两军中尉观军容处置使。严遵美说:"一军尚且不能掌管,更何况是左、右两军呢?"
李茂贞离开京城返回镇所,崔胤认为宦官掌握军队,终究是心腹祸患,想用藩镇的军队来牵制他们,就劝说李茂贞留下三千士兵在京城,充当皇宫的侍卫,由李茂贞的养子李继筠来率领。左谏议大夫万年人韩偓认为这样做不行,崔胤说:"是士兵们自己不肯回去,不是我想留下他们。"
韩偓说:"开始时为什么要召请他们前来京城呢?"
崔胤无言以对,韩偓说:"留下这些士兵,家国都有危险,不留下这些士兵,家国都平安无事。"
当初杨复恭担任中尉,借用度支使酿 造酒曲一年所得的利润来供养左、右两军的军需,以后就不肯把这个权利归还了。到这时候,崔胤起草赦文想要重 用宦官,听任买酒者自己制造酒曲,只需每月交纳卖酒税金就行了。左、右两军先前所制造的酒曲,都催促他们减价出 卖,过了七月就不能再卖了。
崔胤停止左、右两军酿 造酒曲,连同附近各藩镇酿 造酒曲的权利也一起禁止了。李茂贞舍不得放弃这项专利,上表要求到朝廷论理,韩全诲请求皇帝答应他的要求。李茂贞到了京城长安,韩全诲与他来往密切,崔胤这才害怕起来,便暗中进一步联络朱全忠与李茂贞为敌。
自从皇帝恢复君位,中书舍人令狐涣、给事中韩偓都参预谋划,因此被提升为翰林学士,多次被召进宫中应答,询问国家机密大事。令狐涣是唐宣宗时宰相令狐绹的儿子。当时皇帝把军国事务全部委托给崔胤掌 管,每次奏陈事情,皇帝与他从容商议,有时谈到天黑点起蜡烛。宦官们害怕他,不敢正眼看他,有事先要问过崔胤以后再去执行。崔胤立志要全部废掉宦官,韩偓多次规劝他说:"做事切忌太过分了,这些人也不能完全没有,恐怕他们的同党因为逼迫太急,再生出其他变乱来。"
皇帝单独召见韩偓问道:"宦官里面做坏事的很多,怎么样来处置他们呢?"
韩偓回答说:"东宫之变,这些宦官哪一个不是一同为恶的呢?处置他们应当在正月诛杀刘季述等人时,现在已经失去时机了。"
皇帝说:"当时你为什么不向崔胤说这件事呢?"
韩偓回答道:"我看到皇帝的诏书说,除了刘季述等四家以外,其余一个也不问罪。对皇帝来说,最重要的是莫大于信誉,既然已经颁下了诏书,就应该坚决遵守,如再杀一人,就人人自危了。后来被杀的人已经不少了,这就是他们所以恐惧不安的原因。皇上您不如选择他们中间作恶尤多的几个人,明白宣布他们的罪状,依法惩治他们,然后再安抚晓谕其余的人说:`我担心你们说我怀恨在心,从今以后可以没有疑虑了'。然后选择他们中间忠厚老实的人担任长官,其他人表现好的就奖励,有罪过的就惩罚,这样都可以安定无事了。现在宦官在官府和私家的有几万人,怎么能够全部诛灭呢?行帝王之道,应该是用优厚待遇安定他们,以公正态度驾驭他们。至于那些琐碎细小的权术此生彼应,终究不能成就大业,这就是所谓理丝结果越理越乱。况且现在朝廷的权力分布在四方,如果能先把这些权力收回来,那么事情就没有不可以办的了。"
皇帝问韩偓道:"听说陆扆不乐意我恢复君位,在元旦那一天换了衣服,骑着小马出了启夏门,有这件事吗?"
韩偓回答说:"您恢复君位的谋划,只有我和崔胤等几个人知道,陆扆不知道。突然间听说宫中有变乱,按照常情怎么会不惊慌害怕呢?换了衣服逃走躲避,又有何妨呢?陛下责备他身为宰相没有以死赴难的志向是可以的,至于说他不乐意您恢复君位,恐怕是出于谗佞小人的口中,希望您明察!"
崔胤奏请皇帝把宦官全部杀死,只用宫人掌管宫内各司的事情,宦官听到了一些风声,韩全诲等人哭泣着哀求皇帝,皇帝于是命令崔胤说:"有事情要写成奏疏密封后送上来,不要再口头报告了。"
宦官寻访识字的美女数人送进宫中,让他们暗中侦察这件事,于是全部掌握了崔胤秘密的计划,皇帝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韩全诲等人知道计划后非常恐惧,每次宴饮聚会,都流泪互相诀别,日夜谋划除去崔胤的办法。崔胤当时是统领户部、度支、盐铁三司使,韩全诲等人教唆禁军向皇帝叫嚷,控诉崔胤少给了他们冬天的衣服,皇帝不得已,就解除了崔胤盐铁使的职务。
韩全诲等人害怕被杀,密谋用武力来胁迫皇帝,于是与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李继筠等互相勾结,只有李继昭不肯依从。有一天皇帝问韩偓:"外面听到了什么?"
韩偓回答说:"只听说宦官们忧愁害怕,与功臣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以及李继筠勾结,将要招致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皇帝说:"这事不会是假的了。近日李继诲、李彦弼这些人说话逐渐强硬,令人难以忍受。令狐涣想要我把崔胤及韩全诲等人召到内殿来,设置酒席使他们和解,怎么样?"
