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市诗词爱好者 男 35岁 陕西省 西安市 雁塔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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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帷血

(仿古文)
第一回:朱门遗珠
①寒山寺晓钟震檐铁,纫秋方对残破《天王送子图》凝睇。画中天衣仙子璎珞断裂处细若游尘,乃分青丝为三缕,蘸鱼鳔胶,就熹微穿针。此女寄居古刹十稔矣,昔年老衲授“破镜重圆针法”,今始得试。
②忽闻山门外蹄声碎,知客僧导二锦袍执事疾至。首者持泥金帖,见画中璎珞竟以人发缀全,朝暾下泛青蓝辉,拊掌叹:“信乎天衣无缝!江宁织造冯府正觅巧匠。”盖为嫡子伯谦冲喜,需绣百子千孙帐,遍访江南绣娘未得称意者。
③纫秋低眉应召,临行跪求住持:“弟子此去恐堕尘劫,惟祈佛光垂悯。”老僧以竹杖叩地:“记取菩提非树,明镜非台。”
④冯府深似海,九曲回廊尽处乃伯谦养疾之撷芳园。大夫人薛氏端坐紫檀嵌螺钿椅上,审跪拜之女:月白衫浆洗敝旧,十指却如初绽玉笋。及见呈上绣样——方寸绢帕竟以十二色丝绣《金刚经》全文,腕间伽楠珠骤断:“明辰开工可也。”
⑤百子帐需天山冰蚕丝,染就百色,纫秋每寅初即起,对朝暾辨色分线。某夜子时赶工,忽闻东厢呛咳撕心,循声穿月洞门,见窗纸映清癯影,公子对唾壶呕血。守夜小婢啜泣:“少爷又咯红...”
⑥越三日,献安神香囊,内贮艾叶杂秘制药末。薛氏蹙眉:“此等粗物也敢呈献?”然伯谦嗅后气息渐平,遂准入药室佐理。盖纫秋在寺常助医僧捣药,知艾灸肺俞可通滞气,更添薄荷脑醒神。
⑦绣帐及半,适逢伯谦弱冠生辰。纫秋于帐角绣垂髫童子握莲枝,暗藏“连生贵子”吉谶。终针收金线时,满室异香浮动的,百童恍若帐中嬉戏。薛氏抚那酷似爱子之绣童,泪溅莲蕊:“吾儿若得康泰,愿减寿十载!”
⑧忽闻绣屏后银瓶迸碎,伯谦披狐裘踉跄出,指绣帐喘曰:“此...此乃吾梦中童子!”纫秋急取艾炷灸其背,公子咳出紫黑瘀血后昏寐。薛氏见纫秋以指拭泪,腕间旧瘢纵横,终长叹:“嗣后公子汤药,悉由汝经手。”
⑨自是每夜药炉前,恒见伯谦倚锦垫观其煎药。某次递药盏时,公子遽握其染茜草汁指尖:“卿绣技通神,可得将‘谦’字藏入并蒂莲?”铜漏声里,药雾氤氲少女酡颜。窗外老梅忽堕雪,惊破一室旖旎。
⑩薛氏在穿廊尽处窥见室内双影,手中蜜蜡佛珠捏作齑粉。翌日即唤纫秋至祠堂,指新供送子观音像:“绣完此像,许尔脱籍还乡。”像旁置盐运使千金庚帖,泥金封面灼人目。
⑩①纫秋跪冰冷金砖地,针线筐中艾香犹萦。忆及今晨伯谦咯血时,曾以温额抵其手背。观音宝像璎珞当用双金线抑或盘银线?此问萦怀不去,直至更鼓声里传来公子夜诵《诗经》:“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第二回:影梅庵私盟
①时序逾霜降,撷芳园中银杏铺金,积三寸许。伯谦疾渐瘥,已能倚沉香木迎枕,观纫秋补《璇玑图》于绿纱窗下。午晷移阶,日影透琐窗,照见伊人鬓丝若染秋阳,银针引八百四十字回文,蜿蜒素绢间。
②公子忽倾身,松柏气拂耳:“‘伤怀感叹’四字,奈何用退晕法?”纫秋指颤,银芒刺中指,血珠溅“嗟叹怀”侧,恰似玄冰绽红梅。方欲拭之,公子遽握其腕,取月白杭绢裹创:“昔苏氏织锦盼郎归,卿今缀此图,亦存相思否?”
