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平林

歌行体叙事诗

采 椒 媪

     六月天气热难当，骄阳似火地如汤；

    鸟儿不飞蛙声歇，只有蝉鸣声声长。

   
    山坡种满花椒树，烈日晒烤叶萎黄。

    椒果周身呈疣状，叶柄背面钢针藏；

    枝条长满尖皮刺，树干状似狼牙棒；

    鸟雀飞过不敢栖，蝴蝶蜻蜓惧锋芒。

   
    花椒林中枝摇动，原来有人采椒忙；

    近看却是一老妇，个子不高脸黝黄；

    年近七十体单薄，华发凌乱鬓如霜；

    身穿深色旧单衣，椒叶散落发肩上。

    一手钳住椒树枝，一手采果兜里装。

    树丛无风特闷热，淋漓大汗湿衣裳；

    花椒林似铁丝网，脸露血痕满手伤。

    日头已偏西山顶，才得花椒小半筐。

   
    问她何不戴手套，回说戴上手指僵，

    手臂稍可得保护，手不灵活误时光。

    问她何不用刀斧，砍下枝条放一旁，

    回说体弱砍不动，无奈只得钻刺芒。

    我也走近椒树旁，帮采花椒拉家常；

    老人摆手不让动，怕我手脸被划伤。

    我言应让儿孙干，何不在家把福享？

    不料老人神色黯，低沉一声叹息长；

    经我婉言又追问，老人缓语话端详。

    言说家中原五口，祖孙三代聚一堂。

    儿子外出打工去，遭遇事故把命丧；

    全家断了顶梁柱，天塌地陷暗无光。

    老伴伤悲病不起，辗转三年卧在床；

    儿媳不甘守空房，撇下女儿嫁他乡。

    孙女思爹又想娘，朝朝暮暮泪汪汪；

    全凭自己孱弱身，含辛茹苦度时光。

    承包土地无人种，已经多年被撂荒；

    幸有这坡花椒树，还可采卖购盐粮。

    老人言罢更戚戚，言者听者泪盈眶。

   
    我愿化作一片云，为你遮住毒太阳；

    我愿化作一缕风，为你身上送清凉；

    我愿化作一把刀，剔尽椒树刺锋芒；

    我愿化作一贴药，抚平脸上手上伤。

    可恨我是凡夫子，欲解困顿无良方；

    只能心中暗祈祷，惟愿天道佑黎良；

    祝愿老人身康健，长作一家柱顶梁。

   
    搜尽囊中整零资，献与老人度时荒；

    老人推却不肯受，反复多次仍勉强。

    相问老人家何处，往后择时去探访；

    老人指向山深处，弯弯小路绕山梁。

   
    落日暗淡下山岗，返程路上人怅惘；

    回首花椒林渐远，暮色沉沉霭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