韩偓回答说:"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更加凶恶狂悖了。"
皇帝说:"那该怎么办呢?"
韩偓回答说:"只有公开惩罚几个人,迅速将他们放逐出去,其他的人允许改过自新,这样差不多就平息了。如果一个人也不问罪,他们必定知道您怀恨在心,更加不会自己安下心来,事情终究不能了结。"
皇帝同意了,不久宦官们依仗党援已经结成,渐渐不遵诏令,皇帝或将其派出去作监军,或贬斥去守陵寝,但他们都不去,皇帝也没有办法了。
这时朱全忠、李茂贞都有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图,朱全忠想要皇帝到东都洛阳去,李茂贞想要皇帝到凤翔去。崔胤知道谋杀宦官的计划已经泄露,事情紧迫,就写信给朱全忠,假称受有密诏,要朱全忠派遣军队迎接皇帝,并且说:"前时皇帝能恢复君位,都是您的良策,可是凤翔李茂贞却抢先一步入朝夺功,如今您不尽快赶来,必定会成为罪人,岂止是功劳被人占去,而且还要被攻击讨伐了。"
朱全忠收到崔胤的书信,急忙回大梁去征调军队。皇帝紧急召见韩偓,对他说:"听说朱全忠想要到京城长安来清除我身边的恶人,确实是尽忠心。然而必须叫他和李茂贞同建此功,如果他们两帅互相争斗,那么事情就危险了。你替我告诉崔胤,要他火速写信给朱全忠和李茂贞,让他们共同谋划那就好了。"
皇帝又对韩偓说:"李继诲、李彦弼等人骄横愈甚,几天前与李继筠一同到内宫来,就在宫殿的东边叫宫中杂役唱歌劝酒,使人震惊害怕。"
韩偓回答说:"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的,这件事错在当初,当元旦您恢复君位,他们立功的时候,只应该用官爵、田宅、金银、布帛来酬劳他们,不应该听任他们出入宫中。这些人向来无知,多次要求入朝奏对,有时甚至僭越身份改变荐举的人选,稍微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就产生怨恨。况且只知道贪财,被宦官们用厚利收买,使得他们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崔胤原来留下卫兵,是要用来牵制宦官的,现在宦官们与卫兵相互勾结,那该怎么办呢?汴州军如果来到京城长安,一定会与岐州军在宫前争斗,我私下里深深感到失望痛心。"
皇帝只能忧愁沮丧,朱全忠率领大军从大押出发,前往京城长安。韩全诲听说朱全忠将要到达,命令李继筠、李彦弼等率军劫持皇帝,要皇帝到凤翔去。皇帝各门都增派军队防守,人和文书进出搜查得非常严格。皇帝派人秘密地给崔胤送去亲笔书信,言语都很凄凉,末了说:"……我为了宗庙社稷的大计,必须西去凤翔,你们只管向东走好了。惆怅!惆怅!"
皇帝派赵国夫人出宫告诉韩偓说:"早晨以来李彦弼这伙人无礼到了极点,想要召卿入宫答对,但形势不许可了。皇上和皇后只是相对哭泣。"
从此翰林学士不能再进宫应对了,韩全诲等命令皇帝入阁召见百官,废除正月二十三日颁布的宰相奏事,枢密使不准在旁侍立的赦书,完全恢复懿宗咸通以来的惯例。这一天在延英殿召开会议,韩全诲就在旁边侍立,共同商议国事。
第33章:朱全忠进军凤翔
朱全忠到了河中,奏请皇帝到东都洛阳去,京城恐惧,士民都逃亡到山谷中。这一天文武百官都没有入朝去见皇帝,宫殿前寂静无人,李继筠等率军到宫门下,禁止人出入。他的部下抢掠宫内库房中的珍宝、财物、帷帐,皇帝外出时用的车驾礼器等。韩全诲派人秘密把各王以及宫人先送往凤翔。韩建任命幕僚司马邺主持匡国留后的事务。朱全忠带领四镇的军队七万人直奔同州,司马邺向朱全忠投降。
韩全诲因李继昭不与他们共同行事,就阻止他拜见皇帝。当时崔胤的府第在长安痘街的开化坊,李继昭率领部下六千多人,以及关东各道在京城的士兵共同守卫这个地方,文武百官和士民躲藏灾难的都前去依附。皇帝派供奉官张绍孙召集百官,崔胤等都上表推辞不到。韩全诲等在宫殿前布置军队,对皇帝说:"朱全忠率领大军进逼京城长安,想要劫持您到洛阳去,要求把帝位禅让给他。我们恳求您到凤翔,调集军队来抵抗他。"
