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汇桃花园,我的记忆始于六十年代。十九岁去奉贤农场务农,乘颠簸的公交车来往于市郊,每次皆须经过这片桃花园地。黑压压的灌木绵延数里,在当时沿途甚荒凉单调的背景下,还是非常醒目的。在农场整六年,过往桃园无数次,但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桃花!——因为三四月农忙季节,不太可能回家休假,也就是说,总是会错过“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等到再想到去南汇桃花园看看时,不经意间,我已经跨过古稀之年;尽管明知南汇桃花园现已为国家AAA级旅游景区,名声大噪,但由于我百病缠身,不能轻易“远游”了。
前天偶然在网上看到有“南汇桃花节”时,大概已经闭幕了。也不管它,我仍然有去看一看的意愿。女儿女婿也欣然同意。天公作美,前天沪上还是严重尘霾,昨天即消散殆尽碧空如洗。女婿即用新买的车载我们老夫妇,一路飞驰而去。
当然乘地铁也是可以的,但我刻意要看看沿途的变化,重走一回当年去农场的路,所以感到乘轿车还是最好的。但是,尽管我瞪大眼睛看沿途风景,尽管竭力回想当年沿途面貌,其实连当年的半点影子都不见了,更别说能闻到当年的丝毫气息。于是在车上和年轻人大谈农场的清新空气,农场的红烧肉,至于南汇的桃花,我没得说,因为只记得“黑压压一片”。女婿回应说,那是大半个世纪前啦!
说话间,小汽车七弯八转,也就来到了桃花园,——显然与我心目中的桃花源完全大相径庭。高大华丽的牌楼上金字:“桃花村公园”,赫然醒目。门口不少摊位已经收掉了,但花花绿绿仍可以看到“桃花节”热闹的痕迹。蜂拥的人流当然也几乎不见了,但仍然有类似的“脱班”的一群大妈大爷们,大概是为门票的事在门口吵吵嚷嚷,说是花已经谢了,不该卖原价票等等;最后好像是有几位就放弃进园子了。
我当然毫不在乎,此行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确实,我看到的南汇桃花园,还是有点与众不同的。尽管大片的桃花只留下稀稀落落的蔫儿,但金黄的油菜花,依然蓬蓬勃勃;火红的杜鹃花,依然随处可见,以及更多不知名的花木草丛,让我们顿时陷在彩色的海洋中。而我更喜欢的是,不时从绿色中透出的田野泥土香气,不时看见路边的蚕豆花、丝瓜藤……。时而一大群散养的鸡鸭隔着篱笆围拢上来,时而走进了一间农家杂乱的角落不知所在。也看到有农人在河边悠然钓鱼,也听到有小孩子在桃园里大叫:桃子!桃子!——于是我们也发现大片“黑压压”的桃树上,真的已经结出了许多小小的毛桃,近看还有些嫩红。可以想见不久就会满园桃子硕果累累,绝不亚于满园桃花的。可惜,届时即闭门谢客,美丽桃园,只是当地农民的专利了。
刚才听恍惚到广播里一句话,没有听清,好像是说:失去现在不可怕,就怕失去未来……,似乎关于经济的,但我听成关于“人生”了,不免心生疑惑,似乎应该说成:失去未来不可怕,就怕失去现在……。乃化用唐人崔护名句, 打油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