③女垂睫不应,但见公子蘸血绘半萼红梅于绣绷隅,笑曰:“可名‘血璇玑’矣。”自是每值戌时,影梅庵琉璃灯灼灼,伯谦假授《楚辞》为名,携伊共读。
④是夜解至“沅有芷兮澧有兰”,竹节杖忽点“芷”字:“此字与卿名谐。”纫秋方研松烟,墨锭陡折于砚。公子接墨,就残渖绘并蒂兰,曰:“古者红叶传诗,今作墨兰寄意。”烛花爆时,双影在书帷叠作一团。
⑤中秋宴歇,伯谦遽自太湖石后出,引女趋府库夹墙。守库老仆醉卧,竟启紫檀椟,取和田玉璞曰:“此祖母遗奁,原为长孙聘妇...”语未竟,远巷柝声骤响。女欲遁,公子急拽入假山岩穴。
⑥月华自石罅泻,照见雕玉诸具陈膝前。执女手共握解玉砂,磨鸳鸯形于璞玉:“昔人韫椟而藏,吾今琢玉明志。”金钢钻鸣,玉屑飞若霰,及东方既白,连环鸳鸯珮成,机括暗藏“谦”“秋”二字。
⑦“他日负卿,如此珮碎!”系玉于中衣带时,指触酥胸震跳。女泣落玉上,遽解颈间象牙牌系郎腰:“奴三岁弃寒山寺,惟此物伴。住持云‘纫秋’二字,乃生母血书...”语未竟,忽闻垣外管家呼:“速备聘雁!林府妆舟抵埠矣!”
⑧晓色破雾,照女面惨白。伯谦攥残玉,血渗指缝滴象牙牌:“盐司婚事,誓死不承!”女却退三武,返玉于掌:“公子暂藏,俟腊月...”言未终,转身时罗裙裂洞口忍冬藤。
⑨嗣后影梅庵夜读如故,惟案添梅花酿一瓮。某夕公子醉伏案,女为覆衣,见《离骚》页间夹婚书草稿,朱笔“林氏”二字被墨圈贯裂。窗外风雨骤至,方欲阖牖,忽见薛夫人执油伞立竹丛,伞沿雨串如珠帘。
⑩重九既届,纫秋绣送子观音终针,彩线告罄。伯谦解己玉佩缨络递曰:“以此结观音宝带可乎?”女编结时,郎忽低语:“严父已谒学政,今科秋闱后当求外放...”语未竟,小厮踉跄至:“礼部赍赐婚诰命到!”
⑩①纫秋针滞慈悲相,目送公子被仆簇去。昏黄独理影梅庵书箧,见血染《璇玑图》隙处,有人补金粉诗曰:“血作璇玑字字痴,秋风纫佩断肠时。良玉岂因门户碎,月移花影莫教迟。”诗末押半枚血指痕。

第三回:断肠休书
①林府送妆舟方过朱雀桥,薛氏遽命召纫秋入祠堂。时值暝烟四合,祠中七十二盏长明灯在穿堂风里摇曳,列祖牌位明灭如魑魅窥人。
②“跪!”薛氏掷休书于地,冷楮如刃:“娼优皂隶,例不入谱。汝充绣匠尚可,若僭冯媳,恐误谦儿前程。”纫秋方欲置辩,忽觉喉间酸泛,急以袖掩口作呕。
③薛氏腕间翡翠钏铿然触供案:“果是狐媚子!赐堕胎药!”语未竟,老嬷已奉乌漆盘至,碗中浓汁在灯下浮诡光。
④忽闻雕门轰裂,伯谦散发赤足闯入,官袍前襟犹染墨渖——显是方自科场奔至。扑跪母前,双手奉还孝廉银印:“儿愿革功名,携纫秋贩丝吴门...”
⑤薛氏骤起,满头珠翠琅玕相击,遽向朱漆楹柱撞去:“冯氏三代单传,汝欲绝祀乎!”伯谦惶急拦腰抱持,母子俱跌冷砖地。纫秋怔怔睇视汤药,忽伸素手取碗,在伯谦凄唤“不可”声中仰颈饮半。
⑥药盏迸碎声里,以染茜丹指轻按小腹,对薛氏绽血笑:“妾去!惟乞...留此血脉...”语未竟,药性发作,殷红渐透月华裙。伯谦挣脱母怀扑至,仅接软玉温香。窗外骤雨忽至,打落阶前合欢,满地残红如泣血。

第四回:荒寺产子
①朔风卷残香过韦陀殿,纫秋蜷寒山寺后院柴房,腹中阵痛如刀搅。昧旦时,匍匐至山门石狮侧,以鸳鸯珮塞张稳婆。婆子掂羊脂玉哂曰:“冯府出逃妾,值二十金?”及见珮心暗红血沁,遽唾:“晦气!”
②临盆自子夜至昏黄,纫秋啮唇血染干草。忽闻婴啼破暝,稳婆骤呼:“冤孽!此子肩朱砂痣,竟与冯府公子无二!”纫秋涣目骤凝,尽余力断脐,于婴孩右肩殷红处轻吻,嘶曰:“念谦...”