皇帝没同意,拿着剑登上乞巧楼,韩全诲等逼迫皇帝下楼,皇帝才走到寿春殿,李彦弼已经在宫内放起了火。这一天是冬至,皇帝独自坐在思政殿,翘着一只脚,另一只脚踏在栏杆上,殿内没有文武百官,旁边也没有服侍的人,过了一会儿,不得已与皇后、妃嫔、各王一共一百多人都上了马,一时痛哭之声不绝。出了宫门,回过头来看宫殿,大火已在熊熊燃烧。
朱全忠派司马邺进入华州,对韩建说:"你不能早一点知道自己的过错前来归顺,又要烦劳我这支军队稍稍停留在华州城下了。"
这一天,朱全忠从故市率领军队向南渡过渭水,韩建派遣节度副使李巨川求降,献上三万两银子资助军队,朱全忠于是率军向西南奔赴赤水。李茂贞在田家硙迎接皇帝,皇帝亲自下马慰问,皇帝到达其县停留了一天,又在岐山停留了三天才到达凤翔。当时京城长安没有皇帝,皇帝所在的地方没有宰相,崔胤让太子太师卢渥等二百多人列状请朱全忠西去迎接皇帝,又派王溥到赤水去见朱全忠,商议迎接皇帝事宜,朱全忠回信说:"前进怕有胁迫皇上的诽谤,后退又怀辜负国家恩德之愧,但是我不敢不努力去做。"
朱全忠率军从赤水出发,到达零口镇西边,听说皇帝已经离开长安西行,便与部下商议又率军回到赤水。辞官归隐的原左仆射张苯睿对朱全忠说:"韩建是李茂贞的同党,不先攻取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后患。"
朱全忠听说韩建曾经上表劝皇帝到凤翔去,于是率军进逼华州,韩建单骑来迎接遏见,朱全忠责备他,韩建回答说:"我韩建不识字,所有表章书信檄文,都是李巨川所写的。"
朱全忠因为李巨川经常为韩建出谋划策,就在军门把他斩杀了,朱全忠对韩建说:"你是许州人,现在就可以衣锦还乡了。"
于是让韩建担任忠武节度使驻守陈州,并派兵护送他赴任,而派前商州刺史李存权掌管华州,调忠武节度使赵珝担任匡国节度使。皇帝在华州的时候,四方的商人都聚集到这里,韩建征收很重的赋税,两年时间得钱九百万缗,到这时,朱全忠全部取为己有。
朱全忠到了长安,宰相带领文武百官列队在长乐坡迎接他,第二天朱全忠西去,又列队在临皋驿送行。朱全忠奖赏李继昭保卫崔胤和文武百官的功劳,起初让他暂代匡国留后,后来又留下他担任两街制置使,赏赐给他的财物很多。朱全忠派判官李择、裴铸到凤翔向皇帝奏事说:"奉到秘密诏令和接得崔胤书信,命令我带领军队前来朝见。"
韩全诲等假传皇帝诏令回答说:"朕避难到此,不是被宦官劫持,秘密诏令都是崔胤假造的,你应该收兵回去,保卫你的属地领土。"
朱全忠到达凤翔,把军队驻扎在城东,李茂贞登上城楼对城外的朱全忠说:"皇帝避难到此,不是我们无礼劫持,是说坏话的人挑拨,才使你到了此地。"
朱全忠回答说:"韩全诲劫持皇上,我今天来问罪,迎送皇上回宫,你如果没有参预谋划,何须陈说表白。"
他们假以皇帝多次诏令朱全忠回到镇所,朱全忠于是上表从命,率军转移,向北奔赴邠州。朱全忠攻打邠州,静难节度使李继徽求降,恢复本名杨崇本,朱全忠把他的妻子作为人质迁往河中,命令他仍然镇守邠州。朱全忠从邠州出发,驻扎在三原县,崔胤到三原县会见朱全忠,催促他去迎接皇帝。
朱全忠西入潼关时,韩全诲、李茂贞用皇帝的诏令向河东征调军队,李茂贞并且写信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派李嗣昭率领骑兵五千人从走州出发直奔晋州,在平阳的北边与汴州军交战,打败了汴州军。朱全忠派朱友宁进攻其县,没有攻下来,朱全忠亲自督战,他的军队全部投降斩杀,朱全忠于是命令崔胤带领文武百官,以及京城长安的居民全部迁往华州。
朱全忠进入潼关时,戎昭节度使冯行袭派遣副使鲁崇矩听从朱全忠的命令,韩全诲派出宦官二十多人分路向江、淮地区征调军队去驻守金州,以便威胁朱全忠。冯行袭把这些宦官都杀了,收缴他们携带的诏令赦书送给朱全忠。韩全诲又派出使者向王建征调军队,朱全忠也派出使者向王建要求军队支援。王建表面上与李茂贞亲善友好,指责朱全忠的罪行,暗中劝说李茂贞固守,还答应派军队救援。王建任命武信节度使王宗佶、前东川节度使王宗涤等为扈驾指挥使,率军五万人,声言前去迎接皇帝,实际上是去偷袭李茂贞的山南各州。当时李茂贞不出城迎战,朱全忠听说有河东军队进犯,就率军返回河中。
朱全忠回到河中,派遣朱友宁率军向西攻打李茂贞,驻扎在兴平、武功之间。崔胤从华州来到河中,流着眼泪向朱全忠诉说,担心李茂贞劫持皇帝到蜀地去,应该及时迎接皇帝东归,形势刻不容缓。朱全忠与崔胤宴饮,崔胤亲自拿着拍板为朱全忠唱歌劝酒。
