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三句以上的扩展句

有的扩展句不止两个格律句，可以是三个以上格律句。

例1：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贾岛《五绝·寻隐者不遇》）

诗中起首格律句独立成句，后三个格律句扩展成句。第二句首字“言”是全句谓语，后四字和第三、四格律句共同作“言”的宾语。

例2：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张旭《七绝·桃花溪》）

诗中起首格律句独立成句，后三个格律句成意义完整的一句。第二格律句的“石矶西畔”是“问”的处所状语，“渔船”是谓语“问”的近宾语，第三、四格律句合起来是谓语“问”的远宾语。

例3：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杜甫《五律·春夜喜雨》）

四个格律句构成一个完整意义的句子。“好雨”为主语，其余部分是谓语。

例4：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王安石《桂枝香·登临送目》）

词必须依词谱填定。此例按词谱成三个格律句，据文义只须作一句读，两处逗号均可去掉。这类情况词中颇多。

例5：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依词谱三个格律句，据文义是一个完整意义的复句。据词谱停顿与文义之间产生矛盾，理解时须改变句读。应为“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类情况词中也较多。

9、扩展句与流水对

格律诗词的扩展句与其对仗中的流水对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但又有所不同。相似之处是二者都要求语法上的一个句子由两个格律句来表述。不同之处是二者概念有区别，扩展句是一个语法概念，而流水对是一个声律概念。扩展句只要求意义上的扩展连贯，不考虑声音问题，而流水对既要求意义上的扩展连贯，又要求声音上的对仗。由此可知，扩展句中有的是流水对，有的不是流水对；而流水对都是扩展句。

（1）语法上是扩展句，声律上也是流水对

例1：一从归白社，不复到青门。（王维《五律·辋川闲居》）

例2：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居易《五律·赋得古原草送别》）

例3：闻报故人当邂逅，便临近馆为迟留。（[宋]沈遘《七律·过冀州闻介甫送虏使当相遇继得移文以故事请避诸路又以诗见寄次韵和答》）

例4：凤皇诏下虽沾命，鹦鹉才高却累身。（纪唐夫《七律·送温庭筠尉方城》）

例5：当时相候赤栏桥，今日独寻黄叶路。（周邦彦《玉楼春·桃溪不作从容住）

例6：不是长卿终慢世，只缘多病又非才。（辛弃疾《瑞鹧鸪·期思溪上日千回》）

（2）语法上是扩展句，声律上不是流水对

例1：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沈佺期《五律·杂诗三首（其三）》）

例2：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杜牧《五绝·长安秋望》）

例3： 小姑洲北浦云边，二女容华自俨然。（李群玉《七律·黄陵庙》）

例4：曾在天台山上见，石桥南畔第三株。（景云《七绝·画松》）

例5：中秋一轮月，只和旧青冥。（朱敦儒《水调歌头·中秋一轮月》）

例6：不知今夕烟水，都照几人愁。（朱敦儒《水调歌头·当年五陵下》）

10、扩展句与续句对

续句对是扩展句的一种特殊形式。续句对必须是两联（或两联以上），由交织在一起的两个意义上的句子组成，从对仗看，是一联中两句相对；从语义看，或是一、三两句相续，二、四两句相续（顺续）；或是一、四两句相续，二、三两句相续（倒续）。

（1）顺续

例1：待尔嗔乌鹊，抛书示鹡鸰。枝间喜不去，原上急曾经。（杜甫《喜观即到复题短篇二首 （其二）》）

从语义上看，一、三句相续，二、四句相续，应为“待尔嗔乌鹊，枝间喜不去。抛书示鹡鸰，原上急曾经。”一、三句用乌鹊报喜事典。“《西京杂记》卷三：‘千鹊噪而行人至。’《禽经》：‘灵鹊兆喜。’”^[5]191意谓因等待弟弟心切，而迁怒于枝间鸣叫的喜鹊（喜鹊叫而弟弟未到）。二、四句用《诗·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之典。“脊令，同“鹡鸰”。后以鹡鸰喻兄弟”^[5]156。意思是写信给弟弟望其速来。