③产后三日,乳汛未至。拄柴刀斫冰取水,熬供佛糯米为汤。见幼儿吮吸无力,竟取绣针破指,血珠混米浆。旬月间,十指旧瘢叠新创,恍若红梅落雪。
④腊月廿三祀灶夜,鹅毛雪覆姑苏。念谦忽发惊风,额热若炭。纫秋裹破衲奔城南药铺,跪冰阶叩扉。掌柜启隙见之,遽将麻黄桂枝药包掷雪地:“淫妇勿污我阈!”默拾药包时,忽见槛内立冯府故采办管家,正纳银锭于掌柜袖。
⑤奔返柴房,幼儿唇已青紫。纫秋倏解衣,以冰躯贴心窝,体温熨之。寺僧慧明夜巡经此,忽闻牖间哑歌:“月娘娘,照四方,谁家儿郎想亲娘...”调乃昔年伯谦在影梅庵所授《月子歌》。老僧合掌长吁:“业障!”竟袖出艾绒,就长明灯燃之,悬牖外为婴灸风门穴。
⑥艾烟缭绕间,纫秋恍见鸳鸯珮在焰中沉浮,珮心“谦”字竟与幼儿肩痣叠合。以灼额抵婴额,所哼谣曲渐成谶:“月娘娘,履冰霜,没娘儿郎命不长..."

第五回:夺子惊变
①寒山寺桃瓣坠放生池时,念谦已能对《孝经》注疏摹楷。那日西席陈先生踏青过柴扉,恰见垂髫童以柳枝书“身体发肤”于青石,惊其夙慧,袖中松子糖撒落如霰。
②越三日惊蛰,春雷裂暝。薛氏扶管家立柴院外,八健仆如铁箍围宅。纫秋方教念谦辨益母草,忽见幢幢影至,急藏幼儿积薪中。“谦儿莫喧,”塞野枣于童口,“任发生何事,勿出声。”
③仆蹴扉时,纫秋已抱伪袱奔放生桥。薛氏在油壁车中哂:“娼妓也配训冯氏裔?”仆掰其紧扣栏指,骨裂声混春汛涛,惊起白鹭破空。念谦遽从薪堆钻出,抱母血手嚎:“娘指折矣!”
④纫秋睇幼儿襟前自绣连枝纹,猝纵身投激流。仆慌下水捞援,女竟痴笑推篙向涡:“谦儿观之,娘教汝凫...”
⑤薛氏强拽念谦登车,幼儿突啮其翠钏腕。血珠溅湘绣帘,老夫人怒掴掌:“汝母沉江死矣!”车过枫桥,忽闻寒山钟鸣震野,若为呼冤。
⑥自是冯府撷芳园西厢夜夜啼不绝。念谦恒爬窗台望漕河,薛氏命以三重玄布封牖。某宵更夫见小公子蹲垣角掘土,含糊哼:“月娘娘,照四方,没娘儿郎掘洞寻娘...”

第六回:疯妇刺血
①蠡口镇青石巷间,疯妇恒俟村塾散学时鹄立。每见垂髫童奔过,辄伸冻疮手轻唤:“谦儿...娘煨枣泥俟汝...”顽童掷石中额,血渗破衲如梅绽,犹指云痴语:“观汝爹墨兰...”