回鹘派遣使者前来进贡物品,请求出兵救援国难,皇帝命令翰林学士承旨韩偓回信同意他们的请求,韩偓进言说:"戎狄野兽心肠,不可以依靠信赖。他们看到我们国家人民生活富裕,财物众多,但是城邑荒废残颓,武装破旧,士兵疲乏,一定有轻视中国的心理,从而开取他们贪婪的念头,并且从武宗会昌年间以来,回鹘被我们中国打败,恐怕他们要乘着我们的危难复仇。您赐给他们可汗的书信应当告诉他,小小的贼寇,不需要你们前来救援。表面上感谢他们的好意,实际上是阻止他们的阴谋。"
凤翔人听说朱全忠就要来攻打都很害怕,城外的居民都迁入城中,。朱全忠率领精兵五万人从河中出发,到了乐渭的横桥,遇到连日阴雨,停留了十天。李茂贞亲自率领军队,与朱全忠的军队在虢县北边激战,被打得大败而回,死的有一万多人。朱全忠派遣部将孔勍从散关出发攻打凤州,把凤州攻下来了,朱全忠穿着朝服面向着凤翔城哭着说:"我只是想迎接皇帝返回宫中,不是与岐王较量胜负的。"
于是环绕着凤翔城建立了五个营寨,孔勍攻成、陇两州,不战而克,到了秦州,秦州人据城防守,于是从故关返回。保大节度使李茂勋率领军队驻扎在三原救援李茂贞,朱全忠派遣部将康怀贞、孔勍去攻打他,李茂勋逃走了。李茂贞出兵夜袭奉天,俘虏了汴州将领倪章、邵棠后返回,然后李茂贞派出大批军队与朱全忠交战,但没有取胜。傍晚回来时,汴州军随后追击,几乎攻入凤翔城的西门。
朱全忠因为长时间下雨,士兵们多病,就召集诸将商量领军返回河中,亲从指挥使高季昌、左开道指挥使刘知俊说:"天下的英雄们,看着我们讨伐李茂贞快一年了,如今李茂贞已经困迫,为什么要放弃这里回去呢?"
朱全忠担心李茂贞坚守不战,高季昌建议用计策引诱他出来,于是招募能入城做间谍的人,骑士马景请求前往,他说:"这次前去一定会死,希望大王能够收养抚恤我的妻子儿女。"
朱全忠感到悲伤,便阻止他,马景坚决要去,当时朱全忠派遣朱友伦从大梁调发军队,第二天将要到达,朱全忠应当出兵迎接他们。马景请求就在这个时候,给他骏马混在众骑兵中出去,朱全忠依从了他的要求,命令各路军队都让马匹、将士吃饱喝好。第二天早晨,把旗帜都放倒,士兵们都埋伏起来,军营中寂静得就像没有人一样。马景与众骑兵一起出营,突然跃马向西假装逃跑,进入凤翔城告诉李茂贞说:"朱全忠全军都逃走了,只留下伤病的士兵将近一万人守寨,今天晚上也要走了,请急速攻打他们。"
于是李茂贞打开城门,出动全部人马去攻打朱全忠的营寨。朱全忠在军中击鼓,一时所有的军队都出动了,发兵攻击李茂贞的军队。又派遣几百名骑兵去占据凤翔城门,凤翔军进退不得自相践踏,被杀的受伤的,几乎全军覆灭。李茂贞从此意气沮丧,开始商议与朱全忠讲和,送皇帝返回京城长安,不再用诏书勒令朱全忠回镇了。
朱全忠派遣幕僚司马邺捧表进入凤翔城,又派使者献上熊脂,从这以后,进献食物、丝帛等又连续不断。皇帝都先给李茂贞让他打开看,李茂贞也不敢打开。老百姓出城砍柴也不检查没收了,朱全忠奏请修理宫殿迎接皇帝回京。
第34章:朱全忠凤翔护驾
李茂贞的义子李彦询率领三团步兵投奔汴州军,李彦韬也随即投降。朱全忠给投降的人穿大红色的长袍,让他们招呼城中的人。于是凤翔的士兵夜里用绳子系住坠下城逃走,和借着出城砍柴不回来的很多。这以后李茂贞有时派遣军队出城攻击汴州军,大多不执行他的命令,反而逃散回城。李茂贞怀疑是皇帝与朱全忠有密约,于是又在皇帝住处的北城外增派士兵防守。保大节度使李茂勋率领他的部众一万人救援凤翔,在城北山坡上驻扎,点燃烽火与城中互相呼应。
朱全忠派遣部将孔勍、李晖率领军队乘虚袭击鄜州、坊州,攻下坊州。当时正下大雪,汴州军冒雪连夜前进,五更时到达鄜州城下,鄜州人没有防备,汴州军队进入城中。城里士兵还有八千人,战斗到中午,鄜州人才被打败,擒获留后李继璙。孔勍安抚慰问李茂勋和将士的家属相安无扰,命令李晖暂时掌 管军府中的事务,李茂勋听到这消息,带领军队逃走。
平卢节度使王师范酷爱学习,以忠义自勉,治理政事既有声誉又有实绩。朱全忠包围了凤翔,韩全诲发布皇帝的诏书征召各藩镇军队前来凤翔救援,王师范看见诏书,泪水浸湿了衣襟,他说:"我们身为皇室的屏障,怎么能对皇帝如此困窘耻辱的处境坐视不管?各自拥有强大的军队,就只为自保吗?"
