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十四年的鸡零狗碎
公元一九六四年七月三十一日晨八时前后，母亲到自留地摘南瓜花，准备用于煮稀饭吃。在回家的路上，就发着了，于是，我就出生了。一九七八年十月三日，我离开家，到涪陵农业机械学校读中专，从此，离开了家乡。细算来，生活于家乡有十四年零六十三天。之后几十年里，大多梦见的，是那十四年的零零碎碎。既然挥之不去，那就静下心来，记下这些零碎。只想表达一个中心意思，这个世界我来过，但很孤独......
之一 我于世界的意义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圣贤的定义是：人生本无意义；或者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给无意义的人生一些意义。
但意义又是个什么意义呢？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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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北风紧。我在后山，见一片桉树叶与一片青岗叶相互缠绵着、旋转着，向高空，向何家坪方向飞去。一片是王家林中的，一片是何家林中的。王何两家是有仇的，树叶怎么不懂事，缠绵在一起呢？我站在王家一边。我找一根长竹杆，想把它俩分开，可它俩已经飞得很高了，够不着。何家坪，那是北方，北方有个北京，北京有个天安门，天安门里住着MAO主席，那是我日思夜想的去处。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进入何家林中，使劲把每一棵树上的枯叶摇落。它们再不会配成一对对GOU男女，飞往那个我向往的所在了。
我家有一条狗，父亲取名叫黒二，我与弟妹说，德国有个人叫卡尔·marks，干脆叫它卡尔，好听些，于是家人们都叫它卡尔。那一年，它又下了一抱崽，四只，那是它与它的一个孙子交配后下的。快满月时，大姨家的明文哥来看后说要其中的一只。满月后，我给明文哥抱去的是另一只，他选的那一只我送给了我班上一位女同学。大约一年后，我到大姨家，刚到门口，明文哥抱去的那只狗就上来朝我右腿的“咯细头”猛咬一口，我这一辈子只被狗咬过这一次，那伤口的印子现在还依稀可见。那狗是不是恨我改变了它的人生，不，狗生——才咬我的？如果我不换，是不是就不会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是不是它们的狗生就大不一样？
我从小就爱照镜子，但我特别喜欢用糞桶里面的糞水照。因为家里镜子太清晰了，照出我一口黄牙；水缸、水井、水塘又太杂乱，照不清楚。而糞桶里面的糞水，是黒的，桶沿也是黒的，四周无干扰，照起来特别恰到好处。看着糞水中的自己，感觉自己好乖好乖，为了不辜负来自糞水中的自信，我学习上也就很是用功，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我也因此喜欢上了担糞，自留地的菜因此旺盛了许多，家人们至今都欠我一个感谢。
一天，我在赶场必经的大路边上一棵桐子树上玩儿，感觉在桐子叶中间，我能看见四周，别人却看不到自己，很有趣的。一对很年轻的姑娘缓缓地边走边聊天，一个问，男人那鸡鸡个是啥子组成的哟，是碎骨呢，还是肌肉，还是骨头？另一个说，我啷个晓得耶，但不可能全是骨头哟。正讨论中，我在树上说道，既不是碎骨，也不是骨头，是肌肉加个皮皮！哇噻，吓得那俩姑娘，掉头就跑。二位姑娘，你们这几十年过得咋样哟，我那一惊吓，是不是影响你们一生的性福哟？一直想给你们道个歉，可我又不认识你们。
还是那棵桐子树，只不过事发生在树的另一边，树长在山脊上，一边是赶场的大路，一边就是庄稼地。一直听说，李老头对儿媳妇蔡妹“烧火”。李老头儿子修川汉公路变残疾了，一直在家吃“闲工分”，后又因生了二胎，被公社捉去劁了，做那事就不行了，李老头取而代之。那天，我仍在桐子树上，见李老头与蔡妹到树下不远的地里除草。太阳快下山时，李老头对蔡妹说，幺儿，歇一会，过来嘛。蔡妹不说话，就走到两地之间的深沟里挨近老头坐下，李老头把裤子脱下，把蔡妹外裤内裤也脱下，垫在沟上，蔡妹就躺在裤子上与老头做起事来，做着做着，蔡妹一个劲儿地喊，不，不，不，不耶.....，老头就问，啥子嘛，幺儿，下面有刺迈？蔡妹喊，不、不、不，桐子树上有个人！其实，他们做事时，我根本就没有看，虽然我年龄小，但还是知道看见这类事的人要遭霉的。长大后，有两次回村时，看见过他俩，相互都怪不好意思，远远地就朝旁边走开了。我一定影响了他们！
如此看来，我对我那村子还是有些意义的。近年读到野夫收集到的一首藏地诗，很适合于我：
当雄鹰飞过的時候
雪山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因为他那翅膀的阴影
曾经抚过了石头之上
村庄随岁月改变，我亦随岁月被改变，但我也改变了村庄与岁月。我把地坝边上那横放的枯树搬正，邻人们就不是站着聊天而是坐着摆农门阵了，可能摆的内容就不一样了，进而今后的生活例如种出的庄稼就有些不一样了。我有意拆断多很多树枝、偷过别人鸡窝的二只鸡蛋。我还把一块很大的山石推到山下，从此那石头得到雨水或雪花的时间，就比原来晚了一会。我曾一个人站在后山顶上看太阳出来，太阳对我的笑别有深意，它一定是发现这个村子只有我在迎接他；因为我，它一定记住了驻马塘村......
2023年8月19日于力隆律所
以下待续：
之二 坟
之三 尿床
之四 水
之五 三老汉
之六 驻马塘
之七 柴火
之八 张四
之九 儿童团
之十 女同学春霞
之十一 下塘洗澡
之十三 少平班长的爱情
之十四 母亲
之十五 父亲
之十六 兄妹五人
之十七 老屋
之十九 与周恩来照过像的何老头
之二十 知青
之二十一 农业学大寨
之二十二 举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