②乙巳寒食,林氏祠庠传诵经声。疯妇攀学塾后垣古槐,见青衿幼童执《蓼莪》吟哦:“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忽睹童右耳后朱砂小痣,与记忆中婴孩胎记无二。
③“谦儿!”遽堕墙垣,枯臂将触童领,塾师戒尺已挟风劈至。荆杖中眉棱,热血喷溅《孝经》,正污“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八字。念谦惶抬首,但见疯妇隔血幛痴笑,十指虚画莲藕形。
④自是逢朔望,冯府角门现踯躅影。初更柝响时,跪石狮阴翳中,以绣针刺指,就月华于素帕绣血莲。首岁绣并蒂,次岁添莲房,三载始现藕节。某宵暴雨如倾,血水晕青砖作胭脂色,巡更人见三十六方血帕悬竹枝,竟列北斗阵。
⑤九载中秋,啮十指于末帕绣红藕,藕节暗藏“念谦”篆文。更夫发觉时,疯妇正以血藕叠桥,自角门直铺撷芳园外垣。晨光熹微间,三十六血帕翻秋风,莲藕脉络竟成姑苏水系图,漕渠支流恰通寒山寺。

第七回:金榜孽缘
①午桂榜张悬日,冯府“解元”匾结彩时,念谦方将三十六幅血帕秘藏砚匣。薛氏扶巡抚侄女立穿堂阶,新妇凤目扫及郎君腰间旧锦囊,忽哂:“闻相公幼年失恃,竟珍重若此。”
②合卺礼成,绛烛高烧。新妇卸妆见念谦对褪色血帕凝睇,遽夺而掷地:“勿复念疯妪!”金镶玉甲划破莲藕,丝缕断处忽现褐黄寺额拓纹——盖九年血丝尘垢交织,藕节间隐呈“寒山寺”匾字形。
③念谦俯拾血帕,忽睹藕孔间似有墨渖。就龙凤烛细辨,竟是儿时描红松烟墨书“癸丑母纫秋刺血”。记忆深弦骤断,扯喜服冲洞房,厩中白马闻主至,自脱缰驰来。
④时寒山寺荒庙中,纫秋方以破钵承檐漏。连岁刺血已枯元阳,望佛龛半朽韦陀喘曰:“菩萨...赐谦儿见全尸...”忽闻蹄声碎夜,惶爬彩塑后,残躯撞供案,三十六血帕如赤蝶纷坠。
⑤谦蹴破庙门时,月华正照最大血帕。但见“母子连心”四字以人发绣成,每划皆取不同年岁血丝——初艳若珊瑚,继黯如绛珠,末淡似残霞。颤拾孩提所枕襁褓布,背竟有艾熏“肺俞穴”图。
⑥韦陀像后忽传抑咳声,与幼年隔窗所闻无二。念谦渐跪地,向暗处伸双手,喉间滚三十六载未呼之谓:“娘——”

第八回:残经认母
①“娘——”悲鸣震韦陀像金漆簌落,纫秋自彩塑后缓探首。月华映银丝覆面若秋草,昔绣璇玑十指皆秃,惟掌根厚茧泛血光。念谦膝行三武,官袍下摆曳积尘,忽轻哦:“月娘娘,照四方,谁家儿郎想亲娘...”
②疯妇浊目骤凝,枯指颤巍巍探青年右肩。指端触朱砂痣时,荒庙万籁俱寂,惟闻血滴漏更——竟以秃指蘸血,于儿肩画卅八年前同种莲枝。
③谦解青缎官袍裹母,忽觉怀中人剧震。纫秋双目陡清,如未疯时抚其眉:“吾儿冠矣...”语未竟,气已绝。适寒山寺暮钟轰鸣,梁尘纷落似卅八载前收婴夜,惊起宿鸦亦如旧识。
④伯谦踉跄入时,正见子抱尸诵《往生经》。残经页间忽坠半块象牙牌——即当年纫秋系郎腰物。更惊心者,念谦襟前悬连环鸳鸯珮,珮心“秋”字竟以血丝填满。盖九岁稚童当御赐长命锁,自质库暗格赎此夙孽信物。

尾声:
1️⃣三年后,念谦丁忧期满,辞官设义塾,门楣悬“纫秋学堂”匾。每至清明,总见新科进士率蒙童跪拜无名冢,冢前永供半块带血象牙牌。姑苏人传:月夜常闻妇谣“月娘娘,照四方”,随后便见绣针浮空补缀学童破衫。

注解:

第一回:寒山寺的绣娘
清晨,寒山寺的钟声震动着屋檐下的铁马,纫秋正对着残破的《天王送子图》凝神细看。画中天衣仙子的璎珞断裂处极其细微,她便分出三缕自己的头发,蘸上鱼鳔胶,就着微弱的晨光穿针引线。这个女子已在古寺寄居十年了,当年老和尚传授她“破镜重圆针法”,直到今天才得以尝试。
忽然听到山门外传来零碎的马蹄声,知客僧领着两位身穿锦袍的管事快步走来。为首的人拿着泥金帖子,见到画中璎珞竟用人发修补完整,在朝阳下泛着青蓝色的光泽,不禁拍手赞叹:“果然是天衣无缝!江宁织造冯府正在寻找巧匠。”原来是为嫡子冯伯谦冲喜,需要绣制百子千孙帐,寻遍江南绣娘都没有找到合意的。
纫秋低头应召,临走时跪求住持:“弟子此去,恐怕要堕入红尘劫难,只祈求佛光垂怜。”老和尚用竹杖敲地:“记住,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
冯府深似海,在九曲回廊的尽头是伯谦养病的撷芳园。大夫人薛氏端坐在紫檀嵌螺钿椅子上,审视着跪拜的女子:月白色的衣衫洗得发旧,十指却如初绽的玉笋般纤细白皙。等到看见她呈上的绣样——方寸绢帕上竟用十二色丝线绣出《金刚经》全文,薛氏腕间的伽楠佛珠突然断裂:“明早开工吧。”
百子帐需要天山冰蚕丝,染成百种颜色,纫秋每天寅时(凌晨三点)就起床,对着朝阳分辨色彩、分理丝线。某天夜里子时赶工,忽然听到东厢房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循声穿过月洞门,看见窗纸上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公子正对着痰盂吐血。守夜的小丫鬟哭泣着:“少爷又咯血了...”