正遇上张濬从长水写信给他,劝他为伸张正义出兵,王师范说:"张濬的话正合我意,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即使力量不足,也应当把生死置之度外。"
张濬是河间人,祖仲素位至中书舍人,父镣官卑,家在寓州。张濬倜傥不羁,涉猎文史,好大言不讳,为士友之摒弃。初从乡赋随计,咸薄其为人,因而愤愤不得志,乃田衣野服,隐于金凤山,学鬼谷子纵横之术,欲以捭阖取贵仕。
当时关东的军队大多跟随朱全忠在凤翔,王师范分别派遣将士,伪装成进献物品的使者和商贩,把兵器包裹起来,用小车装载,进入汴、徐、衮、郓、齐、沂、河南、孟、滑、河中、陕、虢、华等州,约定在同一天一起起兵,讨伐朱全忠。前往各州的人大多数因为事情泄露被捉住,却只有行军司马刘鄩取得了衮州。
当时泰宁节度使葛从周率军驻扎在邢州,刘鄩先派人伪装成卖油的混进城中,侦察到城内的虚实以及军队进城的地点。刘鄩率领精兵五百人在夜晚从水洞里入城,到天亮时,衮州城全部平定,市民都不知道发生了变化。刘鄩占领了葛从周的府署房舍,拜见葛从周的母亲,每天早晨前去探望,对待葛从周的妻子也很有恩惠礼节,对待葛从周的子弟掌理的职务和供给的物资也和原来完全一样。
朱全忠留下节度判官裴迪守卫大梁,王师范派遣差役送信到大梁,裴迪问他东方的情况,差役脸色变了,裴迪察觉到事情有变,让左右的人退下再追问,差役把实情全部讲出。裴迪来不及报告朱全忠,紧急请马步都指挥使朱友宁率军一万人到东方去巡视衮州、郓州,朱友宁召回在邢州驻扎的葛从周,共同攻打王师范,朱全忠听到事变的消息,也分派一部分军队先返回。
汴州军每天晚上击鼓鸣号,城里好像在地震,攻城的人骂城上防守的人是`劫天子贼',城上防守的人骂攻城的人是`夺天子贼'。这年冬天下大雪,城里食物吃完了,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有的躺下还没有死,就已经被人割肉剔骨。市场中出卖人肉每斤价值一百钱,狗肉每斤价值五百钱。李茂贞储备的食物也完了,就拿狗肉、猪肉供给皇帝食用,皇帝在市场上卖掉自己和小皇子的衣服以供日用,削松木片浸水来喂御马。
朱全忠派人割除城外的草以困城中,李茂贞增兵守卫行宫的大门,各宦官自己估计不能幸免就互相指责。苏检多次替韩偓谋划担任宰相,对李茂贞及中尉、枢密使讲这件事,并且派亲近的官吏去告诉韩偓,韩偓发怒说:"你与韦贻范从被贬的地方召回来后,一个月就当了宰相,直到今天没有什么作为,现在已是朝不保夕的形势,还想拿这个宰相来玷污我吗?"
宦官推荐翰林学士姚洎担任宰相,姚洎与韩偓商量,韩偓说:"如果你考虑永久性的利益,那么不如推辞不就为好,假如这是出于皇帝的意思,本来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况且汴州军早晚就要包围过来,凤翔这座孤城很难守住。你的家属在东边,怎么可以不考虑呢?"
姚洎就上表称病,于是任命中书舍人苏检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当时韦贻范在家守丧,向李茂贞推荐苏检和姚洎,皇帝既然不用姚洎,李茂贞和宦官们担心皇帝自己用人,就协力推荐苏检,于是用了他。
皇帝召集李茂贞、苏检、李继诲、李彦弼、李继岌、李继元、李继忠到行宫一起进食,商议与朱全忠和解,皇帝说:"从十六宅各王以下,每天冻死、饿死的有好几个人。在宫内的各王以及公主、妃嫔,一天吃粥,一天吃汤饼,现在也吃完了,你们的意思怎么样呢?"
大家都没有回答,皇帝说:"应当赶快和解了。
凤翔士兵十多人在左银台门拦住韩全诲,大声喧哗责骂说:"全境生灵涂炭,全城都要饿死,都是因为你们军容使几个人。"
韩全诲向李茂贞叩头诉说这件事,李茂贞说:"士兵们知道什么!"
命令侍者倒了两杯酒,与韩全诲对着喝完就作罢了。韩全诲又向皇帝诉说,皇帝也进行劝解,李继昭对韩全诲说:"从前杨复恭灭掉杨守亮一族,如今你韩全诲也要灭掉我李继昭一族吗?"