例2：汲黯匡君切，廉颇出将频。直词才不世，雄略动如神。（杜甫《五排·奉和严中丞西城晚眺十韵》）。

一、三句评说汉代著名的直谏之臣汲黯；二、四句叙说战国末期赵国的名将廉颇。

（2）倒续

例1：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曲留明怨惜，梦尽失欢娱。（杜甫《五排·大历三年春白帝城放船出瞿塘峡久居夔府将适江陵漂泊有诗凡四十韵》）

从语义上看，一、四句相续，用典，“宋玉《高唐赋》载：楚王游高唐，倦而昼寝，梦中与巫山神女欢会。神女云：‘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5]107“梦：指楚王梦遇神女”。^[5]316二、三句相续，咏王昭君之事。昭君宅：“在今湖北兴山县城南郊宝坪村，传说为西汉著名美女王昭君的故乡。”^[5]96“曲：指琴曲《昭君怨》。”^[5]316

例2：草书何太苦，诗兴不无神。曹植休前辈，张芝更后身。数篇吟可老，一字买堪贫。（杜甫《五排·寄张十二山人彪三十韵》）

此六句是赞张彪诗歌和书法之妙。一、四、六句言其书法，二、三、五句言其诗歌。“张彪，行十二，颖洛间隐士。玄宗天宝末，奉母隐居嵩山。与孟云卿为中表亲，与杜甫友善。”^[5]615“‘曹植’句：承上‘诗兴不无神’，谓张彪诗才压倒前辈。”张芝，东汉书法家，世人称之为“草圣”。 “张芝”句：“承‘草书何太苦’之句，赞张彪草书之美妙。后身：来世投胎之身。”“‘一字’句：意谓张彪草书一字千金。”^[5]206

 《沧浪诗话》称“续句对”为“四句通义”。“但‘四句通义’的范围要比‘续句对’宽，因为‘四句通义’上下句不一定对仗。”^[3]179如“滑忆彫胡饭，香闻锦带羹。溜匙兼暖腹，谁欲致杯罂。”（杜甫《五律·江阁卧病走笔寄呈崔卢两侍御》）前两句是此诗的颈联，对仗；后两句是此诗的尾联，不对仗。这两联是“四句通义”，属扩展句的一种；但因尾联不对仗，不是“续句对”。

上述只是格律诗词扩展句的主要情况，远不是全面的分析概括，还有许多比较复杂的例子，分析起来比较困难，很难归类。如“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杜甫《七律·又呈吴郎》）应理解为“（我）任西邻（这个）无食无儿（的）一妇人堂前扑枣。”这是一个语序有变换的扩展句。分析如下：

又如“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李商隐《七律·马嵬二首（其二）》）此例意谓为什么当了四十年天子的皇帝唐玄宗保不住自己的宠妃杨玉环，还不如普通百姓的卢家能保住莫愁。两句形式上对仗，结构上扩展。如果不认真分析，容易误解成两个意义句。分析如下：

更值得注意的是词，由于按词谱填写的缘故，一个语法意义句扩展为两个以上格律句的情况较多，需要认真分析掌握。如“只消得、把笔轻轻去，十字上、添一撇。”（辛弃疾《品令·族姑庆八十来索俳语》）“俳语：戏谑之语。”^[10]两个格律句作一句读。去：在，介词。“在十字上添一撇”便成“千”字。再如“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陈亮《念奴娇·登多景楼》）应读作“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小儿破贼：用典，谢安之侄玄及弟石率晋军击破苻秦之事。《晋书·谢安传》云：“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强对：强敌。‘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见《三国志·吴书·陆逊传》”^[11]又如“人间事，如何是，去来休。自是不归归去、有谁留。”（朱敦儒《相见欢·泷州几番清秋》）应理解为“人间事如何是去来休。自是不归、归去有谁留。”“泷州：今广东罗定县。”“去来休：即去休，离开吧。‘来’，语助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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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周笃文,马兴荣.全宋词评注：第6卷[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1：342-343.

[12]周笃文,马兴荣.全宋词评注：第3卷[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1：300.

（2017年11月10日）