过了三天,纫秋献上安神香囊,里面装着艾叶和秘制药末。薛氏皱起眉头:“这等粗陋之物也敢献上来?”但伯谦闻过后气息渐渐平稳,于是允许纫秋进入药房协助料理。原来纫秋在寺庙时常帮助医僧捣药,知道艾灸肺俞穴可以疏通滞气,又添加了薄荷脑来醒神。
绣帐完成一半时,正赶上伯谦的二十岁生辰。纫秋在帐角绣了一个垂发童子握着莲枝,暗藏“连生贵子”的吉兆。最后一针收起金线时,满室异香浮动,上百个童子仿佛在帐中嬉戏。薛氏抚摸着那个酷似爱子的绣童,眼泪溅在莲花花蕊上:“我儿若能康复,我愿减寿十年!”
忽然听到绣屏后传来银瓶摔碎的声音,伯谦披着狐裘踉跄而出,指着绣帐喘息道:“这……这是我梦里的童子!”纫秋急忙取来艾炷灸他的背部,公子咳出紫黑色的瘀血后昏睡过去。薛氏看见纫秋用手指擦泪,腕间旧伤痕纵横交错,终于长叹一声:“以后公子的汤药,全都由你经手。”
从此,每天夜里在药炉前,总能看见伯谦倚着锦垫看她煎药。有一次递药碗时,公子突然握住她染了茜草汁的指尖:“你的绣技通神,能否将‘谦’字藏入并蒂莲中?”铜壶滴漏声中,煎药的雾气映红了少女的脸颊。窗外老梅树忽然抖落积雪,惊破了满室的旖旎气氛。
薛氏在穿廊尽头窥见室内双双人影,手中的蜜蜡佛珠被捏得粉碎。第二天就叫来纫秋到祠堂,指着新供奉的送子观音像说:“绣完这座像,就允许你脱离奴籍回乡。”像旁边放着盐运使千金的庚帖,泥金封面灼人眼目。
纫秋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针线筐里的艾草香气依然萦绕。想起今天早晨伯谦咯血时,曾用温热的额头抵着她的手背。观音宝像的璎珞该用双金线还是盘银线?这个问题萦绕心头,直到更鼓声里传来公子夜间诵读《诗经》的声音:“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第二回:影梅庵的私情
时节过了霜降,撷芳园中的银杏叶铺满地面,积了三寸厚。伯谦的病渐渐好转,已经能倚着沉香木枕头,看纫秋在绿纱窗下补绣《璇玑图》。日影移动,阳光透过雕花窗,照见她的鬓发仿佛染上了秋阳,银针牵引着八百四十字回文,蜿蜒在素绢之上。
公子忽然倾身过来,松柏般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伤怀感叹’这四个字,为什么用了退晕法(颜色逐渐变淡的绣法)?”纫秋手指一颤,银针刺中了指头,血珠溅在“嗟叹怀”字样旁边,好似玄冰上绽开了红梅。刚想擦拭,公子急忙握住她的手腕,取月白色杭绢包扎伤口:“昔日苏蕙织回文锦盼望郎君归来,你今天补缀此图,也存着相思之情吗?”
女子垂睫不答,只见公子蘸着血在绣绷角落画了半朵红梅,笑道:“可以叫它‘血璇玑’了。”从此每到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影梅庵的琉璃灯明亮,伯谦假借讲授《楚辞》之名,带她一起读书。
这天夜里解读到“沅有芷兮澧有兰”,竹节杖忽然点在“芷”字上:“这个字和你的名字同音。”纫秋正在研磨松烟墨,墨锭突然在砚台上折断。公子接过墨,就着残墨画了并蒂兰,说:“古人用红叶传诗,今天我用墨兰寄意。”烛花爆响时,两人的影子在书帷上叠在一起。
中秋宴席散去,伯谦突然从太湖石后出现,拉着女子快步走向府库的夹墙。守库的老仆人醉卧不醒,他竟然打开紫檀木匣,取出一块和田玉璞说:“这是祖母的遗物,原本是给长孙娶亲用的……”话没说完,远处巷子传来打更声。女子想逃走,公子急忙把她拉进假山的岩洞里。
月光从石缝泻下,照见雕刻玉器的工具摊在膝前。他握着她的手,一起握着解玉砂,在玉璞上磨出鸳鸯形状:“古人把玉藏在匣子里,我今天要雕玉表明心志。”金刚钻鸣响,玉屑像雪珠般飞溅,等到东方发白,连环鸳鸯佩终于完成,机关暗藏着“谦”、“秋”二字。
“他日若辜负你,有如此佩碎裂!”把玉佩戴在她贴身衣带上时,手指触到她酥胸的震跳。女子的眼泪落在玉佩上,急忙解下颈间的象牙牌系在郎君腰间:“我三岁被弃于寒山寺,只有此物相伴。住持说‘纫秋’二字,是生母用血写的……”话未说完,忽然听到墙外管家呼喊:“快准备聘礼用的雁!林府的嫁妆船到码头了!”