恣意谩骂了一通,随后就出城去投降了朱全忠,并恢复原姓名符道昭。李茂勋派使者向朱全忠投降,改名李周彝,于是李茂贞管辖的山南州镇都落到王建手中,关中州镇都落到朱全忠手中,李茂贞只空守凤翔孤城。于是秘密谋划杀死宦官来赎罪,并写信给朱全忠说:"祸乱的发生都是韩全诲引起的,我迎接皇帝到这里,是为了防备其他的盗贼。您既然有志匡复国家,请您迎送皇上回宫,我带领破损的盔甲残存的士兵,跟着您尽自己的力量。"
朱全忠回信说:"我带领军队到这里,正是因为皇帝流离失所,你能够与我同心协力,正是我的初衷。"
朝廷派遣殿中侍御史崔构、供奉官郭遵诲前往朱全忠的军营,李茂贞也派牙将郭启期前往商议和解的事情。李茂贞单独晋见皇帝,中尉韩全诲、张彦弘,枢密使袁易简、周敬容等都不能到皇帝面前答对。李茂贞请求诛杀韩全诲等人与朱全忠和解,护送皇帝回长安,皇帝听后很高兴,立即派遣宦官率领凤翔的士兵四十人,收押韩全诲等人,把他们斩杀了。
于是任命御食使第五可范为左军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为上院枢密使,杨虔朗为下院枢密使。当天晚上又斩杀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以及皇宫内诸司使韦处廷等十六人。派韩偓及赵国夫人到朱全忠的军营,另外又派遣使者用口袋装了韩全诲等二十多人的首级送给朱全忠看,并说:"以前胁迫扣留皇帝,害怕获罪离间君臣,不愿亲睦和解的都是这些人。今天我和李茂贞决心把他们杀死,你可以明白告诉各路军队,以消除大家的愤恨。"
当时在凤翔被杀掉的宦官已有七十二人,朱全忠又秘密命令在京兆地区搜捕辞官家居、没有随从皇帝到凤翔的宦官,杀了九十个人。韩全诲等人已经被杀,然而朱全忠的包围还是没有解除,李茂贞怀疑崔胤教朱全忠一定要攻取凤翔,于是禀告皇帝紧急召唤崔胤,命令他率领百官从华州奔赴凤翔,前后四次下诏令,三次赐给朱书御礼,言语非常恳切周到,全部恢复他以前的官爵,崔胤竟然称病不来。李茂贞感到害怕,也亲自给崔胤写信,措辞很谦恭卑下。朱全忠也写信叫崔胤来,并且开玩笑地说:"我不认识皇帝,必须你来辨别真假。"
崔胤这才前来凤翔,凤翔因此才打开城门。朱全忠巡视各个营寨到城北,有凤翔军从北山上下来,朱全忠怀疑他们要逼近自己,派兵进攻他们,擒获他们的将领李继钦,皇帝派赵国夫人、冯翊夫人到朱全忠的军营查问原因,朱全忠派亲吏蒋玄晖拿着表文进宫上奏皇帝。
皇帝离开凤翔到朱全忠的军营,朱全忠穿上素色衣服等待处罚。皇帝命令客省使宣布圣旨,免除朱全忠的罪过,去掉亲、勋、翊三卫立仗,只留下左、右金吾将军一人保平安,让朱全忠穿公服入内致谢。朱全忠见到皇帝叩头流泪,皇帝命令韩偓把他扶起来,皇帝也流着眼泪说:"宗庙和国家靠着你才能再次安定,我和宗族也靠着你才能再次逢生。"
于是亲自解下玉带赐给朱全忠,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动身离开。朱全忠独自骑着马在前面引导了十多里路,皇帝向他告辞,朱全忠于是命令朱友伦率军护送皇帝,自己留下一部分后面的队伍,焚烧撤除各个营寨。当天晚上皇帝住在岐山,第二天到达兴平,崔胤才率领百官迎接遏见皇帝,皇帝再次任命崔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照旧管领户部、度支、盐铁三司的事务。
皇帝进入长安,朱全忠、崔胤一同进宫奏对,崔胤上奏说:"建国初年天下太平的时候,宦官不掌管军权和干预政事,自从玄宗天宝年间以后,宦官越来越强盛了,德宗贞元末年,分羽林卫为左、右神策军以便随从护卫,开始命令宦官主管这些事,以二千人作为护 卫,从此宦官参与掌管机密事务,夺取了政府各司的权力,上下相互弥合,一起去干不法勾当。从大处说,勾结煽动藩镇作乱,倾覆危害国家。从小处说,用官爵和诉讼案件做钱权交易,败坏朝政。王室衰弱混乱,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不铲除它的根源,灾祸终究是不会免除的。请全部罢免宦官的各司使,他们的事务都归还政府来管理,派往各道的监军也全部召回到朝廷里来。"
皇帝依从了他的意见,这一天朱全忠出兵把宦官第五可范等几百人驱赶到内侍省,把他们全部杀死,一时喊冤呼号之声响彻宫廷内外。那些出使到外地去的宦官,诏令就在当地处死,只留下品秩卑微、年幼体弱的宦官三十人以供洒水扫地之用。皇帝怜悯第五可范等人有的没有罪过,就写文章来祭奠他们。
又命令成德节度使王镕挑选五十个当地人进宫充当赦使,因为当地风俗淳厚,民风谨慎朴质。从此以后,宣读传达诏命,都是由宫人出入传达,左、右神策军所统辖的内外八镇军队,也都归属左、右龙武、凤翔、神策等六军,任命崔胤兼领六军十二卫的事务。
第35章:朱全忠逼宫洛阳
天复三年二月初一,皇帝颁布诏令:"近来在凤翔府所任命的官员全部免职。"
当时宦官都被杀死,只有河东监军张承业、幽州监军张居翰、清海监军程匡柔、西川监军鱼全褅以及辞官家居的严遵美,因为被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王建藏匿起来,才得以保全性命,李克用等杀了其他的囚犯来应付诏令。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陆扆受责降为沂王李褅辅相、分司。
皇帝回到京城长安,赐给各道诏书,唯独凤翔李茂贞没有,陆扆说:"李茂贞的罪过虽然很大,但朝廷还没有与他决绝,如今只有他没有诏书,这让人看来是朝廷的度量不大。"
崔胤发怒了,上奏皇帝将陆扆贬斥。另外宫人宋柔等十一人都是由韩全诲进献入宫的,还有和宦官密切的僧人、道士二十多人,一起交送京兆尹用木杖打死。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苏检,吏部侍郎卢光启,一起被赐令自杀。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溥降为太子宾客、分司,这些人都是崔胤所憎恨的。皇帝对韩偓说:"崔胤所以尽忠,但是和你相比,多用心机权术。"
韩偓回答说:"凡是治理天下的人,万国都密切注意,眼看耳听,怎么可以用心机权术来欺骗他们呢!不如推心置腹以诚相待,这样虽然按日计算会感到不足,但按年来计算就有剩余了。"
皇帝赐朱全忠号称`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赐他的幕僚佐吏敬翔等人号称`迎銮协赞功臣',将领朱友宁等人号称`迎銮果毅功臣',都头以下号称`四镇静难功臣'。皇帝商议褒奖尊崇朱全忠,想要任命皇子担任诸道兵马元帅,让朱全忠作副元帅,崔胤请求让辉王李祚担任诸道兵马元帅,皇帝说:"濮王李裕年长。"
崔胤秉承朱全忠秘密的旨意,认为李祚年纪小对自己有利,坚决请求让李祚为元帅,于是任命李祚为诸道兵马元帅,加封朱全忠摄理太尉,充任诸道兵马副元帅,进爵为梁王,任命崔胤为司徒兼侍中。任命敬翔摄理太府卿,朱友宁兼任宁远节度使。任命清海节度使裴枢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这是朱全忠举荐的。朱全忠又上表奏请以符道昭为同平章事,充任天雄节度使,派遣军队护送他去秦州上任,因岐州军队阻塞道路没能到达而返回。
当初翰林学士承旨韩偓进士及第时,御史大夫赵崇担任主考官,皇帝从凤翔返回长安,想任用韩偓为宰相,韩偓推荐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来代替自己。皇帝想依从他的意见,崔胤恨他们分散自己的权力,就要朱全忠入宫争辩这件事,朱全忠进见皇帝说:"赵崇是轻薄之徒中的魁首,王赞没有可用的才干,韩偓怎么能随便推荐他们担任宰相呢?"
皇帝看到朱全忠很愤怒,不得已就把韩偓贬为濮州司马。皇帝秘密地与韩偓挥泪告别,韩偓说:"朱全忠这个人已经今非昔比,我能够被贬得远远地老死在外地也算是幸运的了,不忍心看见篡位弑君的耻辱!"
朱全忠上奏留下步、骑兵一万人驻在原来神策左右两军的营署,派朱友宁担任左军宿卫都指挥使,又派汴州将领张廷范担任宫苑使,王殷担任皇城使,蒋玄晖充当左右两街使,于是朱全忠的党徒遍布宫廷禁卫和整个京辅地区。
朱全忠向皇帝告辞返回大梁,皇帝在寿春殿设宴招待他,又到延喜楼为他饯行,皇帝在楼前轩廊和朱全忠挥泪告别,让他在楼前上马。皇帝又赐诗给朱全忠,朱全忠也和诗献给皇帝,另外又献上〖杨柳枝辞〗五首。文武百官在长乐驿按班次列队送别,崔胤独自送到霸桥,自己设置饯行的酒席,到了深夜二更,崔胤才返回城中,皇帝又召见崔胤询问朱全忠是否平安,并设酒宴演奏音乐,一直到四更时才结束。
崔胤依仗朱全忠的权势,独揽朝政为所欲为,皇帝的一言一行都要禀报他。朝廷大臣跟随皇帝去凤翔的,被贬职和放逐到外地的有三十多人,刑罚赏赐完全取决于他的喜好与憎恶,朝廷内外的官吏都惧怕他,怕到并脚站立不敢迈步的程度。李克用的使者返回晋阳,讲述崔胤专横霸道的情景,李克用说:"崔胤身为臣子,在外依赖贼寇的势力,对内胁迫自己的君主,既掌管朝政,又把握军权,权力越大结怨就越多,势力和君主相当就要生出事端,国亡家破就在眼前了。"
朱全忠将要动身时,上奏说:"李克用和我本来没有大的仇怨,恳求皇上对他厚加恩宠,派遣大臣去安抚慰问,使他知道我的心意。"
河东进奏使把这事报告李克用,李克用笑着说:"这贼寇想要进攻淄青,怕我在后面牵制他罢了。"
崔胤上奏说:"左右龙武、羽林、神策等军名存实亡,护卫力量势单力薄,请求每军招募步兵四将,每将二百五十人,骑兵一将一百人,六军总共六千六百人,挑选其中健壮的人,分批轮流侍奉护卫。"