晨光破雾,照得女子面容惨白。伯谦攥紧残玉,血从指缝渗出滴在象牙牌上:“盐司的婚事,我誓死不从!”女子却后退三步,把玉佩放回他掌心:“公子暂且收好,等到腊月……”话未说完,转身时罗裙被洞口的忍冬藤扯裂。
此后影梅庵的夜读照旧,只是桌上多了一瓮梅花酿。某天晚上公子醉倒伏案,女子为他披衣,看见《离骚》书页间夹着婚书的草稿,朱笔写的“林氏”二字被墨圈划穿。窗外风雨骤至,刚想去关窗,忽然看见薛夫人撑着油伞站在竹丛中,伞沿的雨串如同珠帘。
重阳节到了,纫秋绣制送子观音到了最后一针,彩色丝线用完了。伯谦解下自己玉佩的缨络递过来说:“用这个结观音的宝带可以吗?”女子编结时,郎君忽然低声说:“父亲已经拜见过学政,今年秋试后我应当请求外放为官……”话没说完,小厮踉跄跑来:“礼部送来赐婚的诰命到了!”
纫秋的针停滞在慈悲的观音相上,目送公子被仆人簇拥而去。黄昏时独自整理影梅庵的书箱,看见血染的《璇玑图》缝隙处,有人用金粉补了一首诗:“血作璇玑字字痴,秋风纫佩断肠时。良玉岂因门户碎,月移花影莫教迟。”诗末押着半枚血指痕。
第三回:断肠休书
林府送嫁妆的船刚过朱雀桥,薛氏就下令叫纫秋进祠堂。当时正值暮色四合,祠堂里七十二盏长明灯在穿堂风里摇曳,列祖列宗的牌位明灭不定,如同鬼魅在窥视。
“跪下!”薛氏把休书扔在地上,冰冷的纸张如同利刃:“娼妓、优伶、差役、奴仆,按例不能入家谱。你充当绣匠还可以,如果想僭越成为冯家媳妇,恐怕会耽误谦儿的前程。”纫秋刚要辩解,忽然觉得喉咙泛酸,急忙用袖子掩口干呕。
薛氏腕间的翡翠镯子猛地磕在供案上:“果然是个狐媚子!赐堕胎药!”话没说完,老嬷嬷已经捧着乌漆盘子过来,碗中浓汁在灯下浮着诡异的光。
忽然听到雕花门轰然裂开,伯谦披头散发、赤着脚闯进来,官袍前襟还染着墨迹——显然是刚从科举考场奔来。他扑跪在母亲面前,双手奉还孝廉的银印:“儿子愿意革除功名,带纫秋去吴门**丝线……”
薛氏猛地站起,满头珠翠琅玈相击,突然向朱漆楹柱撞去:“冯家三代单传,你想让家族绝后吗!”伯谦惊慌地急忙拦腰抱住,母子都跌在冰冷的砖地上。纫秋怔怔地看着汤药,忽然伸出素手取碗,在伯谦凄厉的呼喊“不可”声中仰头喝下一半。
药碗迸碎声里,她用染着茜草汁的手指轻按小腹,对薛氏露出带血的笑容:“我走!只求……留下这个孩子……”话没说完,药性发作,殷红渐渐浸透月白色的裙子。伯谦挣脱母亲怀抱扑过来,只接到软玉温香(指昏倒的纫秋)。窗外骤雨忽至,打落台阶前的合欢花,满地残红如同泣血。
第四回:荒寺产子
北风卷着残香吹过韦陀殿,纫秋蜷缩在寒山寺后院的柴房里,腹中阵痛如同刀绞。天快亮时,她匍匐到山门石狮旁,把鸳鸯佩塞给张稳婆。婆子掂量着羊脂玉讥笑道:“冯府的逃妾,值二十两金子?”等看到玉佩中心暗红的血沁,立刻唾了一口:“晦气!”
分娩从子夜持续到黄昏,纫秋咬破嘴唇,血染红了干草。忽然听到婴儿啼哭划破暮色,稳婆惊呼:“冤孽!这孩子肩头的朱砂痣,竟然和冯府公子一模一样!”纫秋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用尽余力咬断脐带,在婴孩右肩殷红处轻轻一吻,嘶声道:“念谦……”
产后三天,一直没有奶水。她拄着柴刀破冰取水,熬煮供佛的糯米成汤。见幼儿吮吸无力,竟然拿绣针刺破手指,将血珠混入米浆。十天半月里,十指旧伤疤上又添新创口,仿佛红梅落在雪上。
腊月二十三祭灶夜,鹅毛大雪覆盖姑苏城。念谦突然惊风发作,额头热得像炭火。纫秋裹着破棉袄奔到城南药铺,跪在结冰的台阶上叩门。掌柜开门缝看见是她,立刻把麻黄桂枝药包扔到雪地上:“淫妇不要玷污我的门槛!”她默默拾起药包时,忽然看见门内站着冯府原来的采办管家,正把银锭塞进掌柜袖中。
跑回柴房,幼儿嘴唇已经青紫。纫秋倏然解开衣服,用冰冷的身体贴住孩子的心窝,用体温温暖他。僧人慧明夜巡经过这里,忽然听到窗内传来沙哑的歌声:“月娘娘,照四方,谁家儿郎想亲娘……”曲调是当年伯谦在影梅庵教的《月子歌》。老僧合掌长叹:“业障!”竟然从袖中取出艾绒,就着长明灯点燃,悬在窗外给婴儿灸风门穴。
艾烟缭绕间,纫秋恍惚看见鸳鸯佩在火焰中沉浮,玉佩中心的“谦”字竟与幼儿肩头的痣重合。她用滚烫的额头抵着婴儿的额头,所哼的谣曲渐渐变成了谶语:“月娘娘,履冰霜,没娘儿郎命不长……”
第五回:夺子惊变
寒山寺的桃花瓣飘落放生池时,念谦已经能对着《孝经》注疏描摹楷书了。那天西席陈先生踏青路过柴门,恰巧看见垂发童子用柳枝在青石上书写“身体发肤”,惊异于他早慧,袖中的松子糖像雪珠般撒落。
过了三天惊蛰,春雷撕裂天空。薛氏扶着管家站在柴院外,八个健壮仆人像铁箍般围住宅子。纫秋正教念谦辨认益母草,忽然看见幢幢人影到来,急忙把幼儿藏在柴堆里。“谦儿别出声,”她把野枣塞进孩子口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
仆人踢开门时,纫秋已抱着伪装的包袱奔向放生桥。薛氏在油壁车中讥笑:“娼妓也配教养冯家的后代?”仆人掰开她紧扣桥栏的手指,骨裂声混着春汛的涛声,惊起白鹭破空飞走。念谦猛地从柴堆钻出,抱住母亲流血的手哭嚎:“娘的手指断了!”
纫秋看着幼儿衣襟前自己绣的连枝花纹,突然纵身跳入激流。仆人慌忙下水打捞,她竟然痴笑着把竹篙推向漩涡:“谦儿看着,娘教你游泳……”
薛氏强拽念谦登车,幼儿突然咬了她戴翠镯的手腕。血珠溅上湘绣车帘,老夫人怒掴一掌:“你娘淹死在江里了!”马车经过枫桥,忽然听到寒山寺钟声震响原野,仿佛在为冤屈呼喊。
从此冯府撷芳园西厢夜夜哭声不绝。念谦总是爬窗台望着漕河,薛氏下令用三层黑布封窗。某天夜里更夫看见小公子蹲在墙角掘土,含糊地哼着:“月娘娘,照四方,没娘儿郎掘洞寻娘……”
第六回:疯妇刺血
蠡口镇的青石巷里,总有个疯妇在村塾放学时伫立等候。每当看见垂发童子跑过,就伸出长满冻疮的手轻唤:“谦儿……娘煨了枣泥等你……”顽童们扔石头打中她的额头,血渗进破袄如同梅花绽放,她还指着云痴语:“看你爹画的墨兰……”
乙巳年寒食节,林氏宗祠的学堂传来诵读经书的声音。疯妇爬上学堂后墙的古槐,看见穿青衿的幼童手执《蓼莪》吟诵:“蓼蓼者莪,匪莪伊蒿(高高的莪蒿,原来不是莪蒿是青蒿)……”忽然看到童子右耳后的朱砂小痣,与记忆中婴儿的胎记毫无二致。
“谦儿!”她猛地摔下墙垣,枯瘦的手臂将要碰到童子的衣领,塾师的戒尺已带着风声劈来。荆杖打中眉骨,热血喷溅在《孝经》上,正好污染了“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想报答父母恩德,老天却不给我机会)”八个字。念惶然抬头,只见疯妇隔着血幕痴笑,十指虚空画着莲藕的形状。
从此每逢初一十五,冯府角门会出现徘徊的身影。初更梆子响时,她跪在石狮的阴影里,用绣针刺破手指,就着月光在素帕上绣血莲。第一年绣并蒂莲,第二年添上莲蓬,第三年才开始绣藕节。某夜暴雨倾盆,血水在青砖上晕开成胭脂色,巡更人看见三十六方血帕挂在竹枝上,竟然排列成北斗阵。
第九年的中秋节,她咬破十指在最后一方帕子上绣红藕,藕节暗藏“念谦”篆文。更夫发觉时,疯妇正用血藕叠成桥,从角门直铺到撷芳园的外墙下。晨光微明中,三十六方血帕在秋风中翻飞,莲藕的脉络竟成了姑苏水系图,漕渠支流正好通向寒山寺。
第七回:金榜孽缘
午门外桂榜张悬那天,冯府“解元”匾额结彩之时,念谦正将三十六幅血帕秘密藏入砚盒。薛氏扶着巡抚的侄女站在穿堂台阶上,新媳妇的凤目扫到郎君腰间的旧锦囊,忽然讥笑:“听说相公幼年失母,竟如此珍重这旧物?”