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下令六军诸卫副使、京兆尹郑元规订立标准在街市召募。这时候宿卫都指挥使朱友伦与客人在左军玩击毬游戏落马身亡,朱全忠悲痛愤怒,怀疑是崔胤故意做的,凡是与朱友伦一同游戏的十多个人都被杀死。当初崔胤借助朱全忠的兵力来诛杀宦官,朱全忠打败了李茂贞后,并吞了关中,威震天下,于是有了篡夺帝位的志向。崔胤害怕了与朱全忠表面上仍然亲近和睦,内心里渐渐背离,于是对朱全忠说:"长安城太靠近李茂贞了,不能不做守备。宫廷中的六军十二卫只有空名,请召募士兵来充实它,使您没有后顾之忧。"
朱全忠知道崔胤的意图,表面上顺从他,暗地里让属下壮士去应募,打入内部来观察他的变化。崔胤没有察觉,与郑元规等人修整兵器,日夜赶工不息。等到朱友伦摔死,朱全忠更加怀疑崔胤,并且想把皇帝迁徙到洛阳建都,却担心崔胤以异议阻止这件事,于是朱全忠秘密向皇帝上奏说:"司徒兼侍中、判六军十二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专擅大权,扰乱国家,离间君臣,连同他的党羽刑部尚书京兆尹、六军诸卫副使郑元规,威武军使陈班等人,请将他们全部杀掉。"
皇帝颁诏责罚崔胤担任太子少傅、分司,贬郑元规为循州司户,陈班为溱州司户。又诏令公布崔胤等人的罪状,崔胤招募来的士兵全部遣散他们回去。因此朱全忠密令宿卫都指挥使朱友谅率军队包围崔胤的住宅,杀死崔胤及郑元规、陈班和崔胤的亲信好几百人。于是任命裴枢判作三军事、充盐铁转运使,独狐损判右三军事、兼判度支。兵部尚书崔远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左拾遗刘璨为右谏议大夫,都为同平章事。
当初皇帝在华州时,朱全忠多次奏请皇帝迁都洛阳,皇帝虽然没有同意,朱全忠却经常命令东都留守佑國军节度使张全义缮休宫室。朱全忠征发河南、河北各镇的壮丁,工匠几万人,命令张全义整修营建东宫的宫室,江、浙、湖、岭依附朱全忠的各镇,都运送钱物到洛阳来帮助修建。朱全忠攻克邠州的时候,把静难军节度使杨崇本的妻子作为人质留在河中,杨崇本的妻子很漂亮,朱全忠与她通奸,后来又把她还给杨崇本,杨崇本大怒,派使者对李茂贞说:"唐王室将要灭亡了,您怎么忍心坐视不管,让唐王室灭亡呢?"
于是与李茂贞合兵进逼京畿地区,朱全忠率军驻扎河中。皇帝亲临延喜楼,朱全忠派牙将寇彦卿捧着奏表,陈说邠州李继徽、岐州李茂贞的军队已经逼近京畿地区,请求皇帝迁都洛阳。等到皇帝下楼,裴枢已经得到朱全忠送来的写信,催促文武百官东去洛阳,一时被驱赶流徙的士民们,哭叫着布满了道路,他们大骂道:"贼臣崔胤叫朱全忠来倾覆我们的国家,使得我们颠沛流离到这种地步。"
老百姓扶老携幼鱼贯而行,一个多月还没有走完。皇帝从长安出发,朱全忠任命部将张廷范为御营使,毁坏长安的宫室、官署和民间的房舍,取出木材抛入渭水中,顺黄河漂浮东下,长安从此成为一片废墟。
皇帝到达华州,老百姓夹道欢呼万岁,皇帝哭着对他们说:"不要欢呼万岁了,我不再是你们的君主啦!"
皇帝住在兴德宫,对侍臣说:"俗语道;`纥干山头将要冻死的雀儿,为什么不飞到能够活的地方去快乐'。朕今天漂泊不定,不知道究竟要流落到什么地方。"
说着眼泪哭湿了衣襟,左右的人不能抬头仰视他。皇帝到达陕州,由于东都洛阳的宫室还没有建成,就在陕州府暂时停留。朱全忠从河中来朝见,皇帝邀请朱全忠到寝室见何皇后,何皇后哭着说:"从今以后我们夫妇都托付给你了!"
皇帝任命朱全忠兼管左、右神策及六军诸卫的事务,朱全忠于是辞别皇帝,先去洛阳监督宫室。朱全忠在私人府第设置酒席,邀请皇帝赴宴,皇帝和他一起宴请群臣,宴会散后,皇帝单独留下朱全忠和忠武节度使韩建继续饮酒,何皇后出来,亲自捧着玉杯给朱全忠斟酒,晋国夫人可证与皇帝耳语,韩建踩朱全忠的脚示意,朱全忠以为他们在暗算自己,便不喝酒,假装喝醉出去了。
夏四月,朱全忠上奏洛阳的宫室已经建成,表文、奏章不断,皇帝多次派遣宫人告诉朱全忠说:"皇后刚生了婴儿不能上路,请等到十月份再东去洛阳。"
朱全忠怀疑皇帝故意徘徊不前等待事发,他对牙将寇彦卿说:"你赶快到陕州,当天就催促皇帝出发前来。"
皇帝于是从陕州出发,朱全忠在新安县迎接皇帝,皇帝在谷水休息。自从崔胤被杀以后,六军全都溃散逃亡了,余下来侍奉打球的和内园供差遣的小儿,总共只有二百多人跟随皇帝一起东去洛阳,朱全忠仍然嫉恨他们,就在帐幕中用饮食招待他们,把他们全用绳子勒死了。
朱全忠预先挑选了二百多个大小和他们相类似的人,穿上他们的衣服代替他们侍卫皇帝,皇帝开始并没有察觉,过了几天才明白过来,从此皇帝左右掌理事务、供给驱使的都是朱全忠的人。皇帝从谷水出发进入皇宫,亲临正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到光政门宣布大赦天下,自此改年号为天祐元年,从而把陕州府改成为兴唐府。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