婚礼完成,红烛高烧。新媳妇卸妆时看见念谦对着褪色的血帕凝视,突然夺过扔在地上:“别再想那个疯婆子了!”金镶玉指甲划破莲藕,丝线断裂处忽然出现褐黄色的寺庙匾额拓纹——原来九年血丝与尘垢交织,藕节间隐约呈现出“寒山寺”的匾额字形。
念谦俯身拾起血帕,忽然看见藕孔间似乎有墨迹。凑近龙凤烛细看,竟是儿时描红的松烟墨写着“癸丑母纫秋刺血”。记忆的琴弦骤然断裂,他扯下喜服冲出洞房,马厩里的白马听到主人到来,自己挣脱缰绳奔驰而来。
此时寒山寺的荒庙中,纫秋正用破钵接屋檐漏水。连年刺血已耗尽了元气,她望着佛龛中半朽的韦陀喘道:“菩萨……赐我见谦儿全尸……”忽然听到马蹄声踏碎夜色,慌忙爬到彩塑后面,残躯撞上供案,三十六幅血帕如红色蝴蝶纷纷坠落。
念谦踢破庙门时,月光正照在那幅最大的血帕上。只见“母子连心”四字用人发绣成,每一笔都取自不同年岁的血丝——初时鲜艳如珊瑚,继而黯淡如绛珠,最后淡似残霞。他颤抖着拾起孩提时枕过的襁褓布,背面竟有艾灸“肺俞穴”的图样。
韦陀像后忽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与幼年隔窗听到的毫无二致。念谦缓缓跪地,向暗处伸出双手,喉间滚动着三十六年来未曾呼唤的称谓:“娘——”
第八回:残经认母
“娘——”悲鸣震得韦陀像的金漆簌簌掉落,纫秋从彩塑后缓缓探出头。月光照见她银丝覆面如同秋草,昔日绣璇玑图的十指都已秃烂,只有手掌根部的厚茧泛着血光。念谦用膝盖跪行三步,官袍下摆拖着积尘,忽然轻声哼唱:“月娘娘,照四方,谁家儿郎想亲娘……”
疯妇浑浊的眼睛骤然聚焦,枯指颤巍巍地探向青年的右肩。指尖触到朱砂痣时,荒庙万籁俱寂,只听见血滴漏的声音——她竟用秃指蘸血,在儿子肩头画下三十八年前同样的莲枝。
念谦解开青缎官袍裹住母亲,忽然感觉怀中人剧烈震动。纫秋双眼陡然清明,如同未疯时抚摸他的眉毛:“我儿成年了……”话未说完,气息已绝。此时寒山寺暮钟轰鸣,梁上尘土纷纷落下,如同三十八年前收养婴儿的那夜,惊起的宿鸦也像是旧相识。
伯谦踉跄进来时,正看见儿子抱着尸体诵读《往生经》。残破的经书页间忽然落下半块象牙牌——就是当年纫秋系在他腰间的信物。更惊心的是,念谦衣襟前悬挂着连环鸳鸯佩,佩心的“秋”字竟用血丝填满。原来是九岁稚童当年面对御赐的长命锁,自己从当铺的暗格赎回了这宿命的信物。
尾声:
三年后,念谦守丧期满,辞去官职设立义塾,门楣上悬挂“纫秋学堂”匾额。每到清明,总见新科进士带着蒙童跪拜一座无名坟冢,冢前永远供奉着半块带血的象牙牌。姑苏人传说:月夜常能听到妇人歌谣“月娘娘,照四方”,随后便见绣针浮空补缀学